张华
张 华 文学博士,北京语言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全国汉语国际教育硕士教指委委员,《中美比较文学》杂志主编,《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杂志副主编。曾出版《阅读哈佛》《全球伦理读本》《跨学科研究与跨文化诠释》等多部专著。
本期《美文》“汉风专刊”所刊发的文章,皆与“语言文化”或“语言政策”有关。一篇是突尼斯作者哈利德的《突尼斯的话语文化》,另一篇是伊朗作者阿里的《我们说波斯语》,再就是中国作者原理关于美国语言政策的一篇文章《“大熔炉”“沙拉碗”还是“织锦”?》。由这几篇文章可见,世界各国都是非常注重语言的,无论是“语言保护”政策,还是“语言推广”政策。
“语言政策”显然也是“文化政策”,为什么这样说?我想从一所大学的更名说起,尽管有点调侃和滑稽的味道。
这是这所大学官网上的介绍:“北京语言大学是中国教育部直属高等学校……创办于1962年。1964年6月定名为北京语言学院……1996年6月更名为北京语言文化大学,2002年校名简化为北京语言大学。”2002年,学校“简化”校名时,“没文化”一词就像后来的“土豪”和今天的“任性”“傻白甜”等词语一样流行,因此,在大学生当中就开始出现一个歇后语:“没文化”——打一大学新名称,也有人将这所大学称作“北京语言没文化大学”。于是,校方出面“正名”,称:不是改名,而是简化。接着,大学生们就又调侃说:“简化”掉的是“文化”,干脆把“语言”两个字也简化掉成“北京大学”得了……
这个看似搞笑的“更名事件”,不管背后有多少故事、多少讨论,至少表明人们对“语言”和“文化”的含义是有不同看法的。语言本位的语言学者认为“语言包含文化”,文化本位的文化學者则持相反观点,并以孔子学院建设为例,说明“加快汉语走向世界”战略是通过语言教学传播中国文化的战略。
我把自己归类为文化学者,因为长期从事的是比较文学与文化的教学与研究。我首先承认语言文字在人类成长史、文化史和思想史中所具有的无可替代的历史地位和所发挥的无可比拟的巨大作用,也不否认“语言”曾经代表“文化”甚至某种程度上或某个时期包含“文化”的观点。比如,以色列年轻的历史学家、人类学家、文化学者尤瓦尔·赫拉利在其一举成名的《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中就将我们所有现代人的祖先——智人——的胜利首先归因于“语言”。也可以说,没有“语言”就不会有人类的今天。所以,有语言学家说,用中文“文明”“文化”来翻译英语中的“CIVILIZATION”本来就含有“用文字脱蒙昧至昌明,用文字化育蛮荒”之意。以上种种,我都是认同的。但是,在学科意义上,在当代的语境下,仍然认为“语言包含文化”就有点像说“鸡就是蛋,蛋就是鸡”一样让人无语。更何况,中国的语言学家们正在为“语言学”不是独立的一级学科而苦恼,正在为其像西方的“LINGUISTICS”一样成为一级学科而努力,而孜孜以求呢!其实,许多学科都是从哲学中独立出来的,我们总不能说因为哲学曾经“包含”这些后来的学科,就将它们统统否定或“简化”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