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店下层文化玉器的初步研究

周 宇 杰

(1.辽宁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旅游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81;2.辽宁省红山文化与中华文明协同创新中心， 辽宁 大连 116081)

夏家店下层文化玉器的初步研究

周 宇 杰1，2

(1.辽宁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旅游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81;2.辽宁省红山文化与中华文明协同创新中心， 辽宁 大连 116081)

夏家店下层文化是当夏之际分存于辽西地区的一支考古学文化，而大甸子城址是目前在辽西一带发现的规模最大的夏家店下层文化环壕聚落遗址，该遗址出土一批数量丰富的以鬹、爵为代表的二里头文化类型陶质礼器，说明这个北方夏代方国与当时存在于中原地区的夏王朝之间存在着十分密切的交往。而出土的众多玉器中有部分属于红山文化时期，由此可见夏家店下层文化与红山文化之间存在着不可忽视的文化渊源关系。这种土著文化传统的弘扬与承传，显示出红山文化所具有的巨大生命力和影响力。

红山文化；夏家店下层；大甸子遗址；玉器分类

夏家店下层文化集中分布在西拉木伦河以南的内蒙古东南部、医巫闾山以西的辽宁省西部和燕山以北的河北省北部一带。目前在这一地域内发现的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存已有数千处之多, 经过正式发掘的遗址和墓葬已达40 余处。较为重要的调查材料主要有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内蒙古工作队和赤峰学院北方民族文化研究所、赤峰市北方文化国际研究中心先后对于阴河北岸夏家店下层石城的调查*徐光冀.赤峰英金河、阴河流域的石城遗址[G]∥夏鼐先生考古五十年纪念论文集.北京:文物出版社,1986:82-93.王惠德,薛志强,吉迪.阴河中下游石城的调查与研究[J].昭乌达蒙族师专学报,1984(4):15-61.、由吉林大学等单位组成的赤峰联合考古队对半支箭河中游的调查*赤峰联合考古队.内蒙古赤峰市半支箭河中游1996年调查报告[J].考古,1998(9):36-42.、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内蒙古工作队和敖汉旗博物馆对城子山遗址的调查*遥远的祭坛——20世纪最后一个考古大发现[N].中国文物报,2001-01-03(5).等。研究表明，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年代距今约4 000～3 400 年前后*徐光冀,朱延平.辽西区古文化(新石器至青铜时代)综论[G]∥苏秉琦与当代中国考古学.北京：科学出版社,2001:86-96.，属于夏代纪年范围。

就目前所掌握的材料看，夏家店下层时期出土玉器的主要地点是赤峰市敖汉旗大甸子遗址。此外，在二道井子、范杖子、丰下、代海等遗址也有零星出土。

一、大甸子遗址

大甸子遗址包括一处有夯土围墙和壕沟围护的环壕聚落遗址及一处有804座墓葬的完整墓地，位于内蒙古赤峰市敖汉旗东南大甸子村。其中，聚落遗址位于今大甸子村东南的高台地上，南北长约350 m，东西宽约200 m，为一座面积约7万m2的夏代北方地区城邑聚落遗址。墓地建在聚落遗址的东北侧，西南与聚落遗址夯土墙外侧的壕沟相邻，与沟沿最接近的墓圹相距仅有7 m。在墓北边发现建有界沟，墓地范围南北长约150 m、东西宽约70 m，总面积约1万m2。在此范围内密集排列着方向大体相同、规模大小不一的长方形墓圹，共为804座，均属夏家店下层文化性质。

1974—1983年，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内蒙古队对大甸子村聚落遗址与墓葬进行了发掘。在聚落遗址发掘了3个地点，共揭露220 m2，清理了所有墓葬。确认该遗址距今约3 600年，绝对年代为公元前1 735年至公元前1 463年，属于夏代中、晚期遗存*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内蒙古工作队.大甸子——夏家店下层文化遗址与墓地发掘报告[M].北京:科学出版社,1998:1-5,39-41.。

在大甸子遗址和墓地出土的玉器约有2 061件。所用材质包括透闪石、蛇纹石、玉髓、大理岩、玛瑙、绿松石、安山岩等多种。原报告中统称为“玉石礼器”。

其中，出土的各类玉器192件。包括玉斧67件、玉钺34件，分别出土于101座男性墓葬中。发掘者注意到，在大甸子墓地的804座墓葬中，有101座墓葬出土斧或钺，另有101座墓葬出土陶石纺轮。经鉴定，出土斧钺的墓葬皆为男性，其中，M398是唯一一座既有斧又有纺轮的墓葬，其墓主人为一老年男性。出土纺轮的墓葬只有两例墓主人为男性，其余98座均为女性墓葬。发掘者还注意到，大甸子墓地出土斧钺或纺轮的墓葬约有200座，约为整个墓地墓葬总数的1/4，均属于年龄可辨为12～13岁以上社会成员的墓葬。大甸子墓地共有这个年龄段以上的墓葬约600座，出土斧钺的墓约为男性墓的三分之一，出土纺轮墓葬约为女性墓的三分之一。发掘者据此确认随葬的斧钺和纺轮都是以礼器的意义随葬的。

在大甸子墓地中，出土斧或钺的墓葬共有101座，其中有67座出土斧，有34座出土钺。无论是出斧还是出钺，每座墓葬只出1件。如前文所言，既然这种随葬品是当时社会上少数人的礼仪用器，那么就有理由认为这些斧钺不论其现代矿物意义上的质地如何，在古人语境里，都应是视为玉器的。据《大甸子》一书统计，该墓地出土的67件随葬玉石斧，其中透闪石斧有6件、玉髓和蛇纹石斧各1件、大理岩斧45件、其他质地斧14件。另外34件随葬玉石钺中，玉质钺有1件、大理岩钺11件、其他质地钺22件。这就是说，大甸子墓地出土的玉斧和玉钺，只有少数为真玉，多数都属于“半玉”或“假玉”。

斧、钺之外，大甸子墓地出土的其余91件玉器，大体上可以分为5类。

第一类为红山文化遗物。可辨者有M308和M821出土的勾云形玉佩、M1257出土的鸟形玉佩、M453出土的玉环、M853出土的有刃双孔玉璧、M833出土的斜口筒形玉器、M659出土的曲面瓦状玉臂饰等*杨晶.关于大甸子墓地玉器的分析[J].文物,2000(9):69-77.。

第二类是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和时代特征的玉器，常见者主要有玛瑙玦、雕花坠、蝉形玉饰、楔形坠、片状弧形坠、弯条形坠、矩形坠等(见图1)，其中以玛瑙质地的玉玦最为常见，大甸子出土的玉玦数量多达10件。这类玉器，应是夏家店下层文化玉工在吸收当地治玉工艺传统基础上的自我创新产品。

图1 大甸子墓地出土夏家店下层文化玉器1.玛瑙玦；2.雕花坠；3.楔形坠；4.弯条形坠；5.矩形坠

第三类为龙山时代遗物，可辨者有M454出土的璇玑形玉器等。这种形制的玉器，最早见于大汶口晚期遗存玉器，至龙山时代，广泛流行于胶东半岛、辽东半岛乃至辽西一带。近年曾在内蒙古通辽市扎鲁特旗南力皋新石器时代墓地有过实物出土，这是此种璇玑形玉器发现的最北点。大甸子墓地M454出土的残损玉璇玑，可能是当地上个时代的遗物，也可能是来自辽东半岛一带文化交流的物品。

第四类是受到中原地区二里头文化深刻影响的玉制品，可辨者有圆柱形坠、有齿直条形坠等(见图2)。如果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大甸子墓地出土的所谓圆柱形坠和有齿直条形坠，实际上就是二里头文化最具典型特征的柄形玉器的仿制品。从中人们可以看到早在遥远的夏代，中国北方长城地带与中原地区就已经建立了密切的文化交往关系。

图2 大甸子墓地出土圆柱形坠和有齿直条形坠1.圆柱形坠；2-3.有齿直条形坠；4.二里头遗址出土玉柄形饰

第五类是人体佩戴的珠饰，所用材质主要是玛瑙，其次是绿松石，也有少量透闪石玉。从出土位置分析，或用为头饰，或用为项饰(见图3)。这类玉器，也应是夏家店下层文化本土生产。

以上所及五类玉器，以第一类、第二类和第五类玉器数量居多，第三类、第四类数量较少。

图3 大甸子墓地出土项饰1.M453:5项饰；2.M317:9项饰

二、其他遗址

(一)二道井子遗址

2009—2011年，内蒙古考古所对赤峰市红山区文钟镇的二道井子遗址进行了发掘。该遗址面积约2.7万m2，此次揭露5 200 m2，清理城墙、环壕、院落、房屋、道路、窑穴、灰坑、墓葬等遗迹305处。出土陶器、石器、青铜器、骨器及玉器等1 000余件。其中，玉器共有3件，器类为土斧、玉凿、玉璧各1件*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内蒙古赤峰市二道井子遗址的发掘[J].考古,2010(8):13-26.。

(二)范仗子墓群

1982年夏，内蒙古文物工作队发掘了赤峰敖汉旗范仗子古墓群，发掘并清理夏家店下层文化墓葬88座。根据墓向，形制和随葬品特点，将墓地分为A、B、C三区。其中，B区共发掘墓葬19座，多数为带足龛竖穴土坑墓。葬式除一仰身葬外，其他均为侧身。其中，M25墓主人耳部发现绿松石串珠3件。另在A区墓葬也发现有绿松石串珠，C区墓葬发现有玛瑙环等器物，数量不详*内蒙古文物工作队.敖汉旗范仗子古墓群发掘简报[J].内蒙古文物考古,1984(3):22-25.。

(三)丰下遗址

1972年4月至6月，辽宁省文物干部培训班学员对朝阳北票市西北丰下村遗址进行了发掘，揭露面积650 m2，发现完整房址18座、窑穴12座、墓葬1座，年代属于夏家店下层文化晚段。出土玉器18件。其中于第二层文化堆积中发现玉牌1件；于墓葬内出土玉璧1件、玛瑙珠6件、绿松石珠10件。该墓为长方形土坑竖穴，墓顶盖三块石板。墓主为一小孩，仰身直肢*辽宁省文物干部培训班.辽宁北票县丰下遗址1972年春发掘简报[J].考古,1976(3):197-210.。

(四)代海遗址

2009年7月至10月底，辽宁省考古所、阜新市文管办对阜新市蒙古族自治县旧庙镇西代海营子遗址进行了发掘。揭露面积3 350 m2，共清理墓葬62座、灰坑30座、灰沟4条，出土各类遗物约200件。其中，于灰坑中出土玛瑙镞1件，灰沟内出土玛瑙珠1件*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阜新市文物管理办公室.辽宁阜新县代海遗址发掘简报[J].考古,2012(11):7-23.。

以上4个地点一共出土夏家店下层文化玉器约30件。除了3件斧、凿、璧外，其余大部分都属于人体佩戴的玛瑙或绿松石串珠。此外，1995年秋，内蒙古敖汉旗博物馆曾征集刻纹玉斧1件，来源不明。据其上纹饰，被定为夏家店下层文化遗物*邵国田.内蒙古敖汉旗发现一件夏家店下层文化玉斧[J].考古,1997(11):89-94.。

三、结 语

夏家店下层文化是当夏之际分布于辽西一带的一支考古学文化，大甸子城址是目前在辽西一带发现的规模最大的夏家店下层文化聚落遗址，而大甸子墓地则是国内罕见的保存完整且经全面揭露的夏代方国墓地。夏家店下层文化前后延续时间超过600年，其在辽西一带的长期独立发展本身说明这支考古学文化代表的是夏代北方地区的一个强大方国。

从大甸子墓地曾出土一批数量丰富的以鬹、爵为代表的二里头文化陶质礼器分析，这个北方夏代方国与当时存在于中原地区的夏王朝之间存在着十分密切的交往，在某种程度上说，夏家店下层文化在当时也属于夏礼覆盖的地区与社会。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才出现了一批仿照二里头文化柄形玉器而制作的夏家店下层文化玉器。尽管我们现在还不清楚这种形制特殊的玉器的具体功用，但是，夏王朝最具典型意义的玉礼器被当时存在于北方地区的“夏家店下层文化方国”所仿制，本身说明了当夏之际，中国传统文化的巨大辐射力和周边方国部族的向心内聚倾向。

不过，从工艺制作角度观察，大甸子墓地出土的玉器中，虽然不乏像M458出土的雕花玉臂饰那样的精品，但总体工艺技术水准，与二里头文化玉器的制作水准，尚存在着十分明显的差距，带有周边区域文化的明显印记和特征。

大甸子墓地发现的101座以玉石斧钺作为身份地位象征随葬的斧和钺，尽管制作工艺多属精湛，但所用材质，却是真玉、半玉乃至假玉杂陈。所以出现这种现象，其中原因可能是受到当事墓主人身份地位的相应礼数限制；同时也不排除当地的玉材资源由于红山诸文化长期以来的开采利用而致近于枯竭的因素。

夏家店下层文化出土玉器当中，红山文化玉器的大量存在，本身说明夏家店里下层文化与红山文化之间存在着不可忽视的文化渊源关系。这种土著文化传统的弘扬与承传，显示出红山文化所具有的巨大生命力和影响力。而龙山时代风格的玉器和夏朝风格玉器在夏家店下层文化社会中的使用与流行，则说明了当时中国南北之间频繁、密切的人群交往和文化交流的客观存在。

玉玦是最具中国传统文化特征的传统器形之一。夏家店下层文化集中分布的辽西一带，是中国式玉玦的重要起源地区之一。这一地区早在距今8 000年以前的兴隆洼文化时期，就盛行玉玦。但是到了距今6 000年前后的红山文化时期，虽然这一地区成为当时中国境内最重要的玉文化中心，但此间却罕有玉玦出现。到了距今4 000年的夏家店下层文化时期，玉玦又再次在辽西一带盛行，并成为夏家店下层文化典型玉器。其中奥妙，耐人寻味。

在各地发现的夏家店下层文化玉器中，玛瑙制品占有十分突出的地位，特别是各地出土的串珠和玉玦，所用材质，多为玛瑙。夏家店下层文化集中分布的辽西地区，是中国玛瑙的主要产地之一，玛瑙在夏家店下层文化时期得到的广泛开发与利用，构成了夏家店下层文化玉器遗存的基本特点之一。

〔责任编辑：徐昭峰〕

A study on the jades of the lower Xiajiadian culture

Zhou Yujie1，2

(1.SchoolofHistoricalCultureandTourism,LiaoningNormalUniversity,Dalian116081,China;2.HongshanCultureandChineseCivilizationCollaborativeInnovationCenter,Dalian116081,China)

In western Liaoning, the Lower Xiajiadian Culture is the only archaeological culture of the Xia Dynasty. And Dadianzi is the largest settlement sites of the Lower Xiajiadian Culture which was found in western Liaoning area. A great number of Gui, Jue and some other pottery vessels which were typical classes in Erlitou Culture were found in Dadianzi ruins. It shows that there was a very clos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north and the Xia Dynasty, which existed in the Central Plains. With the number of unearthed jades in part of the Hongshan culture period, history cannot ignor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Lower Xiajiadian Culture and the Hongshan Culture. The inheritance of the traditional indigenous culture shows Hongshan Culture’s great vitality and influence.

Hongshan Culture，the Lower Xiajiadian Culture，Dadianzi ruins，classification of jades

10.16216/j.cnki.lsxbwk.201701052

2016-07-05

“红山文化与中华文明协同创新中心”项目；辽宁省大学生校外实践教育基地——辽海考古实践教育基地项目(10165201502)； 辽宁省研究生联合培养项目“联合培养‘红山文化研究’研究生项目”(2016[70]号)

周宇杰(1987-)，男，内蒙古喀喇沁旗人，辽宁师范大学讲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玉器研究。

K871.1

A

1000-1751(2017)01-005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