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伟
(山东艺术学院艺术管理学院,山 东 济南 250300)
网络言情小说《欢乐颂》的女性主义解读
王 伟
(山东艺术学院艺术管理学院,山 东 济南 250300)
网络言情小说《欢乐颂》通过塑造来自不同阶层的都市女性形象表现了当代中国女性对自我价值、情感、道德等方面的清醒认知与理想追求,也显示出当代中国女性应对社会现实问题的某些局限性。
网络言情小说;《欢乐颂》;女性主义
网络作家阿耐的作品《欢乐颂》是一部深受网络读者认可与追捧的网络言情小说,2016年改编的同名电视剧也在荧屏上获得了较高的收视率。一般来说,网络言情小说虽然多是从女性角度讲述女性的浪漫故事,却跟女性主义的观念与追求并无太多关联,反而常常或明或暗地迎合主流男权意识形态,促进传统性别陈规的再生产。跟当下其它网络言情小说相比,《欢乐颂》有些别具一格,它塑造了安迪、樊胜美、曲筱绡、关雎尔、邱莹莹这五个在“欢乐颂”小区比邻而居的都市女性形象,并通过她们的故事传达了一种新型的女性主义观念,表现了当代中国女性对自我价值、情感、道德等方面的清醒认知与理想追求。我们从中也可以看到它对中国传统女性价值观的批判与改造,以及当代中国女性在应对社会现实问题时依然存在的某些局限性。
《欢乐颂》的五位女主人公来自不同的社会阶层,并通过各自的努力,在上海这个国际化大都市中找到了自己生存的位置。她们的人生观并不完全一致,都受到各自家庭背景、教育背景与社会环境的影响和制约。然而,她们却在社会生活的磨砺下不断成长成熟,并形成一种共识:女人的幸福要依靠自己,女人幸福的基础首先是个体独立与自我价值的实现。
法国思想家波伏瓦曾一针见血地指出现代女性的尴尬处境:
即便女人的权利得到抽象的承认,但长期养成的习惯也妨碍这些权利在风俗中获得具体表现。……当女人开始参与规划世界时,这个世界仍然是属于男人的世界:男人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而女人也几乎察觉不到。拒绝成为他者,拒绝与男人合谋,对女人来说,就等于放弃与高等阶层联合给她们带来的一切好处。[1](P14)
当代中国女性依然处在波伏瓦所描述的这个“男人的世界”中。女性解放运动在中国的发展不过才百余年的时间。中国传统社会一直将女人看作男人的附属品,男人们对女人所谓“三从四德”的要求,或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训诫,已在几千年的中国历史中内化为中国女性的自我界定和自我规训。正如波伏瓦所说,女人为了逃避生存的焦虑,自愿与男人合谋,成为男权社会的“客体”与“他者”。中国传统女性观念并未随着现代社会的变革以及女性解放运动的兴起而被一扫而光,反而会在新的时代以新的面貌重新出现。《欢乐颂》中关雎尔的母亲逼她相亲时就表述了这样的观点:女人干得再好,也是要嫁人的,所以,女儿首要的任务不是傻乎乎地只知道工作,而是要赶紧找个好男人嫁出去。
面对女性长辈以过来人身份所给的训诫,关雎尔和邱莹莹都有些迷茫。两个女孩都接受过大学教育,都出身于中国普通平民家庭,从小见惯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家庭模式,脑子里被父母灌输的多是以相夫教子为主的女性观念。一根筋的“傻大姐”邱莹莹并没有自觉的女性独立意识,在事业上也胸无大志,所以她很赞同关雎尔母亲的观点。但问题是,她想嫁高富帅的男人,却无人来配合。按波伏瓦的话来说,她愿意成为“他者”,却没有高等阶层的男人肯与她合谋。原因在于她才貌平平,她的阶层出身,等等。被白主管欺骗的惨痛现实打破了她对男人的依赖幻想,她明白自己在社会生活中首先要有能力养活自己,才有资格去想其它的事,所以踏踏实实地投身于工作,并从工作业绩中找到了自信和成就感。关雎尔本是个听话的乖乖女,但她的学识和见识让她对母亲的话很快有了反思: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总要有自己的人生价值。她同样也从工作成就中感受到了无可替代的快乐与满足。
关雎尔和邱莹莹这两个平凡的女孩可以说是当代中国年轻女性的代表。《欢乐颂》塑造这两个人物形象跟当下盛行的言情类作品形成了强烈对比,明显带有一种“反言情”的性质。拿著名网络作家顾漫的《杉杉来了》、《何以笙箫默》来说,无论像邱莹莹那样的“傻白甜”女孩杉杉,还是像关雎尔那样的内秀温柔型女孩赵默笙,都会得到高等阶层男人的青睐,且不止一个。这类小说如同甜美的童话,给无数现实中的年轻女性以情感慰藉和梦幻般的喜悦,然而,它的本质却正是对传统男权意识形态的迎合,“一切都仍然鼓励少女期待从‘白马王子’那里获得财富和幸福,而不是独自尝试困难而不一定成功的征服。特别是,她可以依仗他进入高于她的阶层,这个奇迹是她工作一辈子也不能带来的。”[2](P195)因此,关雎尔和邱莹莹对当代女性真实境况的清醒认知和对自我价值的追求显得格外珍贵。让女人成为客体的女性观念都是通过环境、习俗和风尚等途径从外部强加给女人的,女性要首先从内心生发出成为主体的自觉意识,才能摆脱传统观念的束缚。
资深白领樊胜美有美貌又有才干,却受家庭的拖累,她首选的解决方式也是想嫁个有钱的男人,让男人帮助自己解决所有生活中的困难。这在通常的言情作品中,美貌又有才干的女主人公肯定会得到“英雄救美”的待遇。《欢乐颂》却让樊胜美在一路跌跌撞撞的前行中,终于像两位室友一样有了依靠自己解决问题的勇气和独立意识。曲筱绡出身富豪家庭,衣食无忧,最有抛开一切只顾风花雪月的资本。她却非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去跟同父异母的哥哥斗智斗勇,在家族财产经营权的争夺战中力占上风。在她争取赵医生爱情的关键时刻,她也明确地告诉安迪:不会为爱情放弃赚钱的机会。
无论是关雎尔和邱莹莹,还是樊胜美和曲筱绡,都是现实生活常常可以见到的女性,或者说,现实生活中的女性都能从她们身上或多或少地看到自己的影子。但安迪这类女性却不多见。安迪可以说是《欢乐颂》的创作者想象出来的一位符合女性主义理想的女性形象。她出身低微,但有着高智商、高学历和超强能力,凭借自身的本领在男人掌控的商界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她是关雎尔、邱莹莹和樊胜美们羡慕和学习的榜样,也得到了富家女曲筱绡的真心崇拜。她从未想过要去依靠男人生活,反而要一心打算如何靠自己的力量来更好地赡养有精神疾病的弟弟。当她知道自己可能会有家族遗传病后,拒绝富豪男友的求婚,选择独自面对。她认为自己能够承受孤独,坚强而且满怀希望地生活下去。安迪的独立意识及其对自我价值的认可和追求为作品中乃至当代社会中的所有女性都树立了一个理想的标杆。正如波伏瓦在阐释“独立的女人”时所说:
女人正是通过工作跨越了与男性隔开的大部分距离,只有工作才能保证她的具体自由。一旦她不再是一个寄生者,建立在依附关系之上的体系就崩溃了;在她和世界之间,再也不需要男性中介。……作为生产者和主动的人,她便重新获得超越性,她在自己的计划中具体地确认为主体;她通过与她追求的目的、她获得的金钱和权利的关系,感受到自己的责任。[3](P543)
具备独立意识并实现自我价值的女性才会由社会中的“他者”转变为超越性的“主体”,并逐渐改变她所在的男权社会,向着男女真正平等的理想目标进发。
1.爱情
言情作品最擅长描写俊男靓女的爱情。关于爱情和婚姻对于女性的吸引力及其本质,波伏瓦曾经做过精辟的阐释:
男女处境的不同反映在他们对待爱情的观点上。作为主体和自我的个体,如果对超越性颇有兴趣,就竭力扩展他对世界的掌握;他有抱负,他行动。可是,非本质的存在不能在自己主体性的深处发现绝对,注定内在性的存在不会在行动中自我实现。她被封闭在相对性的范围里,从小就注定属于男性,习惯把他看做她不允许与之平起平坐的君主,没有压抑自己做人要求的女人,梦想的是超越自己的存在,要成为这种高一等的存在,与至高无上的主体结合和混同;对她来说,除了身心消失在别人给她指定的、作为绝对与本质的人的身上,没有别的出路。[4](P497)
波伏瓦认为,女性由于不愿承受独立生活的焦虑,所以将爱情视为自己的宗教,自愿甚至狂热地将自己投入到对男人的爱恋、膜拜与侍奉中。在长期的男权社会中形成的这种女性思维即使到了现代社会也并没有完全被改变。我们可以看到,在当下大多数的言情类作品中,女主人公的爱情是情节主线,爱情被放到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它高于一切利益,可以战胜所有障碍和罪恶,并为女主人公带来人生最大的幸福——跟一个高等级的优质男人结婚。《欢乐颂》中的女主人公们既然公开表明了自己的独立意识、主体意识以及对自我价值的追求,那么她们的爱情观也就不同以往了。
曲筱绡的爱情观是:爱情来得快去得快,物质保障才是永恒的。爱情,不是她生活中的首要追求,只算是锦上添花的一种。她非常喜欢美男赵医生,却绝不为爱情神魂颠倒放弃赚钱的机会。她想方设法地追求赵医生,像一个爱情女猎手,不再是传统男女爱情中被动的等候者和猎物。她认为男女间相互喜欢了就可以同居,不必非要以结婚为目的。安迪对爱情的处理方式并不前卫,她在爱情中习惯于被动等待,她渴望温暖的婚姻家庭生活,但是,她在经济和精神上的独立能力让她从未想过要将自我依附于爱情关系中,她理想中的爱情首先要在精神上有平等交流、沟通的愉悦。因为担心自己家族精神病的遗传可能,她为了保持自己的尊严,宁可拒绝爱情和婚姻。樊胜美、关雎尔、邱莹莹是都市普通白领女性的代表,社会生活的经验教训以及芳邻间的相互影响让她们的爱情观逐渐趋于一致:先自立,后爱情;女人只有依靠自己才能过得幸福,不能把未来和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
《欢乐颂》中的女性对爱情中身体性爱的态度也有了与传统女性明显的不同。曲筱绡跟一见钟情的赵医生很快就到了“滚床单”的地步,邱莹莹在白主管的感情攻势下也很快就搬去与他同居。当爱情受挫后,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痛苦与伤心,却并非如传统女性那样会为所谓女性的“贞洁”而耿耿于怀。曲筱绡有海外留学经历,自是受到西方社会性开放观念的影响;小邱却是来自性观念相对保守的内地小城。这表明中国传统女性贞操观已经如小脚老太太的裹脚布一般成了过时的东西,当代都市女性不会再用它来规范行为和束缚欲望。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欢乐颂》宣扬无节制的纵欲主义,它将女主人公们的身体之爱都置于爱情的指引之下,肯定身心合一的女性爱情观。
2.友情
近年来,网络言情小说以及言情类电视剧中经常出现女人们之间的争斗情节。为了争夺男人的情爱、为了争夺职位、名利或者权势等等,作品中的女主人公总是跟其他女性角色处于互相敌视、彼此算计的状态中,很少看到女人间的友爱互助。女主人公在自我成长道路上的帮助者往往是男人——男配角与男主人公。女性是女性的加害者,男性是女性的帮助者和最终的奖赏,这是诸多言情作品所表现的性别关系模式。“在女性眼中,她们幸福的目标在于一个男人,获得幸福的帮手也是男人,阻碍她们幸福的却是她们的同性——女人。因此,女人想要获得幸福,就要跟同性竞争,争取从同性群体中脱颖而出,以获得男性的认可、帮助以及喜爱。这再次证明那个令人沮丧的事实:表面上看起来独立自主、精明能干的现代女性,最终还是把幸福的希望寄托于男性,而不是她们自身。”[5](P142)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从女性视角出发并以表现女性形象为主的当代通俗言情类作品中暗含的非女性主义立场。
《欢乐颂》用了大量篇幅来描述五位女主人公的友情。樊胜美、关雎尔、邱莹莹三人共同租住一室,樊胜美年纪略长,经常会用自己的生活与工作经验来指导初入职场的关雎尔、邱莹莹两人,她甚至帮小邱去对付渣男白主管,并为自己惹下了进派出所的麻烦。从外表看,樊胜美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但骨子里的善良与侠义让她渐渐赢得室友和邻居的尊重和喜欢。当她因家庭困境陷入麻烦时,室友和邻居们都鼎力相助:寒夜中帮她去火车站寻找父母,帮她支付父亲的医药费,帮她借车送父母回家,帮她从重男轻女的父母那里争取正当的权益,等等。邻居们送樊胜美和父母回家后,讹人的债主找上门,五位女孩面对三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强自镇定地联起手来跟他们斗智斗勇,把债主赶走。在以往的言情类作品中,女主人公陷入困境时,必定有“英雄救美”的戏码;当女性面对外界的暴力和强力时,解救她们的往往是有力量有智慧的男性。《欢乐颂》却独树一帜,让五位娇弱却聪敏的女性手挽手地勇敢对抗女人们最害怕的暴力和强力,并最终获胜,这显示了该作品对女性独立能力和女性友情的信心。
安迪与曲筱绡,一个是事业有成的高级白领,一个是努力创业的富二代,她们在阶层身份与社会地位要比其他三位邻居高一些。跨阶层的女性友谊何以可能?安迪外表高傲冷漠,不愿与人多接触交往,却在与女邻居们的相处中,发现她们的美好品质:关雎尔的温柔懂事,邱莹莹的单纯热情,樊胜美的善良体贴,曲筱绡的洒脱率真。更重要的是,孤独冷傲的安迪被女邻居们的关怀与情意慢慢感动,从她们那里感受到了她从小就缺少的世间温暖,这最终让她将女邻居们当作亲人般信任、接纳和帮助。曲筱绡最初是看不起周围邻居的,她一眼看出樊胜美的出身低微与爱慕虚荣,甚至把开跑车的安迪看成是被富商包养的漂亮女人。然而,她的优点在于知错就改,而且本性善良。知晓了安迪的本事,她立刻心服口服虚心求教;看明白樊胜美的处境,主动跟大家一起帮她摆脱困境,并自愿承担“唱白脸”的恶人角色。欢乐颂2202室的三个女孩子羡慕安迪的才华本领,也羡慕曲筱绡的有钱人身份,但她们并没有表现出丑陋狭隘的嫉妒之情,而是依然保持自己的本色,与两位邻居平等和睦地相处。
《欢乐颂》所刻画的五位女性的友情让人感动。观众从中感受到的是女人间的相互欣赏、相互包容、相互帮助。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和特点,出身背景也各不相同,但只要相互间多些包容之心,大家都能发现彼此的可爱之处,并找到合适的方式和睦共处,建立起温暖又可靠的友情。《欢乐颂》有意淡化了五位女性的阶层差异给她们的友情所带来的障碍,更多强调了她们建立起友情的可能性与必然性:她们身上都各自带有像温柔、善良、聪明、体贴、仗义、潇洒等美好品质,代表了当代优秀女性的不同类型,她们都有着当代女性应该拥有的积极向上的独立精神。可以说,五位女性的形象与友情为当代女性树立了一种如何进行自我塑造以及如何与同性和睦相处共同成长的典范。
3.亲情
中国传统社会是伦理本位的社会,最重家庭亲情,“因情而有义。父义当慈,子义当孝,兄之义友,弟之义恭”[6](P72)。对于这种重亲情讲孝悌的传统,《欢乐颂》中的女主人公们有很大程度的认同,但她们的性别身份又使得她们对这种明显忽略女性的传统进行自觉地改造。
樊胜美作为一位资深白领,原本可以在上海过得像曲筱绡那般轻松潇洒,却因为一直资助老家的父母以及不争气的兄长,不得不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买折扣商品和仿制名牌,与人共租房子。樊胜美的父母重男轻女,待樊胜美很是苛刻。樊胜美也心烦、愤怒,但每次父母哀求她资助闯祸的哥哥,她又总是妥协让步,宁可自己节衣缩食,也要把钱给父母兄嫂寄去。几位邻居一边感动于樊胜美的顾家孝顺,一边又为她的愚孝和自我牺牲打抱不平。她们认为孝顺父母帮助兄弟都是应该的,但必须要有限度,不能纵容家人牺牲女儿应有的权益和幸福来帮助儿子,因此,她们帮助樊胜美机智应对家庭问题,纠正其父母重男轻女的思维习惯和行为。
在见识了樊胜美父母如何对待女儿后,曲筱绡、关雎尔、邱莹莹都感觉到自己很幸运,她们都有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母。关雎尔与邱莹莹都是独生女,自然能独占父母之爱。曲筱绡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父亲也同样有重男轻女的思维习惯。但曲筱绡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取和商场战绩获得了父亲的看重,使父亲倾向于将更多家族企业的重担交给女儿,而不是只顾吃喝玩乐的儿子。曲父的变化代表了中国传统的重男轻女思想在当代都市生活中的日渐式微。
安迪从小是孤儿,对亲情格外渴慕。她放弃国外高薪回到上海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找到幼时失散的弟弟。在养老院看到有精神病的弟弟后,安迪感到恐惧,她害怕自己也会有相同的遗传病,但她并不放弃弟弟,而是认真打算挣足够的钱安顿好弟弟的后半生。对亲情的看重,也使得安迪无法原谅当年抛弃亲人不负责任的父亲与外祖父。安迪的母亲由于疯病而成为被男人抛弃和损害的女性,获得经济与精神独立的安迪不仅不会再重复母亲的悲剧,而且还通过对弟弟的关爱重建已经断裂的亲情,重新寻回亲人间的那种温暖。
《欢乐颂》鼓励女性追求幸福快乐的生活,但也有着明确的女性道德观念,对当代中国社会中失去道德底线的享乐主义与纵欲主义有种暗在的谴责与批判。
樊胜美想嫁个在上海有车有房的有钱人,因此寻找各种机会出入高档消费场所去结识所谓上流阶层的男人。曲筱绡讥讽她为“捞女”,从不掩饰自己对她这种做派的厌恶与不屑。安迪感觉樊胜美不是个坏女孩,关雎尔与邱莹莹更是把樊胜美视为知心大姐,但她们也都不赞同她的虚荣、势利与投机。通过五位女性的故事,《欢乐颂》表明了对当代女性的道德要求:遵守婚恋道德,不能为了个人幸福插足他人婚姻;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职场中,要懂得自尊自爱自立。
有趣的是,《欢乐颂》还格外强调了白领女性的职场道德。邱莹莹无法忍受白主管的欺压报复,公开在单位揭发他的贪污行为;关雎尔的一位实习期的同事靠走上层路线得到留下聘用的机会,一起进入公司实习的几位同事深感不公,准备写联名信向总公司告发。从公平正义的角度看,这两个事件中的揭发者应该受到表彰,被揭发者受到惩罚。然而,职场中显然有另外的道德准则。作为企业高管的安迪和资深职场人士的樊胜美指点邱莹莹和关雎尔:企业看重员工的团队合作精神,企业的管理者不会喜欢爱揭发同事与领导的员工。果然,两个事件的结果截然不同:邱莹莹因为揭发上司而与被揭发者一起失业,关雎尔听从邻居们的劝告没有参与揭发,最终得到实习期满后被留任聘用的奖赏。这种职场道德可以说是职场人士必需尊重和遵守的“江湖规则”,不懂规则和不守规则的人会被鄙弃,甚至被赶出“江湖”。《欢乐颂》显然对这种职场道德持认可态度。
《欢乐颂》中的女性道德观念已经跟中国传统文化的所谓“女德”没多少关系,它强调女性要依靠自己所具备的能力去获得踏实可靠的幸福快乐,鄙视纵欲主义及伤害他人利益的个人享乐主义。它强调的职场道德更像是教导白领女性如何在现实生活中做好自我保护的实用主义策略。这种只求自保不问是非的实用主义策略显现了当代女性应对现实世界的局限。“教育和习俗强加于女人的局限,限制了她对世界的控制;当为了在这个世界上取得一席之地的战斗过于艰巨时,就不可能摆脱这种限制。”[7](P575)也就是说,现代女性在付出巨大努力获得跟男人同样独立自由的权利后,会极其认真地去应对现实世界,不断调节自己以适应现实,而不会主动担负起揭示与解决社会问题的责任。
总而言之,在当下畅销的网络言情小说中,《欢乐颂》有着别具一格的女性主义色彩,它展现了当代中国女性对自我价值、情感、道德等方面的清醒认知与理想追求。当然,《欢乐颂》对跨阶层的女性友谊有着过于浪漫的想象,人与人之间的“爱”与“温情”是否能冲破一切障碍并解决一切矛盾?阶层趋于固化的当代社会现实恐怕会给出完全不同的答案。另外,该剧对实用主义的职场道德规则的肯定,显示出当代女性在追求独立与自我价值实现的过程中无法承担起更多社会责任的局限性。这些问题表明,女性主义的发展不仅仅是性别问题,而是与当代中国的其他社会问题紧密相连。
[1][2][3][4][7]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I[M].郑克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5]王伟.审美与意识形态:中国当代通俗文化批评[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13.
[6]梁漱溟.中国文化要义[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5.
(责任编辑:杜 娟)
10.3969/j.issn.1002-2236.2017.04.024
2017-05-05
王伟,女,文艺学博士,山东艺术学院艺术管理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艺术学理论。
项目来源:本文受山东省研究生教育创新计划资助项目(SDYY13124)“大众文化与媒介批评方向研究生培养模式探索与研究”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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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2236(2017)04-012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