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
摘要:通过对大量文献分析归纳的结果表明,产业集群升级的研究自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以来大致沿着“集群外部层面→集群层面→集群异质性主体层面”的逻辑演进,其中全球价值链、全球生产网络理论从产业集群外部层面探寻产业集群升级的路径和模式,而产业集群升级的因素观点、结构观点和演化观点从产业集群整体层面探究集群资源、能力与网络的演化升级过程。从未来研究趋势来看,从集群内主体的“同质性假定”过渡到“异质性假定”,从“外因决定论”过渡到“内因决定论”或“内外因综合决定论”,从“结构主义导向”过渡到“行为主义导向”,将是未来产业集群升级研究的重要发展方向。
关键词:产业集群;集群升级;演进逻辑
The Logic evolution and Future research directions of Cluster upgrading
—— a three level framework from macro view to micro view
Zhang Fan1 Zheng Zhun2
(1. Business school of Central South University, Changsha,410083
2.Business school of Hunan Fir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410205;)
Abstract: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a large number of literature,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research of industrial cluster upgrading is evolving in the path of “outside of cluster→whole body of cluster→heterogeneous firms in the cluster ” from 1990s, the global value chain theory and the global production network theory study the path and mode of cluster upgrading on the view of outside the cluster, and the resource, capability and evolution view of cluster upgrading are mainly researching the evolution process of cluster upgrading. On the orientation of future research of clusters upgrading, from the “homogeneous to heterogeneity” of the cluster firms, from the “structural orientation” to “behavioral orientation” and from the “external factors determined” to “internal factors determined” or “comprehensive determined” will be the important direction of future research of cluster upgrading.
Key words: Industrial cluster; cluster upgrading; logic evolution
产业集群升级对于处于转型期的中国经济来说显得尤为重要。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国内外学者均围绕这一主题进行了大量理论与实证研究,面对纷繁庞杂的研究文献,我们需要对这些文献及其内在逻辑进行系统梳理,以帮助我们把握产业集群研究的现状,并更好地为未来相关领域研究提供理论铺垫和方向引领。通过对产业集群升级领域大量国内外文献的搜集、整理与归纳,本文认为产业集群升级的理论研究大致沿着“产业集群外部视角——产业集群整体视角——产业集群内异质性主体视角”的逻辑演进,以下本文将对这一思路的形成进行深入剖析,并根据这一思路从宏观到微观分三层次对相关层面的文献和内在逻辑进行阐释,最后归纳出未来产业集群升级研究的发展趋势。
1.产业集群升级研究的演进逻辑:三层次分析框架
全球价值链理论兴起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源于对发展中国家的产业集群通过全球价值链实现价值链攀升的研究,这一理论一方面摆脱了“商品”概念的局限,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价值链的全球化趋势;而在全球价值链理论之后,产业集群升级的因素观点、结构观点和演化观点强调集群资源、能力以及网络的演化对集群升级的影响,这些基于集群整体视角的理论属于中观层面研究。近年来,集群企业的同质性和机会均等性假定被证实是不符合现实情况的,伴随着 “新-新经济地理学”的崛起[1](Ottaviano, 2010),产业集群理论逐步开始在异质性假定基础上进行重构。综上,产业集群升级的理论研究实现了两个重大突破,一方面体现在研究层面从宏观到企业个体微观层面的过渡;另一方面体现在研究假设从同质性到异质性的转变。
如图1所示,本文将根据上述产业集群升级研究的演进逻辑从宏观到微观分三层次对现有文献进行深入分析和述评,以更好地阐述产业集群升级理论的现状与演进逻辑,并以此为基础剖析产业集群升级研究领域未来发展趋势。
2.基于集群外部视角的产业集群升级研究
全球价值链理论被学界认为是研究发展中国家产业集群升级的最具代表性的理论。全球价值链理论的经典文献(Gereffi &Humphrey,2005)认为,产业集群升级是指产业集群通过工艺流程、产品、功能以及部门间等层面的升级在价值链上实现附加值的提升[2]。进一步的研究表明,不同的全球价值链治理模式对嵌入于其中的发展中国家产业集群的升级模式有不同的影响。Humphrey& Schmitz(2002)根据全球价值链上不同主体间权力对称程度的不同,把价值链治理模式分为市场型、网络型、准科层型和科层型;Gereffi,Humphrey& Sturgeon(2005) 根据交易的复杂程度、可编码化能力以及供应能力三个变量把治理模式分为五类:市场型、关系型、领导型、科层型和模块型。发展中国家产业集群往往陷入于国外跨国公司所主导的准科层型甚至是科层型的价值链治理模式中,而发展中国家的集群企业往往在技术和战略上受制于跨国公司而难以升级[3](张杰,刘志彪, 2008)。
从国内情况来看,沿着全球价值链理论的思路来探讨如何实现我国产业集群升级目前仍然占据着相关领域的主流。张辉(2005)[4]认为我国产业集群嵌入于跨国公司所构建的全球价值链之中,并指出这一全球价值链的分工布局划分为跳跃式布局和蔓延式布局两种模式,在这两种布局模式下我国产业集群应针对性采用不同的升级模式;张杰等[3]指出社会信用体系却是和知识产权保护制度缺位是导致我国产业集群在全球价值链体系中难以升级的根本原因,并进一步分析了制度因素在短距离型集群和准层级型集群两种典型集群升级过程中所产生的不同影响;吴波和李生校(2010)[5]通过对纺织集群的实证研究发现全球价值链嵌入对集群企业的功能升级存在两方面的影响:直接影响以及以制造能力作为中介的间接影响;胡大立(2013)[6]对我国产业集群被锁定全球价值链低端环节的诱因进行了分析并提出了相应的突围措施,以上研究的共同点在于它们均从全球价值链视角探讨了我国集群如何与全球价值链对接以实现升级的问题。可以说,全球价值链理论顺应了经济全球化的趋势,能够系统地概括产业集群升级的模式和影响机制,已经成为研究产业集群升级的主要理论工具(梅述恩等,2007)[7]。
然而,朱海燕(2009)认为基于全球价值链视角的产业集群升级研究存在以下几方面的问题:一方面,这一视角的研究主要涉及升级模式以及集群企业所嵌入价值链类型等方面,较少涉及具体的升级路径;另一方面,全球价值链理论虽然系统地阐述了产业集群升级的外部影响因素,但却忽略了内部微观动因;最后,全球价值链理论所划分的产业集群升级模式之间存在着一定程度的重叠性。因此,可以认为全球价值链理论仍然没有打开产业集群升级的“黑箱”[8]。
3.基于集群整体视角的产业集群升级研究
从集群整体层面探讨产业集群升级的相关理论主要包括三个方面:因素视角、结构视角和演化视角。其中,因素视角强调要素特别是包括知识和制度等高级要素的供给和强化是实现产业集群升级的重要前提,结构视角强调集群整体层面的网络优化是产业集群升级的重要条件,而演化观则从演化动力和制度影响的层面揭示了产业集群升级的内在机制。
(1)产业集群升级的因素视角。基于这一视角的理论强调各因素的质量水平对产业集群竞争力的形成有重要影响,而产业集群升级关键就是要促进集群要素特别是高级要素(知识要素和制度要素)的升级。一般认为产业集群竞争力是评价集群整体实力的关键指标,如波特认为组织战略、结构及同行业竞争因素、生产要素、需求因素、相关和支持产业因素是影响集群竞争力的决定因素;陆根尧等(2010)[9]从要素角度构建了产业集群自主创新能力的指标评价体系,研究发现资本密集型产业集群的自主创新能力强于劳动密集型产业集群要强,但比知识密集型产业集群要相对要弱一些;而肖为群和王迎军(2013)[10]从社会资本的角度认为集群内信任合作规范和紧密网络等集体社会资本对促进集群内企业成长非常重要。
(2)产业集群升级的结构视角。整体层面的网络优化被认为是影响升级的重要条件。从国外研究来看,Bell通过研究发现产业集群内企业所处的网络位置和结构将影响其创新绩效[11];而Li Peng-Fei认为产业集群的网络结构特征对集群整体发展、集群企业个体发展以及知识溢出效应等均存在影响 [12]。国内学者汤临佳和迟仁勇(2012)以大企业集中度、集群品牌、专业市场、公共科技平台和行业协会等指标度量集群结构指数,并通过实证表明集群结构与生存能力、发展能力和适应能力存在显著正相关[13];崔蕊等(2016)认为知识协同创新网络能够促进知识在产业集群内的交流和传播,提升集群的知识创新能力,从而促进集群升级[14]。总体来看,持结构观点的学者大多从产业集群网络的结构特征来探寻其升级根源,而寻找最佳的集群网络结构通常被认为是集群实现升级目标的根本途径。
(3)产业集群升级的演化视角。基于演化理论的产业集群升级研究强调通过动态化的视角,揭示产业集群的经济、文化和社会结构以及集群功能跟随环境变化而发生演变的机制,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①产业集群的演进过程研究。产业集群的生命周期是揭示其演进过程的重要概念, 如Porter(2000)[15]认为产业集群一般会经历诞生、发展和衰亡这三个动态演化阶段;Boari等(1999)基于产业集群内部治理结构特征,认为其演进阶段可以划分为准纵向一体化阶段、纵向依赖关系阶段、纵横双向互动关系阶段和网络层级关系阶段四种;Iammarin等(2010) 认为产业集群的创新需求和环境结构变化是推动其演化的两个因素。国内学者吉敏等[16](2011)通过研究发现内生型产业集群的升级过程一般会经历从企业集聚到产业集聚再到产业集群这三个阶段。
②产业集群的演进动力研究。Su & Hung(2009)认为自发型以及政策驱动型是产业集群主要的两种演进模式[17];Menzel & Fornahl(2010) 发现产业集群内各企业之间存在的技术异质性是推动集群演化的关键因素 [18];而Kerr(2010)认为发明创新会促使集群通过不断演进转换到新的方向[19];陈金丹等(2013)[20]通过对企业知识网络所处集群情境中规模与异质性的分析,构建了动态外部环境影响整体网络演化方式的四维度分析模型。
③产业集群演进的制度影响。在产业集群演进的研究领域,大部分学者基于技术创新理论探讨产业集群演变的制度因素。如Archibugi等(1999) 和Guerrieri等(2004) 都认为集群内技术制度的变迁会影响其演进过程,产业集群需要通过不断演进去适应动态变化的科技制度和经济环境。乔彬等(2014)通过对国内22个典型产业集群的实证研究得出结论,技术、制度创新的融合度和匹配度对产业集群升级有重要影响[21]。
(4)理论评价。不可否认,以上三方面的观点均从集群层面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产业集群升级的方式和途径,能够为发展中国家的产业集群升级提供一定的理论指导;然而,以上三个方面的理论仍然属于集群整体层面研究,这与集群外部层面的全球价值链研究一样,忽视了集群中的最重要的主体——企业自身的能动作用。在以上三个观点中,企业均被视为是同质的、无差异性的、缺乏主观能动性的主体,这一缺陷导致集群层面的因素观、结构观和演化观的解释力受到限制。上述观点可以解释促进产业集群升级的影响因素和最优结构,但无法解释其动态的升级过程。因此,研究者需要更充分考虑集群内异质性行为主体在产业集群升级中的关键影响,这样才能进一步夯实现有集群升级理论的微观基础。
4.集群内异质性主体与产业集群升级
需要注意的是,无论是集群整体视角或是外部视角,都是基于同质性假设,这不符合产业集群发展的现实情境,而且众多研究都表明产业集群的不断演化扩大了集群企业的异质性差距,因此本文认为传统产业集群理论存在假设缺陷。目前产业集群升级研究领域中对于集群异质性主体的关注度不断增加,这些被学者们重视的异质性主体包括“龙头企业”、“主导企业”以及“核心企业”等概念。微观异质性的理论视角对于集群研究非常重要,这一理论领域目前也逐渐得到了学者的重视[1] [22] (Ottaviano, 2010;吴波,2011)。
(1)集群内“龙头企业”、“核心企业”、“主导企业”与产业集群升级
目前较多的学者从集群内异质性主体的角度探讨产业集群升级,这类异质性主体如“龙头企业”、“核心企业”、“焦点企业”以及“主导企业”等,尽管表述不一样,但内涵却比较一致,均是指产业集群中规模较大、技术能力较强、居于集群网络中心位置并能引导集群形成信任互惠氛围的集群主体。如徐元国(2010)将区域层面的集群企业网络演进与微观层面的龙头企业集团组建结合起来,分析了龙头企业集团组建对集群演进升级的影响问题;刘友金等(2012)指出基于焦点企业成长的集群创新网络具有异质性、集聚性、稳定性和脆弱性等无标度特征;孙媛媛和胡汉辉(2012)分析认为集群主导企业具有较多的外部联系因而能从外部获取较多的知识并进而外溢给集群中小企业;项枫(2012)认为核心企业的网络构建行为能促进产业集群的升级。以上研究关注到了产业集群中的异质性微观主体对于产业集群升级的重要影响,对于揭示产业集群升级的微观机制具有重要意义。
(2)集群内的“知识守门者”与产业集群升级
“知识守门者”是一类重要的集群异质性主体,这类集群主体通常具备三个典型特点:①具有广泛的外部网络联系基础②在集群网络中处于网络中心位置;③其吸收能力和知识转移能力较强。因此,从以上特征可以看出,“知识守门者”是知识在集群企业之间以及集群内外部之间传播和扩散的重要中介。一方面,这类集群主体具有大量的外部网络联系,其知识来源在集群企业中是最丰富的;同时,“知识守门者”能够通过其较强的吸收能力,一方面有效地吸收来自集群外部的异质性知识与技术,同时可以将所吸收的外部知识和技术转换成可被集群内部识别、吸收的集群知识,将“知识的空气”弥漫到集群上空(Giuliani, 2011)[23]。目前,关于产业集群中“知识守门者”的性质、定位和影响国内研究尚比较缺乏,亟需相关研究者密切追踪并进行中国情境下的应用研究。
5.产业集群升级研究的未来趋势展望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到,本文所构建的产业集群升级分析三层次框架能够较全面地将现有文献涵盖进来,也基本上能让我们厘清理论之间复杂联系与内在逻辑,更重要的是,通过对本框架细致的分析我们可以较好地归纳出产业集群升级研究的未来三大趋势,如图2所示:
(1)从集群企业的“同质性”假定过渡到“异质性”假定。从理论逻辑来看,全球价值链强调影响产业集群升级的外部因素,集群演化理论以及竞争力理论强调集群整体层面的影响因素,这些传统的理论视角都是建立在集群企业同质性和机会均等性的假设基础上,这一假设是与产业集群的现实情境脱节的。因此,产业集群升级理论研究的未来研究方向首先需要转变理论的研究假设,并根据不同的情境加入相应的权变因素,使之更符合产业集群现实的理论前提,也必将能帮助我们进一步夯实产业集群升级的微观基础。
(2)从“外因决定论”过渡到“内因决定论”或“内外因综合决定论”。在前述产业集群升级的大量文献中,很多学者强调产业集群升级所面对的全球价值链、全球生产网络、技术进步、制度演化以及政府政策等诸多环境因素的影响,对于产业集群外部环境的过度强调似乎使研究陷入一种“环境不利则集群必然无法升级”的误区[24],这种观点忽视了集群作为一个知识生态系统的能动作用;此外,按照辩证法的观点,环境的有利性仅仅为产业集群升级提供了一个必要而非充分条件,产业集群升级研究必须将研究的重点放到组成产业集群的异质性、能动性和创造性的集群行为主体上来,也就是把产业集群升级的研究重点从“外因决定论”逐步转移到“内因决定论”或“内外因综合决定论”。只有实现这种转向,才有可能帮助我们找到产业集群升级的充分必要条件,并进而构建更加科学的理论和制定更加有效的政策,这也是值得研究者们和政策实践者们充分重视的。
(3)从“结构主义导向”过渡到“行为主义导向”。以全球价值链、全球生产网络为代表的“结构主义”分析给产业集群升级的 “最优结构”问题提供了理论依据,但是对如何动态地实现“最优结构”以及相应的政策设计等缺乏解释力。吴义爽(2013)[24]强调结构主义的"线性决定"逻辑是片面的,而行为基础观能够更好地解释产业集群形成、演化以及升级的逻辑基础,有利于深入揭示产业集群升级的机理。因此,从“结构主义导向”过渡到“行为主义导向”将是产业集群升级研究的第三个重要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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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知识守门者促进产业集群内源式升级的双重效应研究"(71502058);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项目"产业集群中'知识守门者'位置、行为与影响的理论构建与实证研究"(13YJC630238);湖南省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基于知识守门者的产业集群内源式升级机理研究"(14JJ3140)
作者简介:张 凡(1980-),男,湖南益阳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创新管理。
联系电话:186700676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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