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时代，艺术院校人才培养的机遇与挑战

魏志强

互联网深刻影响和改变了传统产业，并继续影响和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从而催生了一个“互联网+”概念。随着时代的发展，艺术设计也正在改变着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影响着我们对产品使用的理念和审美观。“设计”活动对传统的制造业和服务业的全面渗透、影响和提升的趋势，也有人称之为“设计+”。在“设计+”时代，设计活动呈现出许多新的特点，这将是艺术院校人才培养面临的新课题。

一、“设计+”时代

根据工业设计师Victor Papanek 的定义，设计（Design）是为构建有意义的秩序而付出的有意识的努力。它包括：理解用户的期望、需要、动机，并理解业务、技术和行业上的需求和限制；将这些所知道的东西转化为对产品的规划（或者产品本身），使得产品的形式、内容和行为变得有用、能用，令人向往，并且在经济和技术上可行。

在长期的物质短缺时代，艺术设计对物品生产的过程介入并不多，人们对最终物品的关注更多在满足功能需求方面。比如，在改革开放前的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及更早的时期，对普通中国人来说，衣服的首要功能是御寒，款式并不是首选；房屋的主要功能是居住，陈设是否华丽尚在其次；茶杯的主要功能是盛水，是否名家名品并不重要……等等。因此，除了少部分富贵阶层的特殊群体，在过去相当长的时期里，传统消费者在挑选产品的时候，首要的是关注产品的功能、材质、价格，很少有人愿意为日常用品的基础功能之外，比如款式、造型等提出更多要求并额外付钱。

但是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当物品品类逐渐丰富，其基本功能需求满足之后，人们对物品和服务的需求层次发生了很大变化：比如，服装除了保暖、遮蔽的功能之外，款式设计，美观、特色、品牌等内容开始纳入考虑范围；原本几元钱一个的瓷杯，可能因为设计美观和有特色，会卖到几十元甚至上百元。人们居住空间的窗帘、灯具、座椅、软装等全面纳入设计，人们甚至愿意在房屋成本之外再多付出20%、30%的成本去装修。一个破败、偏远但周边自然环境优美的山村小院，可以通过设计师的改造更新，变成非常受欢迎的特色民居，人们愿意花星级酒店的价格来这里居住游玩。同时，我们周边的环境越来越美观：树木、花草、室外导视、公共场所的座椅、雕塑等，充满设计感；我们看的书、玩的游戏、用的小工具，不断以其新奇的设计带给我们新鲜的感受。这一切，都表明“设计”活动对于我们的生活产生着全面而深刻的影响，并改变着我们的生活观。

因此，所谓“设计+”就是艺术设计与不同行业的结合，使产品和服务呈现了全新“面貌”的发展趋势。那些原本就是设计“重镇”的行业，设计的价值更为凸显，如服装、室内装饰等；一些传统制造业，则在产品转型期不断凸显出设计的价值，比如家电行业，日用品行业等；有的则因设计而催生新的行业，比如网页设计、游戏、商业设计等等。设计不但改变着终端产品，也在改变着生产流程；不但改变了制造业，也在改变着服务业。由于设计对各行各业的渗透和结合变得越来越普遍，使得艺术和设计已经不再是深墙大院、达官贵人、文人雅士的专享，它变得更加靠近我们每一个平凡人的生活，使我们的生活更美好。

这种变化趋势得到国家和政府的高度重视，许多地方政府也出台了配套政策，大力发展创意产业园区，举办创意设计活动和比赛等。比如北京的世界设计大会、上海的设计之都活动周。这些活动有力推动了文化创意和设计服务等新兴高端服务业发展，促进其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中国社会对设计的认知开始悄然发生变化，设计逐渐从手段、工具，转化为创新的原动力，并渗透到各行业的发展中。[1]

二、“设计+”时代设计活动的新特点

在“设计+”时代，设计活动的呈现方式、流程、理念以及对于产品的价值意义等，体现出许多新特点。

1、设计师及设计活动在产品或服务中的附加价值更为凸显

设计师通过自己创造性的设计活动使产品的附加值大大提升。与传统制造业相比，现代制造业中产品的设计元素成为重要的载体，使产品价值体现多元化，市场因设计的不同而重新细分，设计可以变废为宝，可以点石成金，甚至可以无中生有。因此，好的设计可以创造市场需求，可以培育新的消费。设计除了着眼产品的创新，还包括社会创新、服务创新、文化创新等不同方面，设计正在实现着与各个传统行业的整合与相加，并与科技进步共同助力着行业转型和产业升级。

在这样的背景下，设计师在提高产业竞争力和提升品牌价值方面正在产生越来越积极而深远的影响。设计师也因此从原来一个相对小众的群体，逐步从配合者的角色向着决策者、主导者的角色转变。波士顿咨询公司（BCG）最近发布的2016全球创新国际调研报告表明，设计创新作为品牌发展的首要因素，几乎出现在所有前十强的公司中，苹果、谷歌、特斯拉、微软、三星、宝马……传统IT业代表IBM极为倡导以设计思维的方式了解认知客户。[2]

2、设计活动和设计师不断在越界和跨界

设计活动不断跨越传统的边界，从而不断扩展着自己的领域。从传统的视觉传达设计（Visual Communication）、 广告设计、 服装设计（Fashion Design）（Clothes Design）、包装设计（Packaging Design ），到具体的产品设计（Product Design）、舞台设计（Theatrical Design）、建筑设计（Architectural Design）、汽车设计（Automotive Design）、室内设计（Interior Design/Redesign）发展到商业设计（Business Design ）、体验设计（Experience Design ）、互动设计﹙又称交互设计﹚（Interaction Design）、色彩设计（Color Design）、形象设计（VI Design）等等。这不断拓展着的与设计相关的名称，正是设计疆域不断拓展，设计活动不断跨界与越界的体现。设计的跨界和越界，从纵向看是在科学与艺术各自专业领域的深化与升华；从横向看表现为科学与艺术的融合，包括对不同产业门类和商业制造业领域的覆盖。

随着设计活动越来越综合化，设计已不再是设计师自己的事，而是变成多领域多行业合作的集体创作。设计也不仅仅局限于对具体产品的设计，而是表现为对某种商业模式、对某一经济板块、对某种生产行业的大设计。设计成为不同领域专家的协同创新，设计师、艺术家、社会学家、科学家、工程师、文化学者、民族专家等在为同一事件跨界协作。[3]

3、新技术的发展为设计活动插上翅膀

传统设计更多体现为设计师的手工操作，成熟设计师要经过很长时间训练才能实现对自己肢体的操控，把头脑中的设计作品，通过草图落到纸上，再通过复杂流程变成产品模型。这意味着大量的辛勤手工劳动，不但成本高，时间长，而且浪费材料和资源。现在因为电脑技术以及软件业的飞速发展，3D打印、虚拟现实等新技术，为设计师大脑插上了翅膀，提供了更多才华展现的机会。技术成为人们身体的延伸，大大激发了设计师的创意能力和灵感，节约了设计师的时间和精力，也降低了设计成本。设计活动已经从纯手工脑力体力结合的劳动，变成更多是脑力和智力的活动。

另外，网络技术和云储存技术使得设计素材无比丰富，为跨区域跨领域的协作借鉴提供便利；而各类设计软件可以将设计稿件进行随意修改调整比较和展现；现代网络技术和交流平台扩大了设计产品的传播空间，扩大了优秀设计产品的影响范围，提高的优秀设计师的社会影响力。

4、设计活动越来越强调以用户为中心

设计师和艺术家是有不同取向的。艺术家更多是个性的艺术，是关注个人心灵和情感体验的创作过程，因此突出个人感受和艺术体验，不必迎合大众。但设计师不同，设计师是以客户为对象的，必须从客户对象的需求和情感出发，尽管有自己的创作和体验，但必须敏锐洞察用户的认知和情感需求，设计出用户满意的作品。从这个意义上说，传统的设计更倾向于艺术家活动，因此更多着眼于产品本身，着眼于设计方案是否美观漂亮，有艺术品位。现在设计师则必须关注环境和用户，要调和个人创意、产品本身与客户需求关系，最终通过产品实现各方需求的平衡。

设计师必须有同理心、必须更关注客户需求和客户体验。当今以服务为主导的社会，生产和服务过程中对其最终用户——“人”的关注与日俱增。忽略用户体验的时代已经过去。建立在用户体验基础上的设计，使思维创新可以落地，转化为使用过程中的舒适体验；而设计过程中的换位思考、同理心，会引导设计产品更符合潜在客户需求，创造良好的市场结果。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理念，是受商业伦理引导的。有统计指出，积极的用户体验可将用户的购买意愿提升6倍。

5、设计伦理正在受到重视

随着社会文明进步，民主、平等、绿色、环保、共生、可持续等价值观逐渐深入人心。设计师也要求必须面对设计伦理问题。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因素、经济因素、人文因素甚至环保因素，新型设计师需要考虑设计影响的方方面面，考虑社会责任感和环保责任感。在追求设计效率的同时，顾及他人利益，顾及社会、地球、绿色可持续等理想。设计师也必须承载社会责任和文化责任。目前，违背绿色设计、可持续发展的设计仍随处可见。这一点在逐步得到关注和改变。

三、对艺术院校人才培养的启示

在新的设计时代，作为以培养社会所需要的艺术家和设计师为己任的艺术院校，如何面对和迎接“设计+”时代的到来，是值得重视和思考的问题。

1、提高选拔门槛，“筑厚”生源基础

时代发展呼唤高水平和大规模的艺术设计人才，这一趋势也在影响着人们的学业与职业选择。有统计显示，过去的20年中意大利学设计的学生增加了五倍。而近五年内，上海市高中毕业学生报考艺术类专业的比例也从原来约10%，增加到15%。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许多家长和考生已经把学习艺术专业和从事艺术类职业作为一个重要选项。这是艺术院校发展的机遇。

努力吸引更多综合素质高，有艺术天分的孩子进入艺术院校学习，是艺术院校的任务。目前，艺术类专业学生有相当部分不是因为喜欢或者擅长而选择艺术类，常常是因为文化学习一般而把艺术类专业作为升学捷径。我们应该加强正面宣传，将艺术设计对于生活生产的影响及学习艺术的乐趣和价值更多传递给学生和家长。要让家长知道，艺术设计人才的职业选择前景非常广阔，从而吸引更多优秀人才报考。[4]

2、丰富课程设置、培养综合素质

设计活动的跨界和越界，对设计师以及艺术院校人才培养提出了新的要求。在艺术院校课程设置上，要改变原来重设计技能培养，轻视综合素质提升的培养模式。设计专业人才培养的课程，设置除了以创意能力、设计技能、工具（软件）技能为目的的专业课程体系之外，还要重视科技素养、人文素养、历史素养的熏陶，对沟通能力、交流能力、领导能力等进行培养。

上海视觉艺术学院在这方面进行了有效探索，比如其专业基础课程就结合学校学分制改革，构建了艺术类专业共享的专业基础课平台。分设“造型与表现”“材料与工艺”“理论与历史”三大板块的课程，这些课程本着强化通识教育、淡化专业界限、突出课程、厚基础、宽口径的原则，进行教学实验改革探索，以帮助学生在进入专业学习前在造型能力、审美素养和创造意识诸方面打下扎实的基础。

3、创新教学流程，提升实践能力

设计师是一个应用技能人才。针对艺术院校学生个性特点，在课程设置和教授方式上，要灵活多变，要创新求活。要研究青年艺术学生的所想所思，采取多渠道、多方式。改变课程教学的传统授课方式，增加讨论、体验、游戏、参观、讲座、比赛等方式，借助多媒体、多渠道资源完成基础课教学。教师从传统的知识传播者，转变成为实践教学的引导者、组织者、参与者。

设计师的培养教学空间不限于教室，教室成为工作室，边操作边演练，边体会边实践。学生要更多时间在实验室、设计室，甚至走向社会、工厂。新的教学模式对老师提出新的要求，既需要扎实的理论功底，也需要丰富的实践经验；传统按学科专业、课程设置定制的教师队伍建设模式不利于创新思想的发展和创意实践能力的培养。引入体制外的有实践经验的教师人才队伍，实现教师的聘任和流动是实现实践性创意设计教学的关键。

4、培养以客户为中心的设计理念

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创新形态的嬗变，设计也正由专业设计师的工作向更广泛的用户参与演变，以用户为中心的、用户参与的创新设计日益受到关注。用户需求、用户参与、以用户为中心被认为是新条件下设计创新的重要特征，用户体验也被认为是知识社会环境下创新模式的核心。艺术院校在设计人才培养过程中，也要充分重视对设计师服务意识和同理心的培养，要引导调整原来的艺术家思维转为设计师思维，更为关注社会、关注用户、关注地球、关注环保以及关注民主平等等普世价值。

设计活动对传统行业影响与改变的趋势方兴未艾，作为这一趋势的最重要参与者——设计师或艺术创意人才也在这一趋势中不断改变着对自身的定义。艺术院校能否在这一趋势中更好的承担起自己的历史使命，培养出更多合格的高水平艺术创意人才，取决于艺术院校本身对这一趋势的自觉程度和主动改变的意愿。这种自觉与改变可能体现为对培养理念、课程体系、教学方法、技术应用、实践参与的全面反思和自我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