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顺[江西工商职业技术学院, 南昌 330200]
⊙江 琴[景德镇陶瓷大学, 江西 景德镇 333000]
⊙姜宜圣[中央司法警官学院, 河北 保定 071000]
徐志摩诗歌主题变换的艺术魅力
⊙吴 顺[江西工商职业技术学院, 南昌 330200]
⊙江 琴[景德镇陶瓷大学, 江西 景德镇 333000]
⊙姜宜圣[中央司法警官学院, 河北 保定 071000]
徐志摩的诗浅近易懂,短小的篇幅里却有着形象的呈现—形象的变换—形象的确定—形象的显现诸多变化,这些变化中诗人的意识和情绪往复循进方愈显绵密强劲,读者往往忽略了“现实”真实,被诗人强烈的自我意识和情绪引入一个迥异的“艺术”真实。徐志摩 诗 从情节到情绪 以有形寓无形 以有限表无限徐志摩是一位非常特别的诗人,他的一首《再别康桥》让无数中国学子记住了“康桥”这个高等学府的名字,也奠定了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无可替代的诗人地位,但是,这“康桥”真的似是而非。
在诗的开始与结尾,诗人以“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和“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将读者邀约到“康桥”这让诗人顶礼膜拜的神圣之地,一“走”一“来”的动作重复,“轻轻的”和“悄悄的”两个形容词的强调突出,“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的庄重仪式与“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凝重意念的强烈对比,瞬间帮读者实现了时空转换,油然而生的离情别绪绵长、寂寥、空阔……在夕阳西下直至夜幕低垂的漫长离别时刻,读者被诗人那“轻轻的”“悄悄的”淡化又强化了的强烈自我情绪引领着,徜徉在康桥,怅惘忘归。
但《再别康桥》不曾提及“国王学院”“叹息桥”“雷恩图书馆”等著名建筑,也找不到牛顿、培根、弥尔顿等科学巨匠、文贤哲圣的名字,徐志摩的“康桥”只有一派自然风光:夕阳余晖下的柳树、星辉倒映的碧水、缠船绕篙的水藻……诗人深深惜别的“康桥”好一派江南风光!可是,这样似曾相见的中国江南风光出现在“再别康桥”的诗题下,却毫不妨碍没有去过“康桥”的读者唤起他人生经历里某次记不清具体年月的深刻的离别记忆。诗人还要做“康河柔波里”的“一条水草”,还要“放歌”,使夏虫、笙箫、一切有声的事物在这离别的夜晚也静默……这是那种最高贵、最奇特的自然吗?!是忽视了自然而表现出来的另一个自然,与诗人的精神和性情一致的自然。这“康桥”是诗人的康桥。
浪漫主义恰恰既不在题材的选择,也不在准确的真实,而在感受的方式。1920年,诗人为追随罗素,突然中断在美国的博士学位攻读,转赴英国剑桥大学“想跟这位20世纪的福禄泰尔认真念一点书去”。最终以“特别生”的身份在康桥自由涉猎文学,广泛结交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开启了其作为诗人的人生篇章。徐志摩以康桥为题的诗还有《春》《康桥再会吧》《康桥西野暮》《康桥晚景即照》等,在《吸烟与文化》里,诗人更确认“我的眼是康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再别康桥》是1928年诗人第三次造访康桥之后于归国途中写下的,三栖康桥而成的《再别康桥》脍炙人口,却寻不见半点盎格鲁-萨克森风格直至哥特式风格……
诗人的“康桥”是这样一种“存在物”,它不再是深藏在这个存在物内部的特性,而是支配着存在物的显像序列的显露法则。诗人按照他一贯的写作主张和习惯,选取光、影、水、星空这类空灵、渺逸的自然景象来抒写“他的康桥”,随着《再别康桥》随意漫步康桥的读者们在赞叹“那河畔的金柳”“软泥上的青荇”“余荫下的一潭”……的那一刻,康桥的模样就是《再别康桥》里的那般模样——当时是,若干年后是,去到康桥前是,去到康桥后仍然是,诗人相信它是,读诗的人也相信它是。康桥历经历史风雨的兴衰荣盛在吟诵起《再别康桥》时都只是沧海一粟,亦幻亦真。
沈从文说徐志摩的诗有“一种奢侈的想象”“柔软的调子中交织着热情,得到一种近乎神奇的完美”。徐志摩的诗一向轻浅欢快,也许诗人在他三十四年戛然而止的岁月里还来不及感受生离死别的恐惧,所以他执着的浪漫情怀高扬在“康桥”上——此刻“别离的笙箫”“沉默”,诗人化身“康河柔波里的一条水草”,在那“榆荫下的一潭”碧水里“沉淀着彩虹似的梦”,在梦里“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原来,在一“来”一“走”之间,在“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意念中,“轻轻”“悄悄”就定格在这样一个美妙渺逸的“诗人形象”上了:看不见渐离渐远的离别,触不到依依惜别的伤感,诗人的脚步就迈向了“青草更青处”,读者又能去向哪里呢?
人之栖居基于对天空和大地所共属的那个维度的仰望的测度。诗人的“康桥”正是。
《再别康桥》的成功就在于:没有人质疑诗人的“康桥”与现实的“康桥”相似度几何,也没有人考证诗人对“康桥”的眷恋多些还是离恨多些,直面人生的无限可能让我们无法也无须明辨氤氲一片的情绪,《再别康桥》里的具体景物以及蕴藏其中而最终又被抽离出来的朦胧情绪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诗人的“康桥”似是而非才更彰显诗人的眷恋之情真切感人,空灵渺逸的景物最适宜绵密悠长的情愫!作诗并不飞跃和超出大地,以便离弃大地,悬浮于大地之上。毋宁说,作诗首先把人带向大地,使人归属于大地,从而使人进入栖居之中。诗人的“康桥”是诗意栖居着的那个“大地”。
徐志摩许多脍炙人口的诗都遵循这样的模式规律。《雪花的快乐》从一个“潇洒”“飞扬”的有形的“雪花”形象中抽离出诗人对爱情、自由、理想的矢志不渝;《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个方向吹》的“梦里”有一个异常清晰的“心碎”神伤的诗人形象;《偶然》在“云”与“影”的相遇时刻永恒的是“交会时互放的光亮”;更有多少人从《沙扬娜拉》“那一低头的温柔”里铭记了“蜜甜的忧愁”……诗人不是一个擅长讲故事的人,在诗这样窄小的篇幅里,吸引感染我们的是那淡淡浅浅、丝丝环绕而愈显绵密强劲的情绪。
《沙扬娜拉》原作十八首,于1925年全数收入中华书局版《志摩的诗》,但在1928年上海新月书店出版的《志摩的诗》集里,诗人将前17首尽数删去,仅保留了这最后一首——五行四十八字的“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沙扬娜拉!”可见诗人于此处不言而然的得意。诚然,以花喻美人,亘古有之,单一的形象,单一的意象,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可贵的是那“一声珍重”里满含的“忧愁”,尤其令人荡气回肠的是这“忧愁”还是“蜜甜的”。从离人神情的描摹到诗人情绪的绵延仅仅四十八字,前两行若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那“珍重”里“蜜甜的忧愁”确实是诗人的独抒性灵了。正是这“独抒性灵”赋予徐志摩的诗“一种近乎神奇的完美”,令无数读者痴迷于徐志摩诗歌轻浅的文字和喁喁细语的表达方式——令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的是诗人那高蹈的“自我意识”,那迷迷茫茫浑然一处的情绪。
徐志摩的很多诗广泛流传以致耳熟能详,这也许和诗人用字遣词的浅近易懂有关,但并不是所有浅近易懂的诗都能够为人们所熟记所传诵,诗人的魅惑就在于他在展示形象过程中的变化和一以贯之“不可穷尽”的情绪(自我意识),因为显现的东西,其实只是对象的一个侧面,而且对象整个地在这个侧面之中,又整个地在这个侧面之外。所谓整个地在其中是指它在这个侧面之中将自己显露出来,它表明自身是显现的结构,这结构同时又是那系列的原则。对象整个地在其外,是因为这个系列本身永远不显现,也不可能显现。于是,外表与内部,不显现的存在与显现又重新对立起来。同样,某种“潜能”复又占据了现象,甚至把自己的超越性赋予现象:这是一种被扩展为一个实在的,或可能的显现系列的潜能。
徐志摩推崇的蔓殊菲儿也善于从细节中挖掘情绪,哈代的诗也总是从一个小小的情节开始(徐志摩翻译了两位诗人的很多诗作),他们对诗人的影响大致也能略见一斑了,但出现在徐志摩的诗里的或单一或系列的形象都只是清澈浅近的一杯水,纵使水有万形,诗人高扬的“爱”“自由”和“美”,才是溶注其中的“养分”,也许是眷恋,也许是甜蜜……也或者是其他我们无以名状的什么——那些才能够真正吸引潜在的读者。
简单的故事情节从来容易被遗忘,循环往复的独特情绪方才魅力无穷。
①② 〔法〕夏尔·波德莱尔著,郭宏安译:《一八四五年的沙龙》,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年版,第127页,第105页。
③④ 徐志摩著,蒋复璁、梁实秋编:《徐志摩全集》第3卷,中央编译出版社2014年版,第94页,第92页。
⑤⑩ 〔法〕萨特著,陈宣良等译,杜小真校:《存在与虚无》,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版,第2页,第4页。
⑥⑦ 沈从文:《论徐志摩的诗》,见沈从文:《一个传奇的本事》,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187页,第189页。
⑧⑨ 〔德〕马丁·海德格尔著,孙周兴译:《演讲与论文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版,第205页,第201页。
⑪ 胡适:《追悼志摩》,见蒋复璁、梁实秋编:《徐志摩全集》第1卷,中央编译出版社2014年版,第227页。
《写作》课程教学与校园文化建设互动实践探索,江西省高等学校教学改革研究省级课题一般项目(JXJG-14-89-2)
作 者:
吴顺,文学硕士,江西工商职业技术学院讲师;江琴,硕士(在读),景德镇陶瓷大学学生;姜宜圣,中央司法警官学院学生,在课题中担任了诸如资料整理、师生互动等大量具体工作。编 辑:
张晴 E-mail:zqmz06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