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越活越好看

文◎艾小羊

愿你越活越好看

文◎艾小羊

去年同学会，联系上了一个老同学。她住在华盛顿，每天朋友圈里满满清新的空气、碧蓝的天空、自采的樱桃和西梅，以及“岁月静好”式的自拍，搭配文字鸡汤。

我很羡慕她，过得可真好。

“好什么呀。5年前，老公出车祸死了，好不容易从丧夫之痛里走出来，又冒出个小鲜肉假扮高富帅骗走了她老公的抚恤金。她得了抑郁症，吃药看医生两三年了。”

听知情者这样描述她的生活，大家都沉默了。再看她的朋友圈，还是那么好看，我却很少再去喜气洋洋地留言，而是坚定地点一个“赞”，由衷地更加敬佩她——我看到的是一个用力与生活洪流抗争、拔河的人。

陈丹燕在《上海的金枝玉叶》中，写曾经接受良好的中西教育，每天喝下午茶、做西点的黛西，后来的生活充满了惊涛骇浪。“她的人生也从此成为‘审美’的人生，别人看着壮美，但她历经苦难。”

被包裹得很好，轻易、平淡、舒适的人生，是公认的好生活，却因为好而面目模糊，不值得书写与谈论。可某一天，当这样的人忽然跳脱出来，鲜亮而用力地活着，反倒可能是他们的人生遭遇了变故。

经常来我们咖啡馆的一位熟客，不过30岁，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老5岁。她就是过得太舒适了，才显老。工作稳定，丈夫是她的上司。生完孩子之后，她从不化妆、瘦身，头发随便在脑袋后面用黑色橡皮筋揪住。甚至坐在咖啡馆里，她的神情都是涣散的，只有谈论到自己的老公、孩子时，才有神采。

有一次，大家说到减肥，她说：“我懒得折腾，反正我什么样，老公儿子都爱我。”朋友们纷纷点头，说：“你这种幸福主妇就别折腾了，给我们留点活路。”

大概有一年没看到她，再见的时候，我几乎认不出来了。她剪了个时髦的短发，穿一件灰色的皮草外套，搭配一条印花裙，整个人挺拔俏丽，优雅地坐在椅子上。从她与朋友的谈话中，我得知她离婚了，老公爱上了别人。

她的美好生活被打碎了。她开始在满地的碎片中，重新找寻、拼接自己。

她变得越来越美，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咖啡馆组织的台湾游，她也报名参加了。在淡水河边散步时，我忍不住问她：“过去的你与现在的你相比，你更喜欢哪一个？”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的我，过得更好看一点吧。我离婚以后才明白，‘过得好’跟‘过得好看’根本就是两回事。过得好，是沉沦在生活里、顺流直下，不操心不着急，好像一辈子已经放在那儿了。而过得好看，是每天攒着劲儿，思考着如何生活，5年、10年后的自己在哪里。不仅要关心自己的内心与外在，更要紧跟时尚与潮流。”

陈丹燕所说的审美的生活，大概就是她现在这样吧。如果可以选择，也许她会选择继续过去的好生活。可惜，生活往往没有给我们提供选择。

过得好，要天时地利人和，而过得好看，则是自己的能力所在与后天努力。正如黛西所说，如果一辈子活在好生活里，她就永远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那样强大的能量，可以应付意想不到的挫折与打击。

过得好看，是对一个人能量的考验。当生活狰狞地强加给你意外的考验时，你只有更加用力地还回去。你越用力，就会越好看。

无论是咖啡馆的客人，还是陈丹燕书中那个我每读一次都更佩服一分的黛西小姐，她们都开启了审美意义的人生。与平淡的好生活相比，我们有时候觉得命运对她们不公，可是，当看到她们像一株长在悬崖边上生机勃勃的花树，却又忍不住赞叹：“你过得可真好看啊。”

幸运的人，可以过得很好，不幸的人，也能过得很好看。原来，我们并不是命运手掌中的石子，挫折也不会击垮所有的人，相反，会让一些人挺直脊梁，活得年轻漂亮，充满生机。正如黛西所说：“辛劳的生活，只是让我比同龄人的身材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