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瑞贤
(北京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5)
刍议《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点睛之笔:实践观
巩瑞贤
(北京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5)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是包含新世界观天才萌芽的第一个文件,是唯物史观的历史起源和逻辑基点,是马克思主义实践观形成的萌芽。实践的观点贯穿于整个 《提纲》,构成了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核心,昭示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特性。 《提纲》通过批判和揭露一切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缺陷,阐明了实践在人们认识和改造世界中的决定作用。 《提纲》首次从实践的视角考察了认识的真理性问题、人和社会的本质问题,并作出了经典的描述。 《提纲》指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阶级属性,立足实践论证了新唯物主义改造世界的归宿。
马克思; 《关于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实践观
1845年马克思在布鲁塞尔写下了《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在清算费尔巴哈人本学唯物主义的基础上概述了自己的世界观。他从实践的视角出发去理解人以及人与世界的关系,与一切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划清了界限。恩格斯认为《提纲》是非常珍贵的文本,称其为包含“新世界观天才萌芽的第一个文件”、“历史唯物主义的起源”,文本阐明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观点,凸显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特质,初步勾勒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雏形和纲要。
青年马克思的哲学观念源发于德国古典哲学,在辩证吸收黑格尔思辨哲学和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的基础上,实现了唯心主义——直观唯物主义——实践唯物主义的科学转变。在《提纲》中,他透彻分析了一切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根本缺陷,倡导从主客体有机统一的角度认识和改造世界,彰显出分明的现实实践精神,唯物史观初露端倪。
马克思通过剖析旧唯物主义尤其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的缺陷论证了新的实践观点。马克思在《提纲》中开门见山地指出:“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事物、现象和感性,只是从客体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他们当做人的感性活动,当做实践去理解”[1](P133)。他揭露了一切旧唯物主义的缺点在于以直观的形式去理解和看待客观世界,忽略了实践的重要性,特别是忽视了实践的“主体性”和“主观性”。对于费尔巴哈,马克思曾给予很高的评价,他认为:“费尔巴哈率先展开对黑格尔的思辨哲学的批判,结束了唯心主义在德国的长期统治,直截了当的使唯物主义重登历史的王座”[2](P222)。费尔巴哈一直强调:“思维是从存在而来的,然而存在并不来自思维,存在是从自身、通过自身而来的”[3](P527),现实事物是客观存在的,不是虚幻、抽象理论推演的产物,在基本立场上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他眼中的自然界仅仅是人感官的对象,独立于人之外永恒不变的客观实在,忽略了人的感性活动对于周围世界即“人化的自然界”形成和演变所具有的价值和意义。他看到了自然界的物质性,却没有看到客观自然已深深烙上了人类活动的痕迹,已经不是纯粹的、独立于人之外的自然界。在他的世界观中,没有实践的位置,看不到实践的作用,因此不能真正理解存在于我们身边的物质世界,必然陷入唯心史观的泥潭。
人具有能动性,改造世界的活动离不开主观意识的指导作用。以费尔巴哈为代表的旧唯物主义抛弃了人的能动性,结果却被唯心主义视若珍宝,供奉在高不可攀的神坛之上,赋予神圣的地位。如黑格尔夸大人的精神,抽象出一个客体化的思维存在即“绝对精神”,构成他思辨哲学体系的核心。在他看来,“绝对精神”是世界万物的本源,是万物最初的始因和本质,一切事物的产生、发展和灭亡是“绝对精神”的映现,世界的发展是“绝对精神”自我回归的过程。虽然黑格尔坚信“绝对精神”是“世界之神”,但马克思认为其归根结底只是人思维活动中的概念存在。在《提纲》中,马克思肯定了唯心主义重视人能动性的一面,但他也无情地揭露:“和唯物主义相反,唯心主义却发展了能动的方面,但只是抽象的发展了,因为唯心主义当然是不知道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的”[1](P133)。唯心主义者割裂思维和存在的关系,片面夸大人的能动性,把人意识中的某一环节当成本源性的存在,否定人意识产生的深层次根源在于实践。人的能动性来源于实践,在实践中不断发展,割裂实践空谈能动性的结果,也只能是虚无缥缈的空幻。
马克思批判一切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看待世界的片面性和狭隘性,确立了实践范畴在其哲学体系中的核心地位。对于实践,费尔巴哈和黑格尔都有过思考,但终止步真理的大门前停滞不前。黑格尔是德国古典哲学的集大成者,他重视实践,提出理论高于实践,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思想。但在他看来,实践只是从理论观念上升到绝对观念的一个环节,是绝对观念实现自我的手段,归根到底是理念的或抽象精神的实践。费尔巴哈在批判黑格尔唯心主义的基础上提出自己的实践观,他把实践归于生物本能,等同于人与人之间庸俗繁琐的日常交往活动,是客体强加于主体,主体消极、被动地反映客体的感性认识活动。马克思在《提纲》中鲜明指出费尔巴哈实践观的内在缺陷:“在《基督教的本质》中仅仅把理论的活动看作是真正人的活动,而对于实践则只是从它的卑污的犹太人的表现形式去理解和确定。因此,他不了解‘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活动的意义”[1](P133)。马克思论述了实践的科学内涵,指出实践是人能动地改造客观世界的物质性活动,是“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是客观性和主观性统一的活动,形成了科学的实践观,为唯物史观的形成奠定基础。
马克思以新的实践观为钥匙,打开了人类社会的历史大门。在《提纲》中,马克思科学论述了人认识的真理性问题,用一种以实践为载体的历史唯物主义思维方式深究人和社会的本质,指明人和社会的实践性、历史性和时代性,提出了很多创设性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论断。
哲学围绕着思维和存在这对关系范畴,衍生出认识论和本体论的基本问题。哲学先贤在思考世界本源的过程中一直坚守对认识真理性问题的探索,对人能否正确认识客观世界问题的思考成为窥探哲学神秘王国的必由之径。费尔巴哈以“感性”的形式去认识世界,有时提出直观是认识的唯一标准,有时以“多数人的意见”为衡量标准,他说:“只有那通过感性直观而确定自身,而修正自身的思维,才是真实的”[3](P178)。和之前的很多哲学家一样,他把认识的真理性标准归于某种主观意志和客观认识,局限于思维、认识的狭隘圈子之内。马克思在《提纲》中明确提出:“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并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1](P134),他提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批判了在认识论上自圆其说的唯心哲学家,赋予真理性标准的实践性和现实性,号召人们“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及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自己思维的此岸性”[1](P134)。他否定了康德的“不可知论”,认为人的认识不仅仅停留在对事物现象性的认识,而且能够反映“自在之物”的本质和规律,到达认识的“彼岸世界”。在这里,马克思肯定人类认识的无限性和真理性,确立检验真理的实践标准,对人类认识世界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人类自产生以来,一直在思考“我是谁”的问题,即人的本质问题。马克思之前的哲学家都不同程度地探讨过这个问题,但都迷失并走向缪误。在《提纲》中,马克思重点批判了费尔巴哈关于人直观性、抽象性的论断,指出其存在的两个错误,一个是“撇开历史的进程,孤立的观察宗教感情,并假定出一种抽象的——孤立的——人类个体”[1](P135),另一个是:“把人的本质理解为‘类’,理解为一种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人纯粹自然地联系起来的共同性”[1](P135)。费尔巴哈抛弃人的历史属性和社会属性,把不同时代、不同社会、不同民族下的人类群体统统归纳为“抽象的人”,消磨了人的现实性、社会性、阶级性。费尔巴哈把人理解为生物界的一个“类”,人的本质就是这个“类”普遍具有的属性,这种属性就是“理性、意志、心”。在批判这两点的基础上,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P135)。马克思强调“人”不是抽象的类概念,是现实的、具体的人,是处于特定时代背景下的不断实践的社会人,人与人之间通过不同的自然活动和社会交往联系和区别开来,是自然与社会、共性和个性的有机统一。
唯物史观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基石,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费尔巴哈的人本唯物主义被马克思称之为“半截子唯物主义”,主要原因是他的自然观和社会观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他突出自然界的物质性和客观性,却在对人类社会的理解中陷入唯心主义。费尔巴哈从宗教观的视角论述社会发展的动力,他认为“人类的各个时期彼此不同,仅仅是由于宗教上的变迁”。“宗教史,或者神史(这是一样的),正是人的历史。因为宗教不同,神就不同,而宗教不同就是由于人的不同”[3](P518-519)。在他看来,宗教是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的动力,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就是宗教变迁的历史。马克思无情的对其进行嘲讽,并在《提纲》中指出:“社会生活的本质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1](P135-136),马克思从实践出发去追寻人类社会的本质,探明一切社会意识产生的根源,指出人类社会是主体能动改造客观世界世代积累的结果。实践构成人类社会发展的动力,人们通过各种各样的社会实践形成不同的社会关系、社会结构、社会制度,最终构成社会有机体,并且社会有机体在实践中不断改造、升级和发展,推动人类社会历史的演变。
实践唯物主义为人们认识和改造客观世界提供新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它以一种革命、批判的姿态号召无产阶级打破旧的枷锁,推翻资产阶级惨无人道的剥削和统治。《提纲》最后两条指明马克思哲学的阶级属性和历史使命,强调无产阶级在社会历史发展中的核心地位,提出了无产阶级改造世界,建立无产阶级政权的历史使命。
《提纲》第十条指出:“旧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市民社会’,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则是人类社会或社会化的人类”。马克思眼中的“市民社会”指的是腐朽的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社会,他认为一切旧唯物主义只不过是支撑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意识形态体系,反映的是资产阶级的利益。而实践唯物主义的落脚点在于无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社会,它始终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早在1843年,马克思在《黑格法哲学批判导言》中就阐明了无产阶级是共产主义社会的缔造者和推动者,进而将其哲学体系同无产阶级联系起来。他指出:“哲学把无产阶级当做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做自己的精神武器”[1](P16),他所构建的理论体系一开始就是指向无产阶级的,寄希望于无产阶级能够运用精神武器摧毁资本主义的堡垒。尤其《提纲》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丰富和发展,为无产阶级提供了更完备的精神武器,其透溢出的实践意蕴、批判精神和革命斗志激励着人们投身于革命实践,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
哲学意为“爱智慧、追求智慧”,是研究宇宙万物本质规律的科学。马克思之前的哲学家积极思考、探寻世界的本源和发展规律,形成了很多有价值的思想。如柏拉图塑造的“理念世界”、黑格尔打造的“绝对精神”理念、费尔巴哈构建的以人为主题的唯物主义等等。虽然这些思想包含一些合理性的因素,但马克思在《提纲》中指出:“以往的哲学家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1](P136),这些哲学家探析了客观世界的真理,但忽视实践的价值,缺乏把理论转化为物质力量的有力武器,结果他们也只是无休止地用语句、辞藻阐释他们眼中的世界。马克思并不否认“解释世界”的重要性,它是“改造世界”的前提、基础,但“解释世界”必须归于实践,归于现实问题的解决。唯有如此,才能展现哲学改造世界的力量。在这里,“解释世界”既是一切旧哲学家力所能及的范围,又成为他们无法逾越的界限。
是否从实践的观点出发看待人以及人与世界的关系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区别于其他一切哲学体系的根本标志。实践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鲜明特色,实践意味着对客观世界的能动性改造,从根本上决定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方向。新哲学不是纯粹的学术研究,不是个人道德修养的指南,它的最终目的是指导无产阶级改造世界的革命实践。在《提纲》 中,马克思指明“问题在于改造世界”[1](P136),马恩并不是书斋里的学者,他们的科学理论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而是扎根于社会实践,基于现实的产物。马恩是典型的实践唯物主义者,他们构思的哲学体系力求引导无产阶级诉诸于革命行动,摆脱束缚于自身的锁链,实现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马恩强调“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1](P155),他们一生致力于实际行动,希望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实现共产主义。
总而言之,马克思主义实践观的提出为人们认识和改造世界开辟了新的路径,马克思立足实践科学阐释了人和社会的本质,探析了认识的真理性问题,指明了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马克思对这些问题的智慧解答,日益丰富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框架,具有重大的理论和实践价值,值得每个马克思主义者继承和思考。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3]费尔巴哈: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上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责任编辑:钟 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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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4445(2017)04-0019-04
2017-08-06
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与教育宣传协同创新”阶段性成果。
巩瑞贤(1991-),男,山东淄博人,北京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2015级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