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明
(南京大学 哲学系,江苏 南京 210046)
中国共产党人在革命、建设与改革的各个历史时期,都十分注重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实际相结合,不断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由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理论与实践等方面所表现出的显著特色和取得的显著成绩,使得国外学者对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研究也始终保持着高涨的学术热情,并形成了一批批重要的学术成果。批判地借鉴吸收国外学者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异域研究成果,对于深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研究工作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因为作为当代中国研究领域的一门显学,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已历60余年历史:史华慈提出“毛主义”(Maoism)概念,标志着海外学界关于毛泽东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学术化阐释开端(the first scholarly account of Mao)。[1]17尽管在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国内学界已陆续关注海外毛泽东学研究,但正式提出“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概念并进行集中关注则要追溯到本世纪初。在十余年的集中学术关注中,国内学界取得了较为丰硕的研究成果,初步勾勒了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基本面貌、主要议题等基础性内容。近期,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路克利博士的新著《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以下简称路著)由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该书从总体上对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原初语境、当代延展及其核心议题等做出了详细阐释,并借助对大量原始文献的文本学解读,为国内学界勾画了一副既具宏观概览性描绘、又具微观细节性修饰的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图景,是近年来国内学界为数不多的关于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力作。本文拟通过评议路著关于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相关学术特色,以期引起国内学界同仁的集中关注与思考,为进一步深化相关研究工作提供批判性参考。
如何把握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学术成果,国内学界不同学者基于不同理论立场、主观偏好从不同维度切入,展开了风格迥异的研究。就研究对象而言,有学者集中关注海外毛泽东学,还有学者偏向海外邓小平理论研究,亦有学者侧重于海外中国道路的研究。诚然,上述多元切入视角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催生了国内学界对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成果进行集中透视的学术热景,但这种分散化的视角在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研究聚焦性不足的缺陷。更为明显的是,一些研究更加倾向于以“垂直性”研究方式直接切入到相关叙事之中,直接就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成果中的某个观点或理论进行评议,而忽视了从历史性发展的逻辑脉络之中定位这些理论或观点,亦即缺乏对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进行基本的历史性溯源。而缺乏上述学术性溯源研究,必然会导致很难从总体上把握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来龙去脉,自然很难理解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中某一观点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例如,在当代海外毛泽东研究领域,毛泽东及其思想在马克思主义正统理论谱系中的定位问题的重新思考成为热点问题,尤其是在西方“左”翼学者的学术语境中更是如此。西方著名“左”翼学者齐泽克在其编著的英文版“两论”中,明确将毛泽东视为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的第二次“重大转承”,即由列宁到毛泽东:革命主体由工人阶级转移到农民阶级。[2]2齐泽克的上述观点引起了国内学界的充分关注与讨论,然而,其实这并非是一个全新的问题,它一直是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核心议题。海外毛泽东研究的兴起在实质上就是关于这一问题的理论思索,在20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围绕毛泽东的思想在马克思主义正统谱系中的定位问题,曾爆发了多次大规模学术讨论。诸如,20世纪60年代初期存在于以魏特夫(Karl August Wittfogel)为代表的保守派与以史华慈(Benjamin Schwartz)为代表的哈佛“自由派”之间关于“毛主义”(Maoism)是否是“传说”(Legend),毛泽东的思想是否具有独创性的“第一次论战”;70年代中后期存在于“左”派学者佩弗(Richard M. Pfeffer)、沃尔特(Andrew G. Walder)与“自由派”学者史华慈、施拉姆(Stuart Schram)和迈斯纳(Maurice Meisner)之间关于毛泽东的思想(Thought of Mao Zedong)在马克思主义理论谱系中的理论地位,毛泽东的思想与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关系问题的“第二次论战”。
因此,透彻把握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成果,必须要对这一研究的历史原初语境进行充分的理论发掘。路著在此问题上做出了难能可贵的探索,其基于对原初文献的深入发掘,以哈佛大学学者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为切入点,从理论上揭示了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原初语境问题。
一方面,路著深入发掘了“理论领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开端问题。一般而言,国内学界关于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成果的分析,都直接以海外学者的相关观点或理论为切入点。路著在展开对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成果的分析之初,明确提出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中国问题的分析出发,解读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原初历史语境。经典作家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分析了中国实际问题,对中国革命特征、前途做出了精彩论述,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开启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基础与宝贵经验。马克思、恩格斯“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开拓者,是中国社会主义研究的开拓者,是海外近现代中国研究(海外中国学)的开拓者。他们已经开始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尝试和探索。”[3]30从经典作家关于中国问题的分析入手,阐释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历史起源,在目前国内学界确属首次尝试,这一理论探索与尝试具有重要的学术启示意义。因为经典作家关于中国问题的分析与探讨,不仅仅是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学术开端,更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开启的学术前奏,从经典作家分析中国问题的学术态度、基本观点等内容出发,为后来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与发展奠定了基本的学术路向,其从逻辑上导引了中国共产党人接受、运用以及发展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本路径。
另一方面,路著着重阐释了以哈佛学派为代表的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正式学术起源。从正式意义上而言,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兴起,肇始于20世纪40年代中后期,其中最显著的代表便是以费正清为代表的哈佛学派。尽管以往国内学界有研究也曾对费正清、史华慈等哈佛学者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做出过介绍与评论,但这些研究更多地是以人头研究的方式展开的,更多地是侧重于介绍或评价单纯的学术观点,而缺乏以一种总体性视角把握作为一个“学术共同体”的哈佛学派的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之所以将哈佛学者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研究称之为“学术共同体”,因为他们分享了共同的理论立场(同情中国共产主义革命)、学术旨趣(期冀对中国革命做出客观学术性研究)与研究范式(侧重从政治、经济与文化结合的视角理解当代中国)。路著在勾画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原初语境时的一个显著特色,便是首次在国内学界集中阐释了作为一个学术派别的哈佛学者的相关研究。这种集中聚焦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一是从“冷战”时代的政治帷幕下理解哈佛学派展开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政治背景;二是通过对哈佛大学东亚研究中心成立与发展历史的考察,在阐释哈佛学派关于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学术特色的基础上,透视其历史、现状与未来;三是集中探讨了哈佛学派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概念的学术理解问题以及哈佛学者眼中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正统马克思主义、中国传统文化之间的关系认知。同时对哈佛学派的研究做出了恰如其分的学术评价——承认其合理之处的同时,也明确指出了其中存在的不足与缺陷,这是对国内学界以往基于介绍基础上单纯肯定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之路径的重要超越。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仅是一个解释世界的理论命题,更是一个改变世界的实践命题,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是一部扭转近代以来中国社会历史轨迹的整体性、全方位社会试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内容的纷繁复杂性,决定了海外学者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研究议题的多元性与丰富性,海外不同学者基于不同维度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展开了具有鲜明个性风格的学术讨论,形成了一批风格迥异的学术成果。国内学界在引介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成果时,在一定程度上呈现出理论的眼花缭乱感,不同学者基于不同考虑分别从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丰富资料库中选择了各自感兴趣的内容加以分析与研究,从海外毛泽东学到海外邓小平研究再到当前热议的海外中国道路研究,等等。路著在阐释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时,避开了纷繁的研究议题,采取了直接切入核心问题的操作方式,对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核心议题进行了集中关切,具有非常鲜明的学术风格。
一是集中阐释了海外学者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正统马克思主义之间逻辑关系的理论判断。这一问题构成了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领域的核心议题,围绕这一问题海外学者展开了长期持续不断的讨论。路著明确将哈佛学派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阐释定义为“异端论”。“异端论”的代表性观点为“毛主义”概念的提出与使用,一般而言,国内学界普遍将“毛主义”概念溯源到史华慈的理论创制之中。而路著通过对文本的精细分析,进一步将“毛主义”概念追溯到史华慈的导师费正清的理论论述之中。费正清在1948年出版的《美国与中国》一书中就曾明确提出中国马克思主义的“异常”(Anomaly)问题,即将农民运动视为中国革命的阶级基础。[4]73正是在由费正清所确立的中国革命“异常论”基础之上,其学生史华慈才在1950年完成的博士论文《毛泽东崛起以前的中国共产主义》(Communism in China until the Rise of Mao)中明确提出了“毛主义”的术语。非常明显,史华慈关于“毛主义”是“异端”的立论逻辑与证据使用,都延续了费正清先前所确立的理论传统。在此基础上,路著进一步考察了哈佛学者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异端”的其他学术表达方式,诸如,费正清的“毛的思想”(Mao's Thought)、“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Marxism-Lennism-Mao's Thought),史华慈的“文革毛主义”(Cultural Revolutionary Maoism)以及麦克法夸尔提出的“反毛主义”(anti-Maoism)等概念。这些重要的学术概念与理论范式,在目前国内毛泽东研究领域鲜有关注与研究。从这个角度来说,上述新理论范式与学术概念的引介,为深化拓展国内毛泽东研究提供了重要理论启示与借鉴参考。
二是系统论述了海外学者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国传统文化之间逻辑辩证关系的理解。其实,就“异端论”而言,其中存在的一个重要的立论依据便是从中国传统文化出发来定位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将传统文化视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决定性组成部分。路著以哈佛学派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相关阐释为切入点,集中阐释了海外学者关于中国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之间的关系问题。诸如,费正清强调儒家与马克思主义之间的共鸣问题,认为毛泽东继承了中国传统儒家政治文化体制,将威权政治文化视为中国共产主义合法性的主要来源。以往国内学界关于费正清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更多地是强调其提出的研究范式,即“冲击—反应”模式,而较少关注其关于儒家德性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之间关系的论述。但实际上,费正清关于中国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关系的判断,深刻影响了哈佛学派的学术走向。后来的史华慈受此影响,明确提出所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的“传统文化张力”问题,即传统文化的张力仍存在于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的逻辑框架之中。史华慈的这一判断,得到费正清的高度赞同,并称这种张力为马克思主义管弦乐的儒家“弦外之音”。[3]90
三是详细梳理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基本范式。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兴起本身就带有强烈的异域色彩,这里的“异域”不仅是一个地理学上的概念,其更多地是一个表征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鲜明理论范式的学术概念。较之于国内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海外学者的相关研究呈现出明显与国内主流范式不同的鲜明个性。路著在此问题上做出了系统化的理论总结,将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基本范式的发展历程及其逻辑转换的历史概括为如下三个阶段:一是20世纪40年代以来,以费正清、史华慈等为代表的“刺激—反应”(stimuli-response)模式。费正清最早提出这一模式,但他当时仅仅使用这一模式来理解中国近代历史,尚未深入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领域。后来,史华慈明确将其应用到对中国共产主义革命的分析之中。二是以麦克法夸尔为代表的哈佛右翼学者提倡的“意识形态弱化论”与“铁三角理论”。麦氏认为,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已经衰弱甚至消亡,其否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当代形式。中共的领袖(领导集体)、共产党、人民军队所组成的“铁三角”政治构架正在缺失,政治体制呈现出脆弱性与不稳定性。三是由约瑟夫·奈所开启的“中国软实力论”与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范式转向。这种研究范式认为,中国的文化、政治等方面的吸引力较之于传统经济、军事等硬实力更具吸引力,中国传统文化是中国软实力的重要来源。上述几种研究范式构成了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学术范式的基本缩影,正如路著所指出的那样,“从关注中国共产主义意识形态转向关注文化软实力,反映了哈佛学者对中国和中国共产党思想理论建设研究的发展变化和时代的变迁。”[3]244
现阶段国内学界对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成果的关注,尽管取得了不少成绩,但也面临着严峻的考验,诸如相关研究仍停留在译介层面而难以实现向理论纵深的挺进、新的理论生长点难以发掘,等等。回应上述学术困境,必须花大功夫拓展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理论视域、更新研究方法。路著在此问题上,为国内学界开启了重要思考向度。
一是着力克服“多于译介而少于分析”的不足以实现异域介绍与本土研究的有机融合。作为一门专业学科的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不能仅仅满足于异域著作或观点的翻译与介绍,尽管这是相关学术研究的首要前提工作。深化对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成果的分析与思考,真正推动这一研究的深入发展以及学科体系的建立与成熟,必须要建立在扎实的学术研究,尤其是学术对话的基础之上。笔者倾向于将深化拓展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完整学术步调界定为,“翻译、介绍、研究与对话”的四步曲。路著在此问题上,做出了难能可贵的探索性工作。纵观全书,作者并不满足于单纯翻译、介绍国外学者的观点或进行单纯的异域资料收集与罗列,而是始终以鲜明的问题意识与本土立场对待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相关成果。所谓问题意识即是带着特定的问题去审视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研究成果,在肯定海外相关研究成果的学术贡献时,并未陷入到无意识的他者崇拜之中,而始终以辩证的眼光对待海外相关研究成果,去伪存真,去粗取精,为我所用。例如,尽管麦克法夸尔是路克利博士在哈佛访问学习期间的指导老师,但其始终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对待麦氏的相关研究,在论述麦氏的“铁三角理论”时明确批驳了其中关于中共意识形态消亡、合法性缺失等错误观点;所谓本土立场,指对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成果的分析时,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立场、观点与方法,既不简单拒斥,也不盲目崇拜,而是以科学理性的学术姿态加以客观审视。
二是建构基于原始材料全面收集、客观阐释基础上的文献学研究方法。长期以来,由于主客观原因的限制,国内对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工作的研究,都是建立在翻译作品和二手文献的基础上展开的,很多研究基本上没有使用海外学者的原始文献。尽管目前国内学界已经翻译了大量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优秀学术作品,为国内相关研究奠定了基本的文献基础,但倘若从本真意义上扎实推进以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研究,必须建立在以原始文献为导向的学术研究路向基础之上。其原因在于,一者翻译作品的质量参差不齐,尤其是在当下商品化学术时代的“快餐式”生产机制下,许多翻译作品的质量及其可读性都大打折扣;二者因为中西方文化语境的差异,在翻译过程中一些关键词面临的中文语境的转化问题,甚至无法在现有的中文词汇中找到相应的表达,这无疑对译者的翻译提出了巨大挑战。以史华慈的相关研究为例,其使用的一些精湛话语表达经常难以在中文语境中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林同奇先生在翻译史华慈著作的一些关键词汇时,曾对此做出了深邃的思考与探索。[5]路著在收集、占有与使用原始文献方面,为国内学界作出了较好表率,这一点通过该书脚注中大量英文参考文献(几乎占据了整个参考文献的绝大部分)可以窥见一般。非常值得注意的一点是,笔者在阅读路著过程中,惊喜地发现其在阐释史华慈的“毛主义”概念时,并非仅仅依据史华慈正式公开出版的《中国的共产主义与毛泽东的崛起》(国内学界关于此问题的研究都是使用该书,而且主要是使用中译本)一书,而是向前追溯到该书的前身,即史华慈的博士论文《毛泽东崛起以前的中国共产主义》。作者通过对两本书基本内容的比较——博士论文第13章标题“毛主义的基本特征”在公开出版的著作中被调整为“毛战略的基本特征”,作者据此明确指出了史华慈“毛主义”概念实践性的特质,即不是一种单纯的理论,而是一种战略。[3]76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论判断,在目前国内学界相关研究中系首次提出,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与理论意义。
三是注重学术史的梳理与考察以实现相关研究的宏观图景建构。因国内学界关于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许多国内研究都是以“人头研究”的方式展开的,即围绕一个人头、一本著作、一个观点展开相关的研究工作。诚然,“人头研究”是作为直接的切入方式,可以最便捷的方式对某一人物的思想、观点、理论做出基本的介绍及评价。但这种研究方式存在的一个最大问题便是方法论层面的逻辑僭越——“垂直性研究”范式,即直接切入具体观点进行研究,而忽视了这一观点所具有的历史语境与具体学术背景。诸如,国内关于史华慈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主要是直接以《中国的共产主义与毛泽东的崛起》一书为文献支撑,寄希望通过对这一孤立文本的集中研究以勾勒出史华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基本理论面貌。其实不然,对这一问题的研究,不仅需要关注《中国的共产主义与毛泽东的崛起》一书,而且需要将研究视角拓展到史氏的其他文本群之中,诸如后期关于严复与中国近代思想、中国古代思想世界以及“中国与其他”等著作群中加以综合理解;除此之外,对于史氏的研究也不能仅仅局限于其本人的著述,还需要通过学术史的梳理来厘清他思想形成与发展的来龙去脉,尤其需要将其与由费正清所开启哈佛学派的学术史脉络联系起来加以研究与思考。很明显,目前国内学界关于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相关研究,更多地是在缺乏学术史梳理与关照背景下进行的孤立、零碎的研究,很难从总体上勾画出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整体学术图景。无疑,路著关于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学术史梳理,为国内学界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论启示。
从总体上而言,在目前深化国内对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研究面临瓶颈的情况下,路著通过对原始资料的精心阐释,尤其关于研究方法论的自觉革新——以思想史与学术史关照为依托,以文献学解读为中介,对深化拓展国内学界相关研究工作提供了重要启示意义,是当前该研究领域难得的一部学术力作。当然,包括笔者在内的读者也定然会希望作者在今后的研究中,能够进一步深化书中的相关论述,诸如,一方面,在作者现有的学术积累与重点学术攻关支撑下,能够撰写出一部哈佛学派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整体历史——这无疑是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领域最具代表性的个案研究;另一方面,从长远的学术规划角度而言,读者肯定会期待作者能够撰写出一部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通史,将哈佛学派以外其他海外学者的相关研究吸纳进来,以为国内学界提供一幅关于海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总体思想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