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全面爆发后中共游击战战略方针的确立

2017-01-24 17:04:19
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游击战游击战争八路军

杨 凯

(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 第一研究部,北京 海淀 100871)

中共在抗日战争中的游击战略,对于其在敌后艰苦环境中的发展壮大起了重要作用。学界对这一问题已多有研究,但现有成果或限于对游击战略确立过程之梳理,或认为中共在抗战之初的战略方针并非游击战,而是以运动战为主,后来才逐渐向游击战转变①。笔者认为,毛泽东在抗战之初就已有比较明确的游击战的战略方向,随着国内外形势的变化,其对游击战战略的表述不断进行调整,最终在1938年5月形成“基本的是游击战,但不放松有利条件下的运动战”的战略方针。这一方针一开始在党内有所争议,但随着战场形势的变化和毛泽东思考的日渐成熟,在党内逐渐达成一致。

卢沟桥事变爆发后,7月11日,毛泽东、朱德联名指示彭德怀等红军将领:“中日战争有扩大之势,已电周恩来转告林伯渠向蒋介石交涉,红军调赴河北应战。第一步拟派二十七、二十八和三十二军及骑兵团编一小师先行派去,主力编成后再去。”[1]18714日,军委主席团致电红军各部并要求向红军公开宣布,“我抗日红军,有开赴前线增援友军,并配合友军消灭野蛮日军之任务”,“即以军为单位,改组为国民革命军编制。同时增加抗日政治课程以上各项十天完毕。听候出动命令。”[2]5

在与蒋介石交涉红军改编未果的情况下,中共中央对于出动作战的方案做了两手准备:在许可主力红军参战条件下,“拟以原一、二、四方面军出动而以二十七军、二十八军、二十九军、三十军、三十一军五部共五千人,连同地方武装,准备编为第四师,留置后方,保卫苏区根据地”,在不许可主力参战,但许可部分参战条件下,“则以二十七军、二十八军、三十二军及骑兵团共三千余人,编成一游击师派去,活动于热察冀间,而多派红大干部随去,扩大义勇军运动但此计划缺点在于而后主力可能参战,则游击师已前去,后方留兵太少,故当需谨慎”。[3]5从电文来看,此时中共中央明显希望能够派遣红军主力参战。

对于红军出动后的作战方针,毛泽东此时已有考虑。他在7月14日拟稿并得朱德、彭德怀等联合署名致叶剑英呈行营转蒋的电报中即提出,红军主力准备随时出去抗日,同意担任平绥线国防,“惟红军特长在运动战,防守非其所长,最特长于同防守之友军配合作战,并愿以一部深入敌后方,打其后方。”[4]2此电清楚地反映毛对红军作战特点及策略的思考,这也是他在全面抗战爆发后最早谈到红军应避免正面作战,而应发挥敌后作战和运动作战特长的电报。7月21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再次建议,“立刻集中抗战的军事领导,建立各个战线上的统一指挥,决定采用攻势防御的战略方针,大规模的在日寇周围及后方发动抗日的游击战争,以配合主力军作战”。[5]3877月23日,毛泽东又在《反对日本进攻的方针、办法和前途》一文中,提出“确定游击战争担负战略任务的一个方面,使游击战争与正规战争配合起来”[3]12。

从这一段时间的材料来看,全面抗战爆发后,毛泽东一直重视游击战在抗日战争中的作用。虽然他在电文中提到红军特长在运动战,但实际上是就具体作战方式而谈,从战略上毛泽东一直坚持红军出动后应担负侧面和敌后作战,唯此时毛泽东对红军游击战的作战方式尚在思考之中,还没有完全成熟。还有一个证据,1935年11月18日,红一方面军刚到达陕北,毛泽东就从前线致电张闻天:“游击战争计划及动员问题可在中央局直接讨论”。当天,张闻天主持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讨论开展游击战争问题。根据这次会议的讨论结果,中共中央于21日作出《关于发展陕甘游击战争的决定》,提出游击战对于创造、巩固与扩大苏区,与红军主力作战具有同等重要的作用,这点在党内“必须普遍的解释”,“必须纠正把游击战争看做是简单的军事行动的错误倾向”[6]454。抗战全面爆发后,红军作战对象由国民党军队变为军力更为强大的日军,军事力量相对弱势的红军不可能因为作战对象的力量更强,从属意于游击战而转为对军事资源要求更多的运动战。

虽然有了明确的游击战的战略思路,但具体如何实施,还需要根据形势的变化进行考量。7月29日、30日,国民党重兵把守的北平、天津先后失陷。红军此时只有数万之众,又恰逢与国民党进行谈判之时,无论是人员数量、武器装备,还是后勤给养问题都未解决,毛泽东因而不得不更加慎重考虑红军出动后的生存问题。结合过往国共十年内战以弱敌强的军事斗争经验,8 月 1 日,毛泽东致电周恩来、秦邦宪、林伯渠,提出红军出动应坚持两条原则,一是“在整个战略方针下执行独立自主的分散作战的游击战争,而不是阵地战,也不是集中作战,因此不能在战役战术上受束缚。只有如此才能发挥红军特长,给日寇以相当打击”,二是“在开始阶段,红军以出三分之一的兵力为适宜”。同日,毛还同张闻天致电朱德、周恩来并转彭德怀、任弼时,提出红军抗日出动的路线、兵力和作战方针,不应等待蒋介石的决定,只能待适当时机提出,与之商定,并致电博古、叶剑英,“红军抗日宣传与实行作战,二者亦有缓急之分,实行作战须在一定条件之下,否则有损无益,请与前方同志过细考虑之。”[7]476-477

上述情况明显反映了毛泽东因时局变化,反复考虑如何在抗日战场上保存红军抗战力量,充分发挥红军优势。因此,8月1日的电报更加强调游击战的作用与红军的自主性。8月4日,他又明确电示即将出席国防会议的中共代表,令其向国民党方面明确提出游击战与正规战相配合,要给予红军“在整个战略部署下独立自主的指挥权”、“依地形条件及战况之发展适当使用其兵力”、“红军应给予必要的补充”、同意红军“发动人民的武装自卫战”,更具体提出红军以三分之一主力“依冀察晋绥四省交界地区为中心,向着沿平绥路西进及沿平汉路南进之敌,执行侧面的游击战,另以一部向热冀察边区活动,威胁敌后方”。[3]23

面对平津失陷后全国极度高涨的抗战情绪,八路军其他将领提出了不同看法。8月4日,周恩来、朱德、博古、林伯渠、彭德怀、任弼时两度致电毛泽东、张闻天,认为应“不拒绝红军主力出动”,考虑到政治影响,红军应“不拖延改编”、“不反对开赴晋察”,红军还应“要求独立自主担任一方面作战任务,发挥红军运动战、游击战、持久战”的优点。[8]415

对此,毛泽东、张闻天在部分听取其他将领意见的基础上,于8月5日回电,关于沿平绥路西进及沿平汉路南进的问题,解释红军当然应担负“独立自主的游击运动战”,但要注意“这不是‘独当一面’的意思”,而是“在一定地区协助正面友军作战的意思”,因为红军“事实上只宜作侧面战,不宜作正面战,故不宜于以独当一面的语义提出”。在使用兵力问题上,则由出动红军三分之一的兵力改为出动红军主力的二分之一或者三分之二,但保留按具体情况调配兵力的原则。回电还解释了之所以不同意出动全部主力的原因:一是“须估计战争的长时间性与残酷性”,二是“须估计陕甘是我们唯一可靠后方”[3]25等等。8月10日,毛泽东在致电彭雪枫时,又再度重申了以上观点,认为同各方接洽“不可隐瞒红军若干不应该隐瞒的缺点,例如只会打游击战,不会打阵地战,只会打山地战,不会打平原战,只宜于在总的战略下进行独立自主的指挥,不宜于以战役战术上的集中指挥去束缚,以致失去其长处。这些都应着重说明”[3]28。

国共和谈的屡生波折和对中日国力差距的清醒认识,使毛泽东对红军的出动极为谨慎。但八一三事变后,国内主战气氛更为高涨,国共双方在谈判上不得不相应作出妥协,中共中央对于红军作战的方式再次进行讨论。8月13日,正在与国民党交涉的朱德、周恩来、叶剑英建议,鉴于国内形势,提出红军应“努力抗战,参加作战显示政治力,以巩固蒋之决心”,认为红军应“立即改编,争取开动”。[8]417对此,毛泽东明确表示反对,认为国民党代表康泽提出的谈判条件是中共无法接受的②,即“宣言可以修改,但决不能照康泽提案”,红军“不忙于迅速出动”。[7]485。

作为战略家,毛泽东敏锐感到红军出动后的作战策略将对红军未来的发展有着重要影响,所以在红军改编出兵之际有必要统一中共中央和红军高级将领的作战思路。18日,毛泽东、张闻天联名致电各主要军政领导人,简要概述了红军可能要面临的严峻局面:“(一)将红军全部送上前线。(二)分路出动,使不集中,强使听命。(三)红军受命出动后即变为蒋之属下,彼以命令行之。彼时党的问题与边区问题,由彼解决,甚至将不许发表宣言并取消苏区”,面对严峻形势,各在外领导人须尽快在洛川开会“慎重讨论”[3]32。

由于红军出兵之事“事关重大”,“十万火急”[7]37,在洛川会议正式召开前,中共中央提前于8月9日在延安开了一次会。尽管会上未能统一意见,但毛泽东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即红军出兵后“应当实行独立自主的指挥与分散的游击战争”[4]12。

8 月 22 日至 25 日,中共中央在洛川冯家村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毛泽东在会上作军事问题和关于国共关系问题的报告,提出红军的基本任务:“(一)创造根据地;(二)钳制与消灭敌人;(三)配合友军作战(战略支援任务);(四)保存与扩大红军;(五)争取民族革命战争领导权。”他还明确指出红军的战略方针是“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争,包括有利条件下消灭敌人兵团与在平原发展游击战争,但着重于山地”,并指明游击战争的作战原则是:“分散以发动群众,集中以消灭敌人,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关于统一民族战线,毛认为中共“必须坚持独立自主的原则,对国民党要保持高度的阶级警觉性。”他最终总结道,“红军主力全部出动要依情况决定,要留一部分保卫陕甘宁边区”。

由此可见,相较于8月9日的会议,毛泽东在洛川会议上关于红军战略方针及国共关系的见解并无明显变化,只是更明确的将之表述为坚持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但考虑到其他将领的意见,他也补充道包括有利条件下的运动战。

洛川会议上也有不同的声音。关于红军出动后的作战方针,周恩来认为,“还是运动游击战好”,主张“我们的地区,是布置敌人后方游击战争,必要时集中力量消灭敌人”[9]386。朱德发言指出,红军出动以后,应注意保存兵力,但保存的方法应是积极的、向前的、发展的。[10]372任弼时就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国共关系和红军作战方针问题发表意见。关于统一战线,提出如果国民党完全承认和发出我们的宣言有困难,可“由我们自己发”。主力红军现在可以出动,这是全国人民的“切望”,从而“逼迫国民党承认,争取合法地位”。关于红军参战行动方针问题,认为“一方面要发挥我们特长,一方面要保持我们的力量”,“保持我们的持久的模范”,在战争中“争取独立自主”,“不失时机的在有利条件下,集中力量消灭敌人”,“所以还是独立自主的山地运动游击战”。[11]345-346林伯渠也提出红军在抗战中,负有复兴民族的责任,要使我们的力量使用得更广泛些,能够在全国的战略上发挥作用,以满足全国的仰望。我们既要组织全国的抗战,又要注意敏捷与机警些,巩固后方。[12]210彭德怀的求战情绪最为高涨,“红军出去,基本的是打胜仗,树立声威,开展统一战线。只有这样,才能提高党与红军的地位,也可使资产阶级增加抗战的决心。”但对于红军的战略问题,他说:“我基本上同意毛泽东同志的报告。”对任弼时提出的运动战游击战的问题,他说:“一般说,运动战可能减少了一些,但发动群众,麻痹敌人,调动敌人是可能的,游击战与运动战是密不可分的。”[13]166

关于红军的作战原则,在会上大体可分为三种意见: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独立自主的游击运动战;独立自主的运动游击战。关于国共两党关系,有两种意见:保持警惕,红军暂不全部出动;红军出动出兵,逼迫国民党承认。

由于前线紧张,关于红军出动后的作战方针未及深入讨论,这样,虽然大家充分交换了意见,但却没有达成完全一致。由于此时红军与日军交战经验欠缺,对日军军力的判断多来自间接经验,有不同认识本属正常,还需要进一步的实践经验进行验证。

事实上,红军出兵后的军事方针与当时的国共关系有着深刻关联。8月18日,在毛泽东、张闻天发出召开洛川会议通知的当天,中共中央即得到蒋介石同意把主力红军充任战略游击支队,执行侧面战,协助国民党军扰乱与钳制日军大部并消灭一部的作战任务,并决定朱德、彭德怀为八路军正、副总指挥。周恩来提议,至少应以一个旅为先遣部队,先行车运出发。毛泽东对此表示同意,准备派遣第一一五师第一旅八千余人为先遣兵团,日内由淳化出发,但他同时提出,“其余候南京发表两党宣言及边区组织后出动”,原因是由于蒋介石有意拖延,“共产党与红军还未取得合法地位,故非取得此种地位不可”。由于对统一战线仍不放心,洛川会议结束后的第三天,毛泽东、张闻天又组织了一次有关统一战线问题的座谈会,毛泽东在会上着重强调,“统一战线建立后,主要危险是右倾机会主义,要注意在党内加强教育。”他在9月1日的中央一级积极分子会议上再度指出“必须反对即将成为全党主要危险的右倾机会主义即投降主义”。

8月22日,南京军委会正式发布将红军改编为第八路军的命令。25日,中共中央军委发布红军改编为八路军的命令。为了在组织上确保中国共产党对八路军的绝对领导,8月29日,中共中央军委决定成立前方军分会,以朱德、彭德怀、任弼时等九人组成。从9月2日起,改编后的红军主力陆续开赴华北前线。

关于八路军在山西的具体部署,毛泽东本着有利于开展游击战的原则,根据形势的变化几经调整。他一开始便计划让红军活动于“友军未驻地区”。9月3日,毛泽东致电周恩来、彭德怀,提出与阎锡山交涉,“红军一二两军(即一一五、一二〇两师——引者注)约本月二十五日前后可以展开于北平、石家庄、太原、大同、张家口之间。”具体活动区域为:“(一)涿鹿阳源蔚县三县境内一切友军未驻地区。(二)宛平房山涞水易县四县友军未驻地区。(三)完县唐县曲阳行唐灵寿平山六县县城以西地区。(四)涞源阜平灵丘三个全县作为我军之中心根据地。(五)广灵、浑源、繁峙、五台、盂县五县。

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当9月7日周恩来、彭德怀等与阎锡山商定八路军入晋后以太行山脉及太行山北端为根据地进行独立自主的游击运动战时,毛泽东却得到消息,此时汤恩伯、卫立煌、刘汝明三部6万余人已将蔚县、涞源、广灵和灵丘及其东北地区占据。他马上致电周恩来等,提出改变红军部署:“上述地区已无红军活动余地”,“现时对八路军有利地区是阜平、唐县、曲阳、行唐、寿灵、平山、繁峙、浑源、五台、盂县及涞源、灵邱两县之南部地区,望向阎锡山力争规定上述地区为八路军活动区域。”[4]19

9月13日,周恩来等向阎锡山提出八路军两个师迅速集中涞源、灵丘、阜平地域,依傍太行山发展游击运动战。但很快晋军放弃大同,毛泽东判断日军将以重兵进据并进攻太原,他提出“在此情况下,我三个师已无集中晋东北一处之可能,更无此必要”,“拟以一一五师位于晋东北,以五台为活动重心,暂在灵丘、涞源,不利时逐渐南移改以太行山脉为活动区;以一二〇师位于晋西北,以管涔山脉及吕梁山脉之北部为活动地区;以一二九师位于晋南,以太岳山脉为活动地区。”[1]202

毛泽东进一步判断,日军在华北大约兵分四路,其中一路为平绥、同蒲线,为其主力,将以“大迂回姿式,企图夺取太原,威胁平汉线中央军威胁河南、山东之背,完成其夺取华北五省之企图”,细加分析,“不论如何,恒山山脉必为敌军夺取冀察晋三省之战略中枢”,而此时“晋阎指挥下之各军均失锐气,我们不能作出这些军队能够在现阵地根本破坏敌战略计划之结论”,所以,“过去决定红军全部在恒山山脉创造游击根据地的计划,在上述敌我情况下,已根本不适用了。”他提出以下新的部署:“(一)我二方面军转至晋西北管涔山脉地区活动。(二)我四方面军进至吕梁山脉活动。(三)我一方面军展开于晋东南之太行、太岳两山脉中。”[3]46-48

关于八路军的军事方针,中共各领导人在此期间仍多有讨论。9月13日,周恩来与彭雪枫致电毛泽东、张闻天,报告同阎锡山的谈判情况后,提出八路军两个师迅速集中涞源、灵丘、阜平地域,依傍太行山发展游击运动战。14日,周恩来与彭德怀致电毛泽东、朱德,提出八路军三个师都应出动,进入晋东北地区,并且“在有利条件下,应不失时机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一部”。[8]421为此,毛泽东继续坚持在红军将领内部统一思想,在之前9月12日,毛泽东就致电彭德怀,提出他与周恩来到南京后,要着重解释红军“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争”这个基本原则。关于红军出动问题,让其解释一二九师暂不出动的理由。9月14日,又致电林伯渠,继续指出“红军主力已上前线,多兵堆于狭地不合游击战使用,因此一二九师留驻待机是完全正当的。”[4]20-21他还多次提醒红军将领应认清红军自身实力,“红军此时是支队性质,不起决战的决定作用。但如部署得当,能起在华北(主要在山西)支持游击战争的决定作用。”[3]47

毛泽东对时局的审慎判断集中体现在其对彭德怀的电报中:“太原与整个华北都是危如累卵。个别同志对于这种客观的必然的趋势,似乎还没有深刻认识,被暂时情况所诱惑。如果这种观点不变,势必红军也同阎锡山相似,陷入于被动的、应付的、挨打的、被敌各个击破的境遇中。”对于红军来讲,“今日红军在决战问题上不起任何决定作用,而有一种自己的拿手好戏,在这种拿手戏中一定能起决定作用,这就是真正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不是运动战)。”[5]523

由于毛泽东对“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的反复强调和说明,八路军将领也高度重视此方针,并作了有关布置。但随着9月下旬一些新情况的出现,毛泽东开始有了新的思考和部署。新情况主要指,一是日军已经攻进山西境内,全面抗战形势刻不容缓,全国抗战情绪高涨,同时日军进军山西还威胁到黄河以西陕甘宁边区安危;二是9月22日国共合作正式成立,同时与阎锡山的统战工作也取得了新进展;三是9月25日八路军在平型关伏击日军取得重大胜利。

受此影响,毛泽东一是把配合国民党军队阻击日军提上日程,二是开始着手布置在敌后开辟游击战场。

针对华北的危机局势,毛泽东并不是只着眼于红军本身,而是着眼于中国整个抗战大局来考虑作战规划,让八路军的军事安排服从于抗战大局。9月25日,毛专门致电朱、彭等,提出有关华北的整体作战计划。他认为日军主力既然选择攻保定、代州(今代县)并向石家庄、太原,在山西灵丘及河北涞源、广灵、蔚县四县应不会留多兵据守,在这种情况下,“蒋阎保定决战、晋北固守的方针完全是处在被动的挨打的姿式下”,他建议商请“蒋、阎派何柱国骑兵军全部,另派桂军或中央军有力步兵一万五千至二万人,与我林师全部配合,受朱、彭指挥,在蔚涞之敌向保定前进,灵、广之敌向代州前进,确已深入之际,从灵涞之间向北突击(反攻性质的中央突破),恢复灵涞广蔚四县,然后向着大同、张家口、北平线,大同、太原线,北平、石家庄线,举行大规模的侧后袭击战,在灵涞广蔚建立群众的及堡垒的根据地。”毛泽东认为,“只有实行上述计划才能变被动为主动”,并且“现在仅仅剩下此一着活棋”。毛还战略性的提出,“如能实现上述计划,即使保定、代州失守,也是不怕的。没有某些地方失守之代价,不能取得敌后活动的便利。”[3]60-61

为保太原,阎锡山想方设法调动军队,固守忻口要塞。10月6日,更是商定右路含晋军10个团,统归朱、彭指挥。毛泽东分析华北形势后,指出:“进入山西之敌,判断总数似不过两师半如果龙泉关、娘子关能坚守一个月,又如果我方部署适当,则以我方兵力数量与质量计算,有可能暂时破坏敌之攻击计划。”对八路军而言,“一一五师主力似应第一步移至豆村、台怀之线袭击雁门大同线、大同张家口之铁路,袭击张家口广灵线、广灵代县之汽车路。”115师的这一行动“(如再加南京两个师更好),配合贺师主力在左云、右玉、平鲁、朔县之行动,将引起山西敌军正面攻击之停顿,甚至暂时部分的后退,并将引起平汉线敌军停止深入石家庄以南,而采取以一部守备北平、石家庄线,以另一部转向灵、涞、广、蔚地区对付我军。”为达到这一目的,毛泽东罕见表态认为八路军的严重损失也是可以接受的。[3]76-77

此时的毛泽东并没有被全国上下“与日寇决一死战”的抗日激情所左右,而是冷静大胆地提出以某些地域的失守为代价,取得整体战略部署的顺利展开。就像有的学者指出的一样,毛泽东在这一阶段的军事设想中明显看出运动战式的部署,但仔细分析就可发现,这些部署往往是毛泽东就整个华北战局、整合全中国军事力量的作战设想,而并非就八路军军事作战方针的部署。

随着日军进攻的日渐深入,敌后区域也日渐扩大,毛泽东对在敌后开展游击战争的思路也越来越清晰,逐渐开始把战略思考重心转移到敌后游击战争中去,开始部署八路军主力向敌后发展,在广大敌后进行独立自主的游击战并创造开辟新的根据地。

9月23日,毛泽东收到八路军总部参谋处处长兼驻山西办事处主任彭雪枫的电报,报告阎锡山有意在山西与中共八路军全面合作,开辟敌后根据地的想法。综合各种情况后,毛泽东提出完全同意阎锡山关于在不利情况下,两军团结一致“用游击战争坚决抵抗日寇进攻之方针”,并进一步提出:“游击战争主要应处于敌之翼侧及后方,在山西应分为晋西北、晋东北、晋东南、晋西南四区,向着进入中心城市及要道之敌人,取四面包围袭击之姿势”[14]21,这是开战以来,毛泽东少有的明确表示游击战争可以发展到敌人后方的表态。

9月25日,他首度正式通电党政军负责人,尤其是北方局,提出“整个华北工作,应以游击战争为唯一方向。一切工作,例如民运、统一战线等等,应环绕于游击战争。”对整个华北战局,他指出,山西“地方党目前应以全力布置恒山五台管岑三大山脉之游击战争,而重点于五台山脉,因该处可得阎杨更多协助,将来可向北恒山山脉发展”,河北“党注全力于游击战争,借着红军抗战的声威,发动全华北党(包括山东在内)动员群众,收编散兵散枪,普遍地但是有计划地组成游击队”。此一布置并不只是针对眼前,而是着眼于整个失陷后的华北,毛指示道,“要设想在敌整个占领华北后,我们能坚持广泛有力的游击战争。”显然,此时的毛泽东已经在构思整个华北被占领后的敌后游击战争的整体布局。他对此高度重视,提出,“要告诉全党(要发动党内党外),今后没有别的工作,唯一的就是游击战争”,为达到这一目的,“红军应给予一切可能的助力”。[3]55-57

但在出兵时机上,毛泽东继续持谨慎态度。25日,毛泽东致各党政军负责人电中指出,“若在敌之主力尚未集中于其主要的攻击点,敌之后方尚未十分空虚之时,暴露红军目标,引起敌人注意,那是不利的。若仅派遣战术支队,那是无益的。”[3]6126日在回复朱德、彭德怀提出的到敌后活动的建议时,再次指出向恒山山脉及其东、西、北三方向突击、展开敌人侧面进行游击战争的计划,暂时当无执行条件,要待敌更深入后方,更分散时才能执行。

保定失陷后,9月28日,朱德和彭德怀联名致电中共中央,再度提议河北涞源、山西灵丘和广灵地区山脉很大,地形比晋西北好,人口不少,粮食不缺,可在上述地区连同山西浑源、繁峙、五台、盂县、河北阜平一带创建抗日根据地,与晋西北互相呼应。[15]182

对此毛泽东复电表示赞同,并进一步分析认为,“河北局面已经完结了”、“不久中国阵地将变为扼守黄河运河两线”、“国民党如不妥协,必将迁都”,在这种情况下,山西将成为华北的特殊局面,我们应“布置全省的游击战”,如果阎锡山要求八路军与其配合作战,“如果在确实有利的条件下,当然是可以参加的”,但是必须看到,“这仅是战役的暂时的局面”,根本方针是“争取群众,组织群众的游击队”,在这个总方针下“实行有条件的集中作战”。[3]65-66

日军对娘子关发起攻击后,毛泽东又作出新的部署,他认为华北战局的重点娘子关、龙泉关一带之太行山脉,“太原即使失守,亦无关大局”,“如太行山脉及正太路在我手中,敌进太原如处瓮中,我军还是能有所作为的。”中共向国民党方面提出:为确保太行山脉、正太铁路在我手中,国民党军应集结重兵,分别在龙泉关、娘子关以东地区,太原以东寿阳、盂县地区,构筑坚固侧面阵地,实行运动歼灭战。八路军则以115师位于五台地区、129师位于正太路以南地区、120师位于晋西北直至外长城一带、120师359旅位于太原以西汾阳、孝义至离石、中阳地区,配合完成作战任务。

但观察到娘子关抗战部队有溃乱之险,为避免八路军各部被割断,毛泽东又对原定计划进行了调整,他电示八路军总部:留115师独立团在恒山、五台山地区坚持游击战争,并准备长时期内独立自主地活动于冀察晋三省交界地区,115师主力准备转移于汾河以西吕梁山脉;129师在正太路以南坚持游击战争;120师坚持晋西北游击战争,宋时轮支队准备长期活动于长城以北大同、雁门关以西地区;八路军总部准备转移至孝义、灵石地区。八路军总部按照指示,拟定了冀察晋绥四省地区的战略划分:以平绥以南、同蒲以东、正太以北、平汉以西为晋察冀军区,以晋西北、察西、绥东为晋绥察军区;以正太路以南、同蒲以东、平汉以西、黄河以北为晋冀鲁豫军区,晋西南成立军分区。这个设想与之后华北地区各主要敌后根据地的地域分布基本上吻合。毛继续坚定其游击战主张,10月16日,他回复林彪及八路军各首长,明确提出,“我军应坚持既定方针,用游击战配合友军作战”[3]85。

实际上在做出上述部署之前,中共中央就已经充分注意到山西局势岌岌可危。10月12日,周恩来致电毛泽东、朱德、彭德怀,分析井陉、娘子关战况后,提出“北面战事胜算不多”、“我军除拦截外,主力尚不宜远出”[8]428。13日,毛泽东回电八路军各首长,同意周恩来的判断,同样认为国民党军忻口反攻无充分把握,娘子关守备亦不大可靠。但毛泽东基于华北整体抗战考虑,又提出向国民党建议由桂系黄绍竑统一指挥娘子关、龙泉关沿太行山脉以东各军(红军不在内)之总司令,以超然身份统一指挥华北各派军队,确保娘子关不失则太原仍可支持。但由于毛泽东的提议要通过周恩来等转告,战局局势又瞬息万变,周恩来很难有效及时的与国民党将领沟通,更不要说等待报送给蒋介石。

值得注意的是,毛泽东在10月20日的电文中,部署“留杨成武团在恒山、五台山地区,坚持游击战争”,这是毛首次正式提出部署一团的兵力于敌后。次日,对开展敌后游击战争仍持审慎态度的毛泽东再电朱、彭、周,提出因杨成武团要“准备长时期内独立自主地活动于冀察晋三省交界地区”,须“速即配备军事上政治上高级的可靠干部若干人以增强之,通讯方法及通讯材料须准备用至两年之久”,并“给予一个骑兵连”。另外,考虑到五台山脉战略位置很重要,毛提出:“请考虑从总部特务团中派出一个最好的营,配备能够领导三千人以上的军政干部若干人,独立自主的长期活动于五台山脉地区,与杨成武部相呼应。”为使杨成武团便于与后方联络并相互呼应,他还提出宋时轮团全部准备长期活动于长城以北大同、雁门以西地区,东与杨成武、南与一二〇师主力相呼应。[3]89-90随着形势的变化和对游击战思考的加深,毛泽东此时把八路军的军事方针表述为“独立自主的游击战和运动战”,采用此战法的原因是“军事上的第一要义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如果大量军队采用运动战,而八路军则用游击战以辅助之,则胜利之券,必操我手。”[16]379但毛泽东无法推动国民党军队按其思路同日军交战,加上华北形势岌岌可危,在10月23日致电彭雪枫并告八路军各将领,表示对阎锡山所提“在不利情况下,两军团结一致,用游击战争坚决抵抗日寇进攻之方针”,持“完全同意”的态度。游击战在战场的位置为“敌之侧翼及后方”,在山西则“应分为晋西北晋东北晋东南晋西南四区”,虽然八路军的敌后游击战尚未铺开,但就后来中共在山西的布局来看,此时毛对敌后游击战的整个战局布局已逐渐成型。

11月8日,太原失守,毛泽东对总体形势又作出新的判断。他当即致电周、朱、彭、任并告各师首长,提出太原失守后,华北总形势是“正规战争阶段基本结束,游击战争阶段开始,这一阶段游击战争将以八路军为主体,其他则附于八路军”。在这种新形势下,毛泽东首次明确提出八路军要在山西创建能够函纳提供给养、兵源的根据地,“应该在统一战线之原则下,放手发动群众,扩大自己,征集给养,收编散兵,应照每师扩大三个团之方针,不靠国民党发饷,而自己筹集供给之。”在具体布局上,以吕梁山脉为八路军的主要根据地,115师主力及“总部宜立即开始西移”,“一二九师全部在晋东南,一二〇师在晋西北,准备坚持长期的游击战争,非至有被截断归路之危险时,其主力不应退出山西”。[3]111-112几天后,毛泽东对在山西建立根据地的认识坚定下来,提出“必须”使山西全省的大多数乡村化为游击根据地。他还指示八路军总部、115师在扩大军队方面注意及时抓一把,再迟亦将不可能了。

面对八路军在山西的展开,日军在占领太原后,立即就抽出大量兵力来对后方进行“清剿”,在中共中央和八路军总部的指挥下,日军对晋察冀、晋西北地区和晋东南地区抗日根据地的进攻都以失败告终。八路军各部在战斗中积极开展山地游击战争,逐步实现了在山西战略展开的预定目标,相继站住了脚跟,为之后中共在整个华北的战略展开奠定了基础。

游击战的战略本就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再加上中共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山区成功的生存斗争经验,毛泽东在战略防御阶段很自然的把山地游击战确定为八路军的主要作战方式。但随着战局的变化,毛泽东开始逐渐考虑把游击战发展到平原地区。1937年12月,毛泽东、彭德怀提出:趁敌人空虚,派两个支队到平汉路以东地区游击。毛泽东指出,“该两支队出去须十分谨慎、周密、灵活,根据情况灵活地决定自己行动”。[3]128-1291938年2月4日,八路军总部命令晋察冀军区部队向平汉路、正太、同蒲等铁路线出击,打击和钳制敌人。5日,又命令129师派得力支队出平汉路以东,袭扰津浦路沿线之敌。当然,这次还只是试探性的小部队行动,但聂荣臻向总部报告说,能够感到“敌各处守兵都较薄弱”,而且“群众抗战情绪极好,经过之地都欢迎,沿途老幼男女对我之热烈,喜形于色”。[17]41

随着日军主力掠过华北,集中于陇海路,毛泽东开始考虑派遣主力出动到敌后河北、山东等地活动。他指出,“当敌集力攻陇海路时,河北全境及山东境内乃至江苏北部必甚空虚,同时晋察绥三省之敌一时尚无力南进”,在此情况下,请考虑“用一一五师全部向东出动,徐旅由阜平出至天津、沧州、北平、石家庄间,师部率陈旅由现地经邯郸、磁县地域出至沧州、齐河(济南北岸)、石家庄、彰德间活动一时期为第一步。如证明大兵团在平原地域作暂时活动是有利的,而且渡黄河向南与渡运河向西均不成问题,则实行第二、第三等步。否则至不能立足时及他方紧急时,向安徽、河南出动,或向西撤回。”但毛泽东对此仍持谨慎态度,他认为这一战略行动从抗日军事战略来说是必要和有利的,但“问题是比较带冒险性”[3]157-158,并且2月份,毛泽东设想的长期抗战的重要战略支点仍是在山区,并无华北平原。

设想虽然大胆,但落子确须审慎。毛泽东虽然把以上考虑电达八路军各首长,但并未要求马上着手落实,他明确电告前线领导人:“军委指导只提出大的方针,由朱彭根据此方针及当前情况作具体部署。军委有时提出具体作战意见,但是建议性质,是否切合情况,须由朱彭按当前敌情情形加以确定,军委不加干涉。”[3]190对于敌后作战及发展方针,出于对国共关系、对壮大八路军力量的考虑,他着重提出,“在不被敌根本隔断条件下”,八路军应在敌后配合友军坚决作战,“如果八路军全部被限制于华北敌之包围圈中,根本不能转移至陕甘豫地区,则对整个抗战及全国政治关系都是不利的。这是政治局战略决定之基本精神。从战争长期性出发,必须如此,方为有利。”[3]192-193

随着日军兵锋过后原有地方势力的衰落,八路军在河北及山东地区的发展非常顺利,1938年1月,陈再道率八路军一二九师东进纵队进入冀南时,只有500多人,但很快吸收、改编金庆江、李景隆等大股民团、会匪武装,短短几个月,在二十几个县建立了抗日政权,“由原来六个老连,发展至三个团及若干个支队,共两万余人,并组建了五个军分区”。[18]2354月5日,毛泽东提到:山东省委书记黎玉称,那边游击战争大可发展。

另外,日军进攻山西期间,毛泽东始终为西北地区的安全担忧,3月29日,还致电朱德、彭德怀,认为敌我情况有很快发生严重变化之可能,敌亦确有进攻陕北,在政治上打击共产党之计划。但4月5日,毛致电彭德怀,判断形势后改变了以前的看法,认为“依敌现有力量,判其大致不会过河”[1]242。

随着华北地区八路军的良好发展态势及日军对西北地区的威胁减轻,4月21日,毛泽东与张闻天、刘少奇发出《在河北山东平原地区大量发展游击战争》的指示:“根据抗战以来的经验,在目前全国坚持抗战与正在深入的群众工作两个条件之下,在河北、山东平原地区广大地发展抗日游击战争是可能的,而且坚持平原地区的游击战争也是可能的”,指示号召全党和八路军部队:“在河北、山东平原地区,应坚决采取尽量广泛发展游击战争的方针”。[3]217这一变化意味着中共的战略重心由山西一地扩大到整个华北。之后,毛泽东专门致电项英,提出发展华中敌后游击战争,强调条件与内战时候已有很大不同,“在一定条件下,平原也是能发展游击战争”。[3]22022日,八路军总部做出具体部署,调派129、115、120师各部东进,兵锋直指敌后的冀南、冀东、冀鲁边地区。之后,中共武装开始向敌后全面挺进。

随着毛泽东对游击战军事方针认识的日益清晰,1938年5月,《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和《论持久战》发表,标志着毛泽东对抗战时期游击战战略思考的成熟,此后,毛泽东再没有就游击战发表新的文本。其实早在3个月前,面对党内外的各种质疑,毛泽东就已经开始澄清外界对自己游击战略的误解,他指出,“有人说,我们只主张游击战,这是乱说的。我们从来就主张运动战、阵地战、游击战三者的配合”。[3]170毛泽东在《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中,基于“战争的基本原则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的原则,全面系统阐述了游击战在抗日战争中的战略地位,并将八路军的作战方针表述为,“基本的是游击战,但不放松有利条件下的运动战”。这种表述显然要更加科学和准确,也更易为全党全军所接受和执行。自抗战全面爆发以来中共对游击战军事战略方针的演变由此宣告完成。

结语

抗战爆发后,基于对中日两国国情、两国军事力量相差甚大的清醒认识,毛泽东一方面继续坚持游击战的战略方向,随着政治军事形势的变化不断调整具体方针,另一方面不断进行经验总结,通过实际工作的成功开展,逐渐统一了党内对游击战的不同认识。在具体表述上,从8月1日“在整个战略方针下执行独立自主的分散作战的游击战争”,到洛川会议期间的 “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争,包括有利条件下消灭敌人兵团与在平原发展游击战争,但着重于山地”,再到9月21日“这就是真正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不是运动战)”,最后表述为“基本的是游击战,但不放松有利条件下的运动战”,明显可以看出中共从抗战之初就一贯秉持游击战的作战思路,并随着国内外政治军事局势的变化,对其不断调整完善,最终在党内达成统一。

1938 年 11 月 6 日,毛泽东在中共六届六中全会上,对中共抗战初期军事战略方针的确立过程作了总结。他说,卢沟桥事变后,我党军事战略面临着从“过去的正规军和运动战”向“游击军(说的是分散使用,不是说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和游击战”的转变,这个转变应该是非常困难的,但中共领导的抗日武装却相当顺利地执行了这个转变,“这是由于广大的干部适时地接受了中央的正确指导和灵活地观察情况而获得的,虽然曾经在中央和一部分军事干部之间发生过严重的争论。”毛泽东认为,这一转变的意义“关系于整个抗日战争的坚持、发展和胜利,关系于中国共产党的前途非常之大,只要想一想抗日游击战争在中国民族解放命运上的历史意义,就会知道的。”[19]745-746

注释:

①代表性的研究成果有杨奎松:《抗日战争爆发后中国共产党对日军事战略方针的演变》,《近代史研究》1988年第2期;杨奎松:《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对日军事战略方针的演变》,《历史研究》1995年第4期;李树泉:《毛泽东与抗战初期中共军事战略方针的转变》,《军事历史研究》2014年第3期;于化民《中共领导层对华北游击战场的战略运筹与布局》,《历史研究》2015年第5期;黄道炫:《中共抗战持久的“三驾马车”:游击战、根据地、正规军》,《抗日战争研究》2015年第2期;杨奎松:《抗战初期中共军事发展方针变动的史实考析——兼谈所谓“七分发展,二分应付,一分抗日”方针的真实性问题》,《近代史研究》2015年第6期。杨奎松在其研究中认为,中共一开始并未坚持游击战,而是随着形势变化从运动战向游击战转变,此问题明显还有可探讨的空间。

②7月,国民党改派复兴社书记长康泽介入中共谈判,他将中共中央提交给蒋的《中共中央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进行大量删改,甚至连“共产党”三个字都不许提,同时并坚持红军改编必须要接受中央政府选派的参谋长和联络参谋等。参见杨奎松:《失去的机会:抗战前后国共谈判实录》,新星出版社201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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