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源教授治疗激素依赖性皮炎经验探析

2017-01-16 00:42任禾指导杨雪源
中国中医急症 2017年6期
关键词:肾阴心火皮炎

任禾指导 杨雪源

(南京中医药大学,江苏南京210029)

·薪火传承·

杨雪源教授治疗激素依赖性皮炎经验探析

任禾△指导 杨雪源

(南京中医药大学,江苏南京210029)

杨雪源教授从事中西医结合治疗皮肤疾病多年,其中对变态反应性皮肤病的治疗颇有心得。杨教授认为心火偏旺、肾阴不足是面部激素依赖性皮炎的重要病机,故以清心滋肾为治疗原则,以天王补心丹为基本方,结合临床随证加减,取得了较好疗效,为临床诊疗拓宽了思路。

面部激素依赖性皮炎天王补心丹名医经验杨雪源急症

面部激素依赖性皮炎(FCAD)是面部长期反复不当外用糖皮质激素引起的炎性皮肤病,经外用激素治疗原发皮损消失,停药后再次出现炎性损害,需反复使用激素制剂以控制症状并逐渐加重的一种皮炎,以局部红斑、丘疹、脓疱、干燥脱屑、色素沉着伴灼热、瘙痒及疼痛等为主要临床表现[1]。现代医学对本病的发病机制尚未认识完全,研究认为长期外用激素制剂可导致皮肤屏障功能损伤,活化各种相关炎性细胞因子,加重炎症反应,并可诱发微生物感染,同时表皮内糖皮质激素受体-α的数量及其与激素的亲和力也异常改变,使局部代谢产物堆积,血管收缩功能异常[2]。这些因素都对本病的发生起重要作用,但其真正的发病机理还需进行更深入的研究。杨雪源教授系中国医学科学院皮肤病医院副院长、主任医师、医学博士、硕士研究生导师。其从医几十载,专心致力于中西医结合治疗变态反应性皮肤病的研究,造诣颇深,其对FCAD的治疗更是有着独到的见解。笔者有幸跟师学习,现将导师经验与心得归纳总结如下。

1 明辨病因,溯流求源

FCAD在中医学古籍中无相关记载。因其发病主要与外用激素有关,现代医家多将本病归于“药毒”范畴。杨师常以内外统分其病因,外因者主要责之于邪毒侵袭,因激素类药物性甘温、偏辛燥,具有“壮火”之效,然“凡天地之间,变常则咸为毒”[3],激素久用必成“邪火”,助热而伤阴;内因者,现代中医学家多从卫气营血析因,而鲜有立足五脏的报道[4]。但杨师以为本病病位在心肾二脏,据《素问·刺禁论》“心部于表,肾治于里”[5]知肾水上济心阴,使心阳布散于外而不亢,心火下温肾阳,使肾阴潜藏于内而不寒,心肾二脏表里相应、阴阳互助,共同维护机体平衡。杨师承其要领,常言激素久用肾阴耗竭,可致心火独旺于上,外灼肌肤腠理,故而发为本病。

2 把握病机,辨治相得

根据本病发病特征,杨师归结其病机为本虚标实,心肾阴阳互损,并以此为纲确立治法方药。杨师强调FCAD的防治,首先是避免激素接触,其次才是内外药物的治疗。《丹溪心法》云“有诸内者,必形诸外”[6]。体表的所有表现,包括皮肤疾病的发生,都与内部脏腑的改变有着密切的联系,因此杨师在临床施予外用药的同时,也及其重视内在调治。杨师常念“外治必本乎内,知乎内以求乎外,治其内以愈其外”,用以告诫吾辈临证治疗时当以整体为基,以外揣内,以内为本,内外兼治,杨师本乎于此,从心肾二脏着手治疗,收效甚佳。

2.1 心火偏盛为其标杨雪源教授强调激素为温燥之品,长期使用会助心生火,为本病重要的致病因素。从FCAD纵观皮肤诸症,多具红肿热痛之象,更有痈疽、疔疮、疖肿及溃疡等火热阳毒之证。《素问·至真要大论》中记载“诸痛痒疮,皆属于心”[7],即指出凡皮肤疮疡、红肿发痒,均与心有关,后刘完素在“五运主病”中将其改为“诸痛痒疮疡,皆属心火”,并进一步阐述道“人近火气者,微热则痒,热甚则痛,附近则灼而为疮,皆火之用也”[8]。杨师常启吾辈心主火,激素久用化热入心,致心火亢盛灌注血脉,热邪与血相搏,灼伤腠理发于皮肤,则表现为面部鲜红斑、灼热、肿胀、刺痒及疼痛,多伴心烦失眠、小便短赤、舌边尖红、苔黄、脉数等心火亢盛证。又言心主血脉,心之阳气推动血液在脉管中正常运行,四肢百骸得以荣养。若长期反复不当用药,则激素药毒蕴结皮肤、壅滞脉道,引起心主血脉功能失调,致血液瘀阻于腠理、肌肉,发为疮疡。血脉不通无以润养肌肤,则表现为皮肤干燥、脱屑及瘙痒。本病早中期心火偏盛,杨师多选用黄芩、黄连、栀子、牡丹皮等清心凉血之品。

2.2 肾阴不足为其本肾为先天之本,生命之根,杨师常言FCAD中后期与肾关系同样密切。肾阴为一身阴气之根本,《类经图翼》曰“五脏之阴非肾阴不能滋”,故各脏腑生变,病久必及肾阴,而肾阴亏虚,五脏也无以荣养[9]。本病病程较长,多迁延难愈,且激素乃甘温辛燥之品,炼火灼津,久病久用必伤肾阴,在内表现为五心烦热、形体消瘦、头晕耳鸣、便秘尿黄等阴亏之症,向外则发为红斑丘疹、灼热刺痛等虚热之象。

杨师立足中医整体观念和治病求本思想,认为肾之阴阳化生元气,为诸气之源,据《灵枢·本藏篇》记载“卫气所以温分肉,充皮肤,肥腠理,司开合者也”[10]。故卫气必出于肾中,滋于水谷精微,升发于上焦,循于皮肉之间。若肾气充盛,则皮肉得以温煦,腠理开阖有度;但若激素久用肾阴耗竭,元气无所化生,卫气无以资助推动,则皮肤防御功能减退,更易为激素外邪所扰,长此以往形成恶性循环。

临床多见此证于中后之期,杨师析心火亢盛久及肾阴,而肾亏之下,心阳更无以制。岭南医学派褟国维前辈认为皮肤病后期尤以补肾为重,提出“平调阴阳,治疗之宗”[11]。故杨师用药多以滋肾育阴之品,如生地黄、熟地黄、旱莲草、女贞子、龟板、鳖甲等。

3 “天王补心”调心肾

“夫心者火也,肾者水也,心肾相交,水火相济”即肾水上益心阴,使心阳不亢;心火下助肾阳,使肾水不寒,心肾二脏相互制衡[12],“阴平阳秘,精神乃治”。杨教授认为本病因激素类药物的作用使肾水亏乏,不能上制使心火独亢;且心火上燔,不能下济而肾水独寒,旺者愈旺,亏者愈亏,两者反复,水火阴阳失于既济协调,终成阴虚火旺、心肾不足之证。故导师临床多从心肾论治本病,以清心滋肾、调和阴阳为主要治法,以天王补心丹为基本方化裁。

天王补心丹始载于《校注妇人良方》,方由人参、茯苓、玄参、丹参、桔梗、远志、当归、麦门冬、天门冬、柏子仁、酸枣仁、生地黄组成,具有滋阴清热、养心安神之效[13],针对阴亏火扰、心肾不足而设。本方重用生地黄,取其滋肾水,水盛制火之意;玄参、天门冬、麦门冬甘寒滋润以清虚火;丹参、当归补血养血;人参、茯苓益气宁心,酸枣仁、五味子敛心安神,远志、柏子仁养心安神。吾师根据本病前中后期侧重不同,予加减调整用药,初期治以清心泻火,辅以滋阴补肾;后期治以益肾固阴,辅以宁心清热,使“阴平阳秘,水火既济,自然无病”[14],在临床上疗效颇佳。

4 病案举例

祁某,女性,32岁。2016年3月22日初诊。面部反复红斑、丘疹伴瘙痒1年余,加重1周。1年前患者因面部红斑瘙痒,自行购入“皮康王”乳膏间断外用,每次用药数天后症状即可缓解,但停药后易复发,且皮损逐渐加重。1周前外出游玩时症状再作,使用“尤卓尔”乳膏3 d未见明显好转,遂来我院就诊。现患者面部起红斑、丘疹、脱屑,伴明显刺痛及灼热感,口舌生疮,食欲下降,大便干,小便黄,夜间虚烦难寐,有时腰膝酸痛。既往体健。专科检查:面部散在分币大小鲜红色斑丘疹,相互融合成片,境界不清,皮肤干燥、脱屑,轻度肿胀,颊部可见毛细血管扩张。舌质红绛,苔黄,脉细数。中医诊断:药毒(阴虚内热证)。西医诊断:FCAD。治以清心泻热、滋阴补肾。拟天王补心丹方化裁:生地黄30 g,黄芩10 g,连翘10 g,玄参15 g,丹参15 g,麦冬30 g,天冬30 g,当归30 g,远志15 g,茯苓15 g,荆芥10 g,防风10 g,桂枝10 g,桔梗10 g。14剂。水煎服,每日1剂,连服14 d。配合口服西替利嗪片,每日1次,外用维生素E软膏及吡美莫司乳膏,早晚交替。嘱患者停用自备外用药物及化妆品。二诊(2016年4月6日):患者面部丘疹、肿胀基本消退,红斑较前变淡,刺痛感及灼热感减轻。现面部可见局限性淡红色斑片,覆细小糠状脱屑,有时有瘙痒及紧绷感,纳食欠佳,二便正常,夜寐欠安,舌红苔白脉细。上方去黄芩、连翘、荆芥、防风,减生地黄至20 g,加女贞子20 g,墨旱莲20 g,炒三焦各10 g,炒白术10 g。14剂,服法同前。继续外用维生素E软膏及吡美莫司乳膏。三诊(2106年4月25日):面部已无炎性皮损,但皮肤较干燥,伴毛细血管扩张,一般情况良好,为巩固疗效,继用上方7剂。建议激光治疗毛细血管扩张,嘱长期外用维生素E软膏。

按:本例患者皮损表现以红肿热痛为主,且有口舌生疮之象,此为心火亢盛上炎头面所致,又见虚烦不安、腰膝酸痛等肾阴不足之症,故辨为阴虚内热证。首方以生地黄为君,清热凉血又可滋阴补肾;黄芩、连翘同入心经,起清热解毒、消肿散结之效;丹参、玄参清热降火、滋阴凉血;麦门冬、天门冬养阴生津;当归补血润燥;远志、茯苓宁心安神;荆芥、防风祛风止痒,散表透邪;桂枝合麦冬交通肾阴心阳[15];桔梗疏通肺胃之气,引诸药上达头面。二诊诸症皆轻,热势已大去,但阴亏仍在,故加女贞子、墨旱莲滋补肝肾之阴以养精血;炒三焦健脾消食使补而不滞;炒白术润肤以止痒。本方清补并用,心肾兼治,阴阳同调,诸药合用使心火得清,肾阴得滋,药对病机,故疗效颇佳。

5 结语

FCAD作为激素滥用而出现的新病种,虽病因明确,但病机复杂,临床多迁延不愈,反复发作,治疗颇为棘手。杨雪源教授根据中医学理论,以整体观为指导,通过对心肾二脏的辨证分析,将天王补心丹方灵活运用于本病的治疗,且取得了良好的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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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249.8

A

1004-745X(2017)06-0985-03

10.3969/j.issn.1004-745X.2017.06.014

2016-11-05)

△通信作者(电子邮箱:1289845087@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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