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效良方》针灸学术思想探讨

卢承顶，田思胜，张永臣

(山东中医药大学，山东 济南 250355)

医籍探析

《奇效良方》针灸学术思想探讨

卢承顶，田思胜，张永臣

(山东中医药大学，山东 济南 250355)

《奇效良方》为明代董宿、方贤等编撰的一部荟萃前人经验的医学方书，卷五十五为“针灸门”，专论针灸。该书秉承历代前贤针灸要旨，注重以针刺手法调气补泻，于复式针法贡献最大，提出“荣备回避八法”，倡导针刺之前务使气血调和，主张针刺治疗始终均需治神，强调刺灸须谨守禁忌，重视奇穴效验并设专篇论述，补充和丰富了针灸学理论和实践，对针灸学的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奇效良方；针灸；学术思想；复式针法；奇穴

《奇效良方》[1]全名为《太医院经验奇效良方大全》。该书原为明正统年间(公元1436～1449年)太医院院使董宿所辑，后由继任太医院院使方贤续补，御医杨文翰校正，于明成化六年(公元1470年)刊行。该书共69卷，分为64门，其中卷五十五为“针灸门”，乃“将前人立法，各经治病之穴，并用针之法，《针经》备载其详，所有缺略者，开列于后”而成，该卷共39篇，论述了针法、治神、禁忌、奇穴等针灸内容，对于针灸学的发展有很大贡献，现就该书学术思想探讨如下。

1 注重针刺手法，调气补泻

《奇效良方》“针灸门”39篇中有22篇都是论述针法的，可见该书对针法的重视。元代窦汉卿提出“原夫补泻之法，非呼吸而在手指”[2]，注重针刺手法，并在《针经指南》中提出“手指补泻”十四法。《奇效良方》“指法一十四条”继承其学术观点，倡导针法调气以使气至病所。该书所载针法与窦氏略有不同，如将“循法”易为“掐法”，“掐者，凡下针于所部分经络，用手上下掐抹之，使气往来，推之则行，引之则上。”意旨与窦氏“循法”基本相同[3]。该书所载催经行气的“努法”在窦氏十四法中未见，“如气不至，令病人闭气一口，着力努之，外以泻针引之，则气至矣”，后世李梴的《医学入门》也辑有“努法”，盖祖此而来[3]。对于“盘法”，该书单独列出并详细论述，“盘针法，且如针中脘关元之穴，先刺入二寸五分，退出一寸，只留一寸五分在内，盘之，且如要取上焦胞中之病，用针头迎向上，刺入二分，补之，使气攻上，若脐下有病，退出二分。”

注重复式针法调气，是该书的特色所在，其收录的复式针法包括“赤凤摇头”“苍龙摆尾”“龙虎交战”“龙虎升腾”“子午捣臼”“烧山火”“透天凉”“阳中隐阴”“阴中隐阳”“留气法”“进气法”“提针法”和“针解法”等等。相较于徐凤《针灸大全》中“金针赋”中以歌诀所述的手法，《奇效良方》在一些手法上的论述更加详细具体，临床实用性也更强，如“赤凤摇头：凡下针待气，要上行闭其下，要下行闭其上，进针从辰至巳，退针巳至午未，进针则左捻，退针则右捻动也。”“苍龙摆尾：凡下针飞气，至关要去处回拨者，将针散漫伏之，如船中之舵，左右随其气，轻而拨，其气自交，周身遍体夺流，不失其所矣。如气不行，将针动伸动提。”该书中独载的“针解法：凡刺手足，欲使气上行，以指下抑之；使气下行，以指上抑之。用针头按住少时，其气自然行也”，是辅助手法中的“按法”与“按针法”揉合在一起的一种综合手法，可能是作者临床行气针法的经验总结[3]。

在补泻手法上，该书突出介绍了“九六补泻”，如“补法：凡用九阳数，行四九三十六也。泻法：行六阴数也，行三六一十八也。”对于补泻提针，该书认为“此法用之大有验”，并详细论述了补泻法,“假令此穴合针五分，先针入二分，候得气，再入二分，至四分，候得气，更针一分，撞五分止，然后急出其针，便以左手大指按其针穴，勿令出血，是为补法。假令此穴合针五分，便针入五分，候得气，便起针二分，少停又起二分，少停候得气，又起针慢出，不用左手闭针孔，令其气出，是为泻法。”

《奇效良方》中的这些复式针法被《针灸大成》等医籍所收入而得以广泛传播，对后世复式针法的学术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一般认为“金针赋”是复式针法的重要学术来源，但据考察《奇效良方》对复式针法理论的承先启后作用的学术贡献应该更大[4]。

2 必使气血调和，定而后刺

在针刺之前，须体察患者的形气状态，使患者气血调定，是针刺的重要注意事项。《灵枢·终始》强调：“大惊大恐，必定其气乃刺之。乘车来者，卧而休之，如食顷乃刺之。出行来者，坐而休之，如行十里顷乃刺之。[5]”窦汉卿在《针经指南》也指出：“然大寒无刺，令病人于无风暖室中，啜以粥食，饮以醪酪，令病人无畏寒气，候气血调匀，然后可刺。[2]”杨继洲在《针灸大成》中注解《标幽赋》“定形气于予心”时也指出：“经云：凡用针者，必先度其形之肥瘦，以调其气之虚实，实则泻之，虚则补之，必先定其血脉，而后调之。[6]”足见针刺前对患者气血调摄的重要性。

对此，《奇效良方》则别具匠心的提出“荣备回避八法”，倡导在针刺之前积极的调摄患者气血，即“风：凡用针刺，天气风盛，令病患避风之处刺之，无伤也。寒：凡用针刺，天气寒冷，令病患向温暖处，先饮汤液醴。暑：凡用针，夏月热盛血淖，而多脱其血，以新水洗其面，于风凉处坐，而然后刺。湿：凡用针刺，令病患致于高原之处，先服辛燥之物，然后刺。阴：凡用针刺，遇阴气重，气血不行，先服温补之药，然后刺。燥：凡用针刺，遇夏月烦躁，令病患于风凉处，先服宣通气血之药，然后刺之。车：凡用针刺，若病患乘车而来，其人经络解(亻亦)，不可便刺，气血定，然后刺之。马：凡用针刺，若病患乘马而来，必血气乱而困于身，候气定然后刺之。”这些对于容易影响人体气血的气候因素以及车马劳顿进行调摄的方法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切合临床实用，而且结合药物作用以达到气血调定的状态，而后再施针治疗，对于当前针灸治疗中积极的调整患者的机体状态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3 凡施针刺之法，必先治神

针灸治神贯穿针刺治疗的始终，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针灸的临床疗效。《素问·宝命全形论》强调：“凡刺之真，必先治神。[7]”《灵枢·本神》也指出：“凡刺之法，必先本于神。[5]”《奇效良方》秉承《内经》治神思想，对针灸治神做了全方面的论述。就治神来说，前文所论针刺须体察患者形气使气血定而后刺，可谓是针刺之前医者先察神重要内容。

在针刺时，该书强调“医与病者，各自正己之神。”对医者而言，要“临病之处，目无邪视，心无邪念”“凡用针之时，必专务一目无他视，静意想适之变”“志诚信意，如侍宾客”，此外该书还提出禁咒法：“凡用针之时，医须默默诵其咒语曰：大哉干元，成就成天，神针到处，万病如拈，急急如律令。敕摄。”针刺时诵咒有助于医者精神专注，如高武在《针灸聚英》中所言:“但针工念咒，则一心在针。故曰：如待所贵，不知日暮也。[8]”对患者而言，要“发其信心，所刺之处”“自言已病之过，从今针后，再不敢犯也”，另外，该书还提出“停针待气病人作用”，要求患者采用良好的体位和保持平和的心态，以利于针刺调气，治病祛疾，即“起居：停针待气之间，令病患平直坐卧而已。存想：凡用针刺病患，心无邪念，其邪气易除耳。取穴之时，令病患坐卧平直，其用针顺快矣。调嗔：凡停针待气之间，令病患忘忧绝虑，勿暴喜怒动其心。绝虑：若停针待气之间，令病患忘其忧，绝其虑者也。”

针刺之后，该书提出“针毕病患禁忌八法”，强调患者要注意神的调养，保持情绪平和，避免因情绪波动等各方面的因素而耗散神气，如“喜：凡病患针毕数日，切忌暴喜。喜则伤神，神既有伤，旧疾不除，新病又生矣。怒：凡病患针毕数日，勿令暴怒。怒则伤肝，其魂无定，血无所归，何疾不生。……劳：凡病患针毕数日，勿令劳役。劳役则伤气，气耗则旧疾不除，新病又生矣。醉：凡病患针毕数日，忌大醉。醉则血气盛，卫气竭，气竭则荣血必脱矣。饱：凡病患针毕数日，忌大饱。饱则伤筋脉，横解血溢满也。”

4 刺灸须守刺禁，毋犯其忌

《奇效良方》重视针灸禁忌，强调“凡医者若不能知此诸般禁忌，趋吉避凶，妄乱针灸，非惟不能愈疾，甚者或致患人伤生丧命，为害非轻。”该书从多个方面论述了针灸禁忌，如书中“行针法”中指出:“大饥大饱宜避忌，大风大雨亦须容，饥伤荣气饱伤腑，更看人神俱避之。”在天人禁忌上，该书以歌诀的形式记载了“逐日人神所在不宜针灸”“尻神”“人身血忌不宜针灸出血”“针灸瘟·神”等4方面的禁忌，对于这些针灸禁忌，该书也主张辨证看待，“若遇卒急暴患，何取选择避忌，即不可拘此。”在禁针禁灸穴上，该书以歌诀的形式记载了21个禁针穴和29个禁灸腧穴，即“禁针穴法：禁针穴俞古今留，囟会神庭脑户由。……关元胎死不能下，子母俱亡切莫投”；“禁灸穴法：哑门风府及承光，攒竹睛明与少商。……避灸穴中二十九，用针补泻即安康。”

此外，该书在“八证勿刺针之无功”中总结了8种针刺无效的病症，警示医者切勿施针：“便黑：不拘伤寒杂病，若大便黑色，皆是真气已失，俗云换肠死证，勿刺之。吐异：其病临食之间，吐出异色之物，后日必死，勿刺之。……失神：老子云：气来入身谓之生，神去于身谓之死。所谓不离其身，自遗其咎，得神者昌，失神者亡。失溺：病患不觉，小便自出者，乃是小肠经无气也，后日必死，慎勿刺之。”对于这些危重病症，就现在来看禁针并非绝对，如失聪、失溺用针反而具有很好的疗效。就当时的医疗卫生条件而言，该书提示谨慎用针是有一定意义的，再者，该书作者均为宫廷服务，谨小慎微也是宫廷医学的特色。

5 重视奇穴效验，专篇论述

奇穴是腧穴的主要类别之一，《灵枢·刺节真邪》中称之为“奇输”。因奇穴对于某些病症具有特殊的治疗作用，故为历代医家所重视。但在明代以前的文献中，奇穴的记载多散见于医籍的各篇章中，直至《奇效良方》才设“奇穴”篇，专为论述。该书中共收录奇穴26个，记载了奇穴的名称、定位、主治病症及刺灸方法，相较之前文献对奇穴的论述更为详细，不少奇穴为该书首载，如“四缝四穴，在手四指内中节。是穴用三棱针出血，治小儿猢狲劳等证。”“耳尖二穴，在耳尖上，卷耳取之，尖上是穴。治眼生翳膜，宜灸七壮，不宜灸多。”该书部分奇穴附有疗效评价，如：“十宣十穴，在手十指头上去爪甲一分，每一指各一穴，两手指共10穴，故名十宣。治乳蛾，用三棱针出血，则大效矣。”“鼻准一穴，在鼻柱尖上。是穴专治鼻上生酒醉风，宜用三棱针出血，立效。”该书中的这些奇穴多有效验，至今仍为医家所重视，在临床上广泛应用，其中有19个被收入针灸教材《经络腧穴学》中。《奇效良方》专列奇穴，奠定了奇穴的学术地位，此后《针灸大成》《类经图翼》《针灸集成》等书均专列奇穴篇，所载之奇穴数目也越来越多，使奇穴成为腧穴的重要组成部分，经络腧穴理论也更加完善。

《奇效良方》作为综合性的医学方书，并未专门收录针方，而是秉承历代前贤针灸经验，侧重于针法、治神、禁忌、奇穴等针灸学基本理论的论述，如该书针法尤其是复式针法的论述，促进了针刺手法理论的发展，该书提出“荣备回避八法”，倡导针刺前积极的调定气血，具有一定的现实指导意义，而且该书设专篇论述奇穴，促进了经络腧穴理论的完善。因此，在针灸学发展过程中，《奇效良方》的贡献是不容忽视的。

[1] 明·董宿辑录,方贤续补.奇效良方[M].天津: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2003

[2] 康锁彬.诠新针经指南[M].石家庄:河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2:105-334

[3] 吴耀.《奇效良方》对针刺手法理论学术的责献[J].上海针灸杂志,1991(2):39-40

[4] 吴耀.《奇效良方》综合针刺手法理论源与流的考析[J].针灸临床杂志，1998，14(5):1-3

[5] 田代华,刘更生整理.灵枢经[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24-30

[6] 明·杨继洲.针灸大成[M].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1998:54

[7] 田代华整理.黄帝内经素问[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53

[8] 明·高武.针灸聚英[M].天津: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1999:173

Academy Thought of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 fromWonderfulWell-TriedRecipes

LU Cheng-ding,TIAN Si-sheng,ZHANG Yong-chen

(ShandongUniversityofTraditionalChineseMedicine，Jinan250355，China)

WonderfulWell-TriedRecipesis a medical book compiled by DONG Su,FANG Xian and so on，which has a wide collection of previous experience in the Ming Dynasty.The 55th volume especially studies on the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This book has inherited previous experience on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It focuses on acupuncture manipulation of regulating Qi and reinforcing and reducing and does the most for the comprehensive acupuncture manipulation.It puts forward eight methods of harmonizing Qi and blood before acupuncture and stands for treating spirit throughout the acupuncture treatment.It emphasizes on the taboos of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 and attaches great importance to the effect of extra-point.In general it has supplemented and enriched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and made a great contribution to the development of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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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承顶(1987-)，男，2015级中医医史文献专业博士研究生。

△通讯作者：田思胜(1964-)，男，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医临床文献研究。

R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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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0779(2017)01-0059-03

2016-0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