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木郁达之”

李淑红刘华一唐艳萍李爽

1.天津市南开医院 天津 300100 2.天津市中医药研究院附属医院 3.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浅析“木郁达之”

李淑红1刘华一2唐艳萍1李爽3

1.天津市南开医院 天津 300100 2.天津市中医药研究院附属医院 3.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目的]探讨“木郁达之”的学术脉络和发展规律，以期更全面、更系统、更成熟地认识“木郁达之”的学术思想，进而更有效地运用于临床，提高临床疗效。[方法]从“木郁”、“达之”及“木郁达之”的提出、含义、病因、病机、发展以及新的认识等各方面，梳理历代重要医籍中关于“木郁达之”的论述，进行搜集整理，追本溯源。[结果]《素问·六元正纪大论》首次提出关于木、火、土、金、水五郁理论的论述，其中“木郁达之”为“五郁”治法法则之一。“五郁”之病，缘于运气太过和不及的变化所致，属于外感范畴，后经历代医家对其进一步论述，认为内伤也可致郁，同时对“木郁达之”中“木郁”、“达之”及“木郁达之”相关理论有新的领悟与发展。[结论]通过对“木郁达之”定义、病名由来、病因、病机等梳理，对其发展及新认识的分析与阐发，“木郁达之”的学术脉络和发展规律得以清晰，“木郁达之”的理论将更有效地应用于临床，造福患者。

木郁达之；五郁；治法；黄帝内经；中医基础；各家学说；中医文献

“木郁达之”为《内经》五郁理论之一[1]。所谓五郁，是指风、热、湿、燥、寒五气郁发反映在人体五脏之气郁滞后的病理变化。《素问·六元正纪大论篇第七十一》曰：“帝曰：善。郁之甚者治之奈何?岐伯曰：木郁达之……然调其气，过者折之，以其畏也，所谓泻之。”后世医家结合自身理解与实践，不断充实和扩展“木郁达之”的理论，并在治疗一些疑难杂病上产生深远影响[2]。

1“木郁达之”的理论来源

《素问·六元正纪大论篇第七十一》有曰：“帝曰：五运之气，亦复岁乎？岐伯曰：郁极乃发，待时而作也……木郁之发，太虚埃昏，云物以扰，大风乃至，屋发折木，木有变，故民病胃脘当心而痛，上支两胁，膈咽不通，食饮不下，甚则耳鸣眩转，目不识人，善暴僵仆。”该段文字，阐述了五运六气中木气被郁，导致一系列的异常气候变化，同时这些异常变化又对人体生理病理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木运太过可致胃脘痛、胁痛、膈咽不通、食饮不下等发生，木运不及则可致耳鸣、眩晕、目不识人，僵仆等的发生。经曰“天地有五运之郁，人身有五藏之应”，故“木郁达之”之理论属运气学说概念，是基于五行学说的指导及五运六气理论的背景下，加之当时天人相应的宇宙观下，构建的一个岁气运行与人体疾病关系的理论体系，这是中医“木郁达之”之理论导源[3]。

2 历代医家对“木郁达之”之“郁”的认识及发展

郁，《康熙字典》引《周礼》注为“声不舒扬”之义，《左传》注为“郁滞”，《诗经·秦风》曰“郁，积也”，《尚书》引申郁义为“愤结积聚”，王冰注释郁义为“郁抑”，刘完素曰“郁，怫郁也，结滞壅塞而气不通畅”，可见郁之本义无论为“郁积”、“郁抑”、“怫郁”，还是“愤结积聚”，都具有不舒畅、不调达即“声不舒扬”之义。郁有广义和侠义之分，通常中医讲的郁多为侠义之郁，即为情志不舒、气机郁滞而导致气机郁结的病变[4]，属于情志疾病。广义之郁者，不畅达之谓也，凡一切正气不达，邪气留止之状态皆为郁，郁证包含神郁、形郁、天人之郁三大类，内容涵盖人生诸病[5]。李金生[6]也认为，“郁”可分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之“郁”泛指气、血、痰、火、湿、食等病理产物和病理因素导致人体气机郁滞不通，故有“六郁”之说；狭义之“郁”指人体的精神、心里、情志等抑郁而导致肝气郁滞。故清代江涵暾在《奉时旨要》一书中曰:“因思万病之原，无论外感内伤，悉根于郁。”中医学对郁的认识，有《内经》的“五郁”之说，朱丹溪在“五郁”的基础上创立的“六郁”之说，以及张景岳的“情志致郁”之说。也有学者认为，“木郁”是指自然的风木之郁以及人体风木之脏肝胆之郁[7]。李清[8]认为六气升而不前为郁，同理降而不下也为郁。对木郁的认识过程，总先从运气学说范畴中的木郁发展起来。马莳在《黄帝内经素问注证发微》[9]中指出:“或有天时之郁而成之者，或以五脏之郁而自成者。”强调天气变化致郁的同时提出五脏可自郁成病。孙一奎倡导五脏“本气自郁”论，并首次提出“肝郁”之名及肝郁所致的临证表现。《赤水玄珠》云：“肝郁者，两胁微膨，嗳气，连连有声。”[10]李杲《脾胃论》曰：“气口大于人迎三倍，食伤太阴，故曰木郁则达之，吐者是也。”[11]进一步阐释木气主运之年，肺金收降之气，当居于下体郁遏不得行其令，仅反而在上，使气当升不升，当降不降，故曰木郁或“木郁之发”。肝木受邪，食塞胸咽，故曰“在上者因而越之”。清代江涵暾在《奉时旨要》中有“凡天之六气，人之七情，感之者，一失其畅顺之机，即病而为郁”之论，阐述了外感六气与内伤七情伤及人体，使气机失其畅顺，而为郁病。还有医家从五行与脏腑关系的认识出发，认为脏腑当中肝胆属于五行中之木，所以木郁即为肝胆郁[12]。《医碥》言“木郁者，肝气不舒也”，明确提出了木郁即为肝气不舒[13]。《医方考》言“木，肝木也，有垂枝布叶之象，喜条达而恶抑郁。若膈间有停痰宿食，抑其肝气，不得上达，则肝木自实，两胁大痛；脉来代者痛盛而脉止也。得吐则生，不吐则死，故主盐汤探吐。盐取润下，吐取肝木之宣畅而已。经曰：木郁则达之，此之谓也”[14]，根据五行中木的特点与肝的生理功能来论述木郁即为肝郁。唐容川指出：“肝属木，木气冲和条达，不致遏郁，则血脉得畅。”[15]肝属木，郁则血脉不畅，而达则木气冲和条达。也有医家认为木郁即为胆郁。《临证验舌法》言：“郁是气抑，抑则气不透，不透则热而为火也。第从来俱以郁火属之肝，而余独责之胆者，盖胆属少阳，其气尚稚，胆为甲木，其质尚嫩，所以最易被抑，一抑则其气闷而不舒矣。”[16]认为胆为少阳，与肝相为表里，具有生生之气功能，其质尚嫩，易被郁火抑制而出现气闷而不舒的症状。而《推拿抉微》则言“胆气郁为怒”[17]，《松峰说疫》云“凡木郁之病，风之属也，其脏应肝胆”[18]。综上所说，木郁应包括了肝郁、胆郁的脏腑之郁，但似乎以肝郁为主论述的比较多，而且肝郁理论较符合临床表现与实际。朱震亨在总结前人对郁证论述的基础上，又结合自己治疗杂病的临床实践与经验，创立了“气郁、湿郁、痰郁、火郁、血郁、食郁的六郁学说”[19]，认为“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生焉。故人身诸病，多生于郁”，气郁、血郁、痰郁、热郁、湿郁、食郁六郁之中又以气郁为诸郁之始，同时六郁又互为因果，彼此影响[20]。气郁可致气、血、津、液运行不畅成，进一步成为它郁之因。如气郁日久，化生火热，火热内遏不发为火郁；气为血之帅，气行则血行，气郁则血滞，而为血郁；气郁则津液输布障碍而致湿生，停潴于内成湿郁；湿聚酿痰为痰郁；气郁不运，脾失运化水谷之能，而成食郁。诸郁既成又可反碍五脏气机导致气郁。戴思恭说:“郁者，结聚而不得发越也。当升者不得升，当降者不得降，当变化者不得变化也。此为传化失常,六郁之病见矣。”[21]说明气机的升、降、出、入功能紊乱，可致六郁疾病的发生。对六郁的治疗总以治气为先。何梦瑶在《医碥·郁》说:“丹溪分六郁……大要以理气为主，盖气滞则血亦滞，而饮食不行，痰湿停积，郁而成火，气行则数者皆行，故所重在气，不易之理也。”[13]张介宾《类经·运气类》曰：“天地有五运之郁，人身有五藏之应，郁则结聚不行，乃致当升不升，当降不降，当化不化,而郁病作矣。故或郁于气，或郁于血，或郁于表，或郁于里，或因郁而生病，或因病而生郁。”[22]进一步拓宽了郁病的范围，并论述了郁与病互为因果的关系。尤且对“木郁”的论述最为精当，“凡木郁之病，风之属也，其脏应肝胆，其经在胁肋，其主在筋爪，其伤在脾胃、在血分”，认为木郁当为肝胆郁，及其木郁所致疾病的病位在胁肋、筋爪、脾胃与血分。徐金星[23]认为木郁应包括肝胆脏腑两方面之郁，且在临床表现及实际上多见以肝郁为主。畅洪昇[24]总结前人理论与经验，把郁分为五类，即脏气郁（五脏自郁）、病气郁（因病致郁）、情志郁（即七情致郁）、客气郁（即外感之郁）、药郁（指因治疗失误而致郁）。

3 对“木郁”之治法“达之”的论述及发展

“木郁达之”包含了中医的病位、病因病机及治疗法则。达，在《说文》中曰：“达，行不相遇也。”《说文解字注》：“今俗说不相遇尚有此言，乃古言也……训通达者，今言也。”可见“达”取通达之义。正如《黄帝素问直解》曰：“五行之气贵得其平，故木郁则达之。达，通达也。”[25]王冰最早在《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注曰“达谓吐之，令其条达也。”取吐法来治疗木郁，其达有条达之意[26]。《证治汇补》曰：“此木郁也，治宜达之。达者，通畅之义。”达为通畅之意[27]。《黄帝内经素问集注》曰：“木郁则舒达之。”达又为舒达之义。大多医家均以通释达，认为木郁所致之病当以解除木郁，即顺应木性，使之通畅调达，故以“通达”为治疗“木郁”的方法。[28]然而在对“通达”方法的具体理解和临床运用上，有医家确有对“通达”方法的不同认识。刘完素《素问要旨论》曰：“达者，在上涌之，吐令条达……故曰木郁达之，所谓吐令条达也。”[29]与王冰认识相同，即吐可令木调达。张景岳说:“达，畅达也，凡木郁之病，风之属也，其脏应肝胆，其经在胁肋……然木喜调畅，故在表者宜疏其经，在里者当疏其脏，但使气得通行，皆谓之达。”将木郁之病分表里而治，在表疏其经，在里疏其脏，目的在于使气血流通而谓之达[30]。叶天士云:“过郁者宜辛宜凉，乘势达之为妥，过升者宜柔宜降，缓其旋扰为先。”辛以发散，凉以清热，以顺木之调达之性，同时气机的升降有序亦为通达[31]。王履则指出：“虽然木郁固有吐之之理，今以吐字总赅达字，则是凡木郁皆当用吐矣，其可乎哉?”对木郁总以吐为通达的唯一方法提出疑问[32]。《医旨绪余》云:“木郁者，肝郁也，达者，条达、通达之谓也。木性上升，怫逆不遂则郁，故凡胁痛耳鸣，眩运暴仆，目不认人，皆木郁症也，当条而达之，以畅其挺然不屈之常。如食塞胸中，而肝胆之气不升，故胸腹大痛,宣而吐之，以舒其木之气，是在上者因而越之也。木郁于下，胁疼日久，轻则以柴胡、川芎之类开而提之，亦条达之意也，重则用当归龙荟丸摧而伐之，孰非通达之意欤？”提出木郁于上者可用吐法，在下者，轻则疏肝理气、行气活血，重则用攻下法亦为通达之法[33]。张锡纯[34]在《医学衷中参西录》说：“肝于五行属木，木性原善条达，所以治肝之法，当以散为补，散者即升发条达之也。”直言治肝即一“散”字，“达”即“散”。同时又提出以补为达的理论：“凡遇肝气虚弱，不能条达，一切补肝之药不效者，重用黄芪为主，而少佐理气之品服之，复杯之顷，即见效验。”王旭高[35]《环溪草堂医案》言：“佐柴胡以升春生之气，令木气敷荣，即《内经》木郁达之之义。”提出升发少阳为达。华岫云，“郁证全在病者能移情易性”，移情易性能使“木郁”气机通畅，缓解木郁亦为“达”。李书霖[36]认为“达”字应活看，达既是治病方法，也是治疗目的，调达并不单纯指疏肝理气、疏肝解郁等法，凡具有能调整人体气血阴阳，升清降浊，使气机升降有序，进而使周身气机得以运行和畅，均可谓达，其中包括和络、化痰、消火、祛风、活血、逐瘀等多种治法，以达到调和气血、平衡阴阳的目的。仝小林[37]认为“达之”的主要含义为疏利肝胆、条达肝用。冉青珍[38]认为“木郁达之”的意义还包括升发少阳之气以引领、推动其他脏腑精气升发。杨文潮[39]认为“达之”为生发散之之意，用升发之药轻而散之，以恢复肝脏疏泄条达的作用。盛全成[40]依据“木郁达之”理论，指出其既能散肝之郁，又可行血液之滞，使人体气血运行畅通无阻，则周身气血运行有序，故机体舒适自如与生机活力恢复，进而改善人的精神状态，最终使药物充分发挥治疗作用，达到事半功倍之效果。曾斌芳[41]在治疗木郁型咽痹时，始终强调不离“郁”字，其治以“辛苦开郁”为法，则“达”又可理解为“开”的意思。《吴医汇讲》中亦云：“从其性，适其宜，而致中和，即为达道。”木郁治疗，应机圆法活，随病机而变动，不可单纯行气疏肝，耗伤正气，当随病、随证与随症辨别治疗。故“达之”，不仅是条达、调达、畅达，疏利肝胆、疏理肝气之谓，还包涵能使“木郁”解除的多种治疗方法[42]。

4 讨论

王坤根等[43]指出，天地、人身同用一气。此气而生阴阳，阴阳而生五行，五行以应五脏。故郁与五行相配，在五运六气的影响下而出现“五郁”，且“五郁”之中以“木郁”为先，五行之特性与五脏之生理功能相属，木即肝，故“木郁”即肝郁，所谓“达之”即畅达之意，疏利肝胆、理气解郁是“木郁达之”的主要含义，也是临床常用之法。但不管运用什么方法，都是为了解除“木郁”，舒畅肝气，使肝的疏泄、生发功能正常。如肝气郁结者，治以疏肝理气；肝脾不和者，治以疏肝调脾；在胸膈者吐而泄之；在表者汗而发之；在里者以攻下为主；肝郁化火者,治以清肝泻火；在少阳者以舒畅少阳胆郁；肝胆湿热，治以疏利肝胆。此等治法，包含于八法之中而均有“达之”之法。在临床上，不应拘泥于疏肝解郁一法，而是应扩而广之，使“木郁达之”的治疗方法更为广泛地用于临床实践，解除病痛，造福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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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sis of Facilitating Hepatic Stagnation

LI Shuhong1,LIU Huayi2,TANG Yanping1,et al 1.Tianjin Nankai Hospital(300100);2.Hospital Affiliated to Tian－jin City TCM Institute

[Objective]Research on academic context and the developing law of facilitating hepatic stagnation,so that we become more comprehensive,more systematic,more sophisticated in understanding of academic thoughts of facilitating hepatic stagnation,to widen ideas on facilitating hepatic stagnation,the elaboration of the theory has a new understanding and development,and thus more effective in the use of clinic,improving clinical efficacy.[Method]Through definition,etiology,pathogenesis,development and new understanding and the various aspects of the meaning of"hapetic qi stagnation",and"facilitating hepatic stagnation",discussion of facilitating hepatic stagnation on the combing of the ancient medical books,collecting,tracing the source are introduced. [Result]In LIU Yuanzheng Jidalun of Suwen,proposed for the first time the discussion on the theory of five kinds of pathogenic stagnation about wood,fire, earth,metal,water.Mostly,facilitating the stagnant wood is one of therapeutic principles of five kinds of pathogenic stagnation.Diseases of five kinds of pathogenic stagnation are caused by deficiency of five evolutive phases and six climatic factors and excess of five evolutive phases and six climatic factors, belonging to the category of exogenous.Facilitating the stagnant wood is further discussed through doctors of the past dynasties,thinking disease caused by pathogenic stagnation and internal injuries,meanwhile,it elucidates respectively the theory of five kinds of pathogenic stagnation,facilitating the stagnant wood,so that it has a new understanding and development.[Conclusion]Through the differentiation of facilitating hepatic stagnation which is definition, disease name origin,etiology and pathogenesis,analysis of its development and new understanding,the academic context and the law of development of facilitating hepatic stagnation can be clear,and the theory of facilitating hepatic stagnation will be more effective and clinical application will be of great benefit to the patients.

facilitating hepatic stagnation;five depressions;treatment method;Inner Canon of Huangdi;TCM basis;various theories;TCM literature

R221

：A< class="emphasis_bold">文章编号：1

1005-5509（2017）02-0120-04

10.16466/j.issn1005-5509.2017.02.006

2016-05-20）

唐艳萍，E-mail:cb1699@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