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妍妍
(浙江树人大学 人文与外国语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5)
新闻与传播
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下风险事件的媒体表征与整合路径
马妍妍
(浙江树人大学 人文与外国语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5)
在后工业时代,社会风险事件频繁发生。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提供了一种评估风险事件中各参与站点对事件的放大(或减弱)作用,并研究其带来的涟漪效应的理论框架。通过研究大众传媒在风险事件中的媒体呈现与整合,重点考察社会化媒体在风险传播中的信息流动、传播过程、场域构建和风险沟通效果方面展现的特点,认为社会化媒体在风险的放大(或减弱)过程中,呈现出创新性介入的特征。
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风险事件;社会化媒体;媒体表征;整合
20世纪80年代,丹尼尔·贝尔从社会结构的变化入手,通过对比经济变革方式、就业系统、科学与技术之间的关系后,断言美国已经进入到与前工业社会、工业社会完全不同的“后工业社会”①丹尼尔·贝尔:《后工业社会》,彭强译,科学普及出版社1985年版,第25页。。后工业社会带来的是经济部门、职业范围、技术、社会关系、时间观和轴心原则的变革,由此带来的隐喻是世界正在经历着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及其相互关系的改变。在诸多改变中,“风险”作为一个老生常谈却在新时代被重新定义的概念,相关研究尤受人关注。据安东尼·吉登斯考察,在西方,风险这个概念最初是16—17世纪欧洲的探险者在全球航海探险时被创造的,经过多年发展,其含义从最初的时间维度发展到空间维度,后来被用来指代各种不确定的情况。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和社会结构的变迁,对于风险及风险事件的缘起、经过、结果和后效的探究,以及这些风险事件传播和沟通中所表现出来的个体、群体社区、社会机构、政府、国家及其所投射出的社会关系的互动研究,正朝着纵深方向发展。
(一)风险社会与风险事件
吉登斯认为,风险是“在与将来可能性关系中被评价的危险程度”②安东尼·吉登斯:《失控的世界》,周红云译,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8页。,乌尔里希·贝克认为,风险是“系统地处理现代化自身引致的危险和不安全感的方式”③乌尔里希·贝克:《风险社会》,何博闻译,译林出版社2004年版,第19页。。吉登斯和贝克都认为风险是看待未来社会发展的一种关键视角,是理解现代性及其与现存社会结构之间关系的重要尺度,因此他们都对风险在未来社会结构中的分类、特征、地位、内涵和应对提出了独特的见解。
根据来源和性质的不同,风险可分为外部风险(external risk)和被制造出来的风险(manufactured risk)④安东尼·吉登斯:《失控的世界》,周红云译,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2页。两类。外部风险主要来自大自然,拥有不可抗力、固定性的特点,如地震、火山爆发等自然灾害;被制造出来的风险主要是指人类社会发展所导致的风险,这类风险往往因为人类缺乏应对经验而产生极大的不确定性,如全球气候问题、核能利用问题、全球性的传染疾病问题和食品安全问题等。无论是外部风险还是被制造出来的风险,都会对人类的生产和生活造成极大的影响,有些甚至造成不可恢复和不可弥补的重大损失。为了掌控风险,人类一直在努力,如通过建立各种诸如金融系统等现代性的抽象系统,来了解、预估和控制风险,但“抽象系统的来临建立起没有人能直接控制的社会影响方式”*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与自我认同》,三联书店1998年版,第159页。,因而使人对风险的控制更不可预料。
目前,对风险事件本质的认识已形成一些共识。首先,风险是可感知的。对风险事件及风险知识的定义和认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社会相关机构的建构。贝克直言:“掌握着界定风险的权力的大众媒体、科学和法律等专业,拥有关键的社会和政治地位。”*乌尔里希·贝克:《风险社会》,何博闻译,译林出版社2004年版,第20页。公众对风险及其后果的认知更多出自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既有对与人类直接相关的安全和健康的考量,也包括由风险带来的关于政治、经济和文化等的广泛影响。其次,现代风险事件重构了多方关系。人类与自然、国家与国家、专家系统、社会机构与公众等都经历了新的关系重建。最后,风险影响具有世界性。由于风险的可感知,一系列风险事件构成了对事件本身以及由事件联结而成的对未来社会集体性担忧的“风险氛围”,这种氛围具有全球化传播的特点,所谓的“蝴蝶效应”“黑天鹅效应”即属风险事件的全球性影响。
(二)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理论
随着风险社会的到来及人们的高度关注,学者们的研究也越来越广泛、深入,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理论(Social Amplification of Risk Framework,简称SARF)就是其中对风险的管理和处置研究中较为完整和有影响力的研究成果。该理论是由Kasperson夫妇等学者在1988年提出的理论模型,经过多年不断地完善和调整,为在更广泛和整合的视域里认知和处置风险事件提供了研究路径。该理论框架的核心内容是:“风险是一个同时包含生物物理和社会性概念在内的互动的现象。人类对风险的体验也同时是一种对潜在危害的体验,以及机构和人类加工与解读这些威胁的体验。风险分析,一方面要考虑到风险的复杂性,另一方面也要认识到社会互动可能会放大或减弱关于风险的信号。”*④Kasperson R E, Kasperson J X, The Social Amplification and Attenuation of Risk, Annals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Political & Social Science, 1996, No.1 pp. 95-105.简言之,风险通过一些社会“放大站”(或“减弱站”),使关于风险事件的信息放大(或减弱),从而影响人们对风险的认知,进而引起一系列的涟漪效应(Ripple Effect)。
对这些“放大站”(或“减弱站”),Kasperson夫妇认为主要有信息源、信息渠道、社会站、个人站、机构、群体和个人行为这五类,通过这五类“站”点,形成对个体的直接影响,对当地社区、专业团体、利益相关者以及社会的涟漪效应,最终造成经济、社会和文化等全方位的影响。在这个过程中,“社会站”又是其中十分关键的放大或减弱站,因为除了少数风险的直接关联人外,大多数人都是通过信息系统来获知风险信息、形成风险认知的,因此,信息系统中的大众传媒通过“报道内容让个体和群体形成对风险的观点,提供信息的数量、对风险框架的报道方式、对人们关心风险的信息解读、描述风险的象征、隐喻和话语系统”④等方式,使其成为“社会站”中最关键的一类。
(三)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中的风险事件
根据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理论,当代社会的风险事件是一个牵涉多方的复杂的社会互动的产物,风险的应对和处理也要采用与以往应对外部风险不同的态度和方法。对风险事件的放大(或减弱)过程,是经由“心理、社会、机构和文化”*Ortwin R, The Social Amplification/Attenuation of Risk Framework: Application to Climate Change, WIREs Climate Change, 2011,No.2,pp.154-169.的互动过程,才让个体、团体、机构、社会和国家产生对风险的感知,影响他们应对风险的行为。因此,对风险事件的定义和传播无法局限于专家系统或权威部门,而是经过多方发声、多重诉求和多种渠道,其复杂程度和牵扯的社会资源远超乎常人的想象。如根据学者邱鸿峰等人对厦门东山PX事件的深度访谈,公众从放大环境风险到诉诸集群行为,既是宏观层面化工产业转移与跨区域风险分配联合作用,也是中观层面各基层组织,如媒体、居委会等“社会站”作用的结果,还是微观层面个体行为和政治自我效能提升的结果*邱鸿峰、熊慧:《环境风险社会放大的组织机制传播:回顾东山PX事件》,《新闻与传播研究》2015年第5期,第46-57页。,是一个复杂的互动过程。因此,风险传播不仅是一种信息的交换,也是一种互动和分享共识的复杂行为。
风险事件的复杂性也促发了风险传播与应对的复杂性。一直以来,西方主流的风险管理就倡导有效的沟通,尤其是专家与公众的良好沟通,可以缓解在公众认知和专家判断之间的紧张关系*Fischhoff B, Risk Perception and Communication Unplugged: Twenty Years of Process, Risk Analysis,1995, No.2,pp.137-145.,但在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理论下,风险事件是一个复杂的社会互动过程,单靠专家或权威部门观点的传递,显然无法满足社会各个层面对风险的认知、预期和应对。在此基础上,Kasperson又提出四个重要的原则,从而让利益相关者和公众在最大程度上理解基于风险的决定的合理性,这四个原则分别是:有效性的可持续性,对不确定性的管理,加强信任,创造新的基于民主、公平、知识传播过程*Ortwin R, FourQuestions for Risk Communication: A Response to Roger Kasperson, Journal of Risk Research, 2014, No.10,pp.1277-1281.。
(一)作为风险“放大站”(或“减弱站”)的大众传媒
大众传媒及其机构的传播职能,意味着它们天生具有充当“放大站”的功能。按照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显示,新闻媒体在放大或减弱的过程中,仅仅是各种社会站中的一类,与意见领袖、文化及社会群体、政府机构、志愿组织等属于同类。事实上,在各种因素高度交织联结的风险社会,大众传媒机构在风险事件中的放大(或减弱)过程要复杂得多,传播效果和影响也会直接影响风险事件应对的最终结果和社会影响。
大众传媒在风险事件中的放大效应,主要体现在大众传媒机构在报道、深入挖掘、筛选和权衡、处理各方关系方面的互动过程中。当风险事件发生后,大众传媒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风险事件语境中,报道事件的发生、经过、结果、各方的反应和社会影响,此时属于信息的集聚期和爆发期,尤其是当社会化媒体参与传播以及公众的接收终端多样化和移动化后,实时、动态地报道风险事件的技术壁垒不复存在。在信息集中爆发期过后,媒体进入放大的第二环节,即补充新的风险事件证据、深度挖掘风险事件背后的成因和责任归属以及探讨对未来的社会影响等,传播进入纵深化,社会化网络和平台为风险事件提供更宽广的讨论语境与议题,对由风险事件产生的一些相关议题就在此时出现分支化讨论和报道,各类媒体在此时开始分化,朝不同方向进行传播努力。在传播的第三环节,与涟漪效应相匹配,媒体重塑公众的风险感知、触发改革,形成对事件和社会的长效反思。在这样的风险传播中,大众传媒的风险放大功能明确。但事实上,由于现代风险的形成和发生往往不是单一因素作用的结果,因此,大众传媒在风险传播中也会面临各种复杂的情况,在此过程中也经常出现信息的减弱效应。大众传媒的减弱效应体现在因信息不对称、不透明或各种敏感因素制约下的信息封锁、隐瞒、不对称和失真等方面。当然,大众传媒的风险放大或减弱,有时也在同一风险事件传播中先后发生,共同作用于风险事件。
(二)作为涟漪效应扩散者的大众传媒
风险事件经由各种“站点”的放大或减弱后会引发一系列涟漪效应,由近及远,影响的群体是“直接受影响个体、当地社区(企业)、专业团体(产业)、利益相关群体(其他工业技术)和社会”*Duckett D, Busby J, Risk Amplification as Social Attribution, Risk Management, 2013, No.2,pp.132-153.,影响的结果是“管理干预、财政安排和政治日程”*Kasperson J X, Kasperson R E, The Social Contours of Risk, Earthscan, 2005.。在风险事件引发的二级和三级影响中,大众传媒没有缺席,而是继续发挥“放大站”(或“减弱站”)的作用,而且由于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本身就是基于对风险及其传播过程和结果的结构化评价,各相关群体和个人对风险的感知以及由此造成的对现在和未来各领域的涟漪影响,就是这个理论框架的最终指向,在这些目标的达成过程中,大众传媒是介质、平台和协调者。
相关群体和个人要形成对风险的感知,需对风险信息有全面和系统的了解,无论是政府、权威部门还是专家系统,都需要大众传播机构进行信息的选择、过滤和传播。对与涟漪效应联结的个人、群体和社会,大众传媒也会提供平台让各方对话和沟通,在其陈述各自利益和诉求的同时,也让风险信号在更大范围内进行互动。在风险事件中,风险信号持续不断地与一系列因素进行互动,包括风险的心理学解读、个体的价值观系统和公众、大众传媒的机构特点、风险管理机构的机构特点等*Hart P S, Nisbet E C, Shanahan J E, Environmental Values and the Social Amplification of Risk: An Examination of How Environmental Values and Media Use Influence Predispositions for Public Engagement in Wildlife Management Decision Making, Society and Natural Resources, 2011,No.24,pp.276-291.。对涟漪效应造成的管理、财政、政治乃至文化的深远影响,除了应对和处理当前的危机外,还需要大众传播机构引导开展持续而深入的讨论。
(三)作为风险对话沟通平台的大众传媒
在风险事件趋于复杂化和全球化的同时,大众传媒也在经历着媒体形态的转型和更新,新媒体、自媒体、全媒体、融媒体和智媒体等一系列关于媒体生态进化的新名词层出不穷,给新闻业态、传媒生态和社会发展带来诸多变化*金菊爱:《新媒体时代若干媒体新概念辨析》,《浙江树人大学学报》2017年第1期,第81-86页。,因此,大众传媒在风险事件中的传播中介角色愈发明显,主要体现在内容传播和平台搭建上。
1.风险事件中的大众传媒之间进行了时空对话。从时间维度来说,大众传媒在风险事件发生前期、中期和后期都有不同程度的介入。风险事件发生之前,大众传媒通过议程设置对热点话题进行预热,寻求公众关注。如关于气候变化的议题,就是西方媒体多年来的固定议程设置,经媒体、环境团体、专家、社会团体和政府的互动后形成全球性的共识。风险事件爆发后,大众传媒提供事件的动态发展、与事件相关的各种资讯,通过多媒体叙事、跨媒体合作等方法,试图为公众展现风险事件发生、发展的全貌。风险事件后期,大众传媒将传播转入更深层次或更深远的领域,引发对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反思。从空间维度来说,各个大众传媒机构既相互独立又无形联合,加上社会化媒体平台上各种用户生成内容(UGC)的补充,形成媒体对风险事件全程、全维和实时的报道。
2.大众传媒为风险事件各方创设对话和沟通平台。风险事件的传播和发酵主要依托于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传播技术的发展。学者对网络突发风险事件进行研究后发现,线上线下的共同作用,以“群体极化、沉默的螺旋和‘塔西佗’陷阱”*张侃:《网络突发事件的生成与治理: 基于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的分析》,《重庆工商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1期,第80-88页。三种典型的社会心理,对社会造成的消极影响最大。韩国学者通过研究2008年的疯牛病、2010年H1N1流感等风险事件的媒体报道后认为,媒体报道的框架会影响受众和社会对风险事件的认知,同时也体现媒体和政府在风险事件中的争夺关系*Ji Bum Chung, Gi Woong Yun, Media and Social Amplification of Risk: BSE and H1N1 Cases in South Korea, Disaster Prevention and Management, 2013,No.2,pp.148-159.。
以上种种实践和研究表明,大众传媒在风险事件的社会放大(或减弱)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同时,大众传媒的社会化、媒体化和平台化发展,以一种创新型的介入,作用于风险事件的传播和影响。
对大众传媒的形态变化和性质,学术界莫衷一是。喻国明认为,未来媒体发展的趋势是“平台型媒体”(Platisher),这类媒体既“拥有媒体的专业编辑权威性,又拥有面向用户平台所特有的开放性的数字内容实体”*喻国明:《互联网是一种“高维”媒介——兼论“平台型媒体”是未来媒介发展的主流模式》,《新闻与写作》2015年第2期,第41-44页。。近年来,随着以微博、微信为代表的社会化媒体的崛起,社会化媒体的角色和功能越来越受到学界关注,尤其是当传统媒体也纷纷以认证号、公众号与订阅号等形式在社会化媒体中延展和进行专业传播实践后,平台型媒体的概念已渐渐落地。社会化媒体指的是基于网页或移动通信技术和平台,能让参与者和公众进行内容创造、合作和交换的媒体*Cohen H, Social Media Definitions,http://heidicohen.com/social-media-definition/.,它们在风险事件中的传播表征和整合,从近年来频发的诸如公共卫生事件(禽流感病毒、寨卡病毒等)、环境风险事件(如雾霾、对PX项目和垃圾焚烧厂的抵制等)、食品安全事件(如三聚氰胺事件等)、基因工程事件(如转基因食品、干细胞移植等)及社会群体性事件(如劳资纠纷、医患矛盾和警民冲突等)中,呈现出与以往明显不同的传播特征、路径和效果。
(一)风险信息的流动更新风险传播的原有路径
在风险事件中,信息流动通常是自上而下的,如发生公共健康风险事件时,通常由负责公共健康的权威部门通过报纸、电视和广播传递给公众,信息流动单一,极易因信息缺失、不对称和不及时引发认知空白和认知偏差,从而进一步扩大各方矛盾,甚至引发群体性事件。而在社会化媒体上,风险传播的信息轨迹、路径、表现和效果都有了新的指向。
1.社会化媒体的信息流动轨迹是自下而上。社会化媒体是点状辐射型的传播,每个个体、群体或机构都是信息节点,他们同步或异步释放风险事件的信息,由点连线成面,最终形成对风险全貌的认知。社会化媒体平台的时效性和信息的多维性,使得民众不再满足于权威部门的发声,他们在寻求更多信息和细节的同时,也不断发出自己的声音。当传统媒体和专业新闻机构加入社会化媒体后,又弥补了社会化媒体信息杂、乱、散的短处。这种自下而上的信息流动,常常会形成“舆论倒逼”。
2.社会化媒体的传播路径是从线上到线下。从风险信息的放大(或减弱)、产生涟漪效应及最终对各方产生影响的时间线在缩短。由于社会化媒体的便捷化和移动化,一方面,信息经由各种渠道,如新闻APP的推送、熟人和半熟人的信息群及订阅号等的推送,很快就能从线上传播到线下,因此,全城、全国乃至全世界关注的风险事件层出不穷;另一方面,从信息传播、催化发酵再到集体行动的路径在简化,从线上的传播到线下的行动变得更加简单、迅速和难以预测。
3.社会化媒体的信息表现从整体到局部。在风险传播中,人人都在追求“真相”,由于单向和单一化,以往传播信息的表现通常是整体的,即由权威信源发出的正式通告为准。而在社会化媒体平台上,每个信息节点发出的声音都是零散和碎片化的,尤其是在风险事件爆发之初,为了追求时效性,媒体甚至会在社会化媒体平台上发出寥寥数语的短新闻,抑或是当事件没有进展或没有更新的资讯时,一些个人或媒体机构就选择把以往新闻整合进行发布。这些行为都是对风险的放大(或减弱),容易让公众产生焦虑感和恐慌感。
4.社会化媒体的传播效果由直接变间接。社会化媒体上每个节点对风险事件的放大效果是间接的,单个节点并不会影响风险事件的整体传播效果,但一旦产生信息的集聚和整合,就容易产生拐点,将风险事件升级或转向。因此,间接影响并不代表社会化媒体对风险的放大(或减弱)作用的弱化,相反,有时产生的是一种隐性的强化。
(二)复杂的传播介入建构风险图景
在越来越多的风险事件传播中,可以看到社会化媒体积极参与、全程追踪、实时互动和相互联结的特征。将风险事件及其作用结构化的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默认了两点:其一,可感知的风险是可以被建构的,大众传媒对风险事件以及后续的报道,会影响社会对风险的认知;其二,风险事件中的各种因素是结构化的,它们对风险事件的走向和结果的影响也是多样的。事实上,社会化媒体在风险的社会放大(或减弱)过程中,由于平台上信源的多元性和互动化,专业新闻机构、与事件相关的机构、自媒体和个人都在社会化媒体平台上发出声音,并与线下的各方互动,因此,社会化媒体上的风险介入有融合化和复杂化的趋势。
社交媒体介入危机传播(Social-Mediated Crisis Communication,简称SMCC)模型通过聚焦研究社会化媒体上有影响力的内容创造者、粉丝和不活跃用户在危机事件前、中、后期对信息的搜寻、生产与分享过程,来探索危机事件中组织、关键公众、社会化媒体、传统媒体及线下口碑传播之间的关系*Jin Y, Liu B F, Austin L L, Examining the Role of Social Media in Effective Crisis Management: The Effects of Crisis Origin, Information Form, and Source on Publics’ Crisis Responses, Communication Research,2014,No.41,pp.74-94.。后来学者们结合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理论提出一个新模型,即媒体延展中的风险放大理论(Risk Amplification through Media Spread,简称RAMS)*Santosh V, Yan Jin ,Glen N, Social Media and the Virality of Risk: The Risk Amplification through Media Spread(RAMS) Model, Homeland Security & Emergency Management,2015,No.3,pp.653-677.,描绘了传染性疾病暴发风险事件的传播过程、媒体影响路径以及社会化媒体影响民众认知的方式。该模型将社会化媒体作为传播主体纳入风险事件传播系统,是对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理论的补充。由此可见,社会化媒体的风险介入方式、用户创造内容(UGC)与机构创造内容的互动、线上线下联动影响、放大(或减弱)过程和效果等,都值得在未来的风险事件研究中继续深入探究。
(三)边缘化的创新促生新的风险场域
社会化媒体的发展历程就是一次边缘化的创新实践。从2009年的微博元年、2011年的微信元年到2012年中国移动互联网爆发式增长,社会化媒体只用几年时间就完成了颠覆式的媒体生态创新。根据中国互联网研究中心的数据,截至2016年12月,我国手机网民规模达6.95亿人,网民中使用手机上网人群的占比达95.1%*中国互联网研究中心:《中国互联网发展状况统计报告》,2017年1月,第35页。。从线下到线上,从电脑端到多终端的结合,从媒体创造内容到用户创造内容,从人人都是接受者到人人都是传播者,社会化媒体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媒介生态的重构。凯文·凯利认为,新旧媒体之间就像“风化”*Kelly K, The Inevitable: Understanding the 12 Technological Forces That Will Shape Our Future,Viking,2016,p.81.过程,新的媒体叠在旧媒体之上,但旧媒体依然存在。社会化媒体作为一种新的媒介形式,并没有试图替代传统媒体或专业传媒机构,相反,它们以一种共生、共荣和互利的姿态,在新的移动传播技术的发展和带动下,营建了社会化传播的新场域。在风险事件中,以社会化媒体为代表的新媒体与风险扩散之间形成了高度的技术耦合,新媒体技术促进风险扩散、强化风险体验和增加了风险的不确定性*蒋晓丽、邹霞:《新媒体:社会风险放大的新型场域——基于技术与文化的视角》,《上海行政学院学报》2015年第3期,第88-95页。。在社会化媒体构建的风险传播场域中,每一个节点发出的信息和因素都是既独立又相互联系的,这种非物质化和去中心化的信息传播环境,为风险事件的社会放大(或减弱)过程和效果增加了更多的复杂性。
(四)多维度的风险沟通效果引导风险认知向纵深发展
由于风险事件的频繁发生、相互关联和涟漪效应,社会化媒体对风险的社会放大(或减弱)的传播效果,展现了多维度的评价尺度和发展态势。社会化媒体平台上的多焦点关注,既会形成对风险事件的迅速围观和关注,但也容易形成事件的失焦。很多社会泄愤事件就是偶发的、与利益无直接关联甚至找不到诉求对象的,因为社会化媒体上信息传播的便利性、广泛性和隐蔽性等特点,在真相与谣言共存的信息传播环境中易造成行动升级,有些甚至造成生命、财产的巨大损失和恶劣的社会影响。学者经过考察发现,2015年我国群体性事件呈现出“动员与宣传日益依赖互联网(尤其是互联网自媒体),线上线下的联动日益深入;群体性事件的参加者和同情者日益超出地理界限”*于建嵘:《当前群体性事件的态势和特征》,2016-02-23,http://cul.qq.com/a/20160223/023980.htm。等特点,民众对风险事件已从关注层面逐渐升级到行动层面,因此对其作为“社会站”的放大(或减弱)效果也应有新的评估方式。
社会化媒体的共时性和历时性传播,为风险的放大(或减弱)后的涟漪效应积累了丰富的数据资料,也为风险事件间的超时空关联提供了传播空间,引导公众对风险事件进行全方位和多维度的认知。而对一些全球性的风险事件,如全球气候变化、转基因工程等,社会化媒体平台搭建了全球协同、集体行动的可能路径,也有助于促进全球对特定风险议题的纵深化讨论和关注。
在风险社会中,大众传媒对风险事件的媒体呈现和表征,能放大(或减弱)个体、机构和社会对风险事件的感知,影响他们对风险及其危害的评估,继而引发持久和深远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影响。而社会化媒体平台在风险事件上的传播效果更是无远弗届,其对传播机构、信息和过程的整合,在全程、全维、全面参与和介入风险事件传播及沟通的同时,也积累了大量的互动数据,为未来人工智能和社会计算应用于风险事件的预判、传播和应对,提供了更为宽广的研究视域。
Media Representation and Convergence of Risk Eventin the Framework of Social Amplification of Risk
MA Yanyan
(HumanitiesandForeignLanguagesSchoolofZhejiangShurenUniversity,Hangzhou,Zhejiang, 310015,China)
Risk events occur frequently in the post-industrial times. The Social Amplification of Risk Framework (SARF) provides a theoretical frame for evaluating the risk amplification (or attenuation) effect through stations involving in the risk events and studying the ripple effect brought in. This paper examines the representation and convergence of public media and focuses o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information flow, communication process, field construction and risk communication effect. It finds an innovative intervention in the risk amplification (or attenuation) process through social media.
social amplification of risk framework;risk event;social media;media representation;convergence
10.3969/j.issn.1671-2714.2017.05.013
(责任编辑金菊爱)
2017-07-03
杭州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M16YD007)
马妍妍,女,浙江绍兴人,副教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为传播学理论、新媒体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