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教育电影的社会推广及其影响

2017-01-10 15:18:30
终身教育研究 2017年2期
关键词:民众教育

李 媛

民国时期教育电影的社会推广及其影响

李 媛

五四运动前后,在“开民智”的时代主题之下,教育电影以其“寓教于乐”的教育形式及先进的技术手段而博得中央政府及社会精英们的青睐,并进而成为社会教育的一大利器。教育电影的倡导者们主要通过剧本选择、人才培养以及由国家到地方教育机关制定的相关政策,使其推广事业在国家意识主导下逐渐走向正轨。在此过程中,教育电影以其特有的媒介形式“唤醒民众”、激发民族热情,并在一定程度上完成对下层民众的文化启蒙。

教育电影;社会教育;剧本选择;人才培养;民族改造

教育电影作为民国时期兴起的一种教育实施方式,它以1918年商务印书馆自制《盲童教育》《驱灭蚊蝇》为开端,经历了民营团体的初次勃兴,到国民政府的行政力接手,并在抗日战争时期达到膨胀性繁荣,最终随着国民政府退守台湾而式微。教育电影多以科教片、社教片为主要形态,具体到社会教育领域,它是通过光影的方式,将教育寓于娱乐中,向民众传递“新国民”应具有的“智与知”,从而“唤起民众”,达到“社会的团结与融洽”。近年来,学术界中有关教育电影的研究逐渐增多,但多从电影史、教育史的角度对其活动、相关政策等进行考察①,甚少关注教育电影在中国社会教育领域的推广路径及其影响。鉴于此,本文拟简要梳理发展脉络,分析其剧本选择、人才培养以及从国家到地方的政策推进,以期能对教育电影在社会教育领域中的成效及影响作一次尝试性探索。

一、教育电影在中国的发展脉络

无论是从其社会特征,还是其发展路径上考察,教育电影同它的母体电影相比被社会赋予更多的时代性。1918年,商务印书馆设立活动影戏部,并制定明确的拍片原则,拟借助教育电影“表彰我国文化”,“以裨益社会教育为目的”“抵制外来有害风化之品,冀为通俗教育之助”[1],这是中国民族资产阶级首次注意到电影,也是我国自资摄制影片较有规模的开始。[2]

1928年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后,于中央宣传委员会内设置“电影股”,专门摄制适合宣传本党主义政策的教育影片。1932年,在国际教育电影协会的影响下,由中国社会界名流发起,国民政府支持并予以资助的具有官方性质的中国教育电影协会在南京成立。同年又在上海成立“全国教育电影推广处”,与地处南京的中国教育电影协会相互呼应。该处除经中国教育电影协会向国外教育电影协会租赁教育影片外,亦向国内外各影片公司及教育文化电影机关订购教育文化影片,并在国内轮回放映。至此,教育电影在全国的推广全面展开。

全面抗战爆发后,战争改变了中国社会形态,连同电影在内的文化娱乐发生很大变化,“唤起民众,全民抗战”成为新的时代主题,在“造人才,造国家,造社会”社会语境中起步的教育电影,历经南京国民政府的“行政力”淬火改造,其发展方向不可避免被绑上抗日战车。其中,中国电影制片厂(简称“中制”)和中央电影摄影场(简称“中电”)是抗日战争时期最大最有影响的两个官营制片机构,前期主要拍摄一些战争纪录片、故事片,后来随着战争局势的稳定,为加强战后对国家的控制与发展做准备,国民党政府亟需教育电影对公民思想灌输和辅助国家经济建设,于是后期的“中制”和“中电” 几乎全都转为专门制作教育电影。抗战胜利后,随着战争局势的改变,国家政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国家官营电影业的命运也随之发生改变。从刚开始因接收敌伪私人机关的电影制片厂而空前壮大,到后来由于国民政府权力式微,国家官营电影业也逐渐走向衰落。

回顾教育电影在中国的历史沿革,从民间率先开始对教育电影的摄制尝试中,我们可以看出,教育电影的这种寓教于乐的文化传播形式已逐渐获得知识分子的肯定。宗亮东坦言,“电影是一种艺术,但这种艺术乃是具有实践性的,有积极的或消极的指示性的”,“教育电影就其本质上讲,是用电影来做实施教育的工具”[3]。当然除了传递知识、开启民智之外,李椿森更认为,电影凭其种种优点,还有着不可思议之握制人性之力量。“良好之电影,能唤起民族意识,创造民族之新生机。”[4]由此可见,教育电影已经进入社会改良精英们的视野,走上了中国上层意识形态的政治舞台。正如全国教育电影推广处为己标榜的宗旨:“促进全国社教机关利用电影,提高民众智识,使具备现代都市及农村生活的常识;增进民众职业知能,改善家庭经济,并以增加社会生产力。”[5]后来随着国民党政府的权力资源高调介入,教育影片中国家主流意识逐渐凸显,使得教育电影被完全归入国家官营体制当中,并在一段时间内获得了真正有效推广和相对稳定发展。但在这一过程中,又让我们看到了并行但又不同于常规商业电影的另一种形式的电影艺术。

二、教育电影的社会推广

作为社会教育的一大利器,教育电影的推广事业在国家意识主导下逐渐走向正轨,这主要体现在剧本选择、人才培养以及由国家到地方教育机关的推进政策上。

1.剧本选择

在学校教育中,教材的内容与形式对于本门课程的目标及定位是至关重要的,此种关系在社会教育中仍然成立。若将教育电影本身当作一门课程,其剧本选择如教材一般不仅要注意其承载的意识形态,更要适宜“开民智”的时代主题。

对于教育电影的剧本选择,政府及教育机关都极为重视,中央宣传部特设电影戏剧事业处剧本审查委员会,来辅助教育电影的监控与推行。教育电影的选片工作先由编剧人担任,之后多人参考意见审查;剧本选定之后再交由中央党部电影股审核;通过后即可发交各部分进行摄拍事务。其中,为丰富与规范教育电影剧本,中央宣传部公布“国产电影剧本征求标准”,并在全社会内征求。[6]之后,中央宣传委员会又颁布了奖励电影事业办法,以资鼓励电影事业。为响应国家号召,教育部特聘专家组织各社教机关召集编辑人谈话,讨论自编教育电影剧本。陈立夫在主题发言中表示,“电影教育宜多积极之指示,少消极之描写,以免发生流弊,……对编制教育电影剧本,最低应具之条件,为情节必须曲折有趣,并须适合民众心理,而为民众所能了解者,所用之对白,须简洁而生动,尤须采用同行之国语。”[7]此次谈话长达2小时之久,苏联教厅特函教费管理处拨发为支用之社教事业费16 700元,专充摄制教育影片之用。1937年,教育部又委托金陵大学、中国教育电影协会、中央摄影场、江苏省立民众教育学院卫生署等机关分别摄制适合民众教育及教学之用的影片。

《可爱之手》是蒋社村以“提倡新生活运动”为主题编写的剧本。片子大意为两个拥有不同肤色手的青年参与某女士“须有可爱之手”征婚,自食其力的“黑手”青年延瑞被选中,“双手净白”的游荡青年运仁由此悔悟前非,请求加入延瑞的编织合作社学习技能,从此走上自新之路。[8]此剧本中出现了三个人物,一个是“新生活运动”所倡导的自食其力的“黑手”青年延瑞,一个是同样具有“新生活运动”正面形象的自主创业的征婚女子,还有一个是在此运动中急需改造的游手好闲青年运仁。此剧旨在通过这三个人物形象及最后命运的对比,唤起一般民众学习生活技能,增进社会生产,使得一般民众产生“以劳动为光荣,以安逸为耻辱”之心理。对于无技能者,使其明了学习技能;而对于有技能者,使其明了指导责任。剧中穿插有救济院举办手工大赛一节,在于激励无业游民,学习技能,自食其力;征婚一节,在于指导一般女子对于婚姻问题之正当观念,适用于女子教育;而最后敬业家庭一节,在于改进一般腐化家庭,使之职业化劳动化,适用于家事教育。

国民党官营电影制片厂,“因不受营业上之限制,更无须迎合观众观影喜好,故剧本取材,均本教育方针,或不失艺术之价值”[9]。如由“中电”摄制完成的《战士》一剧,描写“北伐军之革命史迹,不少伟大场面,并由中央拨久受练训之军队助演,实为一使观众感动之轰烈题材”[9]。抗日战争开始以后,电影剧本的取材也更多地贴近抗战主题。

中国教育电影协会作为半官方性质的学术团体,在完善会务组织的过程中,也以国家意识形态为主导专设电影剧本研究会,商定教育电影剧本选取的相关问题。1935年,国际教育电影协会在比利时举行国际农村电影比赛,中国教育电影协会作为代表参加比赛,以“显露东方文化的特点”“由城市而转向农村”“指示科学的日常应用”“鼓励科学研究精神”“恢复固有美德”等原则与金陵大学合作而摄制的《农人之春》获得特等奖第三名。这不仅使得中华民族文化第一次以电影的方式赢得世界关注,更鼓舞中国教育电影倡导者在教育电影事业上继续前行。

2.人才培养

为支持教育电影的推行以提高社会教育功效,国家也很重视电化教育专业人才的培养问题。1936年5月,国民政府行政院公布了《中央改进各级教育计划》,其中在厉行民众训练部分,主张大力推广“播音教育”和“电影教育”,“以期青年于娱乐之中藉得正确之观感”[10]。大体上,早期电化教育师资培养主要采用短期培训班与设立学制体系内的学校教育两种方式。

教育部因鉴于一般学校所培养的电教技术人才不敷分配,且专业人才甚少,由此先后举办短期人才训练班数次,以适应此项需要。1935年7月,举办“全国中等学校及民众教育馆无线电收音指导员训练班”;1936年开始,教育部连续举办3届“电化教育人员培训班”,前后共培养电影教育人才239人。1939年12月,教育部又开办各省民众教育馆馆长辅导班,共办4期,至1940年10月结束,共培养学员260人,其中每期都设有电化教育课程。电化教育人员训练班的开办,不但为教育电影的推行提供了专业人员,也促进了我国电化教育事业的快速发展。据记载,1945年军委会政治部派新组织之放映队一队到蓉,配属的中央军校队长华武龙及队员张延福均为本年暑期电影技术人员训练班毕业的学员。[11]为响应教育部号召,各省市也纷纷制定电化教育人员培养计划。如浙江省教育厅为培养各实施电化教育机关教育电影放映人员,特设电化教育人员训练班。其中训练的科目有:社会教育概论、电学常识、无线电入门、电影教育实施法、播音教育实施法、放映机之使用及修理、发电机之使用等。这些科目都是学员在短期内即可掌握与操作的基础理论与技术。

除短期培训班之外,教育部还资助了电化教育长期致力于学校科系的人才培养。如1936年镇江民众教育馆首先设立教育电影部,并创设电化教育专修科,培养电教人才。作为第一所社会教育师资培养的专门高校——江苏省立教育学院在同年也设立了电化教育专修科,学制为两年,并先后在1936年和1937年招收两届学生各30人,该学院也被学界公认为国内系统培养电化教育师资的开端。抗战期间,江苏省立教育学院电化教育专业人才的培养计划被迫中断,这也使得国家对于电化教育人才的需求更加急迫与紧切。1938年,在国民参政会上,教育部提出了各级教育的实施方案,其中包括“设立培植社会教育人才专科学校”。 1941年,国立社会教育学院成立,并设立电化教育专修科。从1946年秋季起,电化教育专修科改为电化教育学系,该系科分为电影教育及播音教育两组,其设立主旨在于培养电化教育之专门人才。该院师资力量雄厚,如电影教育组主任为戴公亮、戏剧教育组主任为谷剑尘等。该院还拥有先进的教学设备,据《国立社会教育学院概况》记载,电化教育系电影方面重要的设备有:16毫米电影摄影机2架,8毫米电影摄影机1架,照相机10架,16毫米无声放映机5架,16毫米有声放映机2架,直流发电机5架,幻灯机2架,电动机4架等。[12]为清晰起见,笔者特将两所学校电化教育专修科开设课程列表,如表1所示。

通过两校课程比照我们不难发现,两个学校电化教育专业课程有很多不同,这也可看成在将近十年间隔里我国早期电化教育人才培养定位的转向。首先,国立社会教育学院电化教育系的本系必修课程门类明显增加,由18门增加至44门,学分也相应由53分增至90分,专业课程的逐渐细化使得国立社会教育学院电化教育系在专业人才培养方面更加专业化。其次,在专业必修课程中,国立社会教育学院电化教育系的理论性课程有所增加,如其电影教育专业开设照相化学、有声电影学、电影器械修理学等原理性课程,相比江苏省立教育学院电影教育专业开设电影置景术、电影放映机之使用与修理等技术类课程更具学术性,当然江苏省立教育学院电化教育专修科也设有声电影原理课程,但仅供学生选修,足见该校对此类课程重视程度不够。其实,两所学校课程的不同设置与其办学宗旨及人才培养目标是息息相关的。其中,江苏省立教育学院电化教育专修科在课程表后附有一段说明,“本专修科以养成电影教育及无线电播音教育实施及行政人员为主旨”,而国立社会教育学院电化教育系“以培养高级电化教育专门技术人才,并研究高深电化教育学术为宗旨”。从两学校所处社会背景来看,江苏省立教育学院时期国家电化教育人才紧缺,需要大量能够放映、修理电化器材的人才,所以该学校更重视技术;而到了国立社会教育学院时期,电化教育已逐渐学科化,从学科建设角度来说,更需要培养学术性及专业性人才。

资料来源:(1)戴公亮《江苏省立教育学院电影事业概况》,《民众教育通讯》,第7卷,1937年第2期;(2)《国立社会教育学院概况》第32—37页,国立社会教育学院院长室编印,1948年。

除民国时期社会教育学校外,高等教育也开始重视电化教育人才的师资培养。1938年,金陵大学理学院在重庆创建电化教育专修科,设电影与播音两组。该校第一届学生由教育部通令各省市教育厅局考选学生入学,之后逐渐向全社会开放,招生规模也有所扩大,并协同江苏省立教育学院电化教育专修科和国立社会教育学院电化教育专修科,三者共同肩负起了培养电化教育人才的使命。

3.推广制度的完善

大力推广电化教育以辅助国民教育及社会教育已成为彼时众多社会精英们的共识。尤其在抗战时期,杜维涛曾指出,“电影与播音不但是教育的利器,也是宣传上最有力的工具”,西北边疆的发展、国际文化的沟通以及改善民众娱乐都需要电化教育。[13]当然,以教育电影为开端的电化教育可以在民国时期迅速起步发展,有赖于国家自上而下逐渐完备的机构体系与社会组织的大力推行。在国家,南京政府教育部于1936年7月成立了“电影教育委员会”和“播音教育委员会”,这是我国最早的政府电教机构。抗战开始以后,这两个委员会合并成为电化教育委员会,又与社会教育司设第三科办理电教;在地方,各省市教育厅也都分别成立电化教育委员会,负责设计及协助电化教育的推行。

1936年8月,教育部下发《各省市实施电影教育办法》,督促各地实施教育电影,为便利各省市地方教育机关的推行,特拨款补助各省市购置教育电影放映机及发电机,此次补助各省市教育电影巡回放映区共81处。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政府将社会教育纳入战时教育体系,为培植民众“抗战建国”意识,大力推行失学民众补习教育、播音教育和电化教育。各省电影教育巡回施教区所放映的教育影片,除由教育部按期供给外,各省教育厅也多自行购置,并摄制有关本省地理、风景及生产教育影片,以供放映。

随着教育电影运动的深入开展,各省地方教育机关都纷纷投入了教育电影向农村的推广工作,并取得很好的成效。江苏民众教育馆的社会教育工作一直排在全国前列,不但在城市设立教育电影院,也非常重视农村电化教育的普及。陈果夫就对其教育电影巡回施教车的教育功效给予很大赞赏,“巡回施教车,自江苏省立民众教育馆依余力之计划实行后,以一车之力,于二年之间,行三万余公里,教化人民逾百万,较诸该馆若干年来教育民众之总成绩,且超过之,此可见巡回教育效力之大,与民众欢迎之”[14]。

三、教育电影的影响

吉尔伯特·罗兹曼曾指出,“国家在两个方面对教育的成果表示兴趣,一是遴选有才之士为官,二是使百姓了解知道上层人士生活的为人准则,以求教化民众”。[15]教育电影,作为一种普及社会教育的现代化工具,承载了国家与社会精英人士的极大厚望。他们通过剧本选择、人才培养以及政策推进等努力来对教育电影进行推广,实现了教育电影对于民众民族意识的唤醒及下层社会的文化启蒙。

1.民族热情高涨

“事业家能以寻觅中国民族生存的出路为前提,其事业必有出路。反之,仅只谋自身的出路,而置国家民族的出路于不顾,其自身绝无出路可寻。”[16]如其所说,民国时期教育电影得以有全国范围式的推广,有赖于技术和组织的不断改良,但最能把握观众、影响观众的当属那些发扬民族道德、民族精神的剧本本身。“凡是显示民族道德的崇高,民族创造的伟大,民族过去的光荣,现在的努力,未来的希望的片子,都是得到广大群众的欢迎,而且深深地印在人们的脑海里,纯是供人视听娱乐的片子,虽然有的也可诱致若干观众,但终不能博得永久的盛誉”[17]。为此,我国在推行教育电影过程中,关于电影剧本的选择紧紧围绕“民族唤醒”的主题。如在中央宣传部所公布的“国产电影剧本征求标准”中,第一条就是“表现中华民族之尊严”;中国教育电影协会也将“发扬民族精神”作为教育电影取材的首要标准。抗日战争的爆发,把中国带入了一个非常时期,唤醒民众了解国家及国际大事、培养民众爱国心的重任加紧了电化教育的推行。官营的教育电影制片厂及中国教育电影协会、以金陵大学为主要阵地的高校都纷纷开始摄制“揭示国难史实”“发扬民族精神”“增进自卫知识”“新生活运动”等符合此时战争题材的影片。1942年,四川省教育厅电化教育施教队为配合国民教育巡回辅导团工作,深入各乡镇公开放映教育影片。此工作以广大民众和该地各中心小学为对象,对象不同所采用的施教方法也各异。在民众方面,所采用的是易懂且具有现实意义的抗战影片,如《八百壮士》《保家乡》等,“饱受战争疾苦的民众们看到此种影片,情绪都异常激动,表现的抗战情绪甚是高涨。”[18]1946年,在《广西三十五年度电化教育春季工作概况》中记载两次电影招待:一次是在广西省政府委员会大操场放映《万世师表》,观看者全市中小学教师500余人,第二次是在大众电影院为省政府工作人员放映《建国之一页》。大家观后,“情绪高涨,誓发扬北伐之革命精神以完成抗战伟业。”[19]

2.下层民众的文化启蒙

教育电影作为一种传播媒介,其任务是在不同阶层中间实现文化沟通,并完成上层阶级对下层民众文化资本的传递。民国时期,自带现代化背景的教育电影,一时间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焦点,在各大教育报纸、民众期刊中频频出现。如前所述,在教育电影的推广中,政府官方及社会代表都做出了积极的努力。为实现与下层文化的对接,知识分子们也选择了一些贴近生活、民间的做法。为引起民众们的兴趣,并指导观影,陈果夫曾用通俗的语言编了一段宣传语,“看教育电影不可当戏看,应该当书看。好书看不厌,电影看不倦,教育力量更无限,消解我烦闷,增长我知识,补充我不易得到的经验。我看过了教育电影,应该向他人宣传。一传十,十传百千万,不必人人花本钱,民众教育,教育民众,大家要负责,我负责,你负责,自然教育能普及”[20];在镇江民众教育馆所设立的教育电影院墙上,也贴有各种标语,“每天来,看一回,听几种,许多学问容易懂”,“品格高,身体好,心思巧,才能做个大好老”。

随着教育电影运动的深入开展,电化教育的专门人才也逐渐增多,在他们的帮助下各省地方教育机关都纷纷投入了教育电影向农村的推广工作,并取得很好的成效。据《广西的电化教育报告》记载,广西组织两个电化教育巡回队,分赴临县及乡村。在1936年,两队共放映教育电影78次,受教人数达788 800余人。其中在春季教育电影巡回过程中,为广西家畜保养所放映有关农业生产影片,当地附近各乡农民对《英国之牛种比赛》一片尤感兴趣,且不禁感叹“何其肥美而高大也”。除此之外,三民主义青年团荔浦分团为推行成人教育、提高民众文化水平,特邀请广西省第一电化教育巡回工作队前往放映,除在县城义映2场外并赴县属各乡镇巡回施教10日,“观众达26 630人,反应甚佳”[21]。

诚如有研究者指出,早期影音媒体即教育电影的应用具有先有其事后有其名,先民间后政府,先社会后教育的特点。[22]通过本文的研究,我们可以看到教育电影在中国社会的推行中确实产生了一定的成效。但不可否认,教育电影在推行过程中也遇到了重重阻碍,使得以教育电影这种方式进行施教的理想在实现中受到限制。就教育电影影片本身来说,人们发现有些影片并不能提起民众的兴趣,“由于无固定环境,对于教育影片的选择,稍有不慎,就难以受到普遍且显著的效果。同样都是社会教育影片,但因民众多半是目不识丁,会让民众感觉到教育影片太深奥,不和他们的胃口”[23]。李树人在观看巡回电影后听到一些民众的讨论并做出以下描述:“他们的误解剧情,更足使我们伤感民智的低劣。第一出明明是映示人体内各部的构造,说明某部怎样组织,用光针如(→)等指示时,他们却都误解为打针了。第二出映示盐的出产制造等,他们却偏误解为雪块。”[24]教育电影在城市观众群体的推广效果也并不是很理想。如由“中电”出品的《绥远剿匪新闻》一片,第一次放映是在星期天晚上,但电影院里面只有零零落落二三十人。等片子放映了10分钟后,又跑了若干青年男女。当时有影评人分析说,“这自然是因为他们在这片子上找不到‘刺激’的什么材料,而乏味地飘然早退了。……一般的观众,又谁愿意拿出钱来看这些‘乏味’的东西”。[25]面对此种现象,潘公展也曾提出,“我们要实施电影教育,一定要从‘兴趣’这方面下手,决不能以表面上的严肃来限制了‘与严肃无关的人们’,这是关心电影的同志们所必须注意的一点”[26]。其实,我们不难发现,在教育电影推行的整个过程中,下层民众一直是处于被动的地位,他们仅仅是应精英们的要求而发生行为上的改变,当督促紧的时候,态度积极;放松时,也就随之变得懈怠。社会精英与下层民众本从属于不同的社会阶层,他们有各自的思维方式与文化“惯习”,精英们试图以教化为目,在将上层文化通过各种广大民众所偏爱的娱乐形式向下迁移过程中,与下层民众的实际日常生活存在着不小的张力。

注 释:

① 代表性的成果有:彭骄雪《民国时期教育电影发展简史》(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9年);虞吉《民国教育电影运动教育思想研究》(西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8年);汪朝光《官营化·教育化·普及化:抗战后期后方电影的发展路径转向》(《江海学刊》2008(1));周慧梅、李媛《国家想象与民国时期教育电影的意识走向》(《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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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虞晓骏

Social Promotion and Influence of Educational Films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LIYuan/

FacultyofEducation,BeijingNormalUniversity

Around the May Fourth Movement, with "enlightening on national wisdom" becoming the theme of the time, educational films, which were famous for their form of edutainment and advanced techniques, had won the favor of central government and social elites. Additionally, they tended to be a major tool for social education. Through supporters' scenario selection and talent cultivation as well as the relevant policies made by educational institutions from national to local ones, the promotion was gradually on track under the nation's dominance. During the process, educational films had achieved the goal of evoking people and inspiring national enthusiasm, and, to a certain extent, realized the cultural enlightenment towards the unwashed.

educational films; social education; scenario selection; talent cultivation; national remoulding

2016-11-18

10.13425/j.cnki.jjou.2017.02.011

李媛,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教育史研究(liyuanjj520@126.com)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14JYC880119) ;北京市哲社基金一般项目(16JYB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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