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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情报行动中心是美军为达成有效情报支援,推进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核心组织。它从二战时太平洋战场负责应作战需要整合情报资源的一个战区级情报中心发展而来,现为美军设立于各作战层级负责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机构体系。美军情报与作战一体化进程围绕联合情报行动中心的演进,经历了早期探索、初步发展和全面推进三个独具特点的发展阶段。
二战和冷战时期分别是美军机械化战争条件下联合作战的顶峰与低迷期。此时期美军的联合作战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联合”,是各军种基于共同目的的有效协同,对情报与作战一体化有初步要求但程度不高,是美军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早期探索阶段。二战时,美军根据对日作战情报需要,建立了专门协调情报与作战的机构——太平洋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开启了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探索。冷战时期,美军建立了驻越军援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等应对作战需要临时而建的情报与作战协调机构,进行了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曲折探索。两家机构均为临时战区级情报与作战协调机构,对达成情报与作战的有效协调起到了一定作用。但两家机构只是战区层级情报与作战的协调机构,其情报与作战一体化方式也仅停留在情报产品与作战需求的对接。在二战至冷战时期联合情报中心的酝酿期中,美军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早期探索阶段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组建临时战区级联合情报中心,推动战区层级情报与作战一体化。二战时太平洋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与越战时驻越军援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都是美军根据战时需要,在战区层级临时成立的协调情报与作战的机构,代表了美军始于战区层级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早期探索。
二战伊始,美国海军和陆军情报机构在太平洋战区对信号情报资源的争夺导致了美军在珍珠港事件中的情报失误。随着美国正式参战后对于作战情报的需要,美军开始了有史以来的首次大规模情报改革,在太平洋司令部成立了由海军陆战队、海军和陆军人员组成的战区级联合情报中心,作为负责太平洋战区内协调情报与作战的临时机构。该中心整合了太平洋战区陆海情报机构以信号情报为主的情报资产,负责搜集情报并集中向作战部队统一提供情报产品,推动了太平洋战区的情报与作战的协调,对二战美军太平洋战场的最终胜利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冷战时期,美军尝试在太平洋司令部复建与二战时联合情报中心规模相当的情报与作战协调机构,没有成功。然而,美军在几次海外军事行动中应战时需要,建立了以越战时驻越军援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为代表的临时性战区级情报与作战协调机构。1964年美国以“北部湾事件”为由,正式介入越南战争。美军在驻越军援司令部设立了联合情报中心,作为美军负责越南战场情报与作战协调的机构。该中心规模无法与太平洋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相比,导致越战中美军情报支援机构设置松散,参与支援的情报机构各自为政,未能集中向作战部队提供统一的情报产品。美军越南战场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程度不及二战时太平洋战场,最终失利。
(二)侧重情报产品与作战需求的对接。美军临时战区级联合情报中心聚焦于情报领域内部整合,成立统一的情报机构,集中为作战提供情报产品,通过将情报产品与作战需求对接的方式,实现情报与作战一体化。
二战时太平洋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以太平洋战区情报领域内部整合为重心,在整合战区陆、海军种情报资产的基础上,亲自进行情报搜集和生产,并以向作战部队统一提供情报产品的方式实现情报与作战一体化。该中心根据特定任务组建了针对不同专业领域的情报组,以整合协调各领域情报资产,集中提供更为专业、准确的情报产品。该中心是一家可以处理各种情报样式、生产各类情报产品的工厂,能够为美军在太平洋地区广泛的作战行动需求提供战区手册、地图、情报综述等大量情报产品。
越战时驻越军援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以越南战场情报领域内部整合为重心,在整合中央情报局、国防情报局等国家情报机构和军种情报机构的基础上,抽取部分情报力量而建。该中心担负情报搜集和生产职责,以情报产品对接作战需求的方式推动美军越南战场的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然而该机构规模小,情报人员和资产不足,仅能提供数量极为有限的情报产品,不及二战时太平洋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
美军信息化条件下的联合作战是现代意义上的联合作战,联合程度大幅提升。高立体、大纵深、全方位的战场及高科技武器装备及指挥中枢对情报支援特别是情报与作战一体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二战时侧重情报产品与作战需求对接的战区级联合情报中心已不能满足需求,促使了美军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初步发展。美军建立了分布国家、战区和战术层级的联合情报中心机构体系。在海湾战争中及之后近十年联合情报中心初成体系的雏形期,美军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初步发展阶段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建立常设联合情报中心机构体系,推动各作战层级情报与作战全面一体化。海湾战争中初成体系继而在战后常设化的联合情报中心机构体系是美军在国家、战区和战术层级组建的情报与作战一体化常设机构体系,体现了美军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初步发展。
海湾战争中,美军以二战时太平洋司令部战区级联合情报中心为原型,建立了国防部联合情报中心、中央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和国家情报支援小组,分别作为国家级、战区级和战术级情报与作战一体化机构。国防部联合情报中心是整合国家层级情报机构,内设国防情报局、中央情报局和国家安全局等国家情报机构代表,负责为国家级决策者和战场指挥官提供经过汇总的统一的来自国家层级的情报。中央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整合战场情报机构,内设联合图像生产中心、战斗评估中心以及联合侦察中心等与作战直接相关的情报职能单位,负责向战场指挥官提供应需定制的情报。国家军事情报支援小组编有国防情报局、中央情报局、国家安全局及其他提供情报支援的国家情报机构,负责向战术级作战部队提供与国家级、战区级联合情报中心的直接链接情报,加强战区情报需求的处理和国家级情报产品的分发。各级联合情报中心相互联通,将情报融入各作战层级,推动了海湾战争中美军各作战层级情报与作战的全面一体化。
海湾战争后,美军调整并保留了战时建立的国防部和中央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并在各作战司令部推广设立联合情报中心作为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常设机构体系。此外,美军相继颁布多版联合出版物,规定美军可按需在联合特遣部队组建联合情报支援分队作为战术级情报与作战一体化机构,并规范了联合情报中心机构体系中各级机构的设置和运作。90年代末期,美军正式确立的联合情报中心机构体系包含国家军事联合情报中心、各作战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以及临时组建的联合情报支援分队,新增了危机预警和应急快反职能,在平时、危机和战时推动各作战层级情报与作战全面一体化。
(二)侧重情报支援体系全面融入作战指挥体系。美军联合情报中心机构体系推动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方式,不仅聚焦情报领域内部整合,并且对情报与作战的整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美军全面组建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机构体系,在整合情报支援体系的基础上,侧重情报支援体系全面融入作战指挥体系。整个机构体系的主要职能不再是单纯的情报搜集和生产,而是协助各级情报参谋部门管理情报搜集和生产。美军通过该机构体系协调情报支援体系的情报力量、汇总情报支援体系的情报产品,将情报支援体系全面融入作战指挥体系,推动美军各作战层级情报与作战的全面一体化。
海湾战争中,美军在国防部、中央司令部和战术作战部队设立与各作战层级相对应的联合情报中心机构体系,作为链接情报支援体系与作战指挥体系的枢纽,分别负责相应作战层级的情报与作战一体化。国防部联合情报中心是整合国家情报界和国防情报界国家层级的情报机构,通过将国家层级情报机构与国家决策者和战场指挥官进行链接,推动国家层级情报与作战一体化。中央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整合战区内军种组成司令部和下级联合司令部所辖情报机构,通过将战场情报机构与中央司令部和作战部队指挥官进行链接,推动战区层级情报与作战一体化。国家军事情报支援小组是其所支援作战部队的专属情报力量,通过建立作战部队指挥官与国家、战区和战术层级情报机构的链接,推动战术层级情报与作战一体化。海湾战争后常设化的联合情报中心机构体系,分布国家、战区和战术层级,覆盖美军联合作战司令部所辖战区和职能领域,推动美军情报与作战全面一体化。
2003年伊拉克战争是信息化时代美军联合作战程度最高的一场战争,各军种间联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新水平。美军正式确立一体化联合作战的同时,也开启了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全面推进阶段。美军实施一体化联合作战所必须的全维实时战场感知能力,不仅在空间上要求各作战层级情报与作战全面一体化,更在时间上需要各作战阶段情报与作战实时一体化。在美军联合情报中心改组为联合情报行动中心的调整期中,美军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全面推进阶段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改组联合情报行动中心机构体系,推动各作战阶段情报与作战实时一体化。美军在伊拉克战争中检验了联合情报中心机构体系,继而在战后进一步对其进行调整。联合情报行动中心机构体系是美军基于伊拉克战争中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经验,在原联合情报中心机构体系基础上新建的情报与作战一体化常设机构体系,标志着美军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全面推进。
伊拉克战争中,美军依靠海湾战争后初步发展的联合情报中心机构体系负责各作战层级情报与作战全面一体化。以战区层级联合情报中心为例,美国中央司令部、太平洋司令部等战区级联合情报中心在“伊拉克自由行动”中表现出色,美军“没有从伊拉克收到任何有关联合情报中心的消极反馈”。中央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高效整合了国家、军种和联军战场情报机构,通过向战场指挥官提供全源情报产品和直接支援力量,推动了战区层级情报与作战一体化;以太平洋司令部联合情报中心为代表的其它联合情报中心在远程分担情报职责方面也发挥了关键作用。联合情报中心机构体系各层级机构相互配合,推动了美军情报与作战全面一体化。美军总结了“伊拉克自由行动”中情报支援工作,肯定了联合情报中心机构体系在情报与作战一体化中的作用,同时也指出了该机构体系在情报与作战实时一体化方面的不足。美军认为“反恐行动需要近实时的情报支援”,联合情报中心机构体系没能紧跟作战需求提供近实时情报支援,为此决定调整联合情报中心机构体系。
2004年初,美国国防部发布《重塑国防情报》,宣布在国防部和作战司令部建立常设联合情报行动中心,并规定可按需在联合特遣部队等下级联合部队建立相应临时机构。《重塑国防情报》称,联合情报行动中心旨在“打破影响国防部各情报机构之间情报兼容的官僚层级障碍,消除情报界和参与作战的情报终端用户之间的障碍”,实现重塑国防情报的终极目标——打破“烟囱似”壁垒,打造一个能够最大限度进行共享的体系。目前,美军共设有12家常设联合情报行动中心,分别是国家联合作战与情报中心、九大联合司令部的联合情报行动中心、驻韩美军司令部联合情报行动中心,以及战略司令部下属网络空间司令部联合情报行动中心。联合情报行动中心以“情报行动化”为导向,将情报转化为一种作战行动,并与各阶段作战行动同步实施。美军设立联合情报行动中心机构体系旨在提升情报职能,将其从提供静态情报产品的支援职能升级为实施不间断情报、监视和侦察行动的作战职能,推动情报与各阶段作战行动实时一体化。
(二)侧重情报与作战计划、实施和评估全程互动。联合情报行动中心机构体系在进行情报领域内部整合的同时,更为强调情报与作战的整合。美军情报、监视和侦察技术的发展为其能够不间断实施情报行动提供了契机,使美军在注重情报作为一种“产品”和“组织”的同时,更强调情报作为一种作战行动的“活动”属性。美军推动情报与作战一体化的方式,除了情报产品与作战需求对接、情报支援体系融入作战指挥体系之外,更为侧重情报与作战计划、实施和评估全程互动。美军通过新建的情报与作战一体化机构体系协调各层级情报机构、集中提供情报产品、统筹情报活动并推动情报行动与作战行动的实时一体化。
美军联合情报行动中心机构体系将情报与传统作战和计划紧密配合,通过转变情报职能,加强情报职能与作战和计划职能的融合,统筹情报与作战实时一体。国家联合作战与情报中心是情报与作战一体化进一步发展的新产物,它不只履行情报职能,更接纳了来自联合参谋部情报部、作战部和计划部部分人员*U.S. Joint Chiefs of Staff, Joint Publication 2-01, Joint and National Intelligence Support to Military Operations, Washington, D.C.: GPO, 5January 2012, p. II-13,构建了促进情报、计划和作战深度协调同步的新平台。该中心一方面持续监控全球局势,通过提供征候和预警情报,推动情报与作战实时一体;另一方面通过与联合参谋部情报部和国防情报局密切配合,整合国家级情报资源,并与联合参谋部作战和计划部门协调互动,统筹情报与作战计划、实施和评估全程互动。战区级联合情报行动中心设有负责情报融入作战计划的情报计划组和情报“红队”,以及将情报融入作战实施和评估的全源分析组和危机行动组等部门,推动情报与作战计划、实施和评估全程互动。情报与作战计划、实施和评估全程互动使美军能够与各作战阶段同步实施情报支援,实时提供情报产品,“将情报及时送到作战人员和战斗人员手中,改变一切”。
美军情报与作战一体化以联合情报行动中心演进为牵引,经历了曲折探索、初步发展和全面推进三个阶段近80年的发展历程,其内涵日趋丰富成熟,包含三个基本特征——情报产品与作战需求对应一致、情报支援体系与作战指挥体系全面一体以及情报与作战计划、实施和评估实时一体。美军联合作战已进入“一体化联合”新时期,情报与作战一体化将继续遵循其内涵的基本特征深入推进,达到情报与作战在目标、空间和时间上的内聚式一体,满足信息化条件下一体化联合作战的需要。随着信息化时代新军事革命深入推进,情报与作战一体化成为信息化战争的核心特征和战斗力生成的根本。美军情报与作战一体化发展历程对于我军理解情报与作战一体化内涵,探索信息化战争的基本规律提供了重要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