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梦华
空巢青年?更是城市的奋斗者!
◎阎梦华
又到一年“双11”,“单身汪”在光棍节里似乎显得格外悲凉。不过,单身尚不可怕,比单身还要“惨”的是网络上最近热议的一个群体——空巢青年:离开家乡和父母、在大城市奋斗打拼、租房独居、单身。是不是听起来就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事实上,在沪上各大企业里,处于“空巢青年”状态的职工为数不少。这一职工群体的生存状态如何?他们是否真的如网上流传的那般凄惨?巢是空,那心呢?他们的业余生活有人关心吗?带着一系列问号,让我们带你走进申城职工中的空巢一族。
一个人租房、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如今,越来越多的青年人背井离乡来到大城市独自打拼。他们当中不乏高学历者,却同样摆脱不了独身租房独居的状态,被称为“空巢青年”。
在申城,“空巢青年”到底是怎样生存的呢?不久前,记者进行了一番实地采访。
吃着外卖住着合租房
今年28岁的李婷婷,在静安寺附近一家外资企业从事行政工作。2011年,她从上海师范大学毕业后与男友一起留在了上海,不过没多久两人就分手了,从此她单身至今。工作5年,虽然月薪涨了不少,但她还是选择了在长寿路附近的公寓与人合租,“上海的房价令人望尘莫及,好一点的地段整租一套至少也得七八千(元),那样的话我每个月大部分的工资就得交房租了,只能选择与人合租。”
谈及合租的室友,李婷婷表示并不熟悉,“更换比较频繁,有的人住没几个月就走了,碰上了就是礼貌性地打个招呼。”李婷婷合租的房间面积不大,也就10个平方,每天到了家锁上房门,就只剩她一人了。
当记者问及一日三餐如何解决时,李婷婷说:“早上‘全家’,中午公司食堂,晚上外面吃完回来,周末叫外卖……”刚工作那会,李婷婷偶尔也会在家做做饭享受健康居家生活情调,但最终以便利店和外卖为首选。有时候逛超市,看到水果、蔬菜、肉类打折,李婷婷也想买回家,“可一想到买多了一个人也吃不完只能作罢。”李婷婷无奈地说道。
孤独与梦想同行
两年前毕业于同济大学电子信息专业的王磊,毕业后并未“循规蹈矩”找工作,而是在嘉定区安亭镇租了一间商业用房创办了一家3D打印机的创业公司,当起了“小老板”,似乎走在了同龄人的前头。
在记者面前,王磊自嘲是个“空巢青年”,“你看我单身、租房独居、父母亲友都在外地,‘空巢青年’的特征全都符合吧?”王磊坦言,创业初期的压力很大,尽管他的朋友并不算少,父母对自己也很关心,但是他私下里并没有在人前那么阳光快乐。“隔两天就会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但也已经习惯了报喜不报忧,即便有亲人、朋友、同学,但有些苦处和落寞还是得自己忍受。”逢年过节回老家,亲戚朋友就会追着他问什么时候带个女朋友回来见家长,王磊只能报之一笑:“快了快了。”
因为是自己创业,王磊每天都会卖力加班到很晚才回到租的房子,“每天晚上回到家,真的感到有点孤单,好在玩玩手机刷刷微信时间也就过去了。”王磊说,选择了创业就注定选择了困难和孤独,但心中还有最初的梦想,一直支撑着他前行。
热议背后暴露群体生活压力
原本应该热情洋溢、斗志昂扬、在追梦路上挥洒青春的青年们,怎么就变成了“无人问我粥可温”的凄凉形象了呢?如今,“空巢青年”正成为社会议论的热词。
在北上广等大城市,独居青年越来越多。或主动或被动,独居正在成为青年人一种普遍的生活选择。根据市场研究,全球独居生活人数已经从1996年的1.53亿上升到2011年的2.77亿——15年里上升了55%,预计到2020年全世界将新增4800万独居家庭。
“空巢青年”中有些背井离乡,独自在外打拼,与亲朋好友联系减弱,成为一个个孤岛。大城市的繁华和生存压力则让他们显得更加孤独和艰辛。或许,“空巢青年”这个词,一下子将城市中承受着租房贵、加班多、成家难等各种生活压力的青年群体推到了舆论的聚光灯下。
空巢青年的话题迅速升温。作为职工群体中的特殊群体,空巢青年也越来越受到大家的关注。近期,本刊联合劳动报新媒体,做了一份关于沪上空巢青年的小调查。本次微调查共收回有效数据130份。
空巢青年在职工中比例或超三成
在关于“你是空巢青年吗”的问题上,有34%的人选择了“是”,在“你身边空巢青年多吗”的问题上,33%的选择“较多”,39%的人选择“一般”,26%的人选择“较少”。综合这两个问题,本刊预估空巢青年在职工中的比例或超三成。
缺乏情感寄托是最大的问题
在“你觉得空巢青年面临的最大困境是什么”上,得票最多的是缺乏情感寄托,此外依次还有生活作息紊乱、居住条件差以及缺乏社交活动。
希望企业多提供住宿或住房补贴
在“如果你是空巢青年,你希望所在企业给予你哪些帮助”问题上,近一半人选择了希望企业提供宿舍或者住房补贴。
有这样一栋公寓:里面聚集了2000多名附近企业的职工,他们中大多数都是单身。然而不同于其他“空巢青年”,他们每月仅需支付低廉的租金就可以享受到精装修房的待遇,他们平时邻里和睦、周末更会组织各种社交活动丰富业余生活……不久前,记者来到了位于浦东张江高科技园区内的东湖物业管理有限公司下属汤臣豪园人才公寓。
租金仅千元
“这边公寓的环境非常好,空调、热水器、独立卫生间一应俱全。”入住在汤臣豪园人才公寓的职工王海波说道,“最重要的一点是,租金低!”王海波告诉记者,自己租下的这个单人间租金仅1200元。“与目前上海的租房市场相比,优惠得真心不止一点。”另外该公寓靠近张江高科地铁站,步行仅需几分钟,交通也十分便利。
据了解,在张江高科技园区企业里,拥有着众多外地来沪高学历人才,但他们多数尚无经济积累、无自有住房,住房难是职工中较为突出的问题。为此,张江在很早之前就开始建设人才公寓。汤臣豪园人才公寓建于2012年7月,目前已有2100多人入住,且绝大多数为单身人士。在租金价位上,由于有了市政府相关项目的资金扶持,价格在1000元到1500元之间不等,比租房市场价便宜不少。
打开房门和心扉
“空荡荡的楼道、紧闭的房门”,这是人们对出租公寓的一般印象。不过在张江汤臣豪园人才公寓,经常会出现像学生宿舍那样的热闹与互相串门。“其实大家都差不多年纪,下班回来在一起聊聊天、串串门,有相同兴趣的还可以一起发展兴趣爱好。这样一来,就算身边没有父母亲戚,也不至于太孤单。”汤臣豪园人才公寓的租客吴云说道。这一变化的产生,汤臣豪园人才公寓工会联合会的功劳不小。
2015年5月,汤臣豪园人才公寓成立了工会联合会。截至去年年底,入会人数超过了1800人。“在人才公寓里,大多数都是社会上所谓的‘空巢青年’,如何温暖这一群职工的心就是我们工作的重点。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我们发现其实他们很渴望多开展一些活动来丰富业余生活。于是,我们工会开展工作的重点放在组织活动上。”工会副主席宋高丽告诉记者,目前他们举办了多种类型的活动,如摄影比赛、厨艺大赛等。另外,他们甚至还把原来的工会主席办公室开辟成了阅览室,供职工下班后阅读、消遣。“我们每次开展活动都是名额爆满,甚至住在其他地方的职工也想来参加呢。”宋高丽说道。
空巢青年筑“爱巢”
“特别感谢人才公寓,让我在这里找到了人生伴侣!”同样住在汤臣豪园人才公寓、来自上海传众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闫秋雨向记者说道。
原来,去年10月份,闫秋雨参加了一场由汤臣豪园人才公寓工会联合会组织的相亲活动。活动中,闫秋雨一眼就相中了同样来参加活动的李雪云。有了相亲活动的平台媒介,闫秋雨在活动后火速展开了追求的攻势,俘获姑娘芳心,最终牵手成功喜结连理。“我是一个特别宅的理工男,平时上班也都是男同事多,很少有机会接触女生。真的特别感谢人才公寓,让我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谈到这次活动,闫秋雨这样说道。
这样的例子,在人才公寓还在上演。在这里,因为有爱,空巢青年的心不再空。
张玲:华东理工大学法律社会学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社会学博士,研究方向为法律社会学。
记者:如今,“空巢青年”越来越成为社会热议的话题。您如何认识空巢青年这一现象?
张玲:对于空巢青年现象,大众媒体、专家学者或者当事人自身都会有各自的话语解读。有人认为这是一种社会心态而非一种社会现象,也有人认为这并非当下特有的而是每个人都可能经历的一个特殊时期。空巢青年当事人也有乐观、悲观两种态度。然而,无论哪种解释都普遍将现象归因于个体,其痛苦也好自由也罢都由个体来承担。这些虽然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我认为这是片面的,我们应当看到社会现象背后深层次的社会机理和激发因素。社会学家米尔斯曾说过,在观察社会现象时应当具有社会学的想象力,不能将其作为独立、单一的社会现象,而是要以历史的视角观察其发展的全程,由此才能明白这个现象的惊恐,同时还要考虑这个现象所受到的社会结构的影响。
空巢青年成为当今城市地区的普遍现象,必须要认知其主体是如何产生的,以及为何其面临空巢的境地,只有对此有个清晰的把握才能更好地认识本质。首先,城市的空巢青年大部分都是背井离乡的年轻人,这是市场经济发展下的产物。年轻人在面对市场的各种机遇时可以进行自由选择,但同时也要对自由背后可能的负面效应作出必要的担当。其次,在年轻人选择工作生活的地域与环境之后,环境如何给年轻人以回应?城市化进程中,社会出现的最普遍的一个问题便是从熟人社区转向了陌生人社会,如此,环境缺乏支撑,导致空巢青年的孤独感从空间上升到心理。
记者:当申城职工中的空巢青年群体越来越多时,您认为空巢青年当事人应如何看待自身境遇?
张玲:空巢的社会因素虽然很多,但是如何将不利因素消解掉,确实需要空巢青年自己的努力。用社会学的话说,就是要充分发挥主体的能动性。用通俗点的话说,就是“心中要有红太阳”。外界给的支撑再多,若无主体的主动吸纳进而自助,那么问题终究还是问题。
对空巢青年来说,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接纳完整的自己,正如一个硬币有两面,你不只有下班后自己孤独的身影,还有工作中实现价值的自我,你不只有网络上虚幻的社交热闹,更有远方真心牵挂的亲人。其次要明白空巢是每一位在城市中为自己理想而奋斗的青年都可能遇见的,只是有的短有的长,有的早有的晚,但它终究只是阶段性的特征,将被过渡过去。最后要让这种过渡过得顺利些,那么青年自身需要积极行动,积极地与自己相处,看看诗、走走远方,积极与周围人相处,打个电话来场聚会,在滋养自己的同时去拥抱团体。
记者:政府、社会、企业以及工会等,可以采取哪些措施来进一步关爱空巢青年这一特殊职工群体?
张玲:当空巢青年成为一个社会问题时,不能将问题留给青年独自面对,这既不利于经济发展,也不利于社会和谐。因此,政府、社会、企业以及工会各界必须对其有足够的重视并进行合理分工。
我国政府是人民的政府,是人民意旨的执行者和人民利益的捍卫者。更何况,青年是中国劳动生产的主力军,如何保障这类群体的身心得到健康发展,是政府系统应当关注的大实事。社会系统则是青年生活的大环境,社会组织、社会团体也是大有可为。企业也当为其员工提供必要的人文关怀,并从工作场域延伸至其生活场域。工会亦是,不只是维护职工的经济利益,更有提供精神服务的必要。
而这些主体或系统在采取措施时,应当构成一个大联动,比如政府和社会组织联动,由政府向有资质的社会组织购买相应的改善空巢青年境遇的社会服务,社会组织在获取资金后开展项目,建立社区共同体,为空巢青年创设沟通环境。比如政府与企业联动筹建更多的人才公寓,为青年职工提供良好的住宿条件和环境。比如企业和工会联动,设立心理咨询室并聘请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在日常工作之余,更多地倾听青年的心声排除忧愁。比如组织开展更多的拓展活动,包括联谊活动、慈善活动等,或与社会工作组织一起承担企业的社会责任,在城市播撒自己的光芒,也照亮青年职工自己的内心。
“空巢青年”,年龄大多介于二十岁至三十岁之间,背井离乡到城市打拼,工作阅历不够丰富,并未在大城市站稳脚跟。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生活在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当中,他们不是没想过逃离“北上广”,回到老家过优渥闲适的生活,但对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的憧憬和大展拳脚的志向让他们甘心扎根于城市。
对于空巢青年而言,自身不必自怨自艾。“巢”空不可怕,“巢”空只是外在形式,“心”空才可怕。要明白“空巢”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也是通往成功的一个阶段。当然,“空巢青年”在经历磨炼后,才会真正成为国家、社会、家庭的中流砥柱,生活不需要悲情,不需要渲染,只需要真实。当然,空巢青年还可以不断去丰富自己的生活,或阅读或学一门技艺或找人聊天或逛街娱乐,让自己融入这个城市。
当然,受益于现代发达的科技,“空巢青年”有可能并不“空巢”。网络使离家在外的他们能随时随地和父母联系沟通,维系亲情的温度,与故乡和回忆保持“不断线”。此外,宽松的社会氛围使他们有选择生活方式的自由。多元的城市生活和文化开阔了眼界,使他们相信规则和勤奋的力量,保持昂扬向上的进步状态。
另一方面,虽然说空巢青年在网上引起热议,但实际上这不算一个新话题,因为在大城市租房独居的单身年轻人早就有了,并非近两年才兴起。就像女职工、困难职工一样,空巢青年也是职工队伍中的一个特殊的、需要被关爱的群体。关爱这一职工群体,企业、政府都有责任和义务。就像张江汤臣豪园人才公寓工会联合会一样,开展各种关心、关爱这部分职工的活动,会让他们感受到自己在大城市打拼不再“形单影只”,而是有人在关爱着他们的。在一些聚集着较多空巢青年的企业里,同样可以动脑筋如何从他们的实际出发去关心他们,如住房补贴、文娱活动等,从而调动起这部分职工的工作积极性、凝聚起企业的向心力。
事实上,关心关爱各类职工群体是企业党政工一直在做的事情,也是老传统。我们欣喜地看到,不管出现老问题还是新问题,关键时刻“老传统”都能派上用场。所以说,关爱职工,从来不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