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党章发展史观察民主党派指导思想的变化

崔 珏



从党章发展史观察民主党派指导思想的变化

党章是关于政党的性质、指导思想、宗旨、组织系统、组织纪律等对本党成员有约束力的文件，是一个政党的政治态度和组织形态的集中体现。本文试以民主党派党章发展史为视角，观察我国民主党派指导思想从组织初创至今的几个阶段性的变化，对当今参政党思想建设目标提出思考。

党章；民主党派；指导思想

党章是关于政党的性质、指导思想、宗旨、组织系统、组织纪律等对本党成员有约束力的文件，是一个政党的政治态度和组织形态的集中体现，是政党成熟的重要标志。我国各民主党派自建立至今，先后制定、修订的党章多达80余部，而学界对民主党派党章的关注和研究目前仍十分欠缺。中共和部分民主党派正在开展的“学党章”活动，体现了对这一问题的重视，其重要内涵之一，就是要回归到政党建设最基础的问题上。

党章是观察政党组织化、组织意识成熟化的窗口，本文试以此分析民主党派指导思想的变化，对当今参政党思想建设目标提出思考。

一、民主党派早期纲领中的指导思想

“政党的指导思想，是指导政党一切行动的思想理论体系。”[1]在民主党派组织发展的早期，明确将一种理论体系作为指导思想的有民革和农工党。

民革是在国民党分化和其中民主派力量集结过程中成立的。1945年10月三民主义同志联合会(简称民联)在重庆成立时宣称：“为继承中国国民党总理之遗志谋中国国民党之复兴，以完成历史所赋予之使命起见，谨本民主团结之精神，集合中国国民党民主同志，组织三民主义同志联合会。”其成立大会通过的《政治主张》《大会决议案》等文件宣布：“接受三民主义及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与决议案”。《临时组织总章》规定入会会员基本条件的第一条就是“笃信三民主义者”。1946年3月中国民主促进会(后改名为中国国民党民主促进会，简称民促)在广州成立，发表的《中国民主促进会成立宣言》宣布民促忠诚于孙中山的革命三民主义，以“民有、民治、民享”为最高准则[2]。1948年1月1日，国民党民主派联合组织——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简称民革)在香港成立时，其《成立宣言》指出：“三民主义之理论，仍为今日中国革命之正确指导理论”[3]《行动纲领》第一条指出：“本会以实现革命的三民主义，建设独立、民主、幸福之新中国为最高理想。”[4]

从民联、民促成立到联合组成民革，三个政党都将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奉为指导思想。根据中国革命任务和国际国内局势，他们认为“如无反帝反封建两大任务之具体内容，则三民主义之理想，不易立即实现。如无三大政策以结集革命力量，则反帝反封建斗争，亦不易获得彻底之胜利。”[5]因此强调他们奉为指导思想的三民主义，是与反帝反封建两大任务以及联俄、容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相结合的革命的三民主义。

同样与国民党有组织渊源的农工党，在指导思想方面经历了将三民主义发展为平民革命理论的过程。

中国农工民主党(简称农工党)历史上曾被称为“第三党”，几度改组、易名。第三党在酝酿建党时期，谭平山在《中华革命党宣言草案》中专门论及“中华革命党之主义”，指出“中华革命党，是劳动平民阶级的政党，自然有他自己的主义，就是站在劳动平民阶级的立场上，以实现民族平等、政治平等、经济平等的主义，故就广义来说，也可说是三民主义，不过是劳动平民阶级的三民主义罢了。”[6]并认为所信奉的主义，是“行动的准绳”。至1930年邓演达正式建立组织，发布《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政治主张》仍强调孙中山先生的主义，“尤其是他晚年的主张，很明白的指示我们向社会主义的前途去奋斗。”组织临时行动委员会就是要“使三民主义更加具体化，使它更加切实的适应大多数平民群众的要求”[7]。邓演达系统提出了平民革命理论，包括：一、反对帝国主义的民族革命；二、反对封建主义的民主革命；三、解放农民群众的土地革命；四、实行国家资本主义建设；五、建立平民政权；六、以实现社会主义为前途和归宿[8]。

1935年第三党为了适应抗战的形势，更名“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仍以邓演达时代的纲领作为基本纲领，发动民族革命战争是中国的唯一出路。当然我们注意到，在其《告同志书》中提出“我们思想上的武器”和行动指导是“马克思——列宁主义”[9]。

1947年2月第四次全国干部会议上，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易名为“中国农工民主党”，并通过了农工党第一部章程——《中共农工民主党党章》。章程总则部分有三条内容：第一条，本党代表农工平民利益，定名为中国农工民主党。第二条，本党任务：为彻底完成民族解放，实现民主政治，达成社会主义。第三条，本党以邓演达先生政治主张为基本民治纲领，继承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第三党)之历史传统。农工党仍强调“本党以邓演达先生政治主张为基本民治纲领”，这表明在农工党组织初创到发展初期，邓演达提出的平民革命理论一直是党的指导思想。

至于其他民主党派，成立较早、后参与组建民盟的中国青年党一直宣称“本国家主义之精神”，中国国家社会党始终标榜“国家社会主义”，但1946年底后这两个政党与民盟以及其他民主党派发生了政治上的分野，自外于这一政党群，这里不做详细分析。民盟最初以政党联盟形式组成，内部构成复杂，主张政治民主，包容多种思想理论。民主建国会1945年12月成立时发布的《政纲》的总纲部分提出“建国之最高理想，为民有、民治、民享。”“应根据人民之利益与要求，采取孙中山先生所定三民主义之重要进步部分，定入宪法，以确定全民共同信守之范围。”[10]同样，民进等党派成立时都表明政治立场和主张，但没有形成具有指导地位的系统思想理论。

二、新中国成立后各民主党派指导思想的发展变化

各民主党派自1948年5月响应中共“五一口号”，增强了与中共在政治上的一致性。正如民进在《响应中共“五一”号召的宣言》中表示：“中国的议事日程，到今日不再仅是新民主主义‘是什么’的问题，而且是新民主主义‘怎样做’的问题。”[11]并在随后《中国民主促进会拟提出于政治协商会议之行动公约及政治纲领》中明确提出“新民主主义为建设中华人民民主共和国之最高施政原则。”[12]

1949年9月新政协召开，迎来新中国的诞生。人民政协共同纲领被视为新中国的人民大宪章，确定了新中国的政治理论和政治制度。农工党领导人在政协一届全体会议讲话中阐述了对共同纲领的认识：“孙中山先生的革命的三民主义，十三年国民党改组宣言，以至一九三〇年邓演达先生宣布的我党的基本政治主张，政纲和政策的要点，不仅全部包括在这个纲领里面，而且使之向前发展，更加提高，并作出更具体更恰当更切合实际的决定。”[13]并在此基础上强调，全党同志要跟随共产党，努力参加实现共同纲领的工作，共同走向社会主义。新中国初期各民主党派先后召开全国代表大会，一致宣布政治上接受中共领导，以人民政协共同纲领为政治纲领。1949年11月14日中国国民党民主派代表会议通过的《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组织总章》要求党员“确认革命的三民主义之发展在现阶段已与新民主主义汇流，并愿为建设新民主主义的人民共和国而奋斗。”[14]《中国致公党党章》明确提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的共同纲领是全国各民主党派共同的政治纲领，也就是本党的政治纲领。”[15]类似表述同时出现在其他民主党派章程或文件中，是当时各民主党派的共识。

在1950年3月召开的第一次全国统战工作会议上，李维汉对民主党派作出新判断：“过去它们有过不同程度的参加民族民主运动及同我党合作的历史，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召开后，它们都参加了民主联合政府，都宣告以共同纲领作为自己的纲领，并接受中共领导。这就说明了他们基本上都是新民主主义性质的政党。”[16]与新民主主义性质政党的建设相适应，各民主党派在思想建设方面加强了新民主主义思想的学习。

这一时期有些党派在政治上接受中共领导的同时，指导思想方面也开始与中共趋于一致。1951年12月农工党第六次全国干部会议通过的《中国农工民主党章程》在总则中规定：“中国农工民主党是中国人民民主统一战线的一个组成部分，接受工人阶级和中国共产党领导。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为领导思想和行动指南，以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为自己的纲领，为其彻底实现而奋斗。”[17]1952年《中国致公党党章》也提出“加强学习，改造思想，以毛泽东思想来武装自己。”[18]

总体上看，新中国成立初期各民主党派章程中反映出关于指导思想的内容，集中体现为新民主主义思想、共同纲领、人民民主。

经过反右、“文革”等政治运动的冲击，各民主党派被作为团结、教育、改造的对象，在国家政治领域的地位不明确，自身建设也难以推进。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民主党派的性质、地位、作用得到重新确认，组织重新恢复、发展。但各民主党派章程中关于指导思想的内容一直不明确。以民建为例，直至1988年《章程》，才出现“遵循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的表述。

三、当今民主党派的指导思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

作为行动指南，政党的指导思想既代表方向性，具有系统性，也体现时代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改革开放历史新时期中共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伟大历史性创造。中共十七大把新时期以来中国共产党在实践中相继形成的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以及科学发展观等重大战略思想作为有机统一的整体，概括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理论意义、实践意义，标志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的进一步成熟。

在我国多党合作制度中，中共与各民主党派在政治上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对于国家政权是执政与参政的关系，从法律地位上说是平等的关系。各民主党派接受中共的政治领导，指导思想深受中共影响，在各民主党派章程中有突出反映，这里以农工党章程为例说明如下：

1992年中共十四大把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确立为党的行动指南，同年农工党第11次全国代表大会修改的章程中提出“本党高举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两面旗帜，遵循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坚定不移地贯彻‘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的基本路线，团结党员和所联系的知识分子，同全国各族人民一道，沿着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为把我国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为同一祖国、振兴中华而奋斗。”增加了“遵循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的内容。

1997年中共十五大进一步把邓小平理论确立为党的指导思想，农工党修订的章程随即增加了这一内容：“本党在邓小平理论指引下，高举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两面旗帜，坚定不移地贯彻‘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路线”。

2002年中共十六大把“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作为党必须长期坚持的指导思想，农工党十三大修订章程同样有所体现：“本党要高举邓小平理论伟大旗帜，学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切实履行参政党职能，围绕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开拓创新，为维护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实现推进现代化建设，实现祖国统一，维护世界和平与促进共同发展贡献力量；为建设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奋斗。”补充了“学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

2007年中共十七大突出科学发展观的指导地位和作用，并把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统一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中来，提出要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伟大旗帜。农工党在党章中作出了相应的规定：“坚持以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按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总体布局，切实履行参政党职能。”[19]

可见，民主党派章程修订深受中共政治路线的影响。这一现象的基础在于新的历史时期各民主党派与中共的一致性空前增强：一是民主党派性质变化，转变为部分社会主义劳动者、社会主义建设者、社会主义爱国者的政治联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二是建设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国家是中共和各民主党派的共同理想和目标。三是中共与民主党派确立了“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友党关系。民主党派指导思想随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发展而发展是必然结果。各民主党派在章程中关于指导思想的表述，1997年《九三学社章程》的表述最直接明了：“邓小平理论是毛泽东思想的继承和发展，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发展的新阶段，是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本社以邓小平理论武装思想，指导工作。”[20]从2012年各民主党派修订的章程中，我们可以进一步看到，作为参政党的各民主党派，对执政党的思想理论、发展道路、核心价值有着高度的认同。

每个政党都是独立的政治组织，各民主党派不同于中共，各民主党派也各有特点，作为行动指南、精神支柱的指导思想理应既包含一致性，也体现独特性。从目前2012年各民主党派章程的内容看，指导各民主党派行为的思想、理论、精神大致包含三个方面：爱国主义、社会主义这两面旗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各民主党派的传统精神。

1.爱国主义、社会主义是各民主党派高扬的两面旗帜

孙中山先生曾有“政党因主义而成立”的观点，爱国主义、民主主义是各民主党派建立的基础。对于今天的民主党派，社会主义是其发展的基础。在各民主党派章程中，对这一内容有各种类似的表述：“高举爱国主义、社会主义旗帜”，“坚持爱国主义、社会主义”，“坚持爱国主义，致力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弘扬爱国主义精神”等等。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是新时期统一战线的基石，是中共与各民主党派合作的基础，也是各民主党派最根本的价值观念和政治追求。

2.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是各民主党派的行动指南

各民主党派的思想理论体系经历了民主革命时期多种主义(三民主义、平民革命理论、国家社会主义、国家主义、自由主义等)，新中国成立初期归为新民主主义，今天发展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民主党派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指引、决定着各民主党派的发展方向和实践活动。目前各民主党派章程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指导地位均有明确表述：

民革、民盟、民进、致公党章程明确提出：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以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为指导；

民建、农工党章程提出：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体系和制度；

九三学社、台盟章程的表述更加综合：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为指导，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3.各民主党派的传统精神

指导思想作为政党组织的行动指南和凝聚成员的精神力量，必定有独特的内容。尽管民主党派的趋同化现象十分突出，但在各民主党派章程中，传统精神的内容仍有所体现。如民革十一大修改通过的新的章程，再一次把“继承和发扬孙中山爱国、革命、不断进步的精神”作为政治纲领的内容之一，载入了章程的总纲，强调 “继承和发扬孙中山爱国、革命、不断进步的精神，是民革的优良传统，是民革的基本特色”。九三学社提出“弘扬民主与科学精神”，民进将其传统表述为三个坚持：“坚持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坚持爱国、民主、团结、求实，坚持立会为公。”这些传统既是各民主党派成立时的思想基础，也是新一代民主党派成员需要秉承的精神财富。

民主党派思想建设中，指导思想是最为重要的内容，是思想建设、组织建设、作风建设的理论基础。从现实的情况看，民主党派是独具特色的政党组织，组织发展的先天不足与现实条件的制约，其政党形态并不完备，指导思想、理论体系也尚不清晰、健全。在中国共产党的基本理论指导下，构建参政党理论体系，是各民主党派加强思想建设根本性的任务。

[1]万福义、叶扬、赵生晖.中国共产党建设辞典[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9:5.

[2][20]孙晓华主编.中国民主党派史[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1999:44-45, 845.

[3][5][10][11][12]于刚主编.中国各民主党派[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7：419, 412, 517, 550, 553.

[4][14][15][17][18]秦国生、胡治安主编.中国民主党派历史 政纲 人物[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0：37, 40, 723, 631, 723.

[6][7][9][13]中国农工民主党中央研究室编.中国农工民主党历史参考资料(第一辑至第五辑)(内部资料): 39, 335, 220, 63.

[8]参见丘挺. 邓演达年谱[M].海口：海南人民出版社，1988.

[16]李维汉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222.

[19]引自农工党中央网站。

2016-05-27

崔珏，女，广州市社会主义学院教研室主任，教授。广东 广州，51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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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3562(2016)03-000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