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金海
(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北京 100190)
数学史家梅荣照传略
郭金海
(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北京 100190)
梅荣照(1935~2015)是我国著名数学史家。1957年,从中山大学数学系毕业后分配到中国科学院中国自然科学史研究室,学习和研究中国数学史。1958年至“文革”前,参与钱宝琮主编的《中国数学史》的撰著工作和宋元数学史专题研究,翻译李约瑟的《中国科学技术史》第3卷的数学部分。“文革”后,率先提出研究刘徽。20世纪80年代组织进行了明清数学史专题研究,与李兆华合作校释了《算法统宗》。其研究工作涉及汉代、南北朝、宋元、明清等中国古代数学史的各个重要历史时期;关于刘徽、中国古代数学理论的研究成绩显著,影响较大;关于李冶、梅文鼎、珠算史与《墨经》中的数理等的研究,有重要建树。
梅荣照 中国科学院 自然科学史研究所 传记 数学史
图1 中年时期的梅荣照(摄于1981年或稍前)
梅荣照(图1),生于1935年11月22日[1]①据梅荣照的生日农历十月二十七日换算。,是我国著名侨乡广东省台山县(今台山市)人。其幼年命运坎坷,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入端芬乡海阳村一个无子嗣的农民家庭[2,3]。养父梅依廼,又名梅明锦,长期在美国纽约做洗衣工,与家里少有联系,仅不定期寄些钱补贴家用;养母伍燕娣是家里的顶梁柱,靠种田维持全家人生活。养父和养母育有一女,名叫梅珠琴。梅珠琴因不满丈夫的欺凌和殴打,长期带着两个孩子住在娘家,使这个余粮有限的家庭,常常缺粮。[4]梅荣照从小就下地干活,这为家里减轻了一定的负担,也培养了他从小爱劳动的习惯。
1941年,梅荣照开始在村里的海阳小学读书。时值抗战正酣,战火纷飞,物价高涨,家里生活经常朝不保夕。为了谋生,养母经常一连几个月到姨母家砍柴,或远离家乡卖布;姐姐梅珠琴也到处奔走,做买卖[4]。尽管如此,梅荣照的学业未受到大的影响,在全乡的考试和作文比赛中还获得过第一名[4]。
梅荣照于1947年1月小学毕业。当时家里依然贫困,幸好养父有钱寄回家中,才有机会读初中。其就读的是台山县端芬中学,为该县由华侨集资兴建的一所乡村中学。尽管学校离家较远,但由于家里贫困和种田的需要,他坚持走读,学习成绩尚可。1950年1月毕业后,他要求继续读书,但主要由于养父没有钱寄回,养母又不放心尚未成年的他离开家庭,只好辍学在家。一年后,即1951年1月,考入县城的台山第一中学高中部。他自称这是“乡下仔出城”。[4]
梅荣照读高中时,学习成绩在班中较好。起初他只顾读书,不参加任何活动。但在抗美援朝、镇压反革命、土地改革等运动的影响下,逐渐参加班里和学生会的工作及一些社会活动,并学习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的知识。1952年春二年级上学期,申请入团,虽然班支部通过,但全校总支部未批准,这使他受到打击。不过,他没有意志消沉。该年暑假,被学校学生会保送到暑期干部训练班学习,得到较好的鉴定。1953年1月,还参加了新中国对苏联的友好组织——中苏友好协会。1952至1953年连任学生会学习部长[3]。1953年6月提前半年从高中毕业。[4]
1953年10月,梅荣照考入广州中山大学数学系。这对他激励很大,由此立下远大理想。1955年7月,他在自传中写道:“这是在我简单的短短的历史上一件较为不平常的大事情。我抱着从来没有过的愉快心情,满腔的热情与希望,希望在大学里把自己培养[成]有才能的并能为祖国的社会主义事业服务的人,决心以最大努力把功课学好。”[4]但在大学前两年,他在学习上“碰到了不少钉子,吃不消,成绩不好”[4]。不过,后来成绩有所提高。至1957年4月,所学9门数学课程,有5门为优,1门为良,3门为及格[5],即多数数学课程达到优良成绩。
在大学期间,经同学伍天邦、徐广悦介绍,梅荣照于1954年11月20日如愿以偿地加入新民主主义青年团[6]。他认为:“这是我政治上一件大事,真正的生活开始了。”[4]
1957年9月,梅荣照从中山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以下简称“中科院”)成立不久的中国自然科学史研究室(以下简称“科学史室”)工作。科学史室为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的前身,成立于1957年元旦,由中科院历史研究所第二所的自然科学史组扩建而成,是中国第一个综合性的科学技术史研究机构。由于中共中央要求干部参加体力劳动[7],梅荣照先后被安排到北京西郊三建五工地、河北藁城县南孟乡参加劳动锻炼。1958年12月返回科学史室工作。[8,9]
当时科学史室设6个专业组,即数学史组(严敦杰负责)、天文学史组(席泽宗负责)、工艺学史组(王振铎负责)、地理学史组(侯仁之负责)、生物学史组(芶萃华负责)和化学史组(张子高负责)。[10]其中,数学史组的研究力量最强。中科院学部委员、室主任李俨与研究员钱宝琮、副研究员严敦杰均在该组,都是享有国际声誉的数学史家。该组还有李俨的研究生杜石然。梅荣照便跟随李俨、钱宝琮、严敦杰学习和研究中国数学史(图2)。
梅荣照正式开始工作之际,“大跃进”运动已经开始。科学史室当时冒进地实施《中国自然科学与技术史研究工作十二年远景规划草案》,提出要完成中国数学史、中国天文学史、中国地理学史、中国化学史、中国动物学史、中国交通工具史等专史的浮夸计划[11]。实际上,只有中国数学史、中国天文学史、中国地理学史等少数学科有条件写作。研究室党支部要求无论学生还是研究人员,都要参与写书;学生要在工作中学习,即“边干边学”[9]。由此,梅荣照既未受过数学史的系统训练,又很少接触数学史文献,就参加了钱宝琮正主持的《中国数学史》的撰著工作,后来执笔完成第13章“明清之际西方数学的传入”的写作[12]。20世纪60年代初,钱宝琮还让他参加了宋元数学史专题研究。
图2 梅荣照与科学史室部分同仁合影(前排左起钱宝琮、李俨、叶企孙,左7严敦杰;前排之后排列不齐,依位次视为一排,右1梅荣照、右4曹婉如、右7王奎克、右9席泽宗、右10芶萃华、右11薄树人)
钱宝琮对梅荣照要求严格,指导和帮助较多,是他进入数学史研究领域的重要引路人。当他写的东西很不像样时,钱宝琮就会直截了当地予以否定,甚至说出很严厉的话;当他写的文章稍有可取之处,钱宝琮就给予充分的肯定和具体的帮助。据梅荣照回忆,钱宝琮曾耐心而热情地和他一起逐字逐句地修改他的第一篇文章,这使他深受感动。[13]
除了名师的指导,梅荣照也肯下工夫,因此进步较快。1959年即发表第一篇文章《我国第一本微积分学译本出版一百周年》[14]。在此基础上,1960年发表《我国第一本微积分学的译本——〈代微积拾级〉出版一百周年》[15]。1963年,其论文《徐光启的数学工作》收入由中科院副院长竺可桢组织编辑的《徐光启纪念论文集》[16]。1966年,他发表两篇颇有分量的论文《唐中期到元末的实用算术》[17]、《李冶及其数学著作》[18],均为参加钱宝琮主持的宋元数学史专题研究的成果。
这些论文的研究内容大都是前人甚少涉猎或没有系统研究过的。其中,《我国第一本微积分学的译本——〈代微积拾级〉出版一百周年》、《李冶及其数学著作》,分别是关于《代微积拾级》、李冶研究的重要论文。前文对《代微积拾级》的内容、优缺点进行了探讨,对李善兰有关微积分的研究工作与其他数学译著、著作进行了介绍。该文认为:《代微积拾级》的优点是使微积分的一切比较抽象的概念几何化,能靠几何图形和直观便可理解,这对初学微积分的人来说是比较容易的,缺点是使定义和概念不够完整和严密。《代微积拾级》在当时世界上很难算得上一本好的教科书。李善兰除在介绍微积分理论方面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外,同时也是我国微积分学的奠基者。[15]
《李冶及其数学著作》分“李冶”、“《测圆海镜》”、“《益古演段》”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考察了李冶的履历、科学思想、治学态度。第二部分探讨了《测圆海镜》的出版与流传,及该书中的几何知识、天元术,并对该书给出评价。第三部分介绍了《益古演段》的前身——《益古集》,论述了“演段”的意义及其内容、《益古演段》的几何解释,也对该书给出评价。该文认为:《测圆海镜》在我国数学发展史上是一部重要的数学著作,是13世纪中期天元术的代表作,书中所讨论的天元术与后来在天元术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四元术构成了我国独特的代数学,这种代数学在世界数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18]这篇文章对20世纪80年代以后国内外数学史界关于李冶的研究产生巨大的影响。
为提高梅荣照的外语水平和训练他查找文献的能力,钱宝琮指导他翻译英国科技史家李约瑟(Joseph Needham, 1900~1995)的《中国科学技术史》(ScienceandCivilisationinChina)第3卷的数学部分。译本共20余万字,1978年由科学出版社内部发行[19],得到数学史界好评。如沈康身认为,译本“在信达雅三方面都很精工”,说明译者“学术基础深厚、文理兼通。”[20]20世纪90年代,李约瑟的《中国科学技术史》的中译本开始正式出版。梅荣照翻译的数学部分早已加工完毕,可是第3卷的天文、地理部分迟迟未能完成,以致梅荣照生前没有看到它的正式出版,实在遗憾。
1962年,科学史室归哲学社会科学部(以下简称“学部”)管理,而学部归中宣部领导,与中科院脱钩。当时毛主席提出以阶级斗争为纲,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着重意识形态研究的学部首当其冲。梅荣照的科研工作受到严重干扰。1963至1965年间,他有大约一年的时间到北京通县、安徽寿县等地参加“四清”[6],基本无暇做科研。1966年“文革”爆发后,学部停止全部科研工作,全力搞运动,只能读毛著和两报一刊(《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和《红旗》杂志),甚至连马列的书也不能读。他的科研工作随之中断。1970年3月,科学史室人员被“一锅端”,下放到河南息县“五七干校”参加劳动锻炼和搞运动。1971年4月,又转到河南明港一个兵营,集中全力搞运动。[21]1972年7月,梅荣照随同事返回北京后,仍不得工作,天天学习两报一刊的文章,1974年又参加“批林批孔”、“评法批儒”运动。
1975年邓小平主持国务院工作期间,学部划归国务院新成立的政治研究室领导。政治研究室决定将科学史室扩建为自然科学史研究所。8月,学部在务虚会议上,要求科学史室立即改所。([21],179页)因此科学史室改成自然科学史研究所*1977年5月,学部改组为中国社会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于1978年1月1日重归中科院。,恢复业务工作,被剥夺工作权利近10年的广大科研人员欢欣鼓舞。正值壮年的梅荣照重新投入工作,并自1975至1984年任数学史组组长(图3、图4)。随着业务工作的展开,他相继于1978年由实习研究员晋升为助理研究员,1982年晋升为副研究员,1990年晋升为研究员。
图3 数学史组同仁与“文革”后部分首届研究生合影(前排左起刘钝、杜石然、梅荣照;后排左起郭书春、何绍庚、王渝生)
恢复业务工作不久,梅荣照接到所领导布置的由数学史组重新撰写一部《中国数学史》的任务。“文革”中,钱宝琮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他主编的《中国数学史》受到严厉批判;评法批儒中,该书又受到所外许多人的口诛笔伐。一恢复工作,所领导就希望数学史组重新撰写一部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为指导,以阶级斗争为纲的《中国数学史》。作为数学史组组长,梅荣照同意了所领导的要求,并计划召开一次重新撰写《中国数学史》的学术讨论会。
当时“四人帮”对邓小平纠正“文革”浩劫的整顿正进行疯狂反扑,极左的政治思想仍在不断震荡。学部领导小组批准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关于撰写新的《中国数学史》的请示时指示,写书要有工农兵参加,学术讨论会得有三分之一的工农兵代表,否则不批准开会,也不批准写书。为此,渴望从事数学史研究的梅荣照不得不一方面带领数学史组的同事到北京774电子管厂,与工人理论小组的师傅们同劳动,给他们讲中国数学史,以便他们能够参加新的《中国数学史》的写作;另一方面带领同事走访中科院数学研究所与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学院(今首都师范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高校对中国数学史感兴趣的学者、教师,征求对钱老主编的《中国数学史》的意见。在走访中,大多数受访者还是按照“文革”的调子对此书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批判,只有吴文俊的态度完全相反,认为此书是他读到的数学史著作中最好的一部[22]。
此后,梅荣照起草了《中国数学史》写作提纲,物色到了十几位工农兵代表,向全国数学史工作者发出邀请函,学术研讨会于1976年10月初在北京东四宾馆召开。讨论会还没有结束,“四人帮”就垮台了。“文革”中强加给钱老的各种罪名,泼在钱老主编的《中国数学史》上的污泥浊水,随即荡然无存。当然,新的《中国数学史》的写作计划也胎死腹中。
平心而论,这一年多工作的指导思想虽然是错误的,但它毕竟是数学史工作者迫切要求开展数学史研究的反映。揭去时代带来的政治语言,这次讨论会还是讨论了中国数学史的若干学术问题,也是国内数学史界同仁从未有过的聚会。而且,以这次讨论会为起点,包括梅荣照在内的主要与会者,此后一二十年间是中国数学史研究的中坚力量,为改变中国数学史研究的落后面貌做出了杰出贡献。
1964年钱老主编的《中国数学史》出版后,科学史室和国内数学史界不乏中国数学史已经搞完了的看法。“文革”后,这种看法普遍存在于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和国内数学史界。还有人提出数学史研究“贫矿”论。由此,不少中年学者纷纷改行。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数学史组的同仁对要不要继续搞中国数学史,怎样搞,存在严重的畏难情绪。
1978年秋,梅荣照在翻译李约瑟的《中国科学技术史》第3卷的数学部分时注意到该书的缺点,向郭书春建议一起研究为《九章算术》作注的魏晋时期数学家刘徽。他说李约瑟此书中谈到刘徽的地方比杨辉还少,估计有东西可做。郭书春同意试一试。他们逐字逐句研读刘徽的《九章算术注》,很快解决了钱宝琮等没有解决或没有正确解决的几个问题,从而打破了对钱老的迷信。梅荣照写出了论文《刘徽的方程理论》[23]、《刘徽的勾股理论》[24],郭书春写出了论文《刘徽的极限理论》[25]、《刘徽的体积理论》[26],在1980年10月召开的全国科学技术史学术会议数学史组会上报告后,反响较大。会后,一位提出“贫矿”论的学者专程到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承认“贫矿”论的错误,他和几位已经改行的学者重新回到数学史研究队伍,做了很杰出的工作。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九章算术》和刘徽注成为海内外数学史界研究的热点。[27]郭书春多次提到,梅荣照首次提出研究刘徽,功不可没。随之,中国数学史已经搞完了的看法得到改变。1989年,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古代数学天文学史研究室主任薄树人曾有如下的评价:
为打破中国数学史贫矿论,文革后开创中国数学史研究新局面,本所数学史工作的同志做出了重大贡献。梅荣照同志是主要贡献者之一。[28]
进入20世纪80年代,梅荣照不断拓宽研究视野。一方面从研究刘徽拓展到研究中国古代数学理论,另一方面投入较大的精力研究宋元、明清数学史,珠算史,《墨经》中的数理等。其中关于刘徽、中国古代数学理论的研究成绩显著,影响较大。这两项研究关系密切,主要成果有前文所述《刘徽的方程理论》、《刘徽的勾股理论》,还有《刘徽的数学理论》[29]、《刘徽与祖冲之父子》[30],并有英文论文《刘徽:三世纪的一位伟大的数学家》(LiuHui,OneoftheGreatMathematiciansintheThirdCentury)[31]、《中国古代数学的公式化》(MathematicalFormalisminAncientChina)[32]、《中国古代数学理论》(MathematicalTheoriesinAncientChina)[33]等。
这些研究成果不仅纠正了李约瑟、三上义夫、尤什凯维奇(A. П. Юшкевич,1906~1993)、李倍始(Ulrich Libbrecht)等国外著名学者所认为的中国古代数学缺乏数学证明、理论的错误看法,而且提出不少独创性见解,澄清了刘徽《九章算术注》中的一些问题。如梅荣照认为:《九章算术》方程章提到的正负数概念和线性方程组的解法,在数学的抽象性、一般性与严谨性方面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平。这一章经过刘徽的注释,在理论上更臻完备。方程术与正负术同为线性方程组的解法。方程术是旧术,而正负术是在方程术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求解含有负项或虽不含负项但在消元过程中出现负项的方程组的新方法。刘徽在方程章第7题术注中提到的互乘相消法,不是刘徽所创。[23]刘徽和祖冲之在圆周率计算上有重大成就,可能与王莽铜斛的研究有关。和其他数学成就一样,祖冲之对王莽铜斛的研究也是继承和发展了刘徽的工作[30]。
再如,梅荣照认为:刘徽和赵爽对《九章算术》勾股章中求解勾股形的六种计算公式给出了数学证明,为中国古代勾股理论的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刘徽在勾股容方与勾股容圆公式和重差术公式的证明中,已经提出等比定理、勾股形内切圆的画法、平行线的概念等崭新的数学内容。[23]他还明确指出:中国古代数学不是没有证明和公式化,而是有一整套理论,这是中国古代数学取得重大成就的基础。但中国古代数学理论有其弱点和缺点。最大的弱点和缺点就是一般性和系统性不够,这与它采用注解的形式有关。[29,32]
吴文俊对梅荣照的论文《刘徽的方程理论》、《刘徽与祖冲之父子》评价较高。1982年梅荣照申请晋升副研究员时,自然科学史研究所请吴文俊评审了他的材料,包括这两篇论文。吴文俊在评语中说:
梅为我国数学史方面有数的有贡献[的]主要专家之一,在寄来的材料中,关于刘徽方程论“每行为*吴文俊原信将“为”误作“百”。率”中率的解释,正负术,圆周率与求一术的关系,以及祖冲之开差幂、开差立等见解,都属创见,真见卓识,鉴于梅荣照同志这些在数学史研究上的成就以及其他方面的贡献,提升为副研不仅完全应该,且应及早为之。[34]
这一评语反映了吴文俊对梅荣照数学史研究相关工作的看法,评价是恰当的。
在明清数学史研究方面,梅荣照于1982年发表了论文《略论梅文鼎的〈方程论〉》[35]。《方程论》是梅文鼎的第一部数学著作,成书于1672年。该文对《方程论》的写作背景和指导思想、内容与该书中的数学思想、数学成就进行了深入考察,认为该书在中国数学发展史上是一部有价值的著作。原因有三:第一,该书比较系统地总结了多元一次方程组的问题,其中关于未知数系数为分数的多元一次方程组的“化整为零”解法,类似现今的变换法,是前人没有的;第二,该书中提出的数学名词要给以定义、数学分成算术和量法两大分支、数学理论与应用相结合等都是比较先进的;第三,明清之际,中国古代数学处于相对落后的情况下,梅文鼎不顾当时社会上对数学研究的轻视,针对当时有关“方程”著作存在的问题,进行深入研究,纠正了当时著作的一些错误,这对中国古代数学的发展有积极意义。[35]
图4 梅荣照(右1)、严敦杰(右2)、梁宗巨(右4)、杜石然(右5)与日本数学史学会会长下平和夫(中间)合影
关于明清数学史研究,梅荣照所做的一件大事是,继承钱宝琮提出的中国数学史断代专题研究计划,组织进行了明清数学史专题研究。研究成果汇编于由他主编的《明清数学史论文集》。他撰写了《明清数学概论》[36]、《王锡阐的数学著作——〈圜解〉》[37],与严敦杰合作撰写了《程大位及其著作》[38],与王渝生、刘钝合作撰写了《欧几里得〈原本〉的传入对我国明清数学的影响》[39],均收入该论文集。
1986至1990年,梅荣照与李兆华合作校释了明代数学家程大位的《算法统宗》,于1990年出版了大部头的《算法统宗校释》[40]。这是他对明代数学史、珠算史研究的一个重要贡献。1986年9月,他参加在安徽省屯溪市(现为黄山市屯溪区)召开的纪念程大位逝世380周年会议。会议期间,与会者参观程大位纪念馆时,深为缺乏程氏著作特别是《算法统宗》的珍贵版本而感到遗憾。当时安徽教育出版社决心组织校释出版《算法统宗》,邀请梅荣照做校释工作。梅荣照对《算法统宗》的重要性有深刻认识,慨然应允,并邀请一起与会的天津师范大学教师李兆华参加*《郭金海访问李兆华记录》,2015年12月18日。。
在合作过程中,梅荣照拿大主意,很有耐心,多次与李兆华通信商量校释工作。他们选取康熙五十五年(1716)程大位的曾孙程光申、程钫翻刻的《算法统宗》作为底本。该底本的优点是,所收各家序言比其他传本齐全,保持了万历17卷本的原貌,错误比明刊本少、印刷质量好。具体分工是,由李兆华负责校释前3册,梅荣照负责校释第4册并做全书统稿工作。据李兆华回忆,梅荣照十分严谨。为了保证质量,校释的初稿完成后,梅荣照邀请内蒙古师范大学教授李迪、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白尚恕住到天津师范大学的招待所里用三四天时间审稿。1990年,《算法统宗校释》出版后在国内外都有影响。2002年8月,日本学者大竹茂雄到天津师范大学参加“第五届汉字文化圈及近邻地区数学史与数学教育国际研讨会”时,与李兆华谈及此书被一些日本数学史研究者,尤其珠算史研究者使用。*《郭金海访问李兆华记录》,2015年12月18日。
梅荣照关于珠算史的研究,在国内外也都有影响。他的一些成果还被译为日文,在日本珠算史研究学会的刊物《珠算史研究》发表。如1985至1986年,《珠算史研究》曾相继发表过他的《陶丸について私の見解》[41]、《中国数学史の立場から珠算史の幾つかの問题について語る》[42]、《梁のある、串ぎし算盘について》[43]。
梅荣照研究《墨经》中的数理,是因为受到钱宝琮的影响。1983年,他得知钱宝琮在弥留之际仍念念不忘尚未属稿的关于《墨经》研究的论文,认为钱老如此用心于研究《墨经》中的数学,必有其道理,遂决心做相关研究,以继承钱老未竟之业([9],ⅴ~ⅵ页)。1984年和1992年相继发表论文《〈墨经〉中关于“端”的概念》[44]、《〈墨经〉的逻辑学与数学》[45]。1985年在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召开的第17届国际科学史大会上作了题为《〈墨经〉的逻辑学及其对中国古代数学的影响》(TheLogicintheMoJingandItsInfluenceupontheAncientChineseMathematics)的报告。1987年,他还与中国科技大学教授李志超、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周云之共同发起召开了全国《墨经》研讨会([46];[9],ⅴ~ⅵ页)。
1993年,由于身体原因,梅荣照提前退休,移居加拿大。1994年底因患肾病开始血液透析,1996年做了肾移植手术。其间,长期转侧于病榻之上,继续研究的意念逐渐消失。但在同事曹婉如与病魔抗争的精神的感动下,他希望还能为科学史做点有意义的工作。于是,坚持继续研究《墨经》中的数理,于2000年完成《墨经数理》一书([9],ⅴ~ⅶ页)。该书被纳入由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与辽宁教育出版社共同策划的《新世纪科学史系列》,于2003年出版[9](图5)。
图5 梅荣照的学术专著《墨经数理》
《墨经数理》共分11章,依次为“《墨经》数理部分经文校释”、“十进位值制”、“圆、方、平、直”、“点”、“比”、“相合、相连与相切”、“无穷小与无穷大”、“《墨经》的逻辑学”、“《墨经》之辨”、“《墨经》与中国传统数学”、“《墨经》与欧几里得原本”。在书中,他认为《墨经》的理论和概念的定义是不断发展的,对中国古代数学的发展有着深刻的影响([9],78页);没有西方变量数学的传入,中国的传统数学也可以慢慢走上变量数学的道路([9],260页)。此书是在他“年老多病,思维和记忆日渐衰退”的艰难境况下写成([9],ⅶ页),凝聚了多年的心血,是他关于《墨经》中数理的最重要研究成果。
图6 20世纪80年代,数学史组同仁访问江泽涵时合影(左起梅荣照、江泽涵、杜石然、何绍庚,摄影者为郭书春)
还值得提到的是,20世纪80年代,在梅荣照组织下,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数学史组同仁以国内老一辈数学家为访谈对象,做了多次访谈(图6),目的是为日后研究20世纪中国数学史准备资料。所访问的数学家有江泽涵、吴大任、徐利治、张素诚等。但这项工作因故未能持续开展,访谈所得口述资料亦未得到整理,令人惋惜。
在学术研究之外,梅荣照尊师重道。对于严敦杰等师长,特别尊敬、关心。严敦杰是继李俨、钱宝琮之后最杰出的中国数学史家和科学史家之一。他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在数学史、天文学史、航海史、科学技术通史、科学史文献学、科学史学史等领域贡献卓著,论文极多,还有大量手稿没有发表,可是他一直没有与其学术造诣和地位相匹配的学术著作出版*2000年纪念祖冲之逝世1500周年之际,郭书春整理了严敦杰的《祖冲之科学著作校释》,由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1982年12月,严敦杰在广州参加地学史学术会议期间,突发脑血栓致半身不遂而住院[47]。派人去广州看望和照顾严先生的事情,主要是梅荣照向所领导请示后安排的*《郭金海访问刘钝记录》,2015年12月15日。。不仅如此,梅荣照多次前往医院探望,并送去鸡汤*《王渝生致郭金海电子邮件》,2016年1月30日。。严先生患病之后,梅荣照协助他发表了不少论文,又向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申请了整理严敦杰学术著作的基金。可惜由于种种原因及梅荣照患病,完成得很不理想,留下了极大的遗憾。
梅荣照也乐于提携后学。1978年王渝生、刘钝等考入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做数学史研究生后,梅荣照在学术上给予了指导和帮助,并有学术合作。当时王渝生、刘钝等因家属在外地,都是孤身在北京学习。梅荣照在生活上对他们帮助较多,并时常问寒问暖*《郭金海访问刘钝记录》,2015年12月15日。。王渝生从南方举家迁京后,梅荣照请王渝生全家到他家吃饭,看见王渝生的女儿衣着单薄,当即把他女儿的大衣送给她穿,令王渝生全家十分感动*《王渝生致郭金海电子邮件》,2016年1月30日。。2003年,梅荣照从加拿大返回北京处理房屋拆迁之事期间,慷慨地将北京家中的多数藏书和资料赠送笔者,鼓励笔者日后要在中国数学史研究领域取得重要成就。这使笔者感到温暖和鼓舞。
梅荣照是继李俨、钱宝琮、严敦杰之后,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在数学史研究领域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一生撰写和发表论文30余篇,出版学术专著1部(《墨经数理》),合作校释中国古籍1部(《算法统宗校释》),主编文集1部(《明清数学史论文集》),另撰有一部《几何史》(未出版)。他的研究著述,数量不是太多,但质量上乘;文章不是太长,但构思慎密,言必有据*《王渝生致郭金海电子邮件》,2016年1月30日。。他的研究工作范围广泛,涉及汉代、南北朝、宋元、明清等中国古代数学史的各个重要历史时期。而且,关于刘徽、中国古代数学理论的研究成绩显著,影响较大。关于李冶、梅文鼎、珠算史与《墨经》中的数理等的研究,有重要建树。他在中国数学史界、科技史界享有崇高的学术声誉,在国际上亦有一定的学术地位,曾任中国科技史学会、全国数学史学会理事,中国珠算史协会副理事长。
梅荣照于北京时间2015年8月24日在加拿大病逝,终年80岁。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与全国数学史学会,以及他的部分同事、朋友敬献了花圈。历史将铭记这位曾经在中国数学史研究领域的多个方面辛勤耕耘,为中国数学史研究做出重要贡献的数学史家。
致 谢 在本文撰写和修改过程中,得到艾素珍、杜石然、范楚玉、郭书春、韩琦、何绍庚、李兆华、林文照、刘钝、陆岭、马雪娥、梅晓波、钱永红、王渝生等先生的指导或帮助。在此谨致谢忱!
1 干部简历表(1959年1月填)[R]//梅荣照档案.北京: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档案.
2 关于调查梅荣照情况[R]//梅荣照档案.北京: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档案.
3 1957年4月1日李曾锡信[R]//梅荣照档案.北京: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档案.
4 自传[R] / /梅荣照档案.北京: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档案.
5 中山大学学生成绩摘要报告表[R]//梅荣照档案.北京: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档案.
6 干部履历表(1981年7月填)[R]//梅荣照档案.北京: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档案.
7 中共中央关于各级领导人员参加体力劳动的指示[C]//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230~233.
8 干部简历表(1963年3月20日填)[R]//梅荣照档案.北京: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档案.
9 梅荣照.墨经数理[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3.ⅴ.
10 中国科学院科学研究组织机构基本情况表(截至1958年12月31日止)[R].北京: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档案,档号A016~10.
11 吴品三.六种自然科学专史编著完成[N].光明日报,1960—03—18:1.
12 享受十元一级科研津贴的审批表(1979年11月20日审批)[R]//梅荣照档案.北京: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档案.
13 梅荣照.怀念钱宝琮先生——纪念钱宝琮先生诞生九十周年[C]//科学史集刊.11.北京:地质出版社,1984.6~11.
14 梅荣照.我国第一本微积分学译本出版一百周年[J].数学通报,1959,(9):34.
15 梅荣照.我国第一本微积分学的译本——《代微积拾级》出版一百周年[C]//科学史集刊.3.北京:科学出版社,1960. 59~64.
16 梅荣照.徐光启的数学工作[C]//中国科学院中国自然科学史研究室编.徐光启纪念论文集.北京:中华书局,1963.143~161.
17 梅荣照.唐中期到元末的实用算术[C]//宋元数学史论文集.北京:科学出版社,1966.10~35.
18 梅荣照.李冶及其数学著作[C]//宋元数学史论文集.北京:科学出版社,1966.104~148.
19 李约瑟著,《中国科学技术史》翻译小组译.中国科学技术史[M].第3卷,数学.北京:科学出版社,1978.
20 1982年2月6日沈康身致自然科学史研究所负责同志信[R]//梅荣照档案.北京: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档案.
21 席泽宗.席泽宗口述自传[M]. 郭金海,访问整理.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11.173~176.
22 郭书春.重温吴文俊先生关于现代画家对古代数学家造像问题的教诲——庆祝吴文俊先生90华诞[J].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自然科学汉文版),2009,38(5):491.
23 梅荣照.刘徽的方程理论[C]//科学史集刊.11.北京:地质出版社,1984. 63~76.
24 梅荣照.刘徽的勾股理论——关于勾股定理及其有关的几个公式的证明[C]//科学史集刊.11.北京:地质出版社,1984.77~95.
25 郭书春.刘徽的极限理论[C]//科学史集刊.11.北京:地质出版社,1984. 37~46.
26 郭书春.刘徽的体积理论[C]//科学史集刊.11.北京:地质出版社,1984. 47~62.
27 冯立昇问,郭书春答.走进中国数学史——数学史家郭书春先生访谈录[J].广西民族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08,14(4):3~4.
28 专业技术职务任职期满考核登记表(1989年5月10日填)[R]//梅荣照档案.北京: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档案.
29 梅荣照.刘徽的数学理论[J].自然辩证法通讯,1982,(6):46~52.
30 梅荣照.刘徽与祖冲之父子[C]//科学史集刊.11. 北京,地质出版社,1984. 105~129.
31 Mei Rongzhao.LiuHui,OneoftheGreatMathematiciansintheThirdCentury[R] //梅荣照科研档案材料.北京: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档案, 档号:S51.
32 Rong-zhao Mei.MathematicalFormalisminAncientChina[C]//Cheng-Yih Chen ed.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 Chinese Civilization. Singapore: World Scientific Publishing Co Pte Ltd, 1987.53~75.
33 Mei Rongzhao.MathematicalTheoriesinAncientChina[R]//梅荣照科研档案材料. 北京: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档案, 档号:S51.
34 1982年3月1日吴文俊致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数学史组负责同志信[R]//梅荣照档案.北京: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档案.
35 梅荣照.略论梅文鼎的《方程论》[C]//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数学史组编.科技史文集.第8辑(数学史专辑).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2.144~158.
36 梅荣照.明清数学概论[C]//梅荣照主编.明清数学史论文集.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0.1~20.
37 梅荣照.王锡阐的数学著作——《圜解》[C]//梅荣照主编.明清数学史论文集.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0.97~113.
38 严敦杰,梅荣照.程大位及其著作[C]//梅荣照主编.明清数学史论文集.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 1990.26~52.
39 梅荣照,王渝生,刘钝.欧几里得《原本》的传入和对我国明清数学的影响[C]//梅荣照主编.明清数学史论文集.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0.53~83.
40 梅荣照,李兆华.算法统宗校释[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0.
41 梅荣照谈,王尚林訳.陶丸について私の見解[J].珠算史研究,1985,(12):15- 723~17- 725.
42 梅荣照文,王尚林訳,铃木久男·户谷清一校.中国数学史の立場から珠算史の幾つかの問题について語る[J].珠算史研究,1986,(13):8- 788~19- 799.
43 梅荣照文,李幼麟訳,铃木久男(补注)校.梁のある、串ぎし算盘について[J].珠算史研究,1986,(15):15- 911~19- 915.
44 梅荣照.《墨经》中关于“端”的概念[J].哲学研究,1984,(9):67~70.
45 梅荣照.《墨经》的逻辑学与数学[C]//薄树人主编.中国传统科技文化探胜——纪念科技史学家严敦杰先生.北京:科学出版社,1992.99~116.
46 方管.《墨经》研讨会在合肥召开[J].自然辩证法通讯,1987,(5):76.
47 王渝生.笔耕半个世纪,著述三百万言——纪念严敦杰先生从事科学史研究工作五十周年[C]//薄树人主编.中国传统科技文化探胜——纪念科技史家严敦杰先生.北京:科学出版社,1992.5.
A Brief Biography of Historian of Mathematics Mei Rongzhao
GUO Jinhai
(InstitutefortheHistoryofNaturalSciences,CAS,Beijing100190,China)
Mei Rongzhao (1935—2015) was a well-known Chinese historian of mathematics. In 1957, after graduating from the Department of Mathematics of Sun Yat-sen University, Mei was assigned to the Institute for the History of Natural Sciences in China of the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to study and research the history of mathematics in China. From 1958 to 1966, he was involved in the writing ofAHistoryofMathematicsinChina, mainly edited by Qian Baocong, as well as a monographic study of history of mathematics in the Song and Yuan dynasties. Mei Rongzhao also translated the mathematics section in Volume 3 ofScienceandCivilisationinChina, written by Joseph Needham. After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he was the first to propose the study of Liu Hui. In the 1980s, he organized a monographic study of the history of mathematics of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and collated and annotatedSuanFaTongZongwith Li Zhaohua. Mei Rongzhao’s research work covered every important period of history of mathematics in pre-modern China, including the Han dynasty, Northern and Southern dynasties, Song and Yuan dynasties, and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In addition, Mei Rongzhao’s research on Liu Hui and mathematical theories in ancient China are especially remarkable, and have had a great influence on the research of history of mathematics in China. Mei Rongzhao made important achievements in the study of many areas, including Li Ye, Mei Wending, the history of the abacus, and the mathematics of theMohistCanons.
Mei Rongzhao,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Institute for the History of Natural Sciences,biography,history of mathematics
2016- 06- 17;
2016- 06- 21
郭金海,1974年生,天津人,博士,研究员,主要研究中国数学史、中国近现代科技史、中国科学院院史。
N092∶K826.1
A
1000- 0224(2016)02- 0237-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