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时期辽西地区古族氏述论

2016-12-16 22:25崔向东渤海大学东北亚走廊研究院辽宁锦州121013
关键词:辽西

崔向东 (渤海大学东北亚走廊研究院,辽宁锦州121013)



先秦时期辽西地区古族氏述论

崔向东 (渤海大学东北亚走廊研究院,辽宁锦州121013)

摘要:辽西自古就是多民族地区。先秦时期辽西分布着诸多古族,主要有商族、古燕族、孤竹、箕、山戎、东胡、嵎夷、肃慎、伊虑、俞、屠何等,这些古族与后来的东胡族系、秽貊族系和肃慎族系有着密切的渊源关系。辽西古族分布与迁徙使辽西成为民族融合大熔炉。

关键词:辽西;古族;商先;孤竹;山戎;东胡

辽西是一个独特的地理空间和文化区域,其范围包括医巫闾山以东、燕山山脉以北、七老图山以西和西拉木伦河以南区域。先秦时期,辽西分布着诸多古族,这些古族与后来的东胡族系、秽貊族系和肃慎族系有着密切的渊源关系。本文结合学界已有研究成果,对辽西古族氏进行论述,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指正。

一、商以前辽西土著古部族

(一)商族

关于商族的起源,古今学者做了长期探索,看法不一。结合文献记载和考古资料,我们倾向于商人先祖起源于辽西说。

最早提出先商发源于东北的学者是傅斯年先生。20世纪30年代,傅斯年独辟蹊径,认为商人先祖开基于东北,建业于渤海与古兖州,灭夏以后而占有中原。“商之兴也,从东北来,商之亡也,向东北去。商为中国信史之第一章,亦即为东北史第一叶”[1]。此后一些学者提出商族起源地可能在东北南部和河北北部①,即本文所谓辽西地区。

辽西有着悠久的古文化,红山文化与夏家店下层文化可能与商人先祖有关。“夏时殷先人据有今辽西之地,其南境达易水及河水下游一带。这里是夏王朝的臣附部族商侯之地”[2]。在夏家店下层文化彩绘陶器上,可分辨出饕餮纹、龙纹、夔龙纹、目雷纹、圆涡纹等各种纹饰,这些纹饰与商代青铜器上的纹饰十分相似,表现为直接承继关系。郭大顺先生认为,夏家店下层文化与先商文化的这种内在联系可以追溯到红山文化玉器中的兽面纹。从地域范围和文化承继关系看,红山文化和夏家店下层文化地域范围基本相同,二者具有文化上的连续性。因此,红山文化、夏家店下层文化可能就是先商文化。

夏家店下层文化南渐趋势反映了商族先人进入中原的历史过程。商人持续自北向南迁徙,到夏末进入黄河以北地区。夏家店下层文化主要分布于燕山南北地区,但以辽西地区为核心,辽西地区分布较早,河北北部分布较晚,表现出由北向南的扩延。夏家店下层文化在发展过程中不断向南迁移,这就是商人的南下。翦伯赞先生认为:“在新石器时代商族也已广泛地分布于渤海沿岸,换言之,环渤海而居者,皆为商族。其北徙者‘巢山处海’,世称东夷;其南徙者‘渐居中土’,世谓殷商。其实东夷与殷商,实为同一种族的分支”[3]。

商人以玄鸟为图腾,玄乃黑色。辽西古代有玄水,即今青龙河,为古濡水的支流。《山海经·海内经》曰:“北海之内,有山,名曰幽都之山,黑水出焉。其上有玄鸟、玄蛇、玄豹、玄虎、玄狐蓬尾。有大玄之山,有玄丘之民。有大幽之国,有赤胫之民。”“契母与姊妹浴于玄丘水”。幽都即玄都,也即燕山。可见,玄水、大玄之山、玄都山、玄丘等为崇拜黑色的玄鸟氏族团集居区,即先商子姓宗族居住的中心,这一地区就在辽西。有学者根据众多的商墓发掘判定商族有崇拜东北方位的信仰,可能表示对其先祖起源地的怀念和崇敬[4]。若以安阳殷墟商墓的地望去观察,辽西恰位于其东北方位,这里正是商人魂牵梦绕的先祖发源地。“商先文化的源头,应是广被于幽燕之域的红山文化。只有在红山文化遗存中,才能看到商先传说的踪影和商殷文化的本源”[5]。

(二)古燕族

古燕族属于东夷族支系,历史非常悠久,从甲骨文记载看,其族名可追溯到商王武丁时期。“燕”,商代甲骨卜辞写作“炎”,西周金文中作“匽”,战国金文中作“郾”,为音同异署。甲骨文有“□□卜贞……在炎、竹……一牛。”炎即燕,燕、竹并称,地域上接近,二者不为臣属关系,他们都是商的方国。

古燕族很早就居住于辽西地区。《左传·昭公十年》云:“及武王克商,肃慎、燕毫吾北土也。”此为商人的追述。肃慎、燕毫并提,相距不远。有学者认为,燕为殷之旧称。燕毫地望主要在滦源、凌源、建平与西辽河源地区[5]。燕和商先有着同族关系,商时古燕族与其他部族杂居于辽西,是商的重要方国,为商镇守东北。在喀左马厂沟曾出土一批商周之际青铜器,有“匽侯盂”铭文。在朝阳魏营子发掘的九座西周时期的土坑木椁墓,从其结构和出土器物的特征看,均与商文化有密切联系,属于殷人的支系古燕族文化[6]。考古与文献互证,可知至迟在商末,古燕族已经活动在大凌河流域。西周初年,封召公奭于燕,为姬姓,但实际上燕国的主体民众却是古燕族人。考古发掘证明,周初的燕国与商代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这说明早在西周封燕国之前,此地已有一个商代燕国“燕亳”存在了。西周初年,子姓燕国的名义仍在,古燕族仍保留着氏族组织,喀左、凌源、朝阳一带“在西周初期当为燕人的重镇之一”[7]。燕国既要防御山戎、东胡、濊貊等民族的骚扰,还要代表周王朝管理辽西地区孤竹、令支、箕等同族和封国。

(三)孤竹

孤竹亦作“觚竹”。孤竹与商为同族,至迟在商初年已被封为子姓方国。“孤竹君是殷汤三月丙寅日所封”[8],可见早在3600年之前就已经活动在辽西地区。

孤竹属于东夷,孤竹作为一个较大的侯国,存续时间前后长达1000余年。关于孤竹的疆域范围,文献多有记载。《孟子》曰:“孤竹之君居北海”。“北海”即今之渤海。《汉书·地理志》辽西郡令支县条注曰:“有孤竹城。”应劭曰:“故伯夷国,今有孤竹城。”《通典》178《州郡八》:“营州,今理柳城县。殷时为孤竹国地。”《大清一统志》载:“土默特二旗,本孤竹国。”土默特二旗辖地包括今辽宁省北票、阜新的部分和内蒙古敖汉旗南部。《锦州府志》载:“宁远州金汤、海阳,商孤竹国地”。宁远州即今兴城。根据文献记载所涉及之地,可以认定孤竹人曾经活动的疆域范围大体在今河北省东北部和辽宁省西南部。主要包括辽宁省的喀左、朝阳、北票、锦州、葫芦岛部分地区,河北省的卢龙、迁安、昌黎、秦皇岛等地。大凌河流域的喀左、朝阳等地是孤竹人活动的重要区域。1973年,在喀左北洞村出土一件商代晚期青铜器,其上有铭文“父丁孤竹亚微”,这是商代孤竹国在辽西朝阳地区的重要物证。“其实在喀左地区先后出土数批商代青铜器,说明这个地区不仅在孤竹国辖区内,而且是该诸侯国重要的城镇,以青铜文化著称,甚至在整个商朝都有一定的地位”[9]。当然,理解孤竹国的疆域,不可简单按现在主权国家疆域去理解,在当时部族国家情况下,在孤竹国疆域内,还有一些其他部族穿插于其间,孤竹国对其疆域更可能是“据点式”统治。

分布在大、小凌河流域的魏营子文化与孤竹国的分布范围和存续的时间相符,因此我们推断魏营子文化可能是孤竹遗存。魏营子文化的核心地区都在大凌河流域,且呈现出由北向南的发展过程,这说明孤竹文化向南扩展或迁移。结合西周时期山戎不断南下的情势,孤竹沿玄水、濡水向南迁移是成立的。在朝阳地区,以孤竹命名的地名一直延续。在今朝阳县南、葫芦岛市连山区北交界处有“孤竹营子”这一地名,是极其珍贵的地名活化石,足证孤竹在朝阳。

春秋时期,齐桓公率军北伐山戎、令支,斩孤竹而南归,孤竹受到重创,其疆域并入燕国。

(四)箕

箕为墨胎氏,也作墨夷氏、明夷氏,墨、明为同音异署。商周之际,箕侯胥余不愿臣周,“箕子之明夷”,率族众迁到祖居之地明夷。明夷既是地名也是族名,地名因族名而得。明夷地望在大凌河流域的喀左、朝阳一带。《高质墓志铭》讲述高氏族源曰:“白狼余祉,箕子之苗裔寔繁”[11]。高质追溯自己的祖先为箕子,其族源地就在白狼。喀左有白狼山、白狼水和白狼城,喀左出土的青铜器铭文有孤竹、微子、箕子等,出土地点就在白狼境内,这是箕子曾定居“白狼”的有力证据。张博泉先生认为,“箕氏于殷末迁来东北,其初地在辽西,今大凌河流域”[12]。从喀左发现的商周之际青铜器“箕”侯铭文可知,喀左地区曾是箕族重要的活动地区。

二、商周时期辽西土著古族

(一)山戎

“山戎,亦东北夷。”山戎的历史可以上溯到尧舜时期。唐人孔颖达认为“戎是山间之民”,故称之为山戎。山戎原为戎族的一支,“山戎者,戎中之别名也”[8]。(集解引何休曰1488)诸戎“散居山谷,无君长,往往而聚者,百有余戎”[8](2883),山戎在春秋以前活动于燕国北部,这一方位正是辽西一带。孙进己认为:“山戎的西南应为孤竹和燕,山戎之西为无终,山戎之北当以努鲁尔虎山及老哈河上游与东胡为邻,山戎之东应为濊貊”[13]。从考古学文化区别来看,努鲁尔虎山是山戎与东胡的分界,努鲁尔虎山以西属于山戎文化区,以东属于东胡文化区[14]。

山戎的经济为农业、畜牧和狩猎兼有的混合型经济,其地“出冬葱与戎菽,布之天下”[15]。“戎菽”为豆类。大约在西周晚期,山戎强大起来,对燕构成持续威胁,并不断越燕而伐齐。春秋时期,山戎在齐桓公的打击下瓦解,一部分向北退却,融入东胡,一部分与燕人融合。

(二)东胡

东胡与山戎相邻,活动于燕东北。《史记·匈奴列传》索隐引服虔曰:“东胡,乌桓之先,……在匈奴东,故曰东胡。”东胡的社会经济为游牧、狩猎和农耕相结合的混合型经济。东胡的活动地域在不同时期是有所变化的。“东胡在大泽东,夷人在东胡东”[16]这个“大泽”,学界说法不一,我们认为“大泽”即今辽河下游的“辽泽”。东胡最早活动于辽泽以东的辽东地区,后越过辽泽和医巫闾山进入辽西一带,在大小凌河流域与当地文化接触交融。春秋时,东胡活动于燕国东北部。战国时期,东胡进一步向西迁徙,但其重要活动区域当在辽西地区。鲜卑为东胡后裔,鲜卑在追溯自己的祖先时说,“其先,有熊氏之苗裔,世居北夷,邑于紫蒙之野,号曰东胡”[17]。紫蒙之野在“柳城西北紫蒙川”[18],一般认为即老哈河流域。结合文献和考古资料,基本可以确认东胡人主要活动范围约在老哈河和大小凌河流域。

(三)俞(渝)

《逸周书·王会解》曰:“俞人,虽马”。孔晁注谓“东北夷”。俞即渝,是居住在渝水流域的古部族。孙进己认为俞人当在“今牤牛河及大凌河下游”求之[13](310)。俞人也称“郁人”,《殷虚书契箐华》记有“”,即“有”字,“”即“郁”。郭沫若认为“亦国名”,并确指其地望在殷都北千里之遥,相当于今大凌河流域喀左一带[19]。《汉书·地理志》载“:渝水首受白狼,东入塞外,又有侯水北入渝。”西汉设临渝县,县治在今辽宁朝阳附近,临近渝水。这说明渝水是白狼水中下游段的某条支流或某段河流,故俞人当在此求之。从考古学文化看,北票丰下遗址当为古俞人活动遗迹。

俞人曾向周王进献地方特产“虽马”。“虽”本作“嶲”,孔晃注“嶲如马,一角,不角者曰骐。”在辽宁朝阳袁台子战国墓中,曾出土有独角马铜牌饰,独角马角长在额顶,与孔晃的说法极其相似,当即“虽马”。出土实物证明,俞人居住地就在朝阳地区。

(四)嵎夷

嵎夷是居于东方的夷族。《尚书·尧典》曰:“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孔安国注曰“:东表之地称嵎夷,旸,明也,日出于谷而天下明,故称旸谷。旸谷、嵎夷一也。”嵎夷为东方日出之地,又称旸谷,因此既是地称又是族称。嵎夷地望在辽西。《说文解字》曰:“首崵山,在辽西。……一曰嵎夷,旸谷也。”“堣夷,在冀州旸谷。……《尚书》曰宅堣夷。”古冀州包括今辽宁西境,河北东北境,商以前的东方,指的是古冀州北部即今冀北辽西一带。吴承志《〈山海经〉地理会释》认为嵎夷在今大凌河流域。

(五)肃慎

肃慎,又名息慎、稷慎。一般认为唐虞时叫息慎,周时称肃慎、稷慎。肃、息、稷可以通转。肃慎原居于燕山以北辽西一带,与先商相邻而居。“昔武王克商,肃慎、燕亳,吾北土也”[20]。肃慎与古燕亳并提,可知肃慎离燕不远,因此周成王、康王以前之肃慎应在燕亳一带求之。傅斯年、吕思勉、陈梦家、彭邦炯等学者认为肃慎在河北北部和辽宁西部地区。奚柳芳认为:“成、康以前的肃慎应在今辽宁省西部及相近的地方,大致在今燕山以东、医巫闾山以西。”又说:“谭其骧先生基本上同意我的看法,并认为当时的肃慎可能在大凌河流域”[21]。李德山认为:“三代及其以前肃慎族的居住地恰位于东北与内地的相交之处。”即河北北部和辽宁西部地区[22]。从考古学文化看,与肃慎族在时间、分布地域及迁徙过程相吻合的考古学文化是燕北辽西一带的夏家店下层文化,因此学界倾向于“早期的肃慎在夏家店下层文化分布区”[23]。

肃慎一直与中原保持联系。《竹书纪年》曰:“帝舜二十五年,息慎氏来朝,贡弓矢。”周武王时肃慎氏“贡楛矢石砮”,周成王伐东夷,“肃慎来贺”。康王以后,“荒服者不至”,肃慎中断了与周王朝的关系。上述这些事件,应当是发生在肃慎迁居不咸山之前。大约在西周中期,肃慎族向东北迁移,最后到达黑龙江中下游地区。在不断的迁徙中,因环境的差异及与当地原始居民的融合,肃慎逐渐分化、组合成许多新的族群。

(六)伊虑

《逸周书·王会篇》附有《伊尹朝献·商书》,其中伊尹作《四方献令》曰:“臣请正东符娄、仇州、伊虑、沤深、九夷……”。关于“伊虑”古族地望,《逸周书汇校集注》汇集各家注释,其中王应麟注伊虑云:“汉辽东郡有无虑县。颜氏注:‘即所谓医巫闾。’伊虑即医闾也”[24]。陈逢衡《逸周书补注》注曰:“伊虑,郝懿行谓即《海内南经》之伯虑国”[24](972)。何秋涛《王会篇笺释》曰:“伊虑即医闾。《楚辞·远游篇》云:‘夕始临乎于微闾。’王逸注:‘东方之玉山也。’引《尔雅》医无闾为释。医无闾作于微闾,亦声之转也。《海内南经》伯虑国,郭注未详。郝氏懿行曰:‘《伊尹四方令》正东伊虑,疑即此。’秋涛按:伯、伊字形相近,疑其讹也”[24](972)。黄怀信《逸周书校补注译》曰:“古国,即医无闾,地在今辽宁境”[25]。可见古今注家皆认为“伊虑”即活动于“医巫闾”一带的古族。医巫闾山因“伊虑”古族而得名,“伊虑”即“挹娄”,“娄”读为“闾”。“挹娄一名肃慎氏”[6],“伊虑”是“肃慎”族系中的一部族,他们最早均居于辽西[27]。

(七)屠何

屠何亦作徒河,“亦东北夷也”[28]。关于屠何的族源,或认为源于夏代的土方,或认为源于东胡,或认为源于邾娄族。《管子》记载齐桓公“破屠何,伐山戎,斩孤竹”,屠何、山戎、孤竹并提,说明三者疆域相连。屠何原居于老哈河流域,后迁徙至锦州、葫芦岛一带。屠何的分布区是小凌河下游,其城址在今葫芦岛市邰集屯镇北小荒地村。可能在战国早期,屠何受到周边燕、代、胡、貉的蚕食而销声匿迹。

三、商周之际辽西外迁来的古族氏

除上述古族古国外,商末周初王朝易鼎之际,中原一些族氏或避难或被周人迁来辽西亦不少,辽宁喀左一带出土的窖藏青铜器上有很多反映族氏的铭文,说明辽西是当时中原人迁徙和避难的主要地区。其具体族氏如下②:

鱼氏在喀左海岛营子马厂沟小转山子出土的青铜器簋上,有铭文“鱼父癸”。喀左山湾子出土鱼尊,圈足内底中心铸有鱼形图案,有铭文“鱼”。这是以鱼作为氏族徽识的氏族。尖首刀上的文字有“”(鱼),“”为古族。“可能是山东鱼氏于殷晚期迁来燕亳,时间与箕子适朝鲜为同时”[29]。尖首刀的前身为产于辽西的刀币,尖首刀的使用时间为春秋前或延至春秋时期。

鬲氏喀左兴隆庄和尚沟出土青铜卣,上有铭文“鬲”,为族徽。“鬲”在山东,应由山东迁来。

舟氏喀左山湾子出土青铜提梁卣,内底有铭文“舟父甲”,盖有铭文“父丁”,当系两件同时期器后配而成,时代早于西周。或许在周灭商之际,舟氏族众迁徙到辽西喀左。

尹氏喀左山湾子出土青铜方鼎,有铭文“叔尹乍旅”。《姓源》曰:“少昊之子封于尹城,后因氏焉。”尹氏于殷周之际前来辽西。

戈氏喀左海岛营子马厂沟小转山子出土青铜卣,其铭文为“戈作父庚尊彝”。据判定,为西周早期器物。张博泉认为,戈氏既不属于殷族,也不属于周族,“戈为其族氏的徽识,当是夏遗民之在山东者。此器与匽侯盂同出,可见其迁来与周之关系”[29](47)。

史氏史氏器有二,一是喀左山湾子出土青铜罍,有铭文“史”;一是海岛营子马厂沟小转山子出土的青铜卣,有铭文为“史戍作父壬尊彝”。史氏青铜器在山东青州亦有出土,史氏在山东,后迁来辽西。

伯矩喀左山湾子出土青铜甗,铭文有“白矩作宝尊彝”,铸造年代当为西周初期。此器与北京琉璃河M253出土的圉甗形制、风格相近。琉璃河M251出土白矩鬲,其铭文有“匽侯易白矩贝”,可知其族氏有的居于辽西则无疑。

蔡氏喀左海岛营子小转山子出土青铜簋,器底有铭文“蔡”,西周初年器。周武王为控制武庚,封其弟叔度于蔡,即蔡叔度。后蔡叔度和武庚联合叛乱,周公东征平叛,杀武庚,流放蔡叔度。史载“周公旦承成王命伐诛武庚,杀管叔,而放蔡叔,迁之,与车十乘,徒七十人从。”出土蔡簋无爵称,或是蔡叔度之器物。蔡叔度流放之地史无记载,结合此鼎,可能喀左即蔡叔度流放地。蔡叔度可能是东北的最早流人之一。

圉喀左波汰沟出土青铜簋,有铭文“圉”。圉是族氏、国名和地名,圉可能是从中原迁来,也可能是土著殷人。

庚氏喀左山湾子出土青铜簋,有铭文“庚父戊”,当为殷末器。

辽西是中原与东北的连接地带,自古就是诸多民族(部族)起源和迁徙地,是中原汉族与北方东胡族系、东北肃慎族系、秽貊族系等民族迁徙、聚居的重要场域和民族融合的大熔炉。从辽西走出的古族如商、肃慎和箕等,都先后创造了辉煌的历史和文化,因此,先秦时期辽西地域的古族源流演变与迁徙融合对于理解中国古代民族格局的嬗变具有启发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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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单丽娟)

作者简介:崔向东(1963—),男,历史学博士,东北亚走廊研究院院长,渤海大学教授,从事中国古代史、东北历史与文化研究。

基金项目:辽宁省教育厅重大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专项项目“辽西人文历史与生态环境变迁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ZW 2012004)

收稿日期:2015-09-22

中图分类号:K2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254(2016)01-00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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