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铮 (沈阳音乐学院艺术学院,辽宁沈阳110168)
由冰心的《纸船》谈朗诵细节的发现及处理
刘铮 (沈阳音乐学院艺术学院,辽宁沈阳110168)
先贤告诉我们: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所以,不论生活、治学还是艺术,都应该用“细节的态度”去对待。当朗诵被赋予“细节的精神”,文学与有声语言艺术就会实现形与神的完美统一。本文以朗诵冰心的《纸船》为例,阐明细节的发现及处理在整个创作过程中的不可或缺性,希望朗诵者以朗诵为载体肩负起传承文化经典、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使命。
为理解作品去了解与作品相关的背景,是有不同风格和特点的朗诵者心中的共识,也是朗诵的方法和要求。但是,实践中朗诵者不见得都能耐心研究作品,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自信自身的文学功底,即识稿能力强。二是自信自身的朗诵经验,即基本功扎实。
就诗歌《纸船》而言,其文字可以很容易让读者明白作者是以纸船为意象,寄托对母亲的思念,而作家冰心又深受读者喜爱和熟悉,因此《纸船》成了许多朗诵大家和朗诵爱好者的必选篇目。朗诵者们将女儿对母亲的怀念之情诠释的酣畅淋漓,让许多朗诵者在朗诵时声泪俱下,不禁唤起受众对“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慨。教学中笔者也发现,虽然学生懂得创作中的个性化处理,但是创作《纸船》时他们的基调把握和情感控制如出一辙,直至充分地做完背景分析,再度创作才有新的突破:
认识一,冰心出生在一个富裕、和睦、充满温情的家庭,从未离开过母亲的爱抚和关照。1923年燕京大学毕业后,为求得文学上的进一步深造,23岁的她远赴重洋留美学习,望着茫茫的大海,冰心在船上写下了这首诗。冰心写《纸船》时是一位对母亲和家人十分依恋的妙龄少女,而非少妇,更不是历经坎坷的中年女子。
认识二,“我从不肯妄弃了一张纸,总是留着——留着,叠成一只一只很小的船儿,从舟上抛下在海里”,这是作者在海上漂泊期间消磨时间的方式,旨在用孩子的视角,借儿时折纸船的游戏展现游子在外漂泊没有依靠的形象,抒发对母亲的思念之情。
认识三,虽然诗句中有“梦中看见”“无端入梦”“含着泪”“爱和悲哀归去”等字眼,但并不能因此主观臆断该诗歌是作者对已故母亲的缅怀。冰心的母亲杨福慈1930年辞世,在冰心眼中,母亲是一位坚强刚烈、温柔娴静、热爱读书、思想进步的女性。冰心的表达出于女儿对母亲的极度依恋和想念,而此刻的母亲何尝不是在家中期盼女儿早日学成归来,阖家团圆。
所以,朗诵者对背景资料的了解、挖掘与考察至关重要。之前由于对诗歌写作背景、作者及其母亲的基本资料了解的不够深入甚至是忽略而导致的先入为主的判断,显然不能满足朗诵创作的需要,那些在情感表现上过于夸张的处理便经不住推敲了。由此可见,文学作品的写作时间同文学作品中提及的一切有关人物、事件的时间要素是理解作品阶段有待发现及处理的细节,应深入研读,不能一带而过。
朗诵是声音的艺术,因为它以有声语言为载体,以文学作品为依据。同时朗诵也是想象的艺术,朗诵者只有借助想象和联想的翅膀,将文字语言幻化成连动的图像和真实的情绪,才能更好地理解和认同作品,创作时才会“眼中有物,心中有像”,使朗诵更有动力和张力。精彩的朗诵同样会令受众展开想象和联想,产生情感体验和审美愉悦,仿佛人在画中、身临其境,这就是朗诵艺术的魅力之所在。
结合背景阅读《纸船》可以让我们眼前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一个23岁的女子去异国求学,孤独和无助让旅途蒙上了一层阴郁。最终她用折纸船的方式缓解忧愁,放归大海的小船经不住风浪的侵袭,反复地被海浪吹回、打湿。然而,思念不止,叠船不息。可是仅凭这样的想象还不能激起创作欲望,因为朗诵者的感情还停留在别人的故事的层面。要想达到不吐不快的境界,需要借助联想找出与自身相似的情感体验和经历,才能唤起共鸣。曾经独自去异乡上学,独自远行离开家人,或者借助自己的亲人、朋友离开父母后的伤感经历都是通过联想与作品建立起感情认同和创作信念的依据。
朗诵同一作品时,不同朗诵者会有不同的处理方式,给受众带来不同的审美判断,这主要取决于不同创作主体的创作方法和构思。优秀的朗诵者会试图了解文字下面隐含的各种信息,从不陷于被动阅读,其创作也就不会停留在感觉的层面。所以,在想象和联想时,内容越具体,感受越深刻,创造的意境也越耐人回味。我们不妨对《纸船》之前的想象和联想予以补充,主要从四方面着手:第一,充分调动自己的视、听、触、味、嗅等感觉器官,让作品中的人物、事件、情境有一个完整而生动的形象。第二,对作品中提及的人物形象逐一建立起包括相貌、服饰、体态、性格、志趣、特点等全方位的感知。第三,从作品中提及的人物关系、社会关系、参与活动等,梳理出人物的世界观、价值观特征,找到其人生追求和行为逻辑,理解人物为什么要如此行为。第四,揣摩作者思想动机和人物表现出来的心理活动和态度,细致入微地记录其形体和生理表现特征及情绪特征等。[1]
在朗诵的世界里,回答“朗诵者是谁?”的意义不亚于高更对《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向哪里去?》的思考。创作主体只有明确自己的身份或角色,才能清楚自己的任务和目标,否则无法在朗诵中发挥主观能动性。试想,朗诵者把自己定位为客观真实的自己,那么理解作品时朗诵主体必然会因为所受教育、文化程度和对生活与社会的见解、偏见或者无知产生不同的效应及争论,其结果直接影响朗诵作品的呈现。所以,我们需要在朗诵主体姓名前冠以“朗诵者/家xx”的称谓,让“小我”意识到“大我”的存在,从专业和艺术的视角发声。“我”只局限在朗诵者的共性定位还不够,毕竟古往今来值得传诵的文学精品数不胜数,因此,朗诵者的角色定位要具体,尤其是《纸船》这类使用第一人称的抒情诗歌。
第一,年龄和性别可作为角色定位的根据。如果《纸船》的朗诵者是女性,我们要分析她的年龄,是大于、小于还是与作者写作时的年龄相仿,不同的比对结果赋予朗诵者不同的角色定位和情感控制。比如,中年女性朗诵《纸船》可以用回忆式,表达曾经离家远行时对母亲的思念,不论现在母亲在与不在,都应该表现出女儿对母亲的依恋和期待早日团圆的情感,不能过于悲情;也可以把自己想象成是与冰心当年一样的年龄和境遇。尽量贴近人物,找寻到被作者“心灵附体”的感觉,这也是朗诵好第一人称作品的途径。如果是男性朗诵《纸船》,也要作年龄分析,与女性不同的是,要把女性的角色定位转为男性角色,即女儿和儿子的转换。
第二,从规定情景中寻找角色定位。朗诵者可以和演员一样通过规定情境体验和表现人物,区别是演员的规定情境是编剧规定好的,并有细腻的描摹,而朗诵者需要根据作品有限的文字自己设计规定情境,必须具有一定的编剧意识,编创素材具有较强的理解和洞察力。主持人鞠萍在新年新诗会上朗诵《纸船》时,设计过一个新颖的情境:一对母女在吟唱《摇篮曲》,小女儿听得入了迷,年轻的妈妈也情不自禁地回忆起自己母亲的温暖怀抱,并为女儿讲起了从前的故事……其间,年轻妈妈领着女儿折起了纸船,并试图把它放归到户外的溪流中。
规定情境内容包括:剧本的情节、事实、事件、时代,剧情发生的时间、地点,生活环境,演员和导演对剧本的理解、补充、动作设计以及服装、道具、照明、音响等。其中的任何一个元素都是朗诵过程中有待挖掘和完善的细节,是朗诵者明确角色定位“设身处境”地展开有机行动的依据,帮助创作主体实现各种文学作品特有的艺术魅力和美学价值。
第三,从表现或执行者的角度认识角色定位。虽然是二度创作,但文学作品的主观性、艺术性直接决定朗诵者和播音员主持人不同的创作任务,前者需要表现或执行文本,后者需要客观理性的讲述或评说文本。为此,朗诵者应该借鉴演员表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的能力。优秀的演员一定是用自己的诚挚和真情把观众带入情境,令其心动情发的,朗诵亦如此。朗诵《纸船》实际就是用“孩子般的轻信”让自己尽可能地表现或执行作品中的假定情境和典型人物。如果遇见非第一人称作品或朗诵者的自然条件无法与人物正常贴合的情况,也不影响创作主体是作品表现者或执行者的身份,这种情形下要坚信朗诵者的角色定位就是朗诵者本人,坚信朗诵的作品就是自己酝酿许久、不吐不快的肺腑之言。
综上所述,任何一个精彩的朗诵都建立在对文字以及文字背后认真分析和揣摩的基础之上。朗诵的准备实际是朗诵者将文字转为画面,由画面引向情绪酝酿,从情绪酝酿升华至思想情怀,然后转为有声艺术语言表达这一特定行动的过程。这一过程需要朗诵者用视听思维建立视像,用编剧意识假设情境,用演员素质表现规定情境,用角色意识完成朗诵创作。准备越充分,情境画面越清晰;作品考虑越周密,表情达意越细腻。最终,朗诵者才能既实现作品文字形象到声音形象的感官再现,又能痛快淋漓地展现自己,实现为作者代言,即通过意象和情境传递出文学作品的思想光辉。
参考文献:
[1]张辉.镜头前的表演教学[M ].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12(6):35.
(责任编辑单丽娟)
作者简介:刘铮(1980—),女,硕士,沈阳音乐学院艺术学院讲师,从事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研究。
收稿日期:2015-05-21
中图分类号:G2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254(2016)01-015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