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 军 (芒种杂志社,辽宁沈阳110003)
新形势下文学编辑的坚守
邹军 (芒种杂志社,辽宁沈阳110003)
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传统的文学期刊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尤其是读者群的迅速萎缩。20世纪80年代发行量可达20多万册,如今却萎缩成几千册,被边缘化的命运不能不使编辑丧失以往的信心和动力,然而,文学期刊毕竟承载着一个民族的精神命运,即便在销量上不再扮演重要的角色,在精神的旅途中,它依然不可忽视,因此,文学编辑的坚守尤为重要。
然而,即便明确了文学编辑坚守的意义,也未必能够比较贴切地落实于现实工作中,因此,如何坚守才是重中之重。笔者以为有四。
曾经有一个作家说,一个艺术家所拥有的最重要的质素就是鉴赏力,也就是说,不懂得是非曲直、美丑善恶,便无法从事艺术,就编辑这个职业而言,也同样如此,甚至更为重要。一个编辑的审美品位决定着整本杂志的审美品位,所以,编辑职业的重中之重便是不断地提高自己的鉴赏力和审美力。
当编辑者拥有可靠的鉴赏力和审美力的时候,其一些其他的能力就可能随之附着其上。比如,文字编辑处理能力。鉴赏力和审美力能明确而快速地洞悉作品的优点和瑕疵,并且也只有在此基础之上和前提之下进行编稿和改稿。举例来说,笔者曾经收到过一篇小说,小说的主体内容是,一个残疾的女孩在生活中和学习上遭遇重重困难,最后凭借自己的努力化茧为蝶的故事。当通读整篇小说之后,就决定这篇小说不能留用,尽管作者十分执拗地强调其写作这篇小说的意义及其价值,但小说故事的平常庸俗,不能深入生活之底、人性之根,使其不具备一篇优秀作品所应该具有的深远的意蕴和超拔的技巧。并且,当整篇小说大方向出现偏差的时候,修改是无从可能的。当然,仍然有一些作品只是局部的瑕疵,通过修改和调整仍然可以完美呈现。比如,笔者曾经责编的一篇小说,其中的一个情节是,一个失婚女人,在遭受一系列的人生变故之后,对生活失望乃至绝望,在某个情绪底点来临的时候,她涂上黑色的唇膏,走进一间酒吧,然而,无论是酒吧里的顾客还是服务员都视为平常,她的特殊妆容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关注,而这是不符合真实逻辑的。就这个小小的细节瑕疵,笔者同作者表明了编辑态度,提出了修改意见:一是将黑色改成猩红色,同样可以将其内心的撕裂情绪表达出来,又能照顾到前后情节的连贯;二是保留黑色,将其他人的反应描绘出来。最后和作者达成一致,选择第一种方案,小说刊发出来后,受到不少读者和作者的关注。这样的实际工作,在编辑工作中可谓是不胜枚举,可谓每天都与之相伴,正因此,一个编辑的鉴赏能力就尤为重要,它不仅关系着一篇作品的命运,甚至积少成多地关系着整本杂志的命运。
文学出版是一项特殊的事业,既要考虑到市场需求和市场利润,又不能将市场和利润视为终极目标,因此,调和二者的关系十分重要。因为文学关系到民族文化发展和繁荣,因此,保持文学的纯粹性和生长性就十分关键,甚至必要的时候要牺牲经济价值。在这样的境遇下,也需要编辑有一种纯粹的编辑理想,而不是仅仅将编辑职业视为挣钱的工具,因此,真诚地热爱文学才能为编辑职业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在国内的诸多杂志中,有不少怀揣理想的编辑家,因为他们对编辑事业的热爱,在某个层面上推动着编辑事业的发展,而且,诸多文学史上的“运动”和“主义”也是由他们首先发掘和概括出来的。比如,“新写实主义”,这个称号首先出现于1989年第3期《钟山》的“新写实主义小说联展。”20世纪80年代后期,中国文学面临着国家意识形态话语向民间话语、公共话语向个人话语转变的问题,文学界的一些人不满于“先锋小说”对现实生活的疏离,而不断调整写作观念和艺术手法,出现了与先锋小说和传统的现实小说风格迥然的小说,这样的创作信号首先被《钟山》的编辑们所捕捉和概况,1989年在第3期的《钟山》杂志上以联展的形式,集中展示这种新兴的小说类型,并将之概括为“新写实主义”,由此,这种创作类型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并且产生了一大批优秀的文学作品。比如,刘震云的《一地鸡毛》、池莉的《烦恼人生》、方方的《风景》等。纵然,这些文学成绩首先是由作家创作的,但文学编辑凭借其敏锐的嗅觉,辨识出其与众不同的味道,并将之凸显出来。除了编辑家们的编辑能力之外,还有他们长期的对文学事业的热爱,以及由这热爱所支撑的对文学长久的关注和分析。爱,是从事一份事业最内在和根本的力量,对于文学编辑而言更是如此。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语言的精当至关重要,因此,在编辑审稿的过程中,不仅要把握其思想的厚度、框架的精妙,同时还要把握其语言的表现力,而这就要求作家对语言要有敏锐的感受和处理能力。作家毕飞宇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我们常说文学是有分类的,一种叫纯文学,一种叫通俗文学。这里的差异固然可以通过题材去区分,但是,最大的区分还是小说的语言。《水浒》是一部打打杀杀的小说,但是,它不是通俗小说和类型小说,它是真正的文学。只有文学的语言才能带来文学的小说。那种一门心思只顾编制小说情节的小说,都不能抵达文学的高度。没有语言上的修养、训练和天分,哪怕你把‘纯文学作家’这五个字刻在你的脑门上,那也是白搭”[1]。就小说而言,细节构筑整个作品,而语言是完成细节的工具,因此,一个细节是否真实有力,取决于语言是否准确精当。因此,从作家的角度,拥有天然的语言感知能力,修炼语言功夫至关重要;而对于编辑而言,是否能够识别其细节构筑的优劣,其语言表达的力度,也是衡量编辑能否有效地评审作品的标尺。因此,与作家殊途同归的是,编辑也要具有天然的语言感知能力,也需要修炼语言功夫,甚至,还要拥有卓越的处理文字能力,在作家创作的基础上进行二度创作,以使作品臻于完美。
编辑的文字加工不可小觑,恰到好处时,它能使作品生发更多新的魅力,而过或不及时只能使作品黯淡无光。编辑对文字的处理有时候还能影响作品的风格,比如,美国作家卡佛的作品以其独特的风格为文学史注入新的活水,但卡佛所创造的独树一帜的极简主义其实并非原始生成,而是编辑删减出来的。卡佛于2015年出版的新书《新手》中,还原了《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以下简写为《爱情》)的原貌,原来读者在《爱情》中所领略的极简和冷静的风格并非卡佛的初衷,而是他的责任编辑利什所为,经过利什的编辑处理,卡佛的小说呈现出独特的样貌,尽管卡佛对利什的“大刀阔斧”的删减也颇为心疼和遗憾,并希望终有一日还原其原始作品。翻看《新手》确实血肉丰满,但总觉得似乎更平凡更普通了些,没有了《爱情》的独特。因此,纵然卡佛对利什的删减颇有遗憾,但不得不承认利什在卡佛作品的基础上创造了一种文学风貌——极简主义,给文学创作和文学阅读提供了一种新鲜的感知和体验方式,不失为一种成功。深究利什删减的原因,笔者认为也许并非因为版面紧张和时间仓促,作为一名敏锐的编辑,除了考虑读者市场和品位等因素之外,没有哪一个编辑不愿意编辑好作品,就像没有哪一个医生不想治好病一样。因此,利什的“大刀阔斧”有可能是有意而为,即有意创造一种特别的文学风格,并且成功了。所以,编辑对文字的感知和处理能力有时候能够左右甚至决定作品的命运。
对于文学编辑而言,审读稿件、编辑稿件是其工作实践的重要环节,而约稿也不容忽视,它直接关系到会收到什么样的稿件。因此,熟悉杂志的办刊风格和理念,拥有固定和潜在的作者群,并良好地维持编辑与作者之间的互动关系是关键。比如,对于一本纯文学杂志来说,它的作者群是纯文学作家,而非流行文学作家,在明晰了这个以后,就要长期而有效地保持沟通,甚至建立友谊。根据笔者的工作实践,需要做到以下几点:
1.谙熟作者的创作情况
在向一个作家约稿前,首先应该熟悉他们的作品,把握他们的创作风格,一是判断其作品风格是否与期刊风格相符;二是对作者创作的尊重,同时也是对自己编辑工作的尊重,没有了解的约稿只能是盲目甚至失礼。由于和作者的联系是长期的,因此,对作家创作状况的关注也是自始至终的。
2.保持长效的联系
切记不可待到约稿的时候拿起电话向作者要稿,这种急功近利只能引起作家的反感。因此,除了保持这种例行公事的联系之外,更需要真诚地建立友谊,真正地关心他们的创作状况乃至生活状况。文学作品的发表过程,其实是作者与编辑的合力过程,因此,除了理性地例行工作,情感的投入具有更非凡的意义。
3.为他们的创作提出自己的编辑见解
中国有句古话,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对于作家的创作也不例外。有时候作者深入创作之中,很难看到作品的弊病,而拥有一定鉴赏力和阅读量的编辑则能够在恰当的时候给出审读意见,对于作者来说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4.有原则地尊重作者
共同合力发表一篇作品,维护良好的关系,彼此尊重是前提。因此,对于作者作品的修改,切记不可自以为是,而是在和作者保持沟通并达成一致的情况下进行,这是对作者莫大的尊重。
然而,尊重并不意味着没有原则的妥协和退让,而是在一定原则和范围之内的尊重。比如,当发现大作家作品有瑕疵的时候,不能碍于其名声和威望,就将其搁置,而应该实事求是地与其进行良好沟通,直到真正地解决问题。
5.做好发稿的后续工作
最后,当稿件发表出来后,仍然有诸多后续工作,比如,样刊和稿费的邮寄要及时,准备好新一轮的约稿工作等等。
尽管新形势下,文学期刊的发展举步维艰,然而越是如此,文学期刊的编辑越应该明晰自己所承担的历史使命,并以其坚定的信心和卓越的能力,助推文学的向前发展。
参考文献:
[1]毕飞宇.“走”与“走”——小说内部的逻辑与反逻辑[J].钟山,2015(4):189.
(责任编辑单丽娟)
作者简介:邹军(1982—),女,《芒种》杂志社编辑,辽宁大学文艺学专业博士研究生,从事文学编辑和文学批评研究。
收稿日期:2015-09-10
中图分类号:G23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254(2016)01-015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