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中时弊 普适当代——读《曹氏宗谱》(育政堂)札记

2016-12-10 06:41徐振辉
江苏地方志 2016年5期
关键词:曹氏宗谱司马光

◎ 徐振辉

切中时弊 普适当代——读《曹氏宗谱》(育政堂)札记

◎ 徐振辉

育政堂曹氏是世居常熟、与南通余西曹氏同宗的一个族系,其《曹氏宗谱》是份体例完备、内容丰富、很有现实教育意义的家谱遗产。笔者研读数遍,收获良多,稍作札记,请诸君赐教。

《宗谱》包括序言、族规、家训、世系等部分,2012年重修时又增加当代曹氏人物小传及重修情况。由于家谱是历代不断修纂增添的动态过程,因此很难确定立谱的最初时代。现重修谱中有举人顾懋熙作的序,标明为光绪二十六年(1900)庚子冬月。在此之前多次修纂未成,因为“祠宇无成,祭田莫给,遭兵燹(xiǎn,野火)祝融(神话中的火神)之难,而各家谱牒俱致失传。幸卅世孙颍芬公世守勿失,其家尚有旧本焉”。由此推测,谱中族训和家训部分可能旧本中早已有之。后来在道光二十五年(1845)、光绪二十六年又两次重修。家训中引用到《朱子家训》的话,而朱子(伯庐)是明末清初人;族训中有排斥僧道的规定,与康熙十二年(1673)的禁令有关。所以旧本中族规家训的内容应在康熙在位前期就已定型了。

集家训之大成

一般的族规家训都列出几条,或编著者撰写若干文字,而育政堂《曹氏宗谱》却摘引古代名人或时贤嘉言警句,因而形成既是语录体例,又是集家训大成的独特风貌。这些语录,时代从先秦、南北朝到宋、明至清初,而重点是宋代。宋代最有名的家训是袁采的《袁氏世范》,后人据此书名而称袁采为袁世范。

《宗谱》家训中出现的宋代名人很多。如教育家胡瑗,理学家邵雍、张载,名臣范质、司马光、范仲淹、胡安国、真德秀、袁采,学者陆梭山、吕大忠、王十朋,文学家苏轼、杨亿、范益谦等。尤其是司马光的《居家杂仪》,《宗谱》共选录了10则。

宋代家训言说之盛,有其深厚的历史文化背景。史学家陈寅恪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史学家柳诒徵说:“有宋诸帝,崇尚文治,而研穷心性,笃于践履之诸儒,乃勃兴于是时。”宋代儒家知识分子特别重视修身为人之道,以修身为起点,实现其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愿望,而家训是他们实现文治的一个重要载体。

名人名著的经典地位能起到更好的告诫劝惩作用。如家训“事亲”一节,选录真德秀、司马光和《礼记》中的语录,“教子”一节选录石碏(què,春秋时魏国大夫)、司马光、曾子、袁采、《颜氏(北齐文学家颜之推)家训》《杨文公(杨亿)家训》、横渠张先生(北宋张载)、曹大家(后汉史学家班昭)《女戒》、马援(后汉将军)。

司马光像

王十朋像

苏轼像

斥僧道之异端

族规中有“祖训十三条”,除个别条款与当今时代有悖或不适应外,极大多数与一般族规无多大差别。特别令人注目的是视僧道为异端而排斥。其中三处提及:“丧事主于循礼,毋信僧道”;“葬地在于稳便,勿徇地师”;“毋为奴隶倡优僧道,以辱祖宗”。另外在“家训·谨内外”中,引《蒙南乡约》语:“妇人亲属有为僧道者,不许往来。”

明清两代佛道虽处于衰落地步,但其在民间的影响已深入人心;千百年来各种仪式演化为民俗活动和民间节日,成为日常生活尤其是丧事的重要部分。僧道利用民间信仰及对菩萨鬼神的崇拜心理,以降妖捉鬼、诵经拜佛为业。清代几个皇帝大多信佛,但对建佛寺、剃度僧都有限制;特别是康熙和乾隆,都曾有过严厉的措施抑制僧道。康熙十二年曾禁止白莲、焚香、混元等民间宗教组织的活动,不许“聚会念经、执旗鸣鼓、聚众拈香”,甚至规定“巫师、道士跳神驱鬼逐邪以惑民心者处死,其延请跳神逐邪者亦治罪”。乾隆曾多次下令取缔不法僧尼。但到乾隆晚年,天下僧尼已达40万人,多为迷信游食之徒。笔者认为,康熙时有此禁令,因而育政堂曹氏商订族规时特别强调这一点,并严格申诫族人遵守当时的法规精神。但后来各朝对僧道或敬或禁,或兴或废,而丧事活动、风水勘测等迷信活动仍代代相传,愈演愈烈,至今不衰。所以当时曹氏如此规定,既切中时弊,又昭示后人,其价值不容小视。

“有佛在家,何不供养?”

家训第一条是“事亲”,其中多有精粹之言,如:

真西山(真德秀)曰:“父母者子之天地也,为人而慢天地,必遭雷霆之诛;为子而慢父母,必得幽冥之谴。”王十朋见人礼佛,呼而告之曰:“汝有佛在家,何不供养?”盖谓人能奉亲即是奉佛,若不能奉亲,虽焚香百拜,神亦不佑。此理甚明,幸无疑焉。

仁爱精神是孔子思想的核心,敬父母是人伦之天地,轻慢不得。在封建社会中,孝为百善之先。佛教传入中国后,因信仰不同,严重影响了君臣父子的伦理关系。早在南朝梁代,刘勰在《灭惑论》中批评佛教的“三破”:“一破”曰“兴佛破费,使国空民穷”;“二破”曰“入家则破家,使父子殊事,兄弟异法,遗弃二亲,孝道顿绝,……五逆不孝,不复过此。”还指出佛教主张拜佛不拜父母,信徒竟听从之,以至儿子先作沙弥,母后作尼,则向其儿子跪拜。“不礼之教,中国绝之,何可得从?”所以王十朋说“汝有佛在家”是针砭因佛废孝的异端。《林则徐家训》中有“十无益”之说。开头二句即为:“存心不善,风水无益;父母不孝,奉神无益。”申述的也是这个道理。

《礼记》对事亲有很多具体要求,如“曲礼”规定子女晨昏定省、出返有告;“内则”规定父母有过错该如何,父母发怒该如何,甚至“挞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这些虽有繁琐苛刻一面,有的属于“愚孝”,但其基本上是合乎传统孝道的。

“开笼放鸟而捕”之误

家训中有“教子”一节,说理甚为浅显亲切:

石碏谏卫庄公曰:“……自古爱子而不教,使至于危辱乱亡者,何可胜数!夫爱子当教之成人,爱之而使陷于危辱乱亡,乌在其能爱子也?人之爱其子者,多曰‘儿幼未有知耳,俟其长而教之。’是犹养恶如木之萌芽,曰俟其合抱而伐之,其用力顾不多哉。又如开笼放鸟而捕之,解缰放马而追之,曷若勿开勿解之为易也。”

卫庄公的儿子州吁恃宠好武,庄公对他不加管教,石碏劝谏他也不听,而且石碏的独生子石厚也跟州吁沆瀣一气。后来州吁弑掉继承王位的哥哥卫桓公而篡位,因祸国殃民,受到朝野反对。后来他与石厚一起到了陈国,石碏叫陈国杀掉州吁,又派家臣杀掉石厚。历史上称是大义灭亲。但石碏对儿子未能及早教育,以致造成极为惨痛的教训。《颜氏家训》也指出:“父母无深识远虑,不能防微杜渐。溺于小慈,养成其恶故也。”

为了从小教育好孩子,司马光具体地规定从幼儿开始至十岁,男女都有不同的礼仪和阅读要求。曾子认为教子“不导之以道,是弃之也;然强之,或伤恩,故以日月渐摩之也”。这与历来循序渐进的教育原则是一致的。

“一切世味淡薄方好”

家训“重俭约”要求后人杜绝奢华,过俭朴、简约、平淡的日子。这部分重要的语录有:

胡文定公(北宋政治家胡安国)曰:“人须是一切世味淡薄方好,不要有富贵相。孟子‘谓堂高数仞,……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我得志、弗为也。’学者须除去此等,常自激昂,便不到得坠地。”

东坡云:“自今以往,早晚饮食不过一爵一肉,有尊客盛馔则三之,可损不可增。有召我者预以此告之:一曰安分以养福,二曰宽胃以养气,三曰省费以养财。”

胡安国所指的“富贵相”就是孟子说的居食之豪奢,声色之淫佚,田猎车骑之威势。“我得志,勿为也。”就表明他“富贵不能淫”的气节。苏轼单从饮食说“三养”,表明他的清心、节俭的生活态度,事情虽小,但有利于廉政,有利于健身。

《曹氏辑略》有言:“奢者心常贫,俭者心常富。”前者在物质享受上永不满足,所以贫;后者谨朴自律,所以精神愉悦,身心得益。

以上斥异端、敬父母、严教子、崇俭约等方面都是《宗谱》的精华部分,其中引录的家训在伦理教育方面、社会道德建设等方面有着深广的普世意义。宋代袁采的《袁氏世范》当时最受人推崇,《四库全书提要》说:“其书于立身处世之道反复详尽,所以砥砺末俗都极为笃挚,明白切要,览者易知易从,固不失为《颜氏家训》之亚也。”对于《曹氏宗谱》中的族规家训,我们都可以作如是观。

学习研究育政堂《曹氏宗谱》,让我们看到曹氏先人遵古训、重教化的优良传统。此宗谱不仅应成为曹氏的思想财富和行为规范,也是建设当代文明的一份珍贵遗产,值得认真学习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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