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举
(东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部,吉林 长春130024)
秩序的“立”与“破”
——从社会治理思维方式转向论“新常态”*
刘 举
(东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部,吉林 长春130024)
长期以来,社会治理对秩序的强调始终充斥着本体论情结和常态化思维,力求用社会进化论、客观规律性、整体统一性、稳定可控性等理念范畴来把握社会历史运行态势。近代以来,日益盛行的资本逻辑以物化思维遮蔽了人化思维,理性化的社会秩序观绑架了个体意志,物质文明的极大进步却没能使精神生活的丰富性得以彰显。后现代主义秩序观在瓦解常态世界秩序统一性的同时导致社会陷入多元纷争和虚无主义等混乱境地。基于以上社会治理思维逻辑的局限性,新常态思维寻求“破”与“立”相统一的新秩序观,倡导自我改革与创新的全民发展观,这是一种注入了人文精神的新实用主义。它从常人社会出发凸显民众主体性和创造性,从而使改革、法治以及价值观等建设真正面向现实生活需要。
常态思维;社会秩序;新常态;社会治理;思维方式转向
新常态的提出最初是在经济领域,后拓展到政治、社会、文化、生态等领域,最终表现为社会治理的新常态。新常态不仅是当前社会发展的新形势、新趋向,也是把握当下人类社会及其治理的新思维方式。它突破了以往时代的常态化思维定势,又超越了后现代思维方式的不确定性和碎片化趋向,把灵活实用性与原则稳定性统一起来。新常态思维是中华民族把握和引导社会治理新动态的重要发展战略,彰显了新时期自我改革与发展的自信,激发了民众的参与热情,体现了实事求是、解放思想和与时俱进的内在统一。因此,新常态要求我们在以平常心态看待和适应新变化的同时,提高前瞻性,主动谋划事物发展的新格局、新气象。从社会哲学观上看,新常态思维方式符合社会历史发展的内在运行逻辑,体现了“破”“立”有机结合的社会治理辩证法思想,是一种新秩序观。
对秩序世界的不倦追寻成为人类社会的永恒话题和不倦任务。千百年来,无数思想家总想寻找世界各类现象运行背后相对稳定的秩序,为此,他们建构了一个个研究范式来论证自身观点的合理性。在知识论意义上,秩序世界被把握为终极真理,世界的运行被赋予了客观本质,其内部存在着深奥的本体及其固有规律,人类的任务之一就是发现并把握这些客观真理并对其合理性进行探讨。本体论认为社会历史具有稳定的本质规律,从乐观的角度看这就是社会历史“进化论”。“根据进化论的观点,人们可以按照一条‘故事主线’来描绘历史,这条主线把杂乱无章的人类事件规划在一幅井然有序的图画之中。”[1]5进化论虽不否定社会历史的变动性和混乱性,但却认为确实存在着历史变革的确定性事件,其特性能够被人类概括出来。从意志论上看,认识世界并把握其规律是为了控制并改造世界,进而一劳永逸地、有计划地为人类社会发展服务。它预先蕴含着一种常态性思维,把客观运行秩序和客观本质、规律的反思与构建为“常态世界”,体现了人们对自我及其整个世界的认知和把握所具有的信心,同时也把人的主体性和超越性的一面凸显出来。
首先,人们总是把对世界的解释诉诸于某种范畴或理论框架之中,通常以假设的方式抽象出某种特性、意义并赋予人类社会,这也构成人类思想或理论对自身进行认识和控制的一项重要策略。亚里士多德有句名言“人天生就是政治的动物”,这种“政治人”假设反映了古希腊人对城邦政治生活的过度依赖,城邦政治已成为个人社会生活的重要解释原则和生存方式。欧洲中世纪时期,人类的文化形态和生存方式受宗教的影响至深,宗教原则成为当时人类社会的基本运行秩序。进入资本主义时代以来,亚当·斯密的“经济人”假设是对现代人特质的抽象概括,他把人看成是寻求利益最大化的、会劳动并能创造价值的经济性动物,这是从人的利益欲望、物质生产劳动视角来解读资本主义时代人的生存方式。马克思对这种资本逻辑的解释原则进行了批判,指出了“劳动创造价值”背后隐藏的阶级对立关系和人类异化命运。可见,常态世界的建构体现着人们对社会运行所具有的秩序性和规律性的能动追寻,同时也蕴含着“为我”的人文价值诉求。常态世界所蕴含的社会运行秩序同时以观念或意识形态的形式影响着人们的价值取向、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进而影响着一个时代伦理规范、法律制度,这就进一步强化了世界运行的常态化发展态势。
其次,在传统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是相对稳定的,交通、通讯工具的落后、市场的狭小和政权的割据使人们的社会交往在广度上受到限制。与外部世界的隔绝状态促成了人际关系的简单化,人口流动的政策和伦理道德观念的限制使人们依附于自己所属的熟人社会之中。视野的狭隘性、观念的落后性、人际关系的血缘和地缘性构建了常态世界社会运行秩序的稳定性和规范性。宗族观念、伦理规范、宗教信仰等社会意识作为公共的价值取向也不断强化和巩固个人的日常行为方式和社会认同感。社会关系的稳定性和约定俗成性对个体来讲既具有束缚性,也具有依赖性,同时构建个人的归属感和自我认同感。关系的稳定性如同无形的伦理契约,规定着相互间的权利和义务,共同体对个人来讲也具有保障和保护的作用。个体所属共同体的边界是相对清晰的,个人在共同体范围之内与外界从事交往活动,共同体是个人的标签和坚强保障。共同体之内的变化是相对稳定的,生产力的落后限制了交往的扩大化和视野的开阔性,落后而狭隘的观念又反过来赋予社会组织结构、制度规范以应然意义。
进入近代以来,理性主义更是把世界看成科学的世界、可控的世界、规律的世界,并力求在认识论和控制论上来构建常态世界。特别是20世纪中叶以后,西方资本主义世界的福特主义生产方式强调分工和专业化生产,流水线作业使生产日益趋向标准化。社会主义的计划经济虽然不以市场为导向,但在劳动分工和产品分配领域有着严格的标准化要求,限制人员的自由流动,各种制度及意识形态宣传规范人们的生产、生活及思维方式。前者体现出市场和资本对个体的常态化控制,后者体现出以政府为主导的国家和集体领导权对个体日常行为的常态化干预。常态化思维要求对现象世界的多样性进行本质主义的探讨和统一性概括,在社会管理中执行保稳定是硬任务、“集体决定个体”“利益或经济发展决定一切”等可控性战略。在常态世界中,从思维观念到意志行为、从个人到集体、从当前到长远都讲求一致性、连贯性和统一性,规范、有序、可控构成了人类社会运行的基本法则。一方面,社会的常态化建设是自上而下展开的,是社会基本原则和制度规范的贯彻执行;另一方面,世界被做了结构功能主义的解释,整体论、系统论、有机论充斥其间,从而使社会治理和运行体现为有序化和高效性。常态化思维体现了人们的形而上学诉求,力求用探索到的真理去规范和指导纷繁复杂而又多变的现象世界,对先验的生活世界的本体秩序的追寻构成了形而上学的根本性使命。因此,常态化思维又具有先验论和预定论的特点,同时也具有一元性,是人类社会自我管理能力的理性化自信。
常态世界的解构源于20世纪以来的理性主义和现代性危机,人们对理性主义的进步观、统一性、乐观性充满质疑。他们开始认为,常态世界的简单化和统一化掩盖了社会历史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常态世界建构和定义的背后充斥着隐秘的话语霸权。马克斯·韦伯曾把现代世界看成是一个自相矛盾的世界,认为人们要想在其中有任何物质的进步,都必须以摧残个体创造性和自主性的官僚制的扩张为代价[1]7。可见,追求秩序化的常态世界在个体主动性与社会规范性之间蕴含着对立性矛盾,尼采、叔本华等意志论者也开始对现代价值秩序和社会规范进行拷问。至此,传统价值及社会运行秩序、解释原则不断被冲击和瓦解,反形而上学、反本体论、反宏大叙事成为20世纪现代哲学的主题。传统和资本主义在被解构和被超越中又使现代价值取向日渐变得个性化、多元化、虚无化,对资本逻辑的批评也从物质生产领域的劳动异化扩展到消费及文化领域的意识形态批判。正如庞立生所指出的那样,现代哲学对理性主义的批判在实现理性向生活世界回归的同时,其非理性倾向又使现代人陷入虚无主义的精神空虚状态之中[2]。
从根本上讲,常态世界的解构源于物质生产力的巨大发展及科技进步。资本的扩张、交通工具、通讯工具的改进使市场成为世界市场,生产与消费的社会化、世界化程度日益加深,分工与合作扩展到整个世界范围,于是一切社会关系都变成了世界范围内的事情。世界交往的扩大也加剧了社会分工的细化,人与人之间的社会依赖性和联系性通过物的生产与交换而在世界范围内联系起来。局域性变动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特别是近几年来,随着网络信息化、数字化的发展,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在深度和广度上不断强化。它改变了人们以往稳定的交往方式和生产生活方式,现代交通工具和通讯、媒体多元化使个人的主体性不断彰显,个体声音通过网络平台迅速传播。现代社会更强调速度、多样性、联系性,这就加剧了社会关系的复杂性和多变性。如果说交通工具压缩或缩短了物理空间的话,那么网络等通讯技术则不仅仅改变了物理空间,更重要的是为人们的深入即时交往提供了心理文化平台。这一公共平台具有越来越强的穿透力和个性化特色,对构建统一性、稳定性、规范性的常态世界构成了挑战。时间的压缩使社会运行速率在总体上呈加快状态,对效率的追求迫使人们更加务实。信息咨询的爆炸、泛滥严重干扰了人们平和的心态和相对稳定的日常生活,加剧了人们的生活节奏和忙碌感。每天,世界的各个角落都在上演竞争、疾病、暴力冲突、治安混乱,这类信息通过网络等媒体被扩大。这不但使人们越来越有危机感,也使人际关系变得更为冷漠和无情,生活得更为焦虑和浮躁。在世界一体化和工业化情境下,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变成了敌对的关系,效率与忙碌、功利相伴随。常态世界的被破坏在为个人增添新鲜感、便捷性和自身改变性的同时,也为心灵带来了困惑和不安。原有的平静、稳定的封闭状态被打破,世界变得难以预测,有很多人只能茫然而又被动地适应这种多变性。但是人们在努力地对现代性冲击进行自我调节,一方面是叛逆和逃离以使自己免受干扰;另一方面,是以资金和技术对现代性进行调节和改造,努力把挑战变成机遇。
全球化不仅意味着异质文化间的交流与融合,也引发了文明冲突。亨廷顿指出,后冷战时代不同文明的冲突将代替不同意识形态的冲突[3]。开放社会使个体对自身文化塑造有了更多的选择权,大众传媒和信息技术使不同文化的传播与交流变得更为便利,但同时也打破了文化制度规范的稳定性,使个体价值取向日益多元甚至相互冲突。由此导致的文化冲突带来了价值观念的冲突,观念冲突又导致了社会关系、人际关系的复杂化和矛盾性。原先由经济利益统一和决定的常态化时代被各种文明价值取向所干扰而引发了常态社会系统功能的紊乱,因此现代人既受经济利益的统治也受价值观念的束缚。多元化不仅昭示着世俗时代的到来,也意味着一体化的消解与重塑。在信息时代,虚拟与仿真世界对现代个体构成了强大的引导和规范效力,从众主义填补了统一性和一体化的常态世界消解以后的空白。价值多元的时代既是各种危机跌宕起伏的时代,也是一个消解主体、精神迷茫的时代,精神危机、科学危机、生态危机常常伴随着经济危机而使人类常态社会凌乱不堪。人们常常利用改革与革命战争等手段来拯救人类文明的各种危机,战争灾难不仅影响了社会的稳定发展,也摧毁了人们稳固的精神依赖和心理安稳感、归属感。启蒙运动以来盛行的进化论视角的发展观被瓦解和颠覆了,人们对以物质领域为主导的社会发展与进步持怀疑态度,原有的乐观精神和统一性动力被浇灭和撕裂了。愤世嫉俗、玩世不恭的犬儒主义登上后现代舞台,戏谑、娱乐、嘲讽让感性主义登堂入室。
变化、不确定性、矛盾冲突不断颠覆常态世界,生态环境问题、战争与地区性冲突、自然灾害、食品安全等非确定性因素也困扰着现代社会。究其根源,这些都是现代社会步入全球化时代的产物,现代社会的快速发展背后隐匿着风险。“生产的不断变革,一切社会状况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安定和变动,这就是资产阶级时代不同于一切时代的地方。”[4]人对自然的掠夺式开发与对他人之间的剧烈竞争打破了以往的和谐关系,排他性思维成为一种新常态思维。不确定性伴随着原有稳定关系、价值理念的打破而产生,个人的主体性和主客二元对立性思维激化了矛盾性冲突。全球化凸显了地域差异性,信息传播又进一步加剧和强化了人们的怀疑精神。于是一切身边原有的、稳定的制度、伦理规范、生活方式、生产方式都受到了质疑,改革、批判、动荡成为我们时代的主题。差异和怀疑构成了当前文化的碎片化、娱乐化、世俗化发展趋势,外部世界的信息干扰和利益诱惑使个人心态越来越浮躁。与“快生活”相伴的是生产效率的提高和人心的浮躁,功利主义窒息了人们的自我反思能力和谦逊态度,人化世界的扩张扰乱了自然界的安宁和有序化。现代人的主体性活动表征了人化力量对原有社会秩序的挑战,但在改变世界的同时也伴着人类命运的异化。
从哲学角度看,新常态思维是在构建新秩序过程中形成的新思维,是认识和治理当代人类社会思维方式的重要转变;这也是社会发展方式与现代人生存方式的自我反思与自我转变,体现了人类命运的社会性自觉。在当代社会,“变”成为一种常态,不变、稳定成为一种过去的常态或当前的“非常态”。因此,我们必须积极应对体现为多变状态的“新常态”,特别是要使体现民众力量的自下而上的创新成为新常态的动力和源泉。在新常态状态下,个体的积极主动性更强,自由度更大,能充分发挥个体的能动性和活力。新常态强调搞活,不拘常理、不偱常情,让制度规范、社会文化为人和社会的科学发展、和谐发展服务。因此,新常态思维更注重实用和实质而非形式,更注重人文性而非物质主义,是注入了人文精神的新实用主义。新常态必须坚持以人为本的宗旨,既不能以集体或社会名义压抑个体,也不能以制度规范名义制约和束缚人类全面自由发展。
首先,以人为本的新常态不唯名、不唯利,只唯实、只唯民。新常态抛弃形式主义思维和形象工程理念,强调社会发展和个体发展的实际效果,强调发展为了人民。摒弃片面依靠量化和速度化的考核标准,主要看群众满意度和社会的长远发展,强调真抓实干和全面和谐发展。“实现经济发展和民生改善良性循环,通过发展经济,为持续改善民生奠定坚实物质基础,通过持续不断改善民生,为经济发展、转型升级提供强大内生动力,正在成为新常态。”[5]新常态不仅仅让群众得实惠,更强调人的幸福感和尊严,蕴含着人本主义精神,充分体现了发展都是为了群众,而不是为了完成指标、任务,更不是为了某些人的利益和政绩。强调效率和质量的新常态虽具有实用主义精神,但也不乏理想主义态度。它不仅仅关注眼前利益、局部利益,更强调长远利益和全局利益,具有民族性和全球化战略性内涵。
其次,新常态思维打破了僵化的思维方式,更加强调灵活性和积极应变性,更加强调从实际出发和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当代社会的分析不能局限于一种分析模式,也不能完全以确定性的传统思维范式和科学主义思维范式去先验地解读。一切以事实、现实状况为先导,承认社会矛盾的复杂性、多样性、多变性,更加积极而又灵活地用创造性变革来化解矛盾和解决问题。因此新常态社会应强调创新思维,强调社会对话性和包容性,以和谐促发展。新常态既强调变动性,也不否定稳定性。现时代的多变性既产生社会矛盾和问题,也蕴含创造和发展的新机遇。稳定有序能够巩固发展成果和促进社会和谐,通过减少矛盾来减少内耗和人们的焦虑感。新常态体既有乐观主义精神,也充满忧患意识,体现了变化与稳定的辩证法。
此外,新常态不仅仅是发展的结构性转型,也强调自我发展与自我强大。全面发展和均衡发展的理念是新常态的要求,在发展经济的同时更加注重民生、民主法治、精神文化生活、伦理道德、生态环境等问题的构建。应缩小地区差异、行业差异,真正体现社会公平和社会的全面发展。新常态面向人的多种发展需求,体现出多层次性和多样性,越来越强调个性化和主体性。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满足了人的全面发展和个性发展的需要,最终在满足需求中实现人与社会的全面进步。它不是强调发展模式的单一性,而是强调自我性、主体性和个性化,在全球化视野范围内寻求自我发展的内在动力和主体意识。
当然,新常态的灵活多变性并不否定法律制度的规范引导作用,也不否定社会历史发展的基本规律性。新常态更加强调依法治国,用法治来限制人治,改变了以往传统的运动式治理模式。从人治常态向法制常态过度是新常态的重要亮点,使社会治理更具有常态稳定性和客观公正性,更加体现了社会的参与性和民主性。法治常态化具有自下而上的去政治化色彩,体现了大多数普通民众的价值诉求,减少了社会治理的政府依赖性和集权统一性。新常态所强调的规律性不是僵化、机械的外在形式,而是具有实用主义色彩,是稳定原则性和灵活适应性的统一;在积极适应新常态的同时,我们把握新常态的基本运行规律,从而有原则地引领新常态。
新常态理应关注现代人的日常生活方式,彰显底层普通民众的话语权,把人民得实惠作为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普通民众的生活世界是常人世界,回归日常生活世界的新常态思维更加关注普通民众日常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吃穿住行、社会人际交往等各种基本需求的满足。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认为,“市民社会是全部历史的真正发源地和舞台”[6],因此应该从生活世界出发来审视人们之间的现实关系及其社会历史发展。首先,新常态思维并不否定每一个普通民众在社会历史发展中的创造性作用。常人世界的维系与发展离不开各种各样的生产与交换活动,劳动关系和市场关系构成了常人社会运行秩序的基石。虽然人们不能随心所欲地发展自己的生产力和改变自己所处的生产关系,但是“历史必然性只有通过人的历史活动才能得以实现。所以人也是决定发展道路和方向的原始的因素之一”[7]。特别是,个体之间的社会联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社会的结构和历史的发展进程,而信息技术又为个体联合并发挥大众的巨大社会影响力提供了平台。其次,新常态思维在继续发挥现代理性精神作用的同时,试图从个性化发展角度发掘感性精神的创造力。日常生活世界既是对世俗生活感性经验的回归,也是对个体鲜活生命力和丰富情感体验的认同,体现出个体生命理想境界和人生意义的无限丰富性。日常生活世界中的普通民众既有追求着物质利益和理性精神的一面,也有对自然和他者的朴素人文情怀,甚至在各种社会交往中渗透着对真挚感情的渴望,对传统、他人和一切美好事物所持的尊敬。每一个体及其情感、意志都影响着社会秩序的构建,深入了解和反映每一个人的主观意识世界是探究社会秩序客观性的内在要求。“人类的社会生活是人类特有的东西,它同高度精神性的意志活动——有意识的与他人的协作、为形成秩序而作的努力同时存在。”[8]因此,新常态不仅从宏观角度来把握人类社会的大趋势、大事件和大结构,而且也用眼光向下的态度观察微观的、个体化的生活细节,最终实现上下的互动、互补。新常态思维的平民化视角也即意味着生活化,从而使社会发展更具有人情味,更能从每一个普通人的感性经验出发来体验社会发展的“幸福感”。
新常态思维引导人们重新对工业社会、科学主义和理性主义的霸权思维范式进行自我反思,进而恢复社会历史的复杂多样性和个体精神的丰富性。对此,人们在道德、自然、社会规则面前长存敬畏之心,从对外部物质世界的膜拜转向对精神生命和内在修养的诉求。人们在物我的统一中重新回归生活世界,重新用日常生活批判态度审视自己的存在方式。在法国哲学家列斐伏尔看来,“日常生活批判照‘生活’的本来样子去分析它,不把它改变成一种暧昧的实体;日常生活批判要研究相互对峙的消极因素和积极因素;在新事物中,它要研究新的冲突和新的矛盾,它知道到处都有一些新东西。所以他知道,新的人应当解决他自己的矛盾,以使自己形成为人”[9]。所谓生活就是自己选择的活法,生活世界更具有自我选择的人文韵味,也更具有体现自我创造性的生命气息,人应该在对象性矛盾中通过实践活动来全面占有自己的本质。从常人世界来看,新常态应更加关注人的灵魂和精神生活,并以此重新理解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新常态不仅不否定生活的丰富性和直观的感染力,而且还更加强调社会的文化内涵和民族地域特色,通过价值信仰重塑来引导和规范人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新常态不排斥和否定传统的力量,传统文化中有益的风俗习惯和伦理对常人仍具有教化意义,但须在此基础上进行文化创新和价值信仰重建,使之更加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要求。因此,新常态史开启的是“自为”的历史,是全面摒弃常态世界中的异化和单一霸权的历史,恢复了人的创造性和主体性。
新常态具有平民思维取向,体现了以人为本的群众观,从平民视角来观察人类社会的存在方式。所谓平民就是以普通群众利益为重,考虑他们的基本生活需求和多元价值取向。当前,我国基层工人、农民和小手工业者成为弱势群体,他们的利益诉求难以得到有效表达,因此体现平民思维的新常态就必须关注他们的利益诉求,特别是在日常生活、吃穿住用行、伦理道德、风俗习惯、精神诉求等方面给予全面体现,使他们真正成为社会发展的中坚和主体。新常态思维改变了以往的宏大叙事,开始关注民众的微观层面,关注个体生活和他们最直接的基本需求,但同时也要预防个体化对社会的解构和碎片化。新常态并不完全否定现代与传统的统一,不是无根基地重写历史,而是要批判地继承。因此,它并不完全否定个体与社会的内在统一性和生活世界的历史继承性。与后现代主义只讲多元性和颠覆性不同,面向日常生活世界的新常态关注人的实践活动的社会化内涵与人的主体能动性的内在统一,是体现人文精神和个性自我的群众观。
[1] 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M].田禾,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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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段明琰)
The Construction and the Breaking of Order:
LIU Ju
(SchoolofMarxism,NortheastNormalUniversity,Changchun130024,China)
For a long time, social governance emphasizes the order with ontology complex and normal thinking, and it grasps the running situation of social history by the concept and category as follows: social evolution, objective law, integral unity, stability and controllability. Since modern times, the prevailing capital logic leads to overshadowing personified thinking by materialized thinking. The nationalization of social order bondage the entity’s will and the advance of physical civilization can't demonstrate the richness of spiritual life. Then postmodernism disintegrate the unity order thinking of normal world which leads to conflict in social order by many powers and the confusion of nihilism. Therefore, the new normal thinking emphasizes a new order unified with “broken” and “stand”, and it promotes a view of development with self reform and national innovation which is a new pragmatism with the humanistic spirit. It lets the subjectivity and creativity of people give full play standing on normal society so that the construction of reform, rule of law, sense of worth must be based on the needs of actual life indeed.
normal thinking; social order; new normality; social governance; thinking-style transformation
2015-10-29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历史唯物主义与精神生活的现代性处境及其问题研究(12BZX010);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马工程项目):马克思社会史观的精神向度研究(2015M9)
刘 举(1981-),男,山东鱼台人,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哲学与文化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东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部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马克思社会历史观研究。
C911
A
1673- 8268(2016)06- 0110- 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