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兵兵 娄 建
促进人民币国际化虽有机会 但须务实
常兵兵 娄 建
“一带一路”经济带建设,无论是沿线各国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还是经贸合作的不断深入,都离不开资金融通和货币流转。据亚洲开发银行测算未来10年,仅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建设领域资金总需要量就达8万亿美元,年均需求资金在8000亿美元左右。根据我国政府已公开信息,截至去年底国家和各地投资的“一带一路”拟建、在建基础设施投资,已经达到1.04万亿元人民币,其中跨国投资规模约为524亿美元。我国作为“一带一路”区域最大经济体,正在迎来扩大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机遇。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众多,几十种货币各行其道管理复杂,有的国家经济金融没有独立,流通结算依赖某国货币。各国金融系统发展参差不齐制度差异较大,“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面临地缘政治、大国博弈、民族宗教冲突等政治因素干扰。资金融通事关国家利益的再分配,融通流转过程中“动了别国的奶酪”,可能会诱发意想不到的复杂结果。在社会情况复杂的国家之间实现资金融通货币流转,本质上要求构建储备充足、体系完备、流通顺畅的货币流转融通体系,为“一带一路”经济带提供可持续支持。
尽管“一带一路”资金融通货币流转涉及面广,影响到沿线各国所有行业和领域,需要相关各国政府和各界共同努力。但是作为“一带一路”区域内最大经济体,我国毫无疑问应该承担更多责任,人民币在全球经济所承载的体量,决定了在“一带一路”建设中其国际化进程需要进一步提速,以实现人民币扩大覆盖“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为各国互联互通提供流动性保障。然而需要明确人民币国际化的前置条件——以包容开放的精神,整合域内域外国家的利益,通过更多惠及各方的公共产品,构建整合各方利益和预期机制,为资金融通货币流转提供有力支撑。人民币国际化过程复杂非常敏感,涉及到国际货币体系主动与被动改革,涉及人民币和美元、欧元以及各国货币的关系,本质上属于政治问题,处置不当会引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误解和猜忌,不利于“一带一路”经济带建设。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要着眼于循序渐进,长远打算,细水长流。
国际货币体系是一项公共产品,核心是国际信用。有效的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关乎三个问题:一是清偿问题,能够为国际间贸易和一切经济活动供应足够的货币供应量。二是调整问题,通过调整汇率、管制贸易和宏观调控实现国际贸易与投资收支平衡。三是信心问题,国际货币体系必须能够在出现汇率危机、储备不足和复杂危机时维持国际社会信心。事实上面对三个问题时,每个国家都会遇到“三难困境”,即不同国家在平衡资本流动、汇率稳定和独立货币政策三个目标时,不可能实现三者兼顾,只能放弃其中一个。
因此随着经济国际化的发展,各国出于维护自身国家利益的需要,一般不愿意承担提供公共产品的成本,最终结果有可能陷入集体非理性的无秩序状态。由此可见“一带一路”建设进程中的人民币国际化,不仅是经济问题而且是政治问题。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关乎不同国家的利益,关乎复杂的社会矛盾和政治差异,需要取得国际利益的平衡。
从历史的视角,国际货币体系形成至今,经历了全球化的进程。初期单一国家控制货币主要是白银、铸币或者其他金币,各国政府逐步重视金银等货币,普遍看重黄金的信用,逐步形成统一认识,国家与国家之间维持黄金主导固定汇率制。当这一汇率制支撑难以为继的时候,上世纪40年代资本主义国家创设了相对稳定的单一货币体系,核心是IMF创设的“人造美元”,美元的背后是黄金储备为支撑。美元主导的货币体系,扮演了国际金融调节机制的“国际联储”角色。40年代末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开始暴露难以解决的困难,在国际金融调节中频频出现失误,但是它仍然在扮演着“单一世界货币”的角色,因为“人造美元”至少比没有调节机制要好。
自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受到高度关注。由于金融危机不再来自于体系的外围爆发,形成对金融体系的挑战,而是从体系核心的国家与城市,一波又一波冲击全球经济。从冰岛危机到希腊危机,美国掌控着金融危机的节奏,通过由美元价格政策组合、金融政策调整和机构体制重组,在危机中保持了美元地位不变,实现了新型金融危机的成功转嫁。人们看到的结果是受伤最重的是欧洲,受伤最轻的是美国,美国金融危机的成本被其他新兴经济体所承担。
在目前的国际货币体系中,美国选择了独立货币政策和资本流动,凭借其经济实力变动汇率,向其他国家施压,在金融危机中用美元、石油和黄金组合垄断市场价格,谋求超额利润。牺牲房地产市场、汽车和制造业传统夕阳产业,通过能源、金融、科技三维组合成就了新兴霸权。随着经济全球化趋势的不断走强,美国的单极霸权得到了强化。因此从政治视角来看,人民币国际化趋势在“一带一路”资金融通进程中,对国际货币体系进行改革,实质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哪个国家的货币作为本位货币?这一货币与其他货币的汇率怎样确定?一旦出现清偿危机如何形成集体清偿的行动?围绕这些问题可以确定,未来的核心是如何对待美元?美国将会坚守其赖以立足的防线。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将表现为以人民币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货币,与美元、欧元之间的博弈。
2008年爆发的金融危机,使得美国在无意中成就了人民币的信誉。在巨大规模的国际贸易份额支持下,身处危机中的世界各国都重视人民币在国际金融市场的发言权和影响力。中国应该如何顺势而为,在推进“一带一路”过程中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毫无疑问是核心问题。虽然在当前美元体系与新兴经济体货币角逐过程中,人民币的地位和角色引人关注。但在可见的近期各国还难以达成共识,创造新的可替代货币体系。只能是在承认美元地位的基础上,由“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研究,逐步再造一个国际货币体系,她或将是“国际联合储备委员会”体制,与美联储形成相互制约关系。所以未来人民币国际化是加入国际货币体系,而不是否定美元的地位。在新的体系中美元占主导地位的格局不会改变,短期人民币的比重可以与日元、欧元大致相当,各自占比为10%左右。
然而必须看到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不是中国的目的而是世界的诉求。我国的目的是服务经济发展,服务“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发展,实现合作共赢的目标。从这一基本态势出发,人民币应该扮演新兴经济体和美元体系两个板块的桥梁角色,在维持美元主导地位的条件下做大“人民币”,一方面走渐进式人民币国际化的道路,即人民币的国际化要服务稳定贸易、稳健投资、国际合作的格局,防止经济大起大落;另一方面在政治上,应该坚持走区域化货币道路,在推进策略上坚持市场导向慎重推进。
中国的人民币国际化战略不能急于一时。人民币国际化与贸易投资国际化不同,只要改革一小步就会产生倍加效应,推动人民币国际化需要与国内经济结构改变相协调,在利率市场化、资本市场改造、银行投融资改革等方面配套进行,在条件没有具备的背景下超前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将是不可取的。
近年来我国探索金融业与实体经济同步发展,优化配套支持措施,推广人民币跨境使用的试点政策。在推进“一带一路”经济带建设进程中,建议监管部门与央行进一步发力商业银行,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对商业银行的跨境金融创新实施新政,简化银行在境外设立分支机构、并购他国银行的审批核准手续,鼓励支持在“一路一带”沿线国家和地区业务布局。鼓励银行对企业在“一路一带”区域内的项目提供融资担保,对符合条件的项目贷款适当调低风险权重,扩大银行短期外债指标,将对外承包工程保函风险专项资金、出口优惠买方信贷等支持政策,扩展至股份制商业银行。
扩大银行资本项目下跨境人民币试点,促进企业境外投融资本币化。在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方针指引下,培育以本币计价和结算的跨境债权、股权交易。扩大境内机构通过离岸人民币市场融资、发行海外人民币债券;简化人民币跨境担保项下的境外筹资融资,以及对应的资金回流审批手续;扩大跨境人民币贷款的试点范围,提高离岸人民币市场交易的灵活性,拓宽跨境人民币双向流通的渠道,为企业境外投融资本币化,提供金融支持和保障。
加快人民币离岸金融体系建设,加强分账核算为基础的服务能力建设。在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的分账核算体系基础上,培育建立完善的人民币离岸金融服务体系,以市场化手段支持实体经济“走出去”,以多样化模式推动金融创新,提高人民币国际化地位和运用广度,为企业“走出去”创造更好的货币环境。
加强货币市场基础能力建设,为商业银行金融创新提供支撑。“一路一带”沿线众多小币种国家和地区境外投资经营面临货币兑换及汇率风险,建议持续加大清算结算、银行间拆放、货币兑换交易、市场定价机制建设,加快跨境人民币清算系统对接,实施业务处理规则惯例参照标准;在浮动汇率制度基础上,推动风险管理工具创新,增加韩元、泰铢、林吉特以外小币种对人民币直接报价,满足企业规避汇率风险的多样化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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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难困境(Impossible Trinity)是由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保罗·克鲁格曼在蒙代尔—弗莱明模型的基础之上进一步提出的,又称为三元悖论、三元冲突理论,意为在开放经济条件下,货币政策的独立性、汇率的稳定性和资本的自由流动三个目标不可能同时出现,各国充其量只能实现这三个目标中对自己有利的两个目标,而不得不放弃第三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