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土地”之七】溥天率土划九州

2016-12-01 08:28景志刚
资源导刊 2016年11期
关键词:政区九州山川

◎ 景志刚

【“漫话土地”之七】溥天率土划九州

◎ 景志刚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土地是民生之本、立国之基,更是政权和国力的象征。自古以来,拥有八方土地,赢得万民归心,乃历代建政者之夙愿。

面对广袤的国土,如何划分政区、分级治理,是建政之初必经的头等大事。“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体现着中华传统的治国理念和政治智慧。

芒芒禹迹,划为九州

在古人的观念里,只有“天下”,而无现代意义的国家。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国”乃诸侯封国,“天下”才是天子“王土”。天下九州之说,最早见于《禹贡》:“禹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相传大禹治水时,将天下分为九大区域: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尽管后世对《禹贡》成文时间以及各州名称说法各异,但九州一词已成中国代称。

依《禹贡》所载,冀州起自黄河壶口,现今的山西、冀西北和豫北;济水与黄河之间是兖州,今日之豫东、鲁西、冀南;渤海与泰山之间是青州,主要是山东半岛;黄海、泰山及淮河之间是徐州,包括鲁东南、苏北;淮河与黄海之间是扬州,概指苏皖淮河以南,兼有浙赣之地;荆山与衡山南面是荆州,大致为湖广、贵州;荆山、黄河之间是豫州,含有河南、鲁西、皖北;华山南部到黑水之间是梁州,包括陕南、四川、甘肃、青海;黑水到西河之间是雍州,涉及陕西中北部、甘肃东南部、青海东南部及宁夏一带。

九州之分,实为自然区域,并非行政区划。“水中可居曰州”,“州”本指河流环绕的高地或山丘。古时降雨丰沛,人们多居于近水的高丘上,“州”遂成为居住区域的名称。大禹走遍天下,对各地的土地和人口状况十分熟悉,以山川划分地域顺理成章,但却从未有史料证明各“州”有行政机构存在。事实上,以当时原始的生产条件和管理水平,政府尚未形成,政区从何谈起?

地分五服,族列华夷

与九州相比,真正具有行政管理意义的,是《禹贡》所载的“五服”制度:以王都为中心,由近及远,王都以外五百里为甸服,甸服以外五百里为侯服,侯服以外五百里为绥服,绥服以外五百里为要服,要服以外五百里为荒服。

服,服侍天子也。“五服”所体现的,不仅是各地距王都的远近,更多的是与天子的亲疏和行政管理的宽严。甸服内为王畿,由天子直接治理并收取赋税;侯服分封给诸侯,负有纳贡、服役等义务;绥服介于中原和外族之间,服从政令,弘扬教化,保卫天子;要服居住外族部落,相互约定,和平共处;荒服乃蛮族居所,放任自治,并用以流放犯人。

与五服类似的,还有六服、九服之说。如《周礼》将王畿之外,每隔五百里分为九个层次:侯服、甸服、男服、采服、卫服、蛮服、夷服、镇服和藩服。

五服也好,六服、九服也罢,无非秉持“天下一统”的理念,勾勒出一幅中央与地方、四邻之间理想关系的图景,按距离远近和控制力强弱,分门别类,差别管理。这种行政理念延续数千年,对后世产生巨大影响。汉唐时在西域设立都护府,专司边疆事务;明清时在京城所在地设立直隶省,拱卫帝都安全……直到今天,直辖市、省、自治区、特别行政区的体制,计划单列市、省直管县(市)的设立,还依稀可见古时“五服”制度的影子。

山川形便,犬牙相入

政区的划分,是自然空间和政治空间的交集,更是地理认知与历史经验的结合。史载黄帝“方制万里,画野分州”,“禹敷土,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其中传说成分居多。夏商周时地广人稀,虽建有封国,但城邑之外均是荒野,并无明确的地域边界。春秋战国,诸侯间争夺土地频启战端,边界才愈显重要。从历代实践看,政区划分主要有两大原则:山川形便和犬牙相入。

山川形便,就是以山川为界,行政区划与自然区域重合。古九州的划分,黄河、济水、淮河、黑水、西河,泰山、荆山、衡山、华山,以及渤海、黄海均成边界。唐太宗李世民“因山川形便,分天下为十道:一曰关内,二曰河南,三曰河东,四曰河北,五曰山南,六曰陇右,七曰淮南,八曰江南,九曰剑南,十曰岭南”,也是最典型的例子。

“广谷大川异制,民生其间者异俗。”以山川划界,不仅简便易行,且相似的气候、地理和人文环境,有利于管理和生产。然而山川相隔,自成一体,却极易形成割据。号称“天府之国”的巴蜀大地,北有秦岭大巴山,南有云贵高原,西有青藏高原,东有三峡险地。“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后治”,史上据险而守的割据政权不胜枚举。

犬牙相入,便是为去山川之险、革割据之弊,人为打破天然界线,纳山川于政区内。元代将汉中由四川划归陕西行省,破秦岭险隘;明代跨黄河两岸置设河南省,废大河天堑;清代将江南省分设江苏、安徽,不以江淮南北分界,偏以东西分割,使两省兼有淮北、淮南、江南之地。打开当今中国地图,各省区形状各异、唇齿相依,千年沧桑、风云激荡,跃然纸上。

量地制邑,度地居民

政区该划多大,既与行政能力有关,更取决于地理环境和人口密度。秦汉时有“百里之县”“千里之郡”“万里之州”之说,即一县约方圆百里,一郡约领十县,一州约领十郡。实际上,由于各地开发程度和生产力发展水平差异,仅以土地面积来划分政区并不合理,更多需考虑人口因素。“民稠则减,稀则旷”,人口稠密之地,政区面积适当减小,反之则增大,这一原则为历代所遵奉。

秦汉时,黄河流域开发早,土地利用程度高,人口众多,而长江以南尚未充分开发,人口稀少,故南方州郡面积远大于北方。唐宋之后,经济重心南移,江南富庶繁华,南北之势互易,而内地与边疆政区的差距则更加凸显。时至今日,中国辖区最大的县——新疆的若羌县,面积20.23万平方公里,几乎相当于两个浙江省;而辖区最小的县——山东的长岛县,仅56平方公里。两者人口数量相差无几,地域面积却有天壤之别。

州府郡县,划区建制

伴随王朝兴替,政区分分合合,几经变迁,沿袭至今。

邦与国。先秦时,“邦”“国”均指封国,“大曰邦,小曰国”。天子作为天下共主,除直接统治王都附近的土地外,将其余土地分封给王族、贵族和功臣。但当时封国的人口主要集中在城邑,城邑之间的土地既未开发,更无权属。

郡与县。“天子畿内,县也。” “县”最初指王畿附近之地,春秋时,楚、晋、秦等国也始设县。“郡”起源于春秋末期,当时仅设在边远地带,郡大而地位低,县小而地位高,相互并无隶属。秦灭六国后,废除分封,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郡下设县。自此,县成为中国历史上最稳定的基层政区。

州与府。除古九州外,“州”作为监察区和政区始于西汉。汉武帝刘彻将京畿外的土地划为十三州:兖、豫、青、徐、并、冀、幽、荆、扬、益、凉、朔方、交趾,以州领郡,郡下设县。“府”出现较晚,与州同级,地位略高。唐宋时,京师、陪都和皇帝出生、居住、巡游过的地方,以及地位重要的州,改置为府,以示尊崇。

道与路。“有蛮夷曰道”,西汉在少数民族聚居地设“道”,与县同级。唐初分天下为十道,作为州县之上的监察区,其后数量增加,并逐渐演变为政区。宋时仿唐制,改“道”为“路”,下设府(州)、县。

省与市。“省”原为中央机构,元初以中书省管理中央直辖区,设10个行中书省分管其他区域,陕西、河南、江西、云南、四川、甘肃等行省,由机构名演化为政区名,经明清沿袭至今。“市”的本义为市场,作为政区出现最晚。1921年2月,《广州市暂行条例》通过,标志着现代城市政区的诞生。1927年5月,上海特别市设立,成为中国第一个直辖市。

“县集而郡,郡集而天下,郡县治,天下无不治。”政区的划分与沿革,犹如铭篆在华夏大地上的历史长卷,载录古今风云,镌刻世事变迁,评述兴衰成败,镜鉴治国得失,为后世为政者留下积蕴数千年的经验传承。

(作者单位:河南省国土资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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