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洲
(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云南昆明650500)
昆明市郊大河村白族村民母语留存研究
姚洲
(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云南昆明650500)
白语为昆明市郊大河村的区域强势语言。受族内婚、浓郁的母语文化氛围、强烈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等因素的影响,在城市化进程中,大河村白族村民母语在强势语言的冲击下,依然留存完好。这一现象,给予我们如下有益启示:要遏止城郊少数民族母语的衰退,就要重视少数民族教育,完善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管理保护相关法律法规,鼓励并引导少数民族成员积极参与到本民族文化保护工作中来。
大河村;白族;母语;留存
大河村隶属昆明市西山区团结彝族白族乡龙潭居民委员会,位于昆明市西部,距市区仅有25公里路程。大河村处于海拔2000米以上的山区地带,是一个白族高度聚居的村落。该村共有村民1347人,其中白族村民1166人,占大河村总人口数的86. 6%。本文从大河村白族村民母语使用情况入手,探析大河村白族村民母语留存完好的内在原因;并在此基础上,针对现代化进程中城郊少数民族母语保护,提出几点相关建议。
为全面了解大河村白语的活态保护现状,我们随机抽取了该村150户631人作为调查对象。除去6岁以下语言能力尚不健全的12人,以及15名汉族村民外,此次调查实际考察人数为604人。通过入户走访,我们得到如下结论:大河村白族村民全民保留白语,大河村白族村民的第一语言多为白语,大河村白族村民母语水平略微出现代际差异,大河村白族口头文学没有得到很好的传承。
在调查中我们发现,大河村白族村民无论男女老幼,基本都能说白语。白语是村内主要的交际工具。为便于更直观清晰地呈现该村白族村民的母语使用状况,我们将大河村白族村民分为4个年龄段: 6-19岁,20-39岁,40-59岁,60岁及以上。为便于考察该村白族村民的母语熟练程度,我们将该村白族村民的母语熟练度分为熟练、略懂和不会三个等级。调查结果显示,大河村约98%的白族村民都能熟练使用自己的母语;其中,仅有1.3%的人处于“略懂”和“不会”等级。这充分说明:大河村白族村民母语留存状况较好,为全民保留型。
大河村白族村民的第一语言多为母语。所谓第一语言,是从语言习得顺序的角度而言的。[1]我们随机抽取的604人中,有562人都是在第一时间习得白语的。村民刘佳丽(女,24岁,白族)告诉我们,村里白族村民的孩子出生后,其父母都会先教他们说白语,只有极个别白族家庭为了子女的教育和前途着想,会先教孩子学习汉语。在调查中我们发现,虽有少部分白族村民在使用语言时出现了母语转用现象(其第一语言为汉语),如村民李晓明(男,51岁,白族)告诉我们,他的孙女出生后首先学会的就是汉语,这主要是因为,孩子爸妈都希望她上小学后能更快地学到书本上的新知识,因小学课本都是用汉语编写的;但这种情况在大河村并不多见,大多数白族村民的第一语言仍为白语。
大河村白族村民母语水平略微出现代际差异。为具体了解大河村白族村民的母语掌握水平,我们随机抽取了4个年龄段共8人进行母语四百词测试。结果显示:该村白族青少年村民母语词汇量掌握情况基本为良好,该村白族中老年村民母语词汇量的掌握水平均达优秀。这充分说明:大河村白族村民母语传承虽然没有出现严重的衰退,但有略微的代际差异,如16岁的李凤成长于族际婚姻家庭(父亲为白族,母亲为汉族),从三四岁开始,母亲教她学习汉语,家庭用语为汉语、白语,故其白语水平较差;但这类个别现象,并不足以影响大河村白族村民的整体母语水平。
大河村白族口头文学没有得到很好的传承。口头文学能反映民族语言的活跃程度。口头文学的代代相传,有助于民族语言的保留及传承。[2](P109-116)调查中我们发现,在大河村,白族口头文学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传承:该村白族老人大多能用白语唱歌讲故事出谜语,但白族年轻人则基本不会用白语唱歌或讲故事。
为更直观地了解大河村白族村民的母语活力,参照《民族语文活态保护与双语和谐乡村建设研究——云南马关县都龙镇个案调查研究》中的“母语(文)活力评分表”[3](P8-9),我们对大河村白族村民的母语(文)活力进行了量化分析,统计数据见表1。
表1 大河村白族村民母语(文)活力评分表
表1显示,大河村白族村民熟练掌握母语的人口比例为98.7%,第一参项得分为54.3分;在母语传承上,大河村白族村民中6-35岁者得分为5.8分,36岁以上者得分为4分;白族没有自己的文字,故该村村民在文字一项上不得分。在调查中我们发现,该村只有白族老年人还会用母语唱山歌出谜语讲故事,极少数白族中年人会用白语说故事,而白族年轻人则基本不会传唱本民族歌曲,故该村村民在民间文学一项上得分为2分。白语是大河村通行面最广的语言,无论是在田间地头还是政府机关,白语都是白族人挂在嘴边的语言,白族村民互相见面打招呼也用白语,白族村民家中也大多用白语交流。在超市收银员李艳梅(女,21岁,白族)处我们还了解到,村内使用白语广播,故该村村民在通用范围内的各项参数上得分均为8分。白语并未纳入大河村团结小学的考试科目之中,故该村村民在该项上得0分。大河村白族村民对其母语有很高的认同度。大河村村委会主任李建坤(男,35岁,白族)告诉我们,几年前,有个白族小伙子到巴西教书,回来后照样说白语。村里白族老人也一致认为:“白族人生来就应该学白语,如果有人外出打工或读书回来不说白语了,就很好笑。”当被问及哪种语言(汉语、白语)更适合自己时,接受调查的白族村民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白语,故该村村民在该项上得满分。中国境外基本没有白族(这里所说的白族,指除了团结乡大河村以外的白族人),而大河村白族村民能与大理白族、贵州白族通话,故该村村民在该项上得满分。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大河村白族村民母语为稳定保留型。
高度聚居的居住环境,是母语得以保留的基本前提。[4]大河村白族人口高度聚居,村民彼此间均有着共同的亲缘关系或社会关系。共同的社会生活,使得该村白族村民自小就不会脱离其母语环境。这是大河村白族村民母语得以世代相传的关键因素。在城市化进程中,到大河村生活、经商的外族人虽有所增多,但村内最主要的交际工具依旧为白语。白族人口的高度聚居,使大河村白族村民得以很好地保留了自己的母语。
强烈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是母语得以保留的情感基础。白族人长于经商。在街子上做生意、经营农家乐的少数民族群体中,白族人是最多的。较之其他少数民族,白族人生活更为富足。因此,白族人有强烈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白语不仅是大河村人重要的交际工具,还是白族人民族习惯、民族文化、民族感情的重要载体。在调查中我们发现, 80%以上的白族村民都认为白语不会消失,并将长久地保留传承下去;超过90%的白族村民在外人面前说母语时感到自豪,碰到陌生人时会先用本民族语打招呼。他们认为,白语是白族人最显著的民族标记。村民李白菊(女,25岁,白族)深情地说:“白族人怎么能不说白族话呢!”对本民族语言的热爱,是大河村白族村民母语得以保持活力的情感基础。
族群内部通婚,是稳定母语使用群体的重要因素。大河村白族村民极少与外族人通婚。过去,由于交通不便,大河村多数白族村民一辈子都呆在村内。这使得该村族际婚姻鲜见,多为族内婚。时至今日,随着经济的发展,大河村村民出行虽然已经十分便利,但大多数白族年轻人依旧选择在本村务农或经营农家乐。有限的交际范围,使得大河村白族村民更愿意与知根知底的同族人通婚。族内通婚,保证了民族成分的相对单一,有利于母语的传承,为该村白族村民习得母语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在时代变迁中,如何更好地保护城郊少数民族的语言和文化,恰当地处理好双语变迁和母语保护之间的关系,是语言研究中的重要课题之一。大河村白族母语的留存,带给我们以下有益启示。第一,重视少数民族教育,有利于保护少数民族语言。我国一直重视少数民族双语教育,但时至今日,有关少数民族教育和语言文字保护仍然存在一些问题,如师资力量不足、基础设施不够等。因此,国家应继续加大对少数民族语言的保护力度。提供良好的语言环境,是保护少数民族语言的必要条件,为此,相关部门可有针对性地开办少数民族语言教学班,为少数民族青少年更好地使用本民族语言提供帮助。[5](P33-36)第二,进一步完善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管理保护相关法律法规。2010年5月14日,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出台了《国家民委关于做好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管理工作的意见》。该意见阐明了做好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管理工作的重要意义、指导思想、主要原则、主要任务、政策措施,并就完善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管理工作的保障机制提出了指导性意见。为切实做好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管理工作,国家应在该意见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管理保护相关法律法规。第三,鼓励引导少数民族成员参与到少数民族文化保护工作中来。要培养少数民族成员的文化自觉意识,必须使其本民族成员自觉认识到保护本民族文化的重要意义,并使其积极参与到保护传承本民族文化工作中来。
[1]戴庆厦.“科学保护各民族语言文字”研究的理论方法思考[J].民
族翻译,2014(1).
[2]罗骥,余金枝.语言和谐论集[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14. [3]罗骥,余金枝.民族语文活态保护与双语和谐乡村建设研究——云南马关县都龙镇个案调查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
[4]余金枝.经济转型与双语变迁——德夯村双语变迁个案分析[J].民族教育研究,2003(5).
[5]周国炎.布依族语言使用现状及其演变[M].北京:商务印书馆, 2009.
责任编辑 韩玺吾 E-mail:shekeba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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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395(2016)10-0090-03
2016-08-12
国家语委“十二五”规划2014年项目(WT125-67);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团队项目(2014CX01)
姚洲(1991-),男,湖北宜昌人,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