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于彩云之端的童心
——新世纪云南儿童文学作家创作概述

2016-11-25 23:20◎冯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2016年11期
关键词:童心儿童文学云南

◎冯 臻

飞翔于彩云之端的童心
——新世纪云南儿童文学作家创作概述

◎冯 臻

云南省的儿童文学创作放在全国来看,基础是不错的。2008年《儿童文学》举办了一次全国省区儿童文学创作擂台赛,时任昆明儿童文学研究会会长的李永坤,当时作为云南儿童文学参赛作家的领队,写了一篇参赛宣言,叫做《从红土高原出发》,他写道:“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群从七彩云南起飞的太阳鸟,金翅一展,直上九霄,以绚丽的身姿和嘹亮的歌声,名扬海内外。近几年来,一支富有朝气的儿童文学滇军在红土高原崛起。”确实,云南的儿童文学是中国原创儿童文学的重镇,取得了令人尊敬的成绩。

常言道,窥一斑而见全豹,观滴水可知沧海,本文仅就云南作家在《儿童文学》杂志发表的作品,以及由《儿童文学》编辑部编辑出版的长篇儿童文学图书为例,对新世纪以来云南儿童文学的创作做一简要的概述。

在法国史学家兼批评家丹纳看来,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性质面貌都取决于种族、环境和时代三大因素,艺术家不是孤立的,而是一个艺术家家族的杰出代表,有如百花盛开的园林中一朵更美艳的花,一株茂盛的植物的“一根最高的枝条”。

云南儿童文学创作,有今天相对繁荣的局面,呈现出独特风格面貌,一方面离不开云南有良好的儿童文学创作传统,这其中有前辈儿童文学作家的耕耘与开拓,有云南省文联和作协提供的良好创作环境,以及政策上的支持;另一方面得益于云南这块神奇的红土高原所具有的丰厚自然资源和人文资源,使云南儿童文学作品富有了非常浓郁的地域特色。

新世纪以来,活跃在儿童文学创作领域的吴然、湘女、汤萍、余雷、刘珈辰、杨保中等作家都可谓是云南儿童文学创作园林中的一朵朵美艳的花。他们在儿童文学创作中,将艺术和童心都放飞于彩云之巅,释放出绚丽的光泽。

首先,云南的儿童散文创作,可以说是云南儿童文学一张闪亮的名片。儿童散文的写作是具有难度的,很多的儿童散文往往局限于作家对童年生活的回忆和还原,或者对故乡往昔风物的回眸与怀恋,大有“朝花夕拾”的意思,这些散文固然也具有文学品位和文化意味,但少了几许对当下孩子的回应,少了几许对童心观照和呈现。而吴然的儿童散文则完全从孩子的接受美学出发,将童心滋养得温润妥帖。吴然的儿童散文精短有趣,上海儿童文学作家张秋生写的是“小巴掌童话”,吴然的不少儿童散文也可以称之为“小巴掌散文”。吴然的散文可谓是从孩子中来,到孩子中去,发出了童年的天籁之音。

他的写景散文极富儿童情趣,是用孩子的眼睛在新奇地打量着身边的世界,花朵、草地、村庄,甚至仅仅是一场雨,一道彩虹,都能写得生机盎然,比如《草地上的联欢会》《珍珠雨》《弯弯的彩虹》等读起来像童话又像诗,完全是孩子才有的体验。他的写孩子生活的散文,往往抓住孩子微妙的心理,从一个生活的片段中,就将孩子的本真,栩栩如生地展现在纸面上,比如《孔雀舞》《月亮池》《试飞》等,都是孩子的本色面貌,孩子的天然姿态。

即使是他写的游记散文,不仅运用的是孩子的思维,而且在语言的表达上也充分考虑到孩子的接受特点。比如他发表在《儿童文学》杂志上的游记《白水台看云》他是这么写云的:

天空,当然是很蓝的天空,正好有一些云在玩游戏,一群白白胖胖的小熊,由熊阿姨领着在玩耍。玩着玩着,小熊和熊阿姨捉起迷藏来,忽地不见了,真的,简直是眼睁睁看着就不见了,它们躲到一团一团的戴着雪帽子的树丛里去了!熊阿姨自己也蒙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用一个浑圆的背对着我们。接着她自个儿笑了,一打滚儿也钻进了树丛,不见了。

在该作中,吴然将云朵以童话的方式,描述成一群由熊阿姨领着玩耍的小熊,让小读者在无法亲自欣赏白水台天空中的云的情况下,一下子生动地、清晰地、有趣地展现在他们的面前,将本来陌生的事物,可以让小读者通过想象将之还原出来、填补出来。

再比如在《德钦之夜》这篇散文中,他是这样写星星的:

德钦的夜哟,寒星闪闪!也是奇怪,在这样光光滑滑的天上,星星挂在什么地方,又怎么挂得住呢,居然一颗也不掉下来!看它们挤眉弄眼的,是要和我们说话吗?

作品这样的话语,完全是孩子式的天真的想法,既符合孩子的心理,又真实地写出了观看德钦夜空中星星特别感受。可以说,吴然的儿童散文完全是儿童本位观念在创作中自觉地践行。

湘女(陈约红)儿童散文最大的特点就是充分将云南本土资源融入作品之中,以自然景观为背景,以人文内涵为土壤,以个人体验为切入点,在儿童散文凸显了个人风格。

在她的早期儿童散文中(主要集中在2001年到2009年期间的作品),她通常以一个去寨子中为孩子教学的老师角色展开叙事。通过这个叙事者来向读者描写怒江、独龙江、高黎贡山、大峡谷等地的清泉、山风、江涛与激流,并记录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孩子形象。《白囡的龙潭》写了哈尼族女孩的自然之美,《扎多》写了哈尼族男孩与鸟兽为友,在山林里自由穿梭,自觉守护自然的责任。《红指甲,真美丽》和《恐惧》则刻画了少数民族孩子的热情,以及他们质朴天然的气质;在《大峡谷撷取》一文中展现着溜索渡江求学的怒族孩子们的勇敢与乐观、回荡着傈僳族女孩天籁般的歌声,独龙族女孩的健康美丽以及她们的憧憬,湘女的散文总是能把孩子们的天性和山水的自然风貌相互映照,画出了那一方水土里的那一方孩子的精神面貌。

之所以写出这些作品,用湘女散文中自己的话来说,是因为“生命,生灵,大自然的一切,都令人热泪盈眶,肃然起敬。”她的这些作品有如一只彩色的天堂鸟啊,在读者的心中翱翔,乘着那轻扬的翅膀,让孩子会看到很多美好的东西:友爱、和平、真诚、善良与美丽……

在她最近几年的以云南南部马帮故事为题材的散文作品中,从对自然、生灵的歌唱中,上升到了对人生价值和意义的思索和追问上。自2010年创作的《骑马坝》开始,一路写下来,形成了“驿路传奇”系列作品,有《桫椤寨》《飞贼老刁》《白石岩》《一把流浪的刀》《化酒草》《象帮》等十余篇,将马锅头、马帮、驿路像风情画卷似的展开来,有的表现了人生的执着,有的记录了生活的艰辛,有的叙写了命运的吊诡……这些作品写得十分细腻扎实,里面有对马帮生活方方面面的写实性的描述,同时又写得神奇空灵,读罢能让人咀嚼回味,感慨遐想。比如在《白石岩》里,湘女写了一个叫老石头的赶马人,他走南闯北苦心经营,最大的梦想就是等攒够了钱去买一块地,种些花草,晒晒太阳,过上安泰闲适的日子,结果偏偏造化弄人,在关键时刻经不起诱惑赌石失败,输光了全部积蓄,身无分文的他只好带着那块石头在草棚子里住下来。无法继续赶马的老石头,慢慢地在草棚周围开出了一块地,种上了蔬菜和花草,日复一日地,想不到那种他梦想的安泰闲适的日子居然以这种方式实现了。说塞翁失马也好,说安之若素也好,吊诡的命运仿佛狠狠地开了一个玩笑之后,又出其不意地给人回报。总之,驿路传奇系列作品对湘女自己的创作来说,跃上了一个新台阶,也为中国原创儿童文学增添了一个富有文化内涵和思想意蕴的文本。

如果说,云南的儿童散文创作将童心结合在儿童生活、地域风情、文化内涵之中,那么以汤萍为代表的儿童诗歌创作,则完全是从儿童文学的普遍价值来为孩子演奏出的一首首“小天使幻想曲”,这些作品表现了对童心的呵护、对欢欣岁月的欢呼,对梦想和想象力的礼赞。正如汤萍在诗作中写道:“我要把每个人的梦/都涂上粉红色/让睡梦中的人情不自禁地/露出玫瑰般的笑颜。”这些诗作最想要达到的理想就是“洗去人们心灵的尘埃/让每一个人都笑得幸福坦荡/寂寞的心灵不再孤单/世界从此像花儿一样/绽放芬芳。”这些诗作以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拳拳爱意,像世界上最美丽的星光那样去照亮孩子的脸庞。汤萍的儿童诗和她的幻想文学作品一样,具有童话色彩。清浅处像清泉里泛起的一朵朵水珠,浓郁时像金色的太阳花。她用诗为孩子献上生命的礼物,用诗为璀璨的童心加冕。

诗歌的本质像童话,童话的本质是诗歌,也许正是如此,汤萍能自如地行走在儿童诗、童话以及幻想小说的领域里。汤萍之前的幻想小说,主要是围绕着少年主人公在魔法世界的考验与淬炼中获得成长,确证忠诚、勇敢、智慧的意义,那么在《树精灵之约》这部作品则将题旨延伸向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作者看到美国迪斯尼、皮克斯、梦工厂以及日本宫崎骏的动画片深受孩子们,甚至是成人的喜爱;迪斯尼动画片的趣味性、娱乐性和宫崎骏动画深刻的人文内涵,对生命、自然的关怀和反省,触动了作者思考应该创作一部具有中国文化意涵的作品,来引起孩子对自然、对人类自身进行一番思考。

所以,首先从文本的叙事方式和表达风格来看,这部作品带着浓郁的动漫特征,读起来有很强的画面感。也正因为如此,这部幻想小说有较为明显的类型性特点,它主要突出的是故事的讲述。故事主线十分集中,围绕着破坏森林和保护森林这一矛盾主线展开故事。幻想环境的描写也很充裕,人物性格和面貌相当清晰。作品通过大森林里生活的村民、贪婪的入侵者以及森林守护神树精灵在经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来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呼唤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重建。借助作品中村民与森林之间古老的约定,作者融入了中国传统的自然观,表达的是一种中国式的人与自然的关系,即人对自然只取其所需,并且对自然要心存敬畏,万万不可贪婪。现在之所以自然破坏严重,是因为人类丧失了对自然应有的敬畏和虔诚。作者作品力求把文学性、可读性、思想性相结合,希望读者能真正愿意拿起这本作品看,看了之后有快乐,有感动,感情上有收获,思想上有触动。

另外,余雷的“笨侠号令天下系列”的幽默儿童武侠小说,杨保中的动物小说、刘伽辰的小侦探系列、汤琼的短篇童话以及她的长篇幻想小说等,都在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创作方向和创作特色,使云南儿童文学的创作更加丰富和多元。。

云南的儿童文学创作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要是能将这些条件,化为自己的创作资源,肯定能走得更远更高。

北京大学教授陈晓明在评析美国民谣诗人鲍勃·迪伦获诺贝尔文学奖时认为,这反应了在当今文化一体化、主流化、格式化的困境下,文学对异质经验的追求。今天文化的主流化、一体化、格式化到了什么地步?这一点在西方世界被提出,在中国尤为严重,这点也给我们文学写作提出了一种参照。

尽管在过去的十年,被认为中国儿童文学的黄金十年。确实,儿童文学以及其他类型的童书是目前出版领域的亮点,同时中国原创儿童文学无论在作品数量、质量、创作队伍以及受重视和关注的程度,也都是前所未有的。但是,我们也应该清醒地看到,重复出版,跟风创作的现象也较为普遍。儿童文学作家如何真正地从自己的视角和生命体验,书写出独特的童年经验,以及形成自己的美学风格和文化品格,都是摆在每个儿童文学创作者要深入思考的问题。

儿童文学是一种追求童年意义和成长意义的自觉的文化行为。它致力于提高儿童心灵生活的境界,使之具有高尚和诗意的性质。将一个简单意义上的“自然人”升华为通人情、有教养的“文化人”。同时,儿童文学创作的另一个意义和所有的文学创作意义一样,需要追求艺术创作的多样性、差异性,需要作家有属于自己的原创经验的书写。云南为生于斯,长于斯的本土儿童文学作家提供了丰厚创作土壤,肯定能滋养出儿童文学作家对生活的多样性的、异质性的,原创经验的书写,期待云南儿童文学的再出发,未来的前景必定色彩纷呈,光耀当代儿童文学原创之域。

(作者系《儿童文学》杂志主编)

责任编辑:程 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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