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健 和陆凤
言有尽而意无穷
——观话剧《最后的晚餐》有感
◎程 健 和陆凤
“杀了,因为话剧的题目就叫《最后的晚餐》,既然是最后的,那当然是杀了。而且剧中有一段台词就说过:‘我什么都没有了,没人关心我们家这盏灯亮还是不亮。’说明他死活根本不重要,一个没有了希望的人,当然不会再有所顾忌。那把切向水果的刀,就喻意着切向他父亲的身体。”
“不,不会杀的。无论如何都是他父亲,他怎么能够弑父呢。不然不会有这个剧,这个剧的意义在于告诫,警示。”
“我认为他没有杀他父亲是因为他不敢,他没有勇气。那把绝望、愤怒的水果刀确实切向了水果。你没见到他父亲到他旁边拿把椅子,都把他吓得直哆嗦吗?他早被吓破胆了,不会有行动的勇气……”
“杀与不杀都没关系,都改变不了他们悲剧的命运,这样绝望的话剧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看得人太难受了!我不喜欢,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但一定要升华生活,带给人们希望……”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艺术除了希望还有许多其他的作用,人类艺术历史上那么多悲剧作品给人们什么样的希望?好像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就认为希腊艺术的繁荣不是源于希腊人内心的和谐,而是源于他们内心的痛苦和冲突:因为过于看清人生的悲剧性质,要用艺术来拯救人生。无论周国雄有没有杀死那个“恶魔”,他人生的灯都过早地熄灭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被点亮过。他不是爱的结晶,不是情难自禁的意外,甚至不是一时激情冲动的产物,都不是,他是一群年轻人看A片过后欲望的副产品。
对话剧《最后的晚餐》的讨论几乎无法停下来……是什么让观者欲罢不能?
《最后的晚餐》是香港导演方俊杰执导的港式话剧,剧情随着主人公母子两人的对话不断深入,层层剥开。从最初的平淡、琐碎、无可奈何、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到震惊、震怒、哀伤。全剧地点就发生在一户香港底层普通人家的餐厅兼客厅里,时间就在一顿饭的跨度内。母亲林丽冰生下儿子不久,她的男人就因为赌博输钱从而听风水师的话,说儿子周国雄是他的克星。他逼迫林丽冰把儿子送到社会福利院,还不允许她再去探望。忍不住想念儿子的她偷偷去看儿子一次,被男人知道了就拳打脚踢一次,渐渐地她也不再去看望孩子了。她靠打零工供男人赌博,最后把自己父亲去世后留给她的房产,都抵押了给男人还赌债,直到她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压榨了,男人就利用网络聊天的方式骗内地的女人而离开林丽冰,林丽冰在失去挨打受骂做奴隶的生活后,发现自己没能力没信心没理由活下去了。她经过“慎重”地比较考虑后,决定选择在家里烧炭自杀,死前想到久没联系的儿子,计划着把自己仅有的已经抵押给银行的房子留给儿子,并给儿子做最后一顿晚餐。她见到应邀而来的儿子才凄然地醒悟,儿子不但长大而且已过而立之年了。母子俩聊着聊着才知道儿子已经失业更失恋。这个愿意回来跟妈妈吃顿晚餐的儿子也已走投无路。他离开福利院只要找到工作,他父亲就能找到他要钱,要不到就会骂他无用并殴打他。他最后一次工作的老板对他非常好,还请他出去吃饭,他简直开始幻想自己得到了他久想而得不到的父爱。想不到他父亲就当着他老板的面要钱,不果一边大骂他没用一边对他大打出手。不断被他父亲摧残的周国雄也失去了求生的欲望,所以在跟母亲交谈中,他一下子明白了她母亲想到的自杀方式跟他想到的一模一样……炭被点燃了,林丽冰的母性觉醒了,她不甘心儿子这样死去,两个人说来说去觉得一切的根源都因为那个“恶魔”,死的应该是他。于是杀死“恶魔”的计划出来了……
《最后的晚餐》几乎完全遵守了西方有关戏剧结构理论的 “三一律”规则,也就是戏剧创作在时间、地点和情节三者之间应该保持高度的一致性。即要求一出戏所叙述的故事发生在一昼夜之内,地点在一个场景,情节服从于一个主题,从而维持着舞台的充实。本台话剧除了最后的部分,周父出场了几分钟,整台戏剧只有母子两个人在对话,如何做到不让戏剧单调乏味,确实是一个挑战。所以人物在舞台上真实的盛饭吃饭,真实的舀汤喝汤,真实的摔盘砸碗,真实的抽纸擦泪,这是戏剧也是一场人生,一场真实的人生,一场有点乏味有点可怜有点卑微的人生,这人生就发生在你对面楼的窗户内,你一直可以透过窗户清楚地看到、感觉到,戏剧的每一处舞美细节都让你觉得这是真实的人生,让你完全忘了自己是身处云南昆明艺术学院的一个小剧场内。
那个被林丽冰打电话“骗”回来的男人,对林丽冰一如既往地颐指气使,随意呵斥着。对意外见到的儿子,除了骂他无用外,全没放在眼里,他向林丽冰要来啤酒,然后自顾自地打开电脑,登上QQ,开始聊天。他身后站着的周国雄浑身颤抖地拿起餐桌上的水果刀,抖抖颤颤地切向盘子里的水果。舞台的灯光就在一刹那间黑下来,什么也看不见了!话剧戛然而止……
编剧郑国伟在话剧获奖后接受采访时说:希望以此剧勉励观众积极面对生活,在人烟稠密的都市里,我们看似微不足道,但仍有无限可能性,即使面对逆境,也不要忘记生命是有选择的!
林丽冰端给男人的啤酒里,有没有放入他们母子商量好的安眠药不确定;灯光熄灭的黑暗里,周国雄有没有弑父不确定;母子未来的出路在哪里不确定;但无论是继续留下来参与讨论的观众还是剧终就走出剧场的,都会陷入深思是肯定的。正如编剧所说的,生命是有选择的。相信任何一种选择都是生命的自然规律,很难说哪种方式更有意义,我们惯常的思维是希望艺术品有意义,有正确的意义,弑父肯定不正确,自杀肯定不正确,但是让观众看见,看见有孩子从出生就没有得到爱和呵护;看见一个弱小生命所受的漠视甚至暴力;看见有父母并不称职甚至禽兽不如,让观众看见就是意义,引发观众深思就是最大的意义。也许我们真该深思一下,为什么我们一边宣扬父母之爱伟大,不求回报,一边大肆提倡孝道。可是当一个弱小的孩子面对他(她)不应该面对的暴力,冷漠时,社会他者能做点什么?该做点什么?深思一下为什么成人的世界里总说儿女永远报答不完父母的养育之恩?也许成人的世界应该深思孩子到底需要什么?而不再是父母需要什么?是父母应该感恩孩子对父母无条件的爱,无论你美丑贫富,孩子只爱你们本身。是不是为人父母者总觉得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拉扯大,孩子理所当然要报恩,而且永远也报答不完。其实给孩子一个机会就是给未来一个机会!
整场话剧的气氛抑郁压抑但不乏笑点,比如母亲意外发现儿子都三十多岁了,比如母亲说到自己年轻时的幼稚行径,比如母子两人的各种自潮。令人对那个逆来顺受的母亲既恨且悯!对那个失意就要自杀的儿子又叹又怜!就个人的观看体验来说,因为剧中人物是用粤语对话,而对于不懂粤语的我来说,完全依靠舞台上方一小块字幕来了解剧情的发展,过于辛苦,也失去了许多通过观摩和欣赏人物身体语言及舞美细节所表达出来的言外之意,殊为憾事!再者因为人物完全用方言交谈,听别人在笑而自己完全不明笑点的尴尬,因为许多方言俚语通过普通话的翻译就会失去其原汁原味的意韵,但再多的遗憾也挡不住此剧本身的魅力。
(程健: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和陆凤:中共兰坪县委宣传部干部)
责任编辑:胡耀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