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媛
我是在来南京的前三天收到这个座谈的议题的。“文学,我们的主张”,这是个满有意思的议题。首先它有点让我想到一百年前绘画的 “达达”宣言,那个宣言很牛叉地说 “我们认为”,“我们主张”,“我们宣言”,“我们将要”等等,反正主语是复数,是我们大家一起来宣示一个观点或态度。
我觉得作为要开端一个什么新的事情或告别一个旧的事情的时候,确实是一个涉及群体的事情,就是大家有个共同的感觉和愿望。然而今天我们是不是有这样的一个共同的感受和观点呢?说实话,我不太知道,或者再说一句实话,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我个人而言,写作是一件私人性的事,小说首先应该是自己写给自己看的,文学最初的功能应该是自我宣泄,自我倾述,自我慰藉,以达到自我升华。写作不仅仅是满足某些感官上的需要,去餐馆,上妓院,逛游乐场,甚至也不仅仅是写死亡。写作有时也要看日出。
我这样说可能过于武断,因为我的写作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我在大学的专业是美术。我是从美术的历史来看写作的历史的。一九四九年之后的美术,其实就是“我们”的创作活动,而不是“我”的创作活动,那时没有私人性可言。所以那时的美术作品很快就被遗忘了。当时在美术作品里的所谓“社会热点”、“社会主题”和“时代精神”,今天看来失去了原来的意义,有的都不知在说什么了。而今天就不一样了。社会已经比较多元,我们每个个体有了自己的空间,我是说思想的空间和生活的空间的双重性的个人空间。我认为这是今天和过去的最大的区别。
所以我认为今天,就写作而言,尽力充实和丰富我们每个人自身的精神空间,也就是我们写作的个人空间,是可能的了。但是我同时认为当下的媒体时代的信息,商品时代的无处不在的商业文化,都在从各种渠道影响着我们每个个体,不光影响我们的言行举止,时尚价值,更重要的是影响我们的思维方式,使我们不知不觉地产生思维趋同的可能,而这是艺术创造,是文学创作的大敌。
如果说某件前人或同代人的作品感动了我,我想是那个创作作品的作者个人感动了我,而并非是那个时代的“他们”,甚至也不是那个个人代表的“流派”和“主义”,那么那个“个人”究竟是什么呢?我认为就是那个“个人”的自己独特的经验和感受。离开了独特的个人经验和感受,我想任何“流派”、“观念”,都是苍白的。
我们的艺术之所以能够存在,完全取决于我们各自的经验是否独特,我们的各自的感受是否不同,自然,这些也都关系到我们每个人独特的知识结构。也就是说,由于个人经验和知识结构的不一样,每个人的视角就可能不同,我们的视角不同,我们就可能在作品里呈现不同的世界,我可以将这个世界视为一个新的感性的世界。
为什么是“感性的世界”呢,因为我认为,离开了我的感性,当然包括你的和我们所有的个人性的感性,世界其实是不存在的。不是吗?好比离开了耳朵,就没有音乐的世界,离开了眼睛,就没有视觉的世界,离开了思想和语言,就没有文学的世界一样。所以,我的小小的逻辑是这样的,有了我,就有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