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评人|刘晋飞
看客狂欢季良知孤独时
点评人|刘晋飞
本月人物
王宝强:群众演员出身的中国一线男星
张继科:乒乓球国手,奥运冠军,新晋国民老公
郝景芳:第74届雨果奖获得者
李 焓:23岁的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毕业生,疑在公司宿舍烧炭自杀
傅园慧:游泳运动员,因受访时的言论成为网红
北 村:知名作家,现为网店店主
S.A.阿列克谢耶维奇: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容 克: 欧盟委员会主席
郭敬明:畅销书作家,影视制作人
高承勇:白银连环凶杀案嫌疑人
鲁迅先生在《药》中写道:“革命者被砍头,刑场上围满了那些脖子伸长了像鸭一样的群众。但凡热闹,中国人从来是看不够的。”岁月在更迭,看客在进化,具有移动互联属性的吃瓜群众应运而生。沾着革命者鲜血的大白馒头,已换成了捉奸披萨,料猛味更浓。
今日之看客,更有组织、更有规模、更有纪律,鲁迅所批判的麻木、自私,已繁衍为狗血、鸡血。“咔嚓一下”的热闹,即便是砍头,也早已无法满足当今看客的巨胃。一种热闹必须得具备王宝强离婚般加速更迭及烧脑反转的属性,才能充分调动看客们的感官高潮。
笔者看来,王宝强离婚事件,几乎全景展现了当下的看客文化。最大的特点莫过于拥有互联网基因的看客们更加懂得宣泄,看热闹的同时,堂而皇之且夹杂着某种自豪感的抒情,前所未有、肆无忌惮地表达着。
移动互联时代,看客的自由和肆意已经不能再用轻浮来形容了。看客们是如此自信,饱含热情甚至不乏慷慨激昂,如同每天被打了满管鸡血一般地要去追逐发臭的热闹,还要发出自己的看法。这或许是移动互联时代所赋予甚至是教唆的,从欢迎点赞到扔臭鸡蛋,鼓动泄愤和展现人性的恶与丑。
王宝强离婚,能让我们清楚地看到,在有些范围内,时代的核心价值正在脱离基本价值的定义,朝着价值的相反方向或者向下的方向在狂飙突进。
当“国民老公”这个词从孙杨、宁泽涛到林丹、马龙、张继科,发生累积性的叠加时,仅仅一个奥运就诞生这么多老公,国民老公的背后则是女性对于极致男性的审美需要。
这是移动互联时代最为明显的一种审美转向,既不需要什么价值观,也没有所谓的深度,更不会有长时间持久的爱,而仅仅是一张模糊的动图,或者一张睡眼朦胧的照片、一组搞笑的萌照,就可以让一个平日里正常上班、周末跟亲老公看场电影的妇女发出——好想扑到国民老公怀里——这样的想象和审美渴望。
约翰·斯道雷在《文化理论与大众文化导论》中对女性的欲望做过这样的解释:“欲望通常来自日常生活之外,可对于大多数女性而言却只能通过一种日常生活行为获得满足,那就是购物。”直到今天这种说法也成立,否则刚刚公布的阿里巴巴财务报表不会那么靓丽,购物的场所变了,但购物的精神内核没有改变。但是今天购物俨然不能成为女性获得极大满足的主流承载物了,而是偶像、小鲜肉,以及一切可以舔屏的肉体支撑起了女性的趋势型欲望。
2016年8月21日, 第74届雨果奖颁奖典礼在美国堪萨斯城举行。继2015年刘慈欣的《三体》之后,郝景芳凭借《北京折叠》再获雨果奖。作者笔下的细节描写平实而有质感,为这个带有强烈寓言色彩的故事,和我们所熟知的现实建立起了若隐若现的联系。
科幻小说不仅仅是对科学的想象,也是对社会的想象。人类社会的固有属性之一就是阶级的产生和分化,这也成为科幻小说的常见题材。这篇《北京折叠》也是在“阶层如何隔离”这个基本设定上写出了新意。《北京折叠》设定了三个互相折叠的世界,分别代表上流、中产和底层,更加完整可信而有层次感。三个世界既有明确的物理边界,又在时空上彼此重叠,隐喻着它们其实是同一社会的不同侧面。
在这个将时间也设计成可以统筹分配的折叠北京中,第三世界的人们如果连处理垃圾的工作也没有,清醒的时间进一步被缩短,仅仅是出于人道主义而被允许以最低质量的方式活着以节省资源,这不就是某种形态的“宠物人”了吗?更悲哀的是,在这个世界中可能这才是更高效的社会组织形式。
就职于中国太平洋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深圳分公司的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毕业生李焓,疑在公司宿舍烧炭自杀,结束了自己23岁的年轻生命,让中国的应试教育再次受到指责。
中国应试教育的最可怕之处,莫过于培育的是毫无反叛与质疑精神的提线木偶。木偶,是没有大脑、没有灵魂之物,貌似活着,实则死了。它所有的动作,无非在重复那只暗中指引着它的看不见的手。
标准答案是知识空间的威权主义,它只迷信权威与唯一,但社会是多元的、没有标准答案的,只有创造力才能征服现实。标准答案是质疑、反叛以及创新的死敌,扼杀了学生的自由思考能力。标准答案需要的是习惯于规训与奴役的奴隶型人格,塑造的是无限重复旧有知识体系的复读机。但人类目前所有的知识,都是建立在对旧有知识的扬弃之上,诸如日心说对地心说的反叛与质疑。没有反叛与质疑,人类的知识体系还在重复着原始社会的认知水平。没有反叛与质疑,人类的科技领域,亦不会发展至如今令人眼花缭乱的境地。
同时,官员们管理出来的大学,缺少创新精神。在知识被严重奴役之地,陈寅恪所言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注定是一个残存而凄凉的、被搁置在话语楼阁里的美梦。
“洪荒少女”傅园慧一组喜出望外的夸张表情包,刷了好多天的屏,让一众金牌冠军黯然失色。好像我们一夜之间就从“金牌至上,冠军是英雄”的老干部模式跳转到了“成绩不重要,颜值和表情才重要”的二次元模式,不免让笔者这种三观稳定的人一时难以接受。难不成互联网一代真的把这世界玩“坏”了?
里约奥运会的热点常常与金牌无关——宁泽涛是凭颜值和与游泳中心的矛盾,傅园慧是凭夸张表情和一句“洪荒之力”,而首金得主张梦雪却因冷漠表情被恶搞。似乎中国人一夜之间就告别了“金牌至上”的价值观,但其实细看下来不过只是假象。大众和媒体一窝蜂追捧“非冠军才是英雄”,特别是傅园慧的火爆,很大程度上是对举国体制的矫枉过正。“唯金牌论”和“反金牌论”都不是正确的价值观。
网球巨星拉法·纳达尔曾经说过:“没有人会对冠军不狂热,但我告诉自己,我要的只是打出最好的网球,至于它所带来的冠军,那都是上天的恩赐。”更快、更高、更强,是奥林匹克的精神所在。对职业运动员而言,夺取锦标是对其辛苦训练、奋力拼搏的回报,是“更快、更高、更强”的外在形式,而奥运金牌意味着最高褒奖,它应该超越国家、民族、种族,成为全人类对极限的追求。当我们不在体育比赛上投注过多的附加意义时,才能淡定从容地投入奥运盛会中,身心放松地享受体育竞技的魅力。
“回来只因为家乡的记忆,为了把家乡舌尖上的记忆推介出去,也就是所说的‘乡愁’。”对于返乡开网店,知名作家北村这样解释他的初衷。
北村,本名康洪,1965年生于长汀县,入选中国小说五十强优秀作家。他的小说创作从先锋小说开始,是位带有传奇色彩的知名作家。今年7月底,他的“北村自然生活馆”在家乡福建长汀上线。
“在北京坚持10年左右的自然生活,因为住在郊区,家里花园比较大,自己种菜,自己吃的菜基本自己供应。”北村对自然生活有着独特的见解。他的网店取名为“北村自然生活馆”,也就不难理解了。
借助现代电商物流,北村将家乡土特产从纸上“乡愁”变为网上美食,卖的不只是情怀,更有现代的消费理念。
2016年8月,京沪两地的中国媒体都在“严阵以待”着一位外国作家——S.A.阿列克谢耶维奇,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尽管2012年莫言获奖,已经了却了中国的一桩宿梦,然而加持在诺奖之上的光环依旧炫目,任何一位诺奖作家的到来都会成为谁也不愿错过的宝贵选题。
诺贝尔文学奖评选委员会给予阿列克谢耶维奇的颁奖词是:“她的复调书写,是对我们时代的苦难和勇气的纪念。”她用文字记录下卫国战争、阿富汗战争、切尔诺贝利事件中普通人的见证和想法,揭露了人类历史上那些灾难里被掩盖的真相;她将目光锁定在战争中的女性和儿童上,深刻地揭示了战争带给人类的折磨和痛苦。诺贝尔文学奖委员会五位委员之一的贺拉斯·恩道尔评价她的调查比任何作品都更深入,揭示了社会对精神和情感的破坏。事实上,阿列克谢耶维奇作品的政治性、历史性在某种程度上要大于其文学性。
获奖后,中国又翻译出版了她的最新作品《二手时间》,这一次她开始探寻苏联解体后的二十年里俄罗斯普通人的生活以及他们的梦想和迷茫,启发了对新俄罗斯的重新思考。关于这本书,其实阿列克谢耶维奇已在诺贝尔颁奖礼的演讲中作出过阐释——“充满希望的年代被充满恐惧的年代所取代。这个时代在转身、倒退。我们生活在一个二手时代。”
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同时是欧元集团首任主席,曾在卢森堡首相任上近19年,是个坚定的欧盟事业推进者,主张进一步推进欧洲一体化进程,扩大欧盟权力。容克在G20峰会就如何进一步促进中国与欧盟的互联互通作出了展望。
容克认为中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政治经济新兴力量,也是欧盟的一个重要合作伙伴。习近平主席的“一带一路”的政策举措阐明了中国的地缘战略视野,而欧盟也正与中国密切合作,促进此举的成功。双方共同的目标是在亚欧大陆沿线推进互联互通。因此合作是关键,不仅要改善并扩大基础设施,亦是为了双方的政策、标准和法规的衔接与融合。
从更宽广的角度审视,互联互通是构建中欧关系“新议程”的基础,而该议程将符合以开放性和互惠互利为核心的新的时代发展要求。在经济方面,随着中国参与到欧洲投资计划,投资已成为一个关键要素。
双方合作的政治层面也同样丰富。例如,通过中国推动下的亚洲基础设施开发银行中诸多欧盟成员国的会员地位,以及通过对中国担任G20轮值主席国的支持,实现国际治理。
郭敬明的《九州天空城》已经落幕,《幻城》也行将播完。相信大家早已习惯了这两部剧中都有白头发、白皮肤、蓝眼睛的角色设定。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设定呢?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消耗蓝色美瞳库存吗?
中国人在热衷移民、喜欢混血宝宝的同时,每天都在发明新的歧视性话语:南蛮子、北侉子、偷井盖的、混黑社会的、台巴子、鬼子、棒子、老黑、港怂……而如果再研究一下国人究竟喜欢的是哪种混血宝宝,答案就不言自明了。并不需要多么复杂,只需要在百度图片里找找究竟能不能找到非白人和亚裔混血宝宝的图片就好了。
所以一点也不奇怪《长城》这样的巨制需要一个白人英雄来处理中国人的事儿,一点也不奇怪为了伪装出一种高贵的气质,《幻城》一定要让冰族和火族都竖着精灵的尖耳朵,冰族戴着向16-18世纪欧洲贵族致敬的白色假发,用美瞳精心修饰自己的瞳色,这套身体话语的背后是未经审视过的种族主义和文化不自信。
这种反差无时无刻不体现在这部号称“中国版《权力的游戏》”的作品里,不知道郭敬明何时能够反省,自己的这场唯成功论的公主梦究竟有什么意义。
8月26日,在28年漫长的追踪之后,白银市连环杀人案终于告破。14年间,凶手高承勇在白银、包头两地作案11起,采取残忍手段强奸、杀害女性,其中年龄最小者仅仅8岁。凶手的惨无人道既引发了舆论场的一片义愤,与此同时,瘆人的作案手法也发酵成了猎奇性的谈资。
不同于《沉默的羔羊》的食人魔博士那般风度翩翩、智商超凡,也不似《德州电锯杀人狂》的人皮脸杀人狂那么疯疯癫癫、智商下线,“白银案”的落网疑凶不具一丝一毫“传奇色彩”。其实真实的连环杀手正是如此:外表平凡、生活平淡,并不是失控的“疯子”,恰恰相反,他们多是冷静理性的人,能够有条不紊地实施计划和躲避追捕。
正如白银案的疑凶,选择自己熟悉的环境、安全的时间和偏好的对象。连环杀手其实跟普通人一样,既算得失,亦知进退。杀手与我们的最重要的区别在于情感与认知的缺失,他们不会把别人视为有感情、有思想的同类,体会不到他人的痛苦和悲伤。他们的欲望超越一切道德伦理,他们眼中的我们,只是一件趁手的工具、一个软弱的牺牲品罢了。
西方的心理学家、行为学家对连环杀手的心理分析可谓汗牛充栋,几乎所有的专家都认为,冷漠的家庭和冷酷的社会是连环杀手的催化剂。那么,我们不妨就此大胆做出推论:当一个社会充斥着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和精明的犬儒主义者,社会达尔文主义和丛林生存法则大行其道,漠视陌生人和重视熟人成为常态之时,或许未必会生发出许多连环杀手,但是必将培育出很多麻木不仁、性情冷漠、自私自利的心理变态者。他们藏匿于茫茫人海,令我们惶惶然不可终日。
连环杀手如同人类文明这袭华丽的长袍衬里爬满的嗜血虱子,他们的出现正是一种提醒:文明的约束力有多么脆弱,欲望又有着多么恐怖的破坏力。
责任编辑/胡仰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