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祈使句的句末助词“吧”语用功能探析①

2016-10-21 05:38:52董芳良
华文教学与研究 2016年1期
关键词:句末助词语气

董芳良

(暨南大学外国语学院,广东,广州 510632)

现代汉语祈使句的句末助词“吧”
语用功能探析①

董芳良

(暨南大学外国语学院,广东,广州510632)

句末助词;功能分布;语义同现

对句末助词“吧”在祈使句的具体分布及语用功能进行了细致的描写与语音验证。第一,从祈使句不同范畴分布的角度,揭示其分布规律、同现规约及语法意义。第二,从话语礼貌理论的角度,分析其语用功能,主要起缓和语气的作用,既有委婉礼貌也有粗鲁无礼的表现。第三,从语音实验的角度验证了其分类的合理性及不同功能下的语音特点。

0.引言

“吧”作为典型的汉语语气词,一直以来都是语法学界研究的热点和难点所在。早期的学者们多采用随文释义的方法,对“吧”的多重意义进行描写(黎锦熙,1924;王力,1943;丁声树,1961;赵元任,1979等);随着结构主义的传入,主张“分”的学者们又进一步描述了“吧”的分布与用法(朱德熙,1982;吕叔湘,2003等)。与此相对,以陆俭明(1984)、胡明扬(1981)等为代表的学者们则试图在“吧”纷繁复杂的用法中寻求其核心用法。到后期,学者们又从篇章功能、情态特点、语用功能等角度对“吧”进行了较为全面的分析与挖掘,认为其核心义为迟疑求定。(徐晶凝,2003;张小峰,2003;屈承熹、李彬,2004;孙汝建,2005等)。冉永平(2004)指出“吧”在增加商议、缓和语气的同时,在实际交际中表现了特定语境中的语用缓和功能和语境顺应特性。

学者们运用不同的方法、从不同的角度对句末助词“吧”的语法意义、形式标记及语用功能进行了较为全面和细致的研究,但也存在一些问题。首先,研究素材多采用文学作品等书面语,而非口语语料,难以看出主要依托于口语的语气词的使用状况。其次,对“吧”的分布缺乏基于口语语料库的全面考察,所得出的核心意义难以涵盖“吧”的所有用法。再次,对“吧”的不同语用功能缺乏语音上的考察与验证。本文以“吧”字祈使句为切入点,选取大型家庭剧《我爱我家》②《我爱我家》是一部以北京口语为主、体现当代中国人生活现状的大型生活剧,具有较高的代表性。作为语料素材,以话语礼貌理论为理论框架,重点考察以下几个问题:句末助词“吧”在口语交际中的核心语法意义究竟是什么?其对人交际的礼貌调节机制是如何运作的?不同功能下的语音又呈现怎样的音长特征?

1.话语礼貌理论

“话语礼貌理论(Discourse Politeness Theory,简称DP理论)”是近年来研究语用的具有较强说服力的一种理论。这一理论是宇佐美(2002)在修正了布朗和莱文森的礼貌理论基础上提出的语言礼貌策略理论。她指出“话语礼貌是指用一句话或者一个发话行为层次所不能把握,而需要从较长的谈话层次(即篇章层次)出发探讨其中诸要素所发挥的动态语用礼貌功能的整体。”她指出任何话语都具有基本态,通过计算某要素在整个会话中的构成比例来确定该话语典型状态,并以此来确定“有标礼貌”与“无标礼貌”。“有标礼貌”是指为减轻面子威胁而采取的言语行为。“无标礼貌”则是人们普遍认为恰当得体,符合常识和听者所期待的言语行为。这一理论最大的特色在于计算面子威胁行为大小(De值),不仅考虑到说话人,也考虑到听话人,用“说话人的估算值(Se)—听话人的估算值(He)=De值”。如图1所示,当说话人的估算值大幅度小于听话人的期待值时,产生的行为是“过小行为”,即粗鲁无礼;反之,当说话人的估算值大幅度大于听话人的期待值时,产生的行为成为“过剩行为”,即过度礼貌产生的殷勤无礼;只有当说话人的估算值与听话人的期待值大致相同时,所产生的行为才是“得体行为”。无论过小行为还是过剩行为,产生的都是负面的礼貌效果,只有得体行为才会产生正面或中间的礼貌效果。从而全面涵盖了语言行为中的“过剩行为”“过小行为”及“适当行为”,具有很强的解释力。下文我们将以这一理论为框架,分析句末助词“吧”在祈使句中的语用功能。

图1:估算值(De值)、行为的得体性、礼貌效果

2.句末助词“吧”在祈使句中的分布

有关祈使句的界定和分类,由于研究角度、方法和理论等的不同,学者们各执一词。语言是一个意义、形式与功能共具的综合体,因而从这三个角度来界定祈使句更为合理:在语义上表达说话人对于听话人提出的命令、建议、请求等话语含义;在形式上具备了特定的语法形式;在功能上表达说话人让听话人(或一起)做或不做某事的句子是祈使句。在祈使句的分类上,我们认为世间万物,总是阴阳相和,正反相对,如此才能构成一个平衡的有机体。语言行为也是如此,有命令,便会有禁止;有建议,便会有劝阻,一反一正如影随形,不可分割。祈使句在不同语境下,呈现出纷繁复杂的具体意义,若按此分类,难免分类过细,缺乏一定的逻辑性和严整性。因而我们在处理这一问题时,将虽有语气强弱缓急之异,但表达相似功能的用法,归入一个大类。我们将祈使句做了如下的分类①我们将祈使句分为命令、建议、请求和祝愿四个大的范畴,每个范畴之下又按肯定与否定进行下位分类。每一种行为范畴之内,都有语气强弱缓急的变化,是一个动态的有机体。如命令,包含了许可、要求;禁止包含了警告;建议包含了商量、邀请、不耐烦等;祝愿包含了号召(因祝愿与号召都表达了说话人对听话人强烈的期待和愿望,具有一定的共通性,因而分为一类),诅咒包含了咒骂。。

在此基础上,我们选取了《我爱我家》前40集,约21万多字的口语为语料,对其中所有的祈使句进行了搜集和整理,共得到祈使句1868句。如表1所示。

表1:句末助词“吧”在祈使句中的分布

由上表可以看出,除了祝愿范畴这种主观情感较为强烈的祈使句之外,未使用语气词的祈使句基本上都超过了半数以上。由此可知,不使用语气词可以说是祈使句的“基本态”,也可以说是“无标礼貌”。当话者觉得表达方式不够委婉礼貌,或者无法充分表达内心情感时,则会通过添加语气词来加强或缓和句子的语气,属于“有标形式”。在语气词的使用中,“吧”的使用频率是最高的,占语气词使用总量的42.18%。从上表数据我们可以看出“吧”的分布及使用倾向。第一,使用数量最多的是表肯定的建议,这说明句末助词“吧”表“建议商榷”是其最核心也是最典型的用法。第二,“吧”基本不用于否定祈使句。禁止句与乞免句都不能使用“吧”。前者表示说话人强制听话人不许做某事,后者表示话者为了自己的利益,请求对方不要做某事。这与“吧”的核心意义“建议商榷”没有可溶性,因而都不能使用。虽然能用于劝阻句,但其使用频率也很低。第三,祝愿范畴在祈使句中的使用频率非常少,在表达这些较为强烈的主观情感时,语气词的使用,尤其是句末助词“吧”的使用较为常见。句末助词“吧”在不同的祈使范畴中如何实现语气强弱的调节?其不同的用法达到了怎样的礼貌效果?下文中我们将分类进行论述。

3.“吧”字祈使句的语用功能

3.1缓和语气,尊重对方选择——正面效果

从上文的分析可以看出,“吧”主要集中在表肯定的建议句中,这也证实了以往学者们所归纳的句末助词“吧”的核心意义在于表“意向待定”,即“主体情状对客体情状的意向是识而未明,知而待定,求而待商”。在祈使句中主要表现为“欲而待决的行为商讨义”(赵春利、孙丽,2015:128)。在表建议、劝诱等肯定的建议范畴时,最为典型地体现着这种核心意义。

(1)和平:那是够吓人的,唉,要不咱把艳红他们家猫抱来吧。(《我爱我家》)

(2)和平:爸,您这么大岁数撞一下就不轻,咱赶紧上医院吧……(《我爱我家》)

(3)和平:唉,进屋坐会儿吧……

(《我爱我家》)

句末助词“吧”用在建议句中时,经常和副词“还是”“要不”等副词呼应使用,“还是”表示话者“经过比较、考虑,有所选择”(吕叔湘,2003:255),将最佳方案提供给受使人;“要不”表示“两种意愿的选择,带有商量的语气”(吕叔湘,2003:594)。这些副词与待而未决,表达商讨的“吧”一起使用,达到了尊重对方,缓和语气,提高礼貌程度的功效。例(2)若去掉“吧”会让语气变得强硬,不适用于晚辈对长辈这种人际关系中,容易造成粗鲁失礼的后果。例(3)是常见的表示劝诱邀请的句子,“进屋坐会儿”表达的是说话人一方的意愿,而“吧”则体现了与对方的商讨,从而达到委婉语气和提高礼貌程度的语用效果。由于话者在使用“吧”的这种核心意义时,充分尊重了听者的选择,且多站在对方立场考虑问题提供建议,对方听来也不会有强迫感,因而在礼貌效果上属于正面效果。

3.2缓和语气,表达诚恳之情——正面效果

在请求句及号召句中,句末助词“吧”在缓和语气的同时,能够表达出话者殷切的期盼之情,主观性较强。

(4)孟朝阳:我说嫂子,求求您了,您饶了我吧。(《我爱我家》)

(5)和平:志国,志国,你看爸……你去帮我解释解释吧。(《我爱我家》)

(6)志国:燕红妹妹,这次啊那实在是我们做得不对,你就原谅我们这回吧!

(《我爱我家》)

(7)傅老:你们渴望已久的自由,终于来到啦!欢呼吧(给几人夹菜)歌唱吧!哈哈

……(《我爱我家》)

例(4)~(6)是表达请求的用例,请求的恳切度较高,若去掉“吧”会让句子有意犹未尽之感,语气变得强硬,且无法体现话者的诚恳之情。在表达这种较强烈的请求语气时“吧”的核心义“意向待定”变得淡薄,更多的是表达话者的主观意愿。由于请求是话者为了自身的利益来要求对方为自己做某事,易给对方造成困扰。为增加礼貌的程度,会使用带有“尝试义”的动词重叠与“吧”呼应使用,如例(5)。若要加强请求的语气,则会与表“加强肯定”的副词“就”等呼应使用,以提高请求的力度,如例(6)。在例(7)这类表号召的例子中,“吧”表现了话者强烈的期望,有浓厚的主观情感,在表委婉语气的同时,能起到积极督促对方执行指令的功效。

3.3缓和语气,缓解无礼程度——中间效果

有些学者认为,由于“吧”的核心意义在于不确定,待而未决。而命令又表示说话人要求听话人做某事,听话人必须服从。说话人往往是上司、长辈,具有一定的权威性。所要求的行为具有强制性,听话人没有选择的余地,因而不能用于表命令的句子中。

(8)志新:都给我住手!(《我爱我家》)

*都给我住手吧!

(9)傅老:(大喊)打电话!快报警!

110!110!(《我爱我家》)

*(大喊)打电话吧!快报警吧!110!110!

(10)傅老:(气极)你还出得来吗?滚!给我滚出去!(《我爱我家》)

*(气极)你还出得来吗?滚吧!给我滚出去吧!

例(8)和(9)中傅老要工人来家里装修,结果工人乱砸乱扔。面对这种紧急情况,志新和傅老焦急不堪,用明确并强烈的命令语气来让对方执行命令。如果添加了表商讨义的“吧”,与语境相矛盾,所以不能使用。例(10)是话者在极其愤怒下的命令表达,加上“吧”则无法体现这种强烈的情绪,因而也不能使用。尤其是当句子中出现“必须”“一定要”“要”这类表示必要情态的助动词时,一般都不能与句末助词“吧”共用。但“吧”也并不是完全不能用在命令句中,如下例所示。

(11)男刑警:说吧!/说!(《我爱我家》)

(12)傅老:本来你也跑不了!考虑到那天你上台以后对我的态度还比较好,这次就算啦!以后再犯,新账老账一起算!必要时我还会向你们家庭服务公司反映情况!去吧……/去!(《我爱我家》)

例(11)是刑警们到志新家里调查偷窃案的场景,志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了窃贼朋友偷来的BP机,从而受到质疑。面对志新的胡编乱扯,男刑警很不耐烦,但当时还不能确定志新是否是罪犯,因而男刑警避开使用“说!”这种提审罪犯的强硬命令语气。通过使用“吧”在缓和语气的同时,也表达出了内心强烈的不耐烦情绪。例(12)是作为一家之长的傅老批评保姆小张的场景。若单用“去”显得命令强硬,添加“吧”可以起到缓和语气的作用,也有强烈的不耐烦感。由此可以看出,在命令句中,虽然使用“吧”,但其本身的商讨义并没有进入句义之中,其原有语义在特殊的语境中被“漂白”,成为单纯表达话者情绪,如不耐烦、威胁等较强主观负面情绪的载体,但也同时起到了缓解命令所造成的失礼程度。除此之外,劝阻句中的“吧”也能起到类似的效果。

(13)傅老:你看你我都是老同志喽,不要在一些小事情上争来斗去搞得两败俱伤嘛,所以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考虑这次评选健康老人的活动,你就不要参加了吧。(《我爱我家》)

(14)志国:志新,你那风凉话儿少说点儿吧。(《我爱我家》)

劝告阻止对方不做某事,是一种很易伤害对方颜面的一种言语行为,在这种语境中,使用表商讨的“吧”,可有效地缓解这种矛盾危机,避免让劝阻变成强硬的禁止或命令,从而起到缓和语气,避免失礼的中间效果。命令句因话者基本不考虑听者的面子,强制要求对方做某事,使用“吧”虽然可以起到缓和语气的作用,但对听者而言还是会有被强制的不快感。在劝阻句中话者虽然通过使用“吧”来表商讨,但还是会侵犯到对方的自由选择,因而在礼貌效果上都属于中间效果。

3.4缓和语气,抒发强烈情绪——负面效果

“吧”除了能缓和句子语气,让句子更为礼貌之外,还能表达强烈的讽刺、不耐烦甚至诅咒之意。在这种语境下,话者基本不考虑听者的面子,语气粗鲁,在礼貌效果中属于“负面效果”。

(15)志新:没事儿,明儿我也想唱大鼓,先跟姥姥这儿学两手儿,到时候吓你一跳!

和平:就你那嗓子还想唱大鼓?歇菜吧!(《我爱我家》)

(16)小翠:你这不是把我给坑了吗?我也在回马家看看!说不定他们也想挽留我呢!

志新:你做梦去吧你啊!(《我爱我家》)

(17)你去死吧!

从上例可以看出,去掉“吧”后“歇菜!”“你做梦!”“你去死”语气都要比添加“吧”更为强烈和粗鲁。使用“吧”虽然能缓和句子的语气,但还是体现了话者根本不考虑对方面子,也不考虑语言表达是否合乎礼貌,更多的是真实情感和情绪的表达。这种位于礼貌负面效果的表达,要么用于关系亲密的至亲好友之间,如例(15)的家人之间,要么用于权势关系差异很大,无需顾忌对方面子的人际关系中,如例(16)中志新对邻居家挑拨离间的保姆,例(17)中愤怒之极下的诅咒。

由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句末助词“吧”的核心语用功能在于缓和语气,在礼貌效果上既有提高礼貌程度的正面效果,也有不顾忌对方面子的负面效果。语气的委婉程度与礼貌效果并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前者是从句子内部语气强弱、语力大小的语用角度进行的划分,而后者是从句子外部的语境、话者与听者的反应、感受等角度进行的交际功能的分类。“吧”的“意向待定”的核心意义随着语境、功能及主观性程度的变化而有所漂白,语法化程度高低不一。在建议范畴中,“意向待定”的核心意义体现得最为充分。但在命令范畴、请求范畴及祝愿范畴中,句末助词“吧”的核心意义被语境淡化,成为单纯调节语气和表达话者情感的载体。

4.“吧”字祈使句的音长特征

在上文中,我们主要描写和分析了语气助词“吧”在不同祈使范畴下的同现关系及语用功能,不同祈使范畴下的“吧”在语音上又有何特点?为了进一步验证我们对祈使句的分类及“吧”字祈使句语用功能的分类是否合理,我们将句末助词“吧”较常用的功能细分为8类:命令、允许、催促、建议、邀请、无奈、请求、不耐烦①由于“吧”在劝阻句中的使用频率很低,且祝愿范畴在整体祈使句中的使用比例极少,所以我们在设计测试语料时没有将这些用法纳入其中。。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阅读材料的设计。为了让实验人能尽量在自然状态下进行表达,在设计语例时尽量选取贴近日常生活场景的会话,并配有背景说明。实验者在充分熟悉阅读材料的前提下进行阅读录音。本实验选取了暨南大学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大一大二学生及汉语言文字专业的研究生、汉语国际教育专业大三大四学生,16男16女,普通话测试均在二乙以上。录音在暨南大学华文学院的录音室完成,语音信号直接介入电脑,用CoolEditPro录音软件录音,采样率为116 kHz,保存为wav文件。共有例句32句,每位同学从头至尾读1遍,最后共得到例句1024句。实验时间为2014年6月至8月。

为观察句末助词“吧”的音长对不同功能是否有区分作用,我们记录了实验者(男女各16人)在每一句话中“吧”字的音长。每一功能下分别设计有4种句子①句末助词“吧”在祈使句的每种功能下,都设计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四种声调的光杆动词“说、来、走、去”与“吧”相连使用。,每个句子分别由16男16女来阅读,因而每种功能下得到的数据为64句。表2为不同功能下句末助词“吧”的平均音长及标准偏差。

由表2可以看出,句末助词“吧”的音长较清晰地体现了不同范畴下“吧”的特点。“命令”和“允许”属于命令范畴,较少主观情感在内,通过短促的语音特征来提高执行力,因而音长最短。“催促”“建议”“邀请”“不耐烦”“无奈(放任)”属于建议范畴,是介于客观与主观中间的状态。而“不耐烦”和“无奈”则掺杂了较多的个人主观情绪,因而音长有了较为明显的增长。在这些不同的功能中,“请求”的音长是最长的,其所体现的个人主观性也是最为强烈的。在表2基础上,我们进一步做了多重比较,来验证不同音长对区别功能是否具有显著差异。结果证明音长最长的请求以及命令范畴、建议范畴的P值均在0.05以下,具有显著差异,从而证明音长具有区分功能的作用,而同一范畴内不同功能间的音长则没有显著差异②我们首先将8组不同功能采用可重复双因素方差分析法进行检验,交互F=2.0169,P=0.0502;不同功能间F=29.7847,P=0.0000;性别间F=39.7383,P=0.0000。性别和功能间P值结果均远远小于0.05,说明不同性别和功能间的音长存在显著差异。接着,将8组中同一范畴内不同功能按照男女性别分别进行方差分析。命令范畴中女生组F=2.8397,P=0.0944;男生组F=0.84577,P=0.3595,男女P值大于0.05,说明命令和允许的音长没有显著差异。建议范畴中女生组F=1.6431,P=0.1632;男生组F=2.3433,P=0.0548,男女P值均大于0.05,说明催促、建议、邀请、不耐烦、无奈之间没有显著差异。详见附表1~5。。这也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了句末助词“吧”的音长特点:一、主观性越强,语气越强,音长便越长;二、不同范畴之间音长有着较明显的区分作用;三、同一范畴下的不同功能音长虽然因主观性的不同而有细微的差异,有“轻重缓急”之分,但彼此之间并不形成显著差异,从而证明了我们分类的合理性。

5.结语

通过对句末助词“吧”在祈使句中的分布规律的描写、话语礼貌理论下语用功能的分析、韵律特征的实验验证,可以得出以下几点启示。

第一,从研究方法上讲,任何语言形式都不是孤立存在的,既有一定的同现关系、意义特点、语用功能,也有相应的语音表现。从形式、语义、语用、语音这种立体综合的角度来互相印证,能更好地揭示句末助词这类虚词的特点。在揭示其核心意义与使用特点时,可以“从正面、反面和中性”三个角度来观察“吧”的使用条件,即哪些句子常带“吧”、哪些句子不能带“吧”以及哪些句子可以带“吧”(赵春利、孙丽,2015:130)。通过同现副词、助动词、话者关系等所构建的语义语用同现条件来显示提取其语法意义和语用功能。

表3:语气助词“吧”使用情况总结表

第二,从话语礼貌理论上看,语言交际是一个从礼貌正面效果、中间效果到负面效果的连续体。我们通过对“吧”在祈使句中语用功能的描写和分析可以看出,在人际交往中,并不总是遵循着“合作原则”和“礼貌原则”,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也存在着大量不顾忌对方颜面,粗鲁无礼的语言形式,从而验证了话语礼貌理论在实际语言应用中的有效性。

第三,从研究结果上说,句末助词“吧”虽然有核心意义,但在不同的语境下其核心义会被漂白,语法化程度高低不一。不仅在不同范畴下呈现意义的变化,相同范畴内不同用法之间也有着意义的微妙变化。而语音实验的结果也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在研究中,我们既要提取其核心意义,抓其“不易”,也要全面地观察其在不同语境下的具体复杂而灵动的应用,察其“变易”,才能更好地把握虚词分布的规律性和功能的多样性。

本文属于探索性的实证研究,尚有很多不足。如语料的选择需要进一步扩大范围,选取不同题材的口语语料以更全面的观察和把握“吧”的用法与功能。在实验设计上,还需要进一步涵盖“吧”的所有用法,观察其在不同功能下的音长、语调等各种韵律特征,为二语教学提供有益的参考和可操作性的范式。

附表1:不同功能双因素方差分析

丁声树1961现代汉语语法讲话[M].北京:商务印书馆.//Ding Shengshu1961The Talk on Modern Chinese Grammar[M].Beijing:The Commercial Press.

胡明扬1981北京话的语气助词和叹词[J].中国语文(5、6).//Hu Mingyang1981Modal particle and interjection of beijing dialect[J].Studies of the Chinese Language(5、6).

黎锦熙1924新著国语文法[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Li Jinxi1924New Grammar of Modern Chinese[M].Changsha:Hunan Education Publishing House.

陆俭明1984现代汉语里的疑问语气词[J].中国语文(5).//Lu Jianming 1984 Interrogative particles in modern Chinese[J].Studies of the Chinese Language(5).

吕叔湘(主编)2003现代汉语八百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Lü Shuxiang(eds.)2003Eight Hundred Words of Modern Chinese Language[M].Beijing:The Commercial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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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永平2004言语交际中“吧”的语用功能及其语境顺应性特征[J].现代外语(4).//Ran Yongping 2004Pragmatic functions of the Chinese discourse marker ba and its contextual adaptability[J].Modern Foreign Language(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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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Analysis of the Pragmatic Functions of the Sentence-Final Particle ba(吧)

Dong Fangliang
(College of Foreign Studies,Jinan University,Guangzhou,Guangdong 510632,China)

sentence-final particle;function distribution;semantic co-occurrence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distribution and the pragmatic function of ba(吧)in the imperatives and also conducts the verification of ba.Firstly,based on the review of the previous studies of ba,it probes into the distribution rules of ba,and reveals the constraints of semantic co-occurrence.Secondly,through the semantic analysis of ba in terms of Discourse Politeness Theory,it concludes that ba can serve the purpose of softening the manner of speaking and the degree of courtesy/ discourtesy.Thirdly,the paper validates the accuracy of categorization of ba and its phonetic features in different functions.

附表2:命令范畴内不同功能方差分析(女)

附表3:命令范畴内不同功能方差分析(男)

附表4:建议范畴内不同功能方差分析(女)

附表5:建议范畴内不同功能方差分析(男)

H042;H195.3

A

1674-8174(2016)01-0085-09

【责任编辑匡小荣】

2015-12-26

董芳良(1978-),女,山东威海人,暨南大学文学院中文系汉语言文字学博士研究生,暨南大学外国语学院日语系讲师,研究方向为现代汉语语法、日语语言文化、语用学。电子邮箱:dfl2002@163.com。

①感谢匿名审稿专家和编辑部提出的宝贵修改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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