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国产电影片名的语言美赏析

吴 萍

（中南林业科技大学 政法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

·影视艺术·

当代国产电影片名的语言美赏析

吴 萍

（中南林业科技大学 政法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

电影片名形式上短小精悍，内容上高度精炼，具有不同于其他语言形式的审美特性。纵观2010年至2015年每年票房前50的300部国产电影，其片名的语言美特征在形式与内容上主要体现为音乐美、义理美、情感美三个方面。

电影片名；语言美；音乐美；义理美；情感美

电影片名往往是一部影片的画龙点睛之笔，好的片名或能激发观众的兴趣与好奇心，或能引起观众的情感共鸣，为影片的口头传播增加动力，为影片的口碑发酵推波助澜。同时，作为一门喜闻乐见的大众审美艺术形式，电影还应该具有一定的审美价值，在引领社会时尚和审美潮流方面充分显示出正面效应。因此，先于影片传播的片名不仅需要有吸引力，还需要具备独特的审美性。

电影片名是一门语言艺术，其审美特征属于“语言美”的范畴之内。语言美“根据语言的形式和内容的关系分，有‘语言形式美’和‘语言内容美’”。“语言形式美应该包括色彩的排列，即语言的‘绘画美’；声音的排列，即语言的‘音乐美’；句式的排列，即语言的‘建筑美’或‘形体美’等。”语言内容美“包括一般所说的言语表达的‘思想感情美’或‘心灵美’以及文学语言的‘哲理美’‘意境美’等”。[1]笔者认为这种说法较为符合语言符号“形式与内容相结合”的性质。

电影片名形式上短小精悍，内容上高度精炼，具有不同于其他语言形式的审美特性。笔者收集了2010年至2015年每年票房前50（票房数据引自“电影票房数据库”）的共300部国产电影片名，发现具有以下几个方面的语言美特征。

一、语言形式美——音乐美

音韵的组合可以体现语言的音乐美，“电影片名翻译的语言美主要体现在语言的音韵上”。[2]中国文学中的诗词歌赋讲究音韵格律，主要体现在押韵、对仗、平仄、字数等四个方面。押韵讲究的是诗句间韵的回旋反复，读起来朗朗上口。对仗注意上下句在平仄、意义、语法的一一对应，句式整齐划一。电影片名由词或词组构成，不具备押韵与对偶的条件，其音乐美主要体现在平仄与字数上。笔者在统计数据时，“：”“之”前字数不计，片名后表续集的数字不计，片名中数字按照实际读音计，如“失恋33天”计6字，“重返20岁”计5字，以此类推。

二至五字格是当前电影片名的主要结构形式，综合6年数据，四字格片名的数量远高于其他，其次是三、五、二字格，然后还有少量的更多或更少字数的片名零星出现。具体数据统计如下：

（一）四字格片名

四字格片名言简意赅，在语法形式上处于词与句子之间，最大程度地包含着丰富的语义内容，充分体现了中国传统语言审美。历史上最早的诗歌是四字格形式，如《诗经》与大量的汉乐府民歌；众多的历史、文学典故浓缩成四字成语；启蒙读本《千字文》《百家姓》也采用四言形式。近代汉语时期，汉语词汇的演变呈现双音节趋势，古代汉语单音节词大量转换成双音节词。吕叔湘在《现代汉语单双音节问题初探》中认为“‘2+2’四音节成为了现代汉语中重要的节奏倾向”，[3]陈建民指出“汉语的节奏体现了汉语在音响上和谐悦耳的特征”。[4]

四字格片名在语音形式上广泛使用“2+2”两音步结构。据统计，2010年至2015年间年度票房排名前50的电影片名中四字格片名占绝对优势，其中以2014年占比最高，达到了66%，充分体现出电影制作者对此结构的审美倾向。如：

表 2010年-2015年国产电影片名字数统计表

（2010）通天帝国 宗师传奇 大兵小将

（2011）龙门飞甲 建党伟业 白蛇传说

（2012）十二生肖 一九四二 英雄崛起

（2013）私人订制 神都龙王 青木时代

（2014）心花路放 分手大师 后会无期

（2015）天将雄狮 恶棍天使 灵魂尽头

以上四字格片名中共有偏正、主谓、联合三种语法结构，形式丰富多彩。结构内部音韵参差、平仄交错，节奏、韵律感明显，读起来抑扬顿挫，朗朗上口。

音步、音韵、平仄是汉语表现节奏的三大手段。音步是语言的基本节奏单位，一个音步一般含有两个或更多的音节，双音节一音步是汉语长期以来形成的语言习惯。汉语音韵可以根据其韵尾的不同分为阴阳两类，以元音为韵尾称阴声韵，以辅音为韵尾称阳声韵，现代汉语中存有[-n]、[-☒]两个塞音韵尾。阴声韵结尾口型张开，声音绵长；阳声韵结尾口型紧闭，声音短促。平仄是针对声调而言，现代汉语有阴平55、阳平35、上声214、去声51四种声调，阴平、阳平称平声，上声、去声称仄声，平声高长，仄声低短。

四字格片名为双音步结构，双音节一音步，语音匀称、利落。内部阴阳、平仄交错，语音跌宕、顿挫，富有音乐美。如“天将雄狮”属偏正、阴阳阳阴、平仄平平式，“通天帝国”属偏正、阳阳阴阴、平平仄平式；“心花路放”属主谓、阳阴阴阳、平平仄仄式，“英雄崛起”属主谓、阳阳阴阴、平平平仄式；“大兵小将”属联合、阴阳阴阳式、仄平仄仄式。

（二）三、五、二字格片名

据笔者综合统计，近6年年票房排名前50的电影中三字格片名数量仅次于四字格片名，其次再是五字格、二字格片名。

（2010）锦衣卫 山楂树之恋 剑雨

（2011）大武生 金陵十三钗 武侠

（2012）听风者 开心闯龙年 泰囧

（2013）小时代 西游降魔篇 风暴

（2014）亲爱的 智取威虎山 归来

（2015）捉妖记 夏洛特烦恼 蚁人

三字格也是中国传统韵文所选择的句子格式，其句式精悍，利于诵读，儿童启蒙读本《三字经》《弟子规》就使用了三言形式，可以读成两音步或三音步，语音段落为“1+2”、“2+1”或“1+1+1”。三字格片名以前两种为主，语法结构多为偏正式，内部同样阴阳、平仄交错，具有音乐美。“1+2”如“大武生”属阴阴阳、仄仄平式，“小时代”属阴阴阴、仄平仄式；“2+1”如“锦衣卫”属阳阴阴、仄平仄式，“听风者”属阳阳阴、平平仄式。

五字格是中国传统诗歌的常用句式，汉乐府、南北朝民歌、五言绝句、五言律诗等大量使用五言、三音步形式，语音段落按平仄分为“2+2+1”、“2+1+2”。现代汉语文学创作已无平仄标准，音步的形成以语法结构为标准。前者如“金陵十三钗”“智取威虎山”，后者如“开心闯龙年”“夏洛特烦恼”等。

二字格片名常常直接引用现代汉语中的某一个词，从古代到近现代汉语产生了单音节词双音节化的演变趋势。与单音节词相比较，双音节词表义更清晰，读音富于变化，更具美感。如“武侠”“风暴”“归来”“闺蜜”等就是日常用词，作为片名简练易懂。同时，随着电影的热播与片名的口头传播，一些本不是词的二字格片名结构也迅速凝结成词，丰富了现代汉语词汇系统，如“泰囧”“剑雨”“蚁人”等。

二、语言内容美——义理美、情感美

（一）义理美

“义理”一词颇具文化渊源，最早见于《礼记·礼器》：“忠信，礼之本也；义理，礼之文也。”“在先秦时期通常都把义理视为普遍皆宜的道理，到了汉晋时代又将其视为经义名理”，“自宋以后，就把请求儒家经义、探究名理的学问称之为‘义理之学’”。[5]

笔者认为，把“义理”这个经学概念拿来讨论电影片名的语言美特征依然合适，因为好的电影片名必然能准确反映电影的内容或主题，具有语言内容上的“义理美”。“名副其实”是我国传统的审美标准之一，具有“义理美”的片名能在观影活动开展之前将电影的主要内容或主题传达给观众，不仅能以此旗帜鲜明地招揽自己的观众，并能帮助观众形成观影前的心理预设，以便将观影中产生的成就感、满足感最大化。

如《失孤》（2015）《整容日记》（2014）《反贪风暴》（2014）《北京遇上西雅图》（2013）等电影片名直接点出几项专注度较高的社会现实问题；《百团大战》（2015）《忠烈杨家将》（2013）《建党伟业》（2011）《鸿门宴》（2011）等片名说出的是著名的历史事件；《捉妖记》（2015）《大圣归来》（2015）《西游降魔篇》（2013）《白蛇传说》（2011）等表达的是近来风靡电影市场的魔幻题材。因为电影本身切合观众的观影需求，所以这些较好地反映了电影内容和主题的片名就能轻易吸引关注，形成有效的口碑发酵。

还有部分电影片名直接表述一个道理，或者发出片中人（即影片制作者）的某种心声，以引发思考的方式吸引观众注意力。如《将爱情进行到底》（2011）延续1998年电视剧版的故事情节与主题，并沿用原剧名作电影片名，誓将爱情进行到底，引起大量执着于爱情的青年观众的共鸣；《太极1从零开始》（2012）与其他两部（《英雄崛起》《巅峰在望》）完整讲述一代宗师如何炼成的故事，“从零开始”表述了影片中的人生价值观，得到不少成功人士的认可，也激发着不少初阶创业者的斗志，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我想和你好好的》（2013）讲述一对恋人的现实爱情，片名不失心疼地表述了既属于片中主人公又属于现实男女们的心声；《撒娇女人最好命》（2014）讲述女主人公通过苦练撒娇赢获爱情的故事，片名精确地概括了影片主题，此论点是否能成立已不是重点，关键是它已成为年轻人的谈论话题；《滚蛋吧！肿瘤君》（2015）以一种坚定又显轻快的语气向绝症宣战，片名像电影一样带给观众微笑抗击病魔的勇气。

（二）情感美

情感是全人类的共同本性，是所有民族群体的精神寄托，中华民族亦是如此，重情重义历来是评价人之品性的重要标准。当今社会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人们情感沟通的时空被不断压缩，情感体验开始变得支离破碎。而观影活动恰巧为人们提供了一种想象性的情感补偿，人们开始乐于走进影院做一场生活与情感的“白日梦”，来弥补此方面的心理需求。这从国内电影市场逐年上升的总票房上可见一斑。

情感是推动审美活动的动力，电影片名作为一种审美客体，在“义理美”的基础上若能够传达出某种情感，与观众形成情感共鸣，将具有较大的吸引力，推动电影口碑的发酵，这是对于电影片名“语言内容美”的较高要求。如《夏洛特烦恼》（2015）直接用“烦恼”一词点出影片的感情基调，预示着主人公烦恼情绪下的心理救赎，而影片最终带来的是关于爱情与亲情的审美体验。《一夜惊喜》（2013）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好莱坞经典爱情片《一夜风流》，然而“惊喜”一词则让人如沐春风，带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情感审美暗示。《爱》（2012）《北京爱情故事》（2014）《将爱情进行到底》（2011）等数量不少的爱情影片更是在片名上直入主题，利用众多年轻人对爱情的向往激发观影欲望；《失恋33天》（2011）则能引起观众失恋情绪上的共鸣。

同时，更多的国产电影片名选择更为含蓄的情感表达方式。与西方民族外倾情感型性格不同，中华民族向来以沉实、凝重、含蓄、重情感的内敛型性格著称于世。[6]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指出:“原夫登高之旨，盖睹物兴情。情以物兴，故义必明雅；物以情观，故词必巧丽。”可以看出，“情以物兴”、“物以情观”原是中国文人所钟爱的抒发情感与感受情感的方式。如《画壁》（2011）故事取自《聊斋志异》，讲述画壁仙女与人间书生的一段奇缘，缘起缘灭皆因画壁，画壁自然成为片中各种情感的载体，以“画壁”为名最能突出这段情缘之“奇”，从而引起观众的好奇心。《狼图腾》（2015）的片名直接沿用原著名，既有成熟IP效应，又用“狼”这一传统的图腾形象传达出自由、独立、顽强、勇敢的精神，表达出现代文明社会呼唤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价值观，以期获得观众的情感共鸣。《中国合伙人》（2013）讲述中国民办教育企业家的创业故事，片名直接指向合作创业的事实，契合很多创业者和梦想创业人的情感需求。《小时代》系列“以进行时的方式讲述了四个少女的青春、梦想，体现了小时代视阈下的‘中国梦’叙述”，[7]4部影片分别取名为《折纸时代》（2013）、《青木时代》（2013）、《刺金时代》（2014）、《灵魂尽头》（2015），用“折纸”“青木”“刺金”“灵魂”四个意象层层深入地传达出剧中主人公的心路历程，较容易获得当下青少年的文化认同，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

（责任编辑 陶新艳）

[1]张德明.论“语言美”的分类及其研究趋向[J].锦州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7(4):88-94.

[2]徐美娥.电影片名汉译音韵美赏析[J].电影文学，2008(20):97-98.

[3]吕叔湘.现代汉语单双音节问题初探[J].中国语文，1963(1):10-22.

[4]陈建民.汉语里的节奏问题[J].语言教学与研究，1979(7):60-69.

[5]王俊义.钱大昕寓义理于训诂的义理观探讨[J].中国文化研究，2002(春之卷):69-75.

[6]梁一孺，户小辉，宫承波.中国人审美心理研究[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2:285.

[7]颜小芳.小时代视阈下的“中国梦”——电影《小时代》之青少年文化认同的符号学考察[J].广西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3):147-151.

J901

A

1671-5454（2016）04-0028-04

10.16261/j.cnki.cn43-1370/z.2016.04.008

2016-06-27

吴萍（1979-），女，土家族，湖南慈利人，中南林业科技大学政法学院讲师，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字学2013级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语言学、影视学。

本文为中南林业科技大学青年科学基金项目“论当代国产影视剧片名之语言艺术”（编号：2012QY04）的研究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