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村庄

2016-09-28 15:14赵剑云
鹿鸣 2016年8期
关键词:饼子猫眼野菜

赵剑云

外面下着雪。这是最冷的一个冬天。我和母亲坐在14楼的玻璃窗边,看了一眼窗外被白雪覆盖的大地。下雪天,我的心总是像个孩子一样的雀跃。母亲在摘菜,我在读一本书。房间里温暖如春,窗台上君子兰温柔地绽放。不知怎的,母亲忽然叹了一口气,她说,如果你外婆能住上一天有暖气的房子,哪怕是住一天,那该多好。我看到了母亲的目光里的疼惜,随即轻轻合上书,陪着母亲摘菜,窗外的雪静静地落,大地银装素裹。我听母亲讲外婆的故事,尽管外婆已经离我越来越远,可从她的子女、孙子们的脸上、身上、话语间,都能随意地发现外婆的印记,谁的鼻子像外婆的,谁的声音像外婆的,谁的笑容像外婆的……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像外婆的。可她们都说,母亲的脾气是最像外婆的。那一天,我和母亲一直在说和外婆有关的事,我们谈起外婆的身世,谈起她的一生,谈起她的贤惠,谈起她的1960年……

1960年,母亲8岁,外婆53岁,这一年是大灾年,国家进入三年经济困难时期,为了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大家都吃大食堂。老百姓们为了支援大炼钢铁运动,各家各户上交了家里的铁锅铁铲,外婆家也不例外,据说,当时连母亲的一个小口琴都上交了,说是要踩碎取出里面的一片一片小铜片炼铜用。

母亲说她记得那年秋天,她在挖野菜的路上,看到村子里的一个大爷面无表情地在她前面蹒跚挪动,夕阳下大爷拖着瘦长的身影。他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在路边,等母亲喊回他的儿子,大爷已经死了。

在饥饿面前,生命显得那样脆弱、无力,那样让人无可奈何。听一些老人讲,那时候绝大多数人都有浮肿病,脸色黄,浑身肿,不拄棍子都站不稳走不动,更别说有力气干活了。母亲说,她记得当年村子里有很多饿死的人,临死前,都说,“要是能吃个全是面的馍那该多香啊,能吃一顿饱饱的饭那就死也瞑目了。”可是那个年月,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1960年,因为饥荒,外婆所在的那个村子,只有大队书记家添了一口人,其他人家没有人饿死就很不错了。那年的村庄是一片死寂,谁家饿死人了,连戴孝的白布都找不到,更别提有棺材,都是草草掩埋,也没有人哭,哭是需要力气的。

那一年,外婆家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那一年,所有的家庭都艰难。

解放前我的外公是小地主,有几十亩的土地和房产,解放后老实的外公主动把家产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上交了,事实证明,外公的这一举动无疑是明智的,由于外公表现好,政府给他在距县城十几里的村子,分了几亩薄地,外公一家就从县城迁到了农村,变成了贫农。

外公后来搬迁的这个小村子,他并不陌生,因为那里的很多庄稼地,过去是外公家的。外公曾是心善的小地主,迁到村子后,大家对他和外婆都很尊敬,平日也经常过来帮忙。外婆是出了名的贤惠善良的人。外婆生在乡下,裹着三寸金莲,生得俊俏,16岁就嫁给了外公。外婆在县城里度过了安逸的前半生,她的后半生一直在乡下。母亲说,外婆一辈子所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

1960年外婆被大伙儿选到大队食堂去做饭,这在当时是个难得的好差事,在食堂做饭虽然辛苦,却被人认为是个肥差事,大家都知道,去那里可以吃饱,能省一份口粮,还有公分。

外婆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若干年后,当我问起母亲,为什么外婆没有让她上学,而让她那么小就去地里做工,母亲说,外婆在那个年代没让几个孩子饿死,就已经不容易了。

在食堂做饭是很辛苦的,外婆每天从早到晚,要给全村400多口人做饭。无论刮风下雨,她天天都起得很早,鸡叫第三遍的时候,她就悄然起身,借着月光,扫完前后院子,梳洗完毕,看了看还在睡梦中的母亲,还有睡在母亲旁边的大姨二姨家的几个孩子,这个时候母亲和姨妈家的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往往都在梦乡里,外婆微笑着给他们一个一个掖好被子,轻轻关上门,然后她就和外公一起出门了。

外婆准备出门的时候,外公已经收拾好了他的竹筐子,他是要去拾牛羊粪,拾一竹筐粪是一个多工分。身体虚弱的外公为了能多挣几个工分,他每天去捡三次羊粪,早上5点多借着月光捡一次,10点钟左右捡满一筐上交后就等着带孩子们去食堂吃饭,吃过饭后他再去一次,然后傍晚再去一次。这样一天下来外公能挣4.5个工分。

而外婆在食堂做饭,从早忙到晚,几乎就没有歇的空,累得腰酸背疼,一天下来才挣5个工分。晚上回到家她也不能闲着,因为还要忙家务,诸如像纺线、织布、缝补衣服等细活,此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母亲他们几个孩子白天挖来的各种野菜做成酸菜,那可是一大家子保命的菜,每天都不能少的。

听母亲讲,那一年村子周围的野菜都被挖光了,连树上的叶子都变得稀稀拉拉,为了挖到野菜,年幼的母亲经常背着比她还大的背篓,走十几里山路才能找到野菜。母亲说那年家里没有饿死一个人,主要靠了那些野菜,如果没有那些野菜,说不定她们都饿死了。那一年,家里的大锅都让生产队收走炼钢铁了,外婆就用一个铁盆子烧水做酸菜,外婆家堂屋里那口装酸菜的大缸在1960年从来都没有空过。外公每天除了拾粪,还有两项很重要的事,一件是照看这几个半大的小孩,其次就是带母亲他们一起去食堂打饭。

母亲说,那一年,她们起床后唯一的盼望,是看村里的食堂冒起炊烟,冒起炊烟,就说明开始做饭了,而一看到炊烟由浓黑变蓝再变淡,她们无论在哪里挖野菜都会向食堂奔去。外婆告诉母亲,黑烟是刚刚做饭,炊烟变蓝变淡的时候是饭做好了,她们不再往锅台里放柴,饭已经熟了。

看到炊烟变淡后,几个孩子就跟着外公一起去食堂打饭。

他们每天去食堂两次(食堂每天供应两顿饭),每次去通常提一个可以装8碗粥的黑瓦罐,但见到外婆的机会极少。食堂里有规定,做饭的人一律不能去前台拿罐子、饭盆,只负责盛饭,前台负责分饭的是村干部。

那一年,人们每天喝的是高粱稀饭。那年只有高粱收成好点,其他庄稼都闹了灾。高粱稀饭,看着血红血红的,喝起来涩涩的,不过就着酸野菜和盐,对于饥荒年的孩子来说,已是美味佳肴了。

当年前台分饭的村干部外号叫猫眼王,眼睛贼亮,猫眼王通常把各家的饭盆罐子之类的送到食堂后面去让外婆她们盛饭,他从不说这是谁家的,只说,这家几勺饭,那家几勺饭,猫眼王眼神犀利,十分苛刻,大伙见他眼尖、小气,私底下都喊他猫眼王,不过猫眼王并不在意,他反而很有成就感。猫眼王是村里唯一的管理员,负责给各家分饭、记工分,还管着几个推磨的妇女,当然也管着外婆。外婆和猫眼王几乎每天都要打交道,在做饭之余外婆还常给队里推磨,那时候没有磨房,磨面都是人工的,推磨也归猫眼王管。猫眼王规定,推磨前如果领了30斤粮食,推成面后还得交30斤面,可以少上半两一两的面,万一缺了三两半斤,猫眼王不但会扣掉这个人的一份口粮,而且再也不让这个人推磨了。很多推磨的大嫂忍着饿推上一上午连2两面也偷不出来,心里都恨透了保管员猫眼王。当时磨30斤面,记5个工分,比起其他粗重的农活来,算是很多的工分了。外婆从猫眼王那里领回粮食,母亲她们就帮着推,对于八岁的母亲,她还是个孩子,可她并没有觉得推磨的过程是个游戏,她会非常认真地推,推完后,外婆会给她奖励一碗面汤。

推磨是最磨人的活, 30斤粮食要推整整三个多小时,在那三个小时都要保持着一样的姿势,重复一样的路,绕着石磨转啊转,不知要转多少个圈,才能推完。外婆每次推完磨,总会给孩子们烧一盆面汤喝。那是外婆从磨缝里扫出来的一点点面。因为这顿面汤,外婆格外珍惜推磨的这个机会。

很多年后,母亲带着5岁的我去外婆家,记得,我还在外婆家的后院里推着那个石磨玩过。当时我坐在石磨上,看着小表哥推磨,一圈、两圈、三圈……最后我被转晕了。

外婆在食堂做饭,可以省下一份自己的口粮给家里。外婆珍惜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她是食堂做饭的妇女中表现最好的一个,她清晨总是第一个到食堂,晚上也是最后一个走的,她总是把食堂的一切做得井井有条。

大队食堂每天供应两顿饭,中午11点一顿粥,天天是高粱粥,每人一勺,大人满一点,小孩则欠一点。下午每人二两面的菜饼子,菜饼子里大多是野菜,面的部分极少,面,还是高粱面。下午的菜饼子大人和孩子不分大小,都是二两。半碗粥,一个菜饼子,无论大人孩子都是不够的。外婆知道家里的孩子们都没有吃饱,都饿着呢,她每天在食堂和粮食打着交道,她眼睁睁地看着村干部们随意地拿着粮食回家,可她不能带给自己的孩子们,她有自己的底线,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省下自己那份口粮给孩子们吃。外婆省口粮给孩子们留着的事,食堂的人都知道,连猫眼王也知道外婆不吃自己的饼子,她每天离开食堂的时候,口袋里装着她省下的那个饼子。

当整个大地落满黑暗,月亮渐渐升起,外婆轻轻地关上食堂的门,小脚踩着月光,走在回家的路上。村庄里一片黑暗,偶尔有几声狗叫在空旷的山野里回荡。外婆听见风从树枝里穿过,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路上,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摸着衣服口袋里自己省下的口粮。恨不得马上让孩子们吃下去。远远的,她看到月光下自家门口几个小小的脑袋来回晃动着,她才放下心来,孩子们都还在,就好,都等着她……

母亲说,饥荒年月,每个夜晚,即使再冷,她们也不愿回到温暖的被窝里去,他们几个小孩子光着脚,穿着单薄的衣服,冻得打着颤,站在门洞里等外婆。他们一次一次地探出脑袋,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们会一直等,一直等,直到看见黑暗中的外婆的身影,她们会猫在门背后,高兴得互相挤来挤去,眼睛闪闪发光,乖乖地等待外婆跨过门槛,进了屋,她们才敢抱住外婆的腿。

外婆进屋后,外公关好大门和房门,外婆这才满意地笑着,解开盘扣,小心翼翼地拿出菜饼子。然后数一下家里的人,再用刀将每个菜饼子切成几份。不过一个菜饼子被切成几份是不一定的,外婆家里那时候的人有时候多有时候少,而拿来的菜饼子,外婆是从来不吃一口的,即使她饿着,也会忍到第二天的。直到有一次,外婆半夜饿得起身喝水,外公才知道,外婆每天省下菜饼子,她都饿着。那天晚上,外公哭了,母亲是被外公的哭声吵醒的,外公啜泣着,压抑地说对不起外婆,说外婆自从嫁到成家来,一天福也没有享过,虽然是地主,可外婆却有时候干的活比长工还多,外婆的手从来都没有闲过。

外婆忍着饿,安慰外公,外婆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她说,我不饿,今天干活多了,消耗的多,明天我在食堂一定吃点干饭,苦日子会过去的,等明年收成好了,我们顿顿都吃白面饭。

老实的外公那天晚上并没有听外婆的话,而是从炕桌的最里边,拿出了个一尺见方的面袋子,那个袋子里装的是一点点玉米面,那面平时是留给孩子们喝的,大人们几乎从没动过那里的念头,而且那个袋子平时基本上是空的,母亲说,那时候,我的大姨刚刚生了第二个孩子,那面还要留点给大姨补身子。

那晚,外公拿出面口袋,面口袋看起来已经空了,外公抖了抖,从袋子里抖出了一小把玉米面,外公用一个铜碗给外婆熬了半碗粥,外婆死活也不喝,外公劝说了半天,她才像品尝美味似的把那半碗粥喝了。外婆喝的时候,外公一直在流泪,外婆也在流泪,那稀粥和泪水的味道是一样的,都很涩很苦。

在食堂干活,外婆也偷过一次菜饼子。那是她唯一一次拿食堂的东西。

当时,母亲已经发烧腹泻了两天,快不认得人了。外婆太着急了。她担心母亲扛不过去。她想着偷偷装两个菜饼子给母亲吃,她担心母亲拉虚脱了。村里有几个孩子就是腹泻高烧死去的。母亲是外婆最小的孩子,外婆看着面黄肌瘦、奄奄一息的母亲,第一次动了拿食堂饼子的念头。

外婆当时打算把饼子藏在衣服的大襟子里,外婆一生一直穿大襟盘扣的衣服。那种样式很适合藏匿小东西。为了防止被发现,那天,她穿了件补丁多的衣服,在大襟里面缝了个很大的口袋。

其实,外婆早就知道从食堂偷菜饼子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情,和外婆一起做饭的有近10个女人,其中村支书的女人也在,她几乎不出什么力,她的主要任务就是盯着做饭的女人们,防止她们偷吃、偷拿。

外婆打算偷菜饼子的那天,村支书女人也在,为了不让她怀疑,那天,外婆连做的饭都没有尝一口。外婆知道这个女人待不了多久就回去抱孙子了。何必撞到枪口上呢。外婆也知道,一起做饭的女人有几个多嘴的,这几个女人在,外婆也是不敢动的,她面似平静地摘着菜,眼睛却没有放松一刻的警惕,午后,几个女人出去方便了,几个女人坐下来休息拉起家常。外婆迅速地把案板上的几个刚出锅的菜饼子塞到脚边的石板下,那石板外面看起来和别的石板无异,里面却是空的,能装两三个菜饼子。那个石板是外婆专门从家里拿到食堂的,压榨野菜苦汁用的,因为母亲的病,外婆没有办法才用它来藏饼子。

那天一切都是顺利的,外婆小心翼翼把菜饼子放好后,歇下手里的活,加入到聊天的行列。晚饭的活儿忙完了,外婆看着同伴们一个个走出食堂,她拿起抹布擦洗案板,擦洗的时候,趁四下无人,外婆搬起脚下的石板,飞快地把那几个菜饼子装进前襟的口袋里,可是,就在外婆以为万无一失,心急如焚地打算回家看望病中的母亲时, 装进口袋的菜饼子,突然掉了出来,正好被进来的大队书记的老婆看见了。

外婆藏好的几个菜饼子被没收了。

外婆一下子崩溃了,她哭着找到了大队书记,说我小女儿,在家里发烧、腹泻,命在旦夕。大队书记看外婆哭得可怜,就跟着外婆到了家里,据说当时母亲已经奄奄一息了,连外婆外公都不认识了。母亲生吃了一种野菜,就开始腹泻。村支书看着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母亲,他动了恻隐之心,他从家里拿来了珍贵的止泻药,又特批了一碗面,让外婆给母亲熬点面糊糊吃,两天后,母亲的高烧退了,母亲又活过来了。

第二天,村支书说,外婆偷饼子的事必须要做检讨。因为,外婆偷饼子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了,于是在全村大会上,村支书点名批评了外婆。外婆还当着村里人的面做了检查。母亲说她一辈子都记得外婆那天在大会上做检讨的情景。外婆毕恭毕敬地靠墙站着,她的头低低地垂着,嘴里反复地说着一句话,“我对不住大家,我对不住大家……”。

母亲说,做完检讨的那天晚上,外婆一夜没有合眼。

她半生不曾动过别人家的一针一线,还经常帮助别人,而今她要在那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偷了食堂的几个菜饼子,虽然没有一个人喊她贼,也没有人在她身后指点,可是她还是难受了好一阵子。

那个年代只要有机会,大家都会去偷,偷玉米棒子,偷柴,偷粪,偷……所以,被人点名批评只能代表运气不好。而且口头的保证都是无效的。试想那个年月,为了活命,又有谁没有“偷”的经历呢。

那一次,村支书和全村人都发了慈悲,让外婆继续在食堂干活。因为在全村人心里,外婆是村子里最善良的女人。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原谅了外婆。

1960年的秋天,外婆让全家人都出去挖野菜,因为她知道,漫长的冬天是最难熬的。母亲说他们白天走很远的地方,挖能吃的野菜、草根、树皮、树叶,晚上,外婆会把挖到的菜用水洗干净,统统做成酸菜,家里的6口大缸都被装满了。母亲说,在冬天特别饿、特别冷的时候,他们就用那些酸菜充饥,冬天的地里什么也没有,很多人饿得吃谷糠、枕头里的荞麦皮,而母亲她们有足够吃的酸菜,吃了酸菜,他们就躺在屋里的土炕上数顶子上的椽子,母亲说,因为外婆的疼爱,她忘记了很多的苦。

在外婆的努力下,一家人艰难地挺过了1960年。

1960年,为了活命,在外讨饭的人特别多,外婆所在的村子情况相对算好一点,起码饿死人的事是极少发生的,而在外庄,据母亲说,天天都死人。外婆家里也常常来一些讨饭的,很多讨饭的人浑身都是浮肿的。来家里讨饭的人,外婆从没有让他们空着碗出过门,她常常把自己的那份菜粥,偷偷地让讨饭的人吃了。等到家里人发现外婆饿得喝水吃酸菜的时候,外婆就只有傻笑了。

1960年,外婆每天清晨顶着月亮出门,晚上再顶着月亮回来,那一年对于外婆来说是难熬的,那年的外婆是活得最苦的,她为了一家人不被饿死,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和苦楚,那漫长的一年,她只有一个母亲的最低限度的盼望——让孩子们都活着。

我七岁的时候,外婆去世了。至今我记得外婆的样子,她穿着古老的大襟中式服装,一丝不乱的发髻,一脸的慈祥笑容。外婆非常喜欢我,每次看见我,总握着我的小手,往我的手里塞些糖果,记得她的手总是暖暖的。她总是说,我是掉进了福窝窝里的孩子。当时我不太明白福窝窝的含义,只是笑嘻嘻地凑着往外婆的怀里钻。如今距外婆去世已经20几年了,每当母亲说起外婆的时候,眼里总含着泪水,她说外婆的一生从来没有自己,只有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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