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学贵(上海市徐汇区吴中东路500弄83号104室,上海,200235)
护送阿英一行由叶旅到粟师
范学贵
(上海市徐汇区吴中东路500弄83号104室,上海,200235)
1946年的阿英
张胤,新四军老战士张岩之子,北京退休干部。他手头正在忙着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在家整理父亲身前留下的遗物,重温老爷子往日战斗历程。我们之间常常通过微信聊天,有时聊得很晚,研究讨论新四军抗日的故事。
张岩,1920年4月26日生,江苏省金坛人。1938年6月入伍,11月参加中国共产党。1939年1月1日从皖南新四军军部教导队学习结业后回新四军一支队,历任指导员、教导员、团政治处主任,南京市公安学校教育长,上海市公安学校教育长,在华东政法学院负责教务。1991年司法部批准离休。获司法部颁发一级金星荣誉勋章。2008年因病去世。
6月9日,微信聊天中,张胤发来《闲话当年送阿英》文稿,计10页。这是他父亲张岩生前写的一篇回忆录,写于阿英去世4年之后的1981年。张岩在11月17日从《报刊文摘》上看到《著名文学家阿英遗产诉讼案始末》,联想到1942年6月奉新四军一旅旅长叶飞之命,将阿英等一批由上海撤向苏北的文化人,从如西送到吕四粟裕所在一师师部的全过程。阅后,笔者就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
抗日战争期间,关于上海文化人迁往香港、武汉、延安,保留下不少文字、影像,记录真实而详尽。而关于上海文化人迁往苏北抗日根据地,却鲜为人知。
笔者立即着手查阅,方知上海文化人迁往香港及内地有两次。一次是1937年底1938年初,因日本入侵,上海文化人大批迁往香港,开展抗日救亡活动;第二次是坚守上海“孤岛”(租界)进行抗日救亡活动的文化人,于1941年12月,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有组织、有计划地转移,有的去大后方,有的去新四军苏北抗日根据地。
1941.12.,日本发动了太平洋战争,占领上海租界。中共组织决定,对在上海孤岛坚持斗争的一批文化人必须加以保护,迅速转移。阿英在上海印刷书籍,宣传八路军、新四军抗日的“风雨书屋”遭到查封,人员被逮捕,阿英本人受到通缉。党通知其火速撤离。阿英于1941年冬,携夫人希嫄(林莉)和子女钱毅、钱璎乘船离开上海,动身前往苏北抗日根据地。一路之上,穿越敌占区,迂回曲折,暗夜潜行,诸凡海陆河川,行程半年多才到达新四军军部。
作家、文学评论家阿英即钱杏村(邨),原名钱德富,笔名有魏如晦、钱德赋、钱兼吾、张若英、钱宗杏、阮无名、鹰隼等。他1900年2月6日出生于安徽芜湖。1919年参加“五四”运动,1926年参加中国共产党。1927年大革命失败,逃亡武汉,同年8月到上海,与蒋光慈发起组织“太阳社”,编辑《太阳月刊》《海风周报》等。1930年任“左联”常委、中国左翼文化总同盟常委兼宣传部长。1933年任上海地下党电影领导小组成员。抗战期间,从事文艺救亡活动,任《救亡日报》编委、《文献》杂志主编。到苏北后,参加新四军,从事领导革命文艺工作、宣传工作和统战工作。建国后任天津市文化局长、华北文联主席、全国文联副秘书长等职。他著作丰饶,涉猎面广,小说、散文、戏剧、翻译俄文高尔基作品。主要从事文学史、文学评论撰写。其中出版成书的有70余种。1977年6月13日因病辞世。
组织上把文化界这样重量级的人物交给张岩护送,无疑是对他的信任、重托。张岩在留下的文稿字里行间,都显出认真、负责、细心、踏实和干练。
张岩在文中写道:“初夏之夜,在苏中平原上,由如(皋)西到黄海之滨的海门吕四一线上,一支奇特的队伍在迤逦前进着。这支队伍,不到两百人,先头是武装部队,武装部队的后面是几十名背着背包跨包的徒手军人,再后面是几位穿长衫便服的男子,男子的后面是好几部独轮小车,……而是载的女性娇娃和个别儿童。在独轮车后面是事务长炊事班,后面是武装后卫。”阿英当时笔名魏如晦,他及其家人和他从上海带来的几位男女文化人,在这次护送中代号为“魏班”。
阿英著有《敌后日记》,1980年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我想这本书中定会查到与护送相关的文字,可以求证。去上海图书馆查阅,总算查到了。
1980年9月30日,阳翰笙为阿英《敌后日记》作序中说,这部日记是阿英从1941年离开“孤岛”上海进入苏中抗日民主根据地开始记述,不仅仅记录了阿英的战斗生活,而且也记录了新四军同苏中人民与日本侵略者所进行的伟大斗争,可以说是那个年代、那个地区军民英勇斗争的侧记。笔者寻觅得与护送相关联的内容在日记第一卷,日期为1942年5月31日起,至6月12日止(全卷于7月16日结束)。这卷名“庙湾纪程”。阿英在此卷小序交代:余自5月31日,离泰州前来军部。于地区则经泰兴、如西、南通、东台、兴化、盐城、建阳始抵阜宁,凡经九县,……于部队,则师部、一旅、二旅、三旅、五团、六团、二旅特务营、供给部,凡八个单位。因日记在9月21日在阜宁整理,明代阜宁称谓庙湾,为防倭重镇,所以定此卷名“庙湾纪程”。
《敌后日记》载:阿英一行从泰州出发,一路找乡保长、找民伕带路、作向导。敌伪电光四射,村庄狗吠不止,天上霏雨阵阵,穿越伪军经常活动地带界沟,一路情况紧张,始终持枪在手,随时准备战斗。在东姚家埭遇二团侦察员,获(旅)司令部、政治部就在大洋北石庄,见新四军第一师副师长兼第一旅旅长和政委叶飞,叶告之军部迭有电至催行,当商定暂在如西埋伏,俟上海人(40多人)至即起程。据可靠情报,泰州、扬州开来敌千人,与山东敌伪夹击“扫荡”苏中。次日,旅部疏散,准备战斗,派一排人送至师部。又获悉,敌即“扫荡”,魏先生(阿英)今晚和教导队(张岩所在部队)队员同行,叶飞给函沿途各站招待。当晚行30里,仍在如西,就寝时,已近晨四时矣。
张岩所说大独轮车现在已经绝迹。大、小独轮车共同点:①选料全部用坚硬的杂树。②装配不用一铆一钉,全用隼头套装。③外形都有独轮,都有车脊。④推车人的肩上,都拉开一根牵绳,捆绑在左右车臂上,手扶着左右两根车臂推车,车轮滚动,车体向前推进。不同点:①大车车轮直径约1米,小车直径约60厘米。②大车前后都伸出左右两臂,小车只有体后左右两臂。大车体前拉车人主要起方向盘作用,体后推车人起舵手作用。③大车必须在车脊两边栅栏平面上坐人或装物,可以把物装得挡住体后推车人视线。小车车脊两边可一边或两边坐人,或一边坐人、装物,一边空着,推车人前面重载量大,可配一名辅助背牵工,轻载时单独一人推车就行。④大车体积约小车的三至四倍,载重量大于五六倍。⑤大车为防备车轮落入缺口过不去,特地在车把手前装置一只小轮,万一落入缺口时,前后两个人四手往上一提,可借助小轮滚动,带动大轮爬上路平面继续前进。小车落入缺口只需辅助工回过头来拉一把就可以了,笔者也见到装置小轮的。张岩说,据说这就是当年诸葛亮的所谓“木牛流马”之类。
张岩写道:“今天从地图上看,从如西到吕四,不过两百几十里的路程,乘汽车只要几个小时就可到达。可是当年这支队伍,却是担惊受险走了半个多月,才安然到达。”一支以文化人为核心的队伍,在敌人据点林立的夹缝中穿插,竟毫发无损地完成任务。
滴水见世界。通过张岩回忆护送魏班,可以观察理解阿英进入苏北抗日根据地的艰难。
一九四二年的初夏,我奉旅首长之命,去盐城军部上干队学习,旅首长要我顺便完成一项任务,一是带四十几位男女连级干部到吕四一师师部(粟裕师);一是由三军分区(通、如、靖、泰)派一副营长(杨文斌同志)率一个连归我指挥,护送魏如晖先生及其家人和由其从上海带来的几位男女文化人到师部。我因是学习,我随身的柏壳枪交给了旅部,旅部给了我一份由如西到吕四的一线军用地图,给了我一名侦察员。我的名义是干部队队长,指定干部队中一位女同志赵柏英为支部书记、住队部。旅发给伙食费,干部队组成经委会,伙食自理(“魏班”的伙食我想不起是怎样安排照顾的了)。就这样,我们就由如西出发了。
张岩
一九四二年的初夏,正处在日本鬼子大扫荡、汪精卫搞清乡的前夕,敌人的重点是在四军分区我一师师部的所在地。至于敌人的小的扫荡行动,则是敌后各个我区经常遇到的事。在三军分区,对民情、地理我都熟悉,没有军用地图也没关系;一进入如东四军分区辖境,我各方面生疏,军用地图又仅只有一条路线上的几份,在敌人据点林立中,我们这队伍又绝不能遇上战斗,只能边摸清敌情边前进,这就苦坏了我今天要叫他大哥的忠心耿耿的侦察员同志;每到一宿营地,他不能休息,他要继向前面去侦察敌情回来报告后才能休息一下。因为是在敌人据点空隙间穿插前进,途中还要过敌人的几条封锁线,我不能有丝毫莽撞盲动。加之“魏班”是不能像我们一样龙腾虎跃来个常行军一夜六十里,加个急翻一番一百二十里的。如果那样,他们不用讲一个夜晚,就是两三个小时,男的起马大部分垮下,三五天不能走动,女的虽坐在小车上(也有不坐车的女同志),车行也不可能过速,何况还有孩童,所以敌情、我情加在一道,一夜只能走三十多里。一到宿营地,布岗派哨是杨文斌同志,分配房子是赵柏英同志,我是立即打开地图,考虑前进道路,交给侦察员同志任务。我感头痛的是,要找好几部小车。一车两人,后推前背,在生疏地区,这是多烦难啊。车人找齐后,第二天天晚出发,为了速度,不能双坐,一车只能坐一位女性。还要关照对车轴部位要勤浇水,不使出声响。有一次,我费尽了力也没能找齐车工,少一个背纤的。偏偏坐上这部车的是一位生得娇弱的名叫苏英的女孩儿家。车推动时,她发现她坐的车只有后面推车人,车前面却少一个背纤人,急得她直叫:“我的车没有背纤的!我的车没有背纤的!我当时内心是不高兴的,我想,我一个营干,自己背着背包跨包地图行军,身后没一个随员可支配,到达宿营地,我还要忙这忙那,费尽了力,也没能找足民工,你却还要直叫唤,我不睬你。今天想来,这绝不能怪她,一个上海刚去的女孩儿家,又生得娇弱,她会知道,没背纤的,她的车速就不如其他车辆,这是危险的。好得行进速度不快。
到了北新桥,了解到环境平静,决定休息一天。北新桥是一个小乡镇,一条东西街,街中段有几家店。魏先生住在街中间坐北朝南一家米店里。我住在他东隔壁。杨文斌同志住在米店正对面坐南朝北的小酒店里。酒店的曲尺柜台在西边,横头朝街,竖柜朝店堂。清晨,我去看魏先生,魏先生虽途中痕累却起得很早,一张小长桌放在店堂中间,桌上放有文房四宝。魏先生坐在一张长条凳上坐北面南在写毛笔字。魏先生字写得很大,比大姆指面还大得多。魏先生问我多少岁了。我讲二十二岁。魏先生讲我很干练,这样的年纪能负这样的责任,很有才干。魏的妻子在一旁也帮腔讲我能干。我讲我那里有什么才干,不过勉力尽责。我用眼睛看着默立在魏身后比我小四岁的他的大儿子。我讲大公子在魏的培养下才是有才干的人呢。魏谦逊地讲,他很老实,那里比得上你。——解放后,我偶尔看到了阿英前辈悼钱毅同志的文章,我知道了钱毅同志已成为我军前线记者,牺牲了,留有诗文集。我一面内心哀伤钱毅同志,另一面也自惭一无所长,终不成材。
在北新桥休息的这一天,除大家稍事整理外,还改善了一下伙食,吃了一块钱一只大碗口大的海里捉来的大螃蟹。
在阿英日记中记载着这天是6月7日,阿英久不理发,往修发铺剪发。午饭后,张(岩)队长约去浴室洗浴。
张岩回忆录继续写道:
第二天,决定早饭后白天行军。早饭后,突然“砰”一声枪响,我急忙出去,看到魏先生住店的街沿下倒着一个臂挎竹篮的中年农民,已经死去。是杨文斌同志的小通讯员在对面柜台上擦拭步枪,枪膛里有子弹走了火;此时魏先生正从楼上往下走,走到楼梯中间,枪口如高了一点,子弹就会打到魏先生的身上。我对杨文斌同志讲,把通讯员立即捆起来。一打听,这里是南通县辖,县政府离这里不远。我立即派侦察员同志找县政府报告情况(我记得魏班也有同志一道去的)。不多久,县长梁灵光首长亲自来了。我把我们的任务向梁县长作了回报,在途中出了这样的人命。我又把魏先生向梁县长作了介绍。梁县长一口就讲,你们还是继续走路,这事由他解决。我当然如获大赦,感激不尽。我们出发了,没想到杨文斌到把通讯员放开了,连到路上再放开也没等得及。这也难怪,他必须有通讯员通讯。
只一天白天行军,又进入敌情紧张环境,仍只好夜间行进,走呀走,走到我所带地图的外面去了。这可更伤脑筋了。完全成了聋子、瞎子,也就更感负担重。这时干部队里有同志却闹起伙食来了。我真焦急。是啊,这样地行进,怎谈得上改善伙食呢。我写了一信,向三旅求援(陶勇旅),派侦察员出去找三旅部队。好了,侦察员回来报告,三旅旅部在六甲镇。在接近六甲镇的那天白天行进在南北向的长堤上,我才有心境欣赏了一下高堤两侧的启海风光。
到了六甲镇,梅嘉生参谋长接待了我们,把我们当友邻客待,并备了饭菜特请魏如晖先生,我也叨光作了陪。晚上又邀我们全部人员参加他们打下三阳镇、缴到鬼子平射炮的祝捷大会。
到了六甲镇,阿英日记上写着:
六月九日,星期二,晴。
昨夜侦察员自六甲镇回,知三旅实未移动。
故晨五时起床后,即向六甲进发,凡十二里,到达。
到镇二里前,即见军用电杆。可见此地情况,较之如西,实为安定。惟中有断者,不知何故。
一里半,入哨线。
……
返寓所,三旅刘光胜旅长、梅嘉生参谋长来访。坚约至旅部,乃随之去。旅部在吾寓门面河对岸,一大典当中,渡一高桥即达。
晤吉洛(姬鹏飞)政治部主任,谈连队文化教育问题甚久。
得知最近七团在斜桥与鬼子战,得一大胜利,鬼子四十余人全部被歼灭,便遗体亦无法抢回。日兵视抢夺遗体为重要事件,今不得夺回,在苏中区实为初次。又夺得新式平射炮一尊,亦为四军之新纪录。故今晚在此地举行晚会。师服务团并全部开来,参加演剧。
吉主任等留住此一日,晚上参与大会,允之。
……
十二时,旅部约午饭,与希嫄及毅、璎两儿去。
归后小眠,梦未熟,张如复引师服务团领队沈亚威及两组长来见,谈师旅两服务团诸多问题,久久始去。
……
六时,祝捷大会开会。余到后,始知今晚开会性质,除祝捷外,又增入欢迎余之意义。
到会者,凡干部、士兵、民众,共约二千余人。
大会坚约余讲演,不得已,只得对此战役,加以历史意义之评判,并申说建立苏中区文化新运动之必要。刘、梅、吉亦均有讲演。
九时,会完,由刘旅长对此役英勇战士,予以奖品。并以此役胜利品二事,赠予纪念。其一,为筷箧,系日本天皇赠予有功战士者。箧类红木制,抽盖,内储乌木筷一双。抽板刻“支那战事纪念”六楷书,绿粉涂色。反面得者自刻其姓名,大约系班排长之类。其二,为一铝制大肥皂箧。
会议进行中,民众鸣鞭鼓乐,结队送纪念旗及慰劳品至,情形甚是热闹,殊令人兴奋。
旋为歌咏,游艺节目,余因未食晚饭,遂先归。
饭后与毅儿同去观剧。
旋返寓所就寝,蚊虫甚扰人。
张岩回忆录后面写道:
我们安然到达师部,我向钟期光主任回报干部队伙食有结余,缴公。钟主任叫买东西分给大家。由赵柏英同志负责买了毛巾等每人一份。杨文斌同志带着他部队回三军分区。杨文斌同志,外省人,年龄同我相仿,有上下也差不了多少;长得富厚,性情也温和厚道,一路上也亏他配合得很好。至于我,未能去军部,因为鬼子的大扫荡已经开始了,去军部的路已经不通了。
10日,阿英日记上写着步行12里到达吕四镇,街市十字形,商业繁荣又较六甲镇为甚。午后,接师部关系,再行12里到达三甲镇,师部即驻此。小休时许,钟主任期光来,引至一旅店下榻。
11日,阿英到师部拜访夏征农秘书。请夏陪同去拜访粟裕师长。粟师长备饭宴请。午后获悉苏英上海家里不佳,苏英偕弟天泽暂回。晚饭后,夏征农说,四分区“扫荡”即将开始,各据点鬼子集结待发。粟师长请阿英决定。为免遭意外,阿英决定不宜久留,明晨出发。因此,阿英连夜写三封信。一封介绍天泽、高洋、苏英至钟主任处,解决他们返沪问题,并领取路费;一封写给叶副师长,交护送队杨(文斌)副营,托其带回如西;一封写给廷骧、刘琼,交天泽带回上海。
张岩奉一旅(叶飞旅)首长之命,护送“魏班”到一师(粟裕师)的任务,连头带尾耗时13天,顺利完成了。张岩在40年之后写的回忆录仍然十分清晰。他在文稿结束时,还留下一段无限深情的内心独白:
……钱毅同志,早已战场牺牲。阿英前辈逝世了,林莉也逝世了,阿英前辈的遗属,却相互诉讼了四年之久,曲折已有公论,作为故人,怎不哀伤故人。
阿英与张岩、杨文斌两同志在一师告别后,他和家人、战友从吕四出发,冒着艰险日夜兼程,风雨晦暝,下入黄海,搏击波涛,再入江河港汊,于7月14日到达阜宁,下榻侉周政治部招待所,在战友亚农、杨帆陪同下,前往陈毅代军长处报到。在亭子港,刚落成尚不过一周的两间茅草房子内,见到陈毅及夫人张茜,只见窗明几净,长棹满陈书籍,内心赞赏“真儒将也”!
陈毅见亲自点名的阿英到来,设晚宴,夫人张茜作陪。刘少奇去了山东未能见到。席间谈兴正浓,陈毅说,十多年前就读过阿英的文章,表示要再集中更多一些文化人,重整军区文化的决心。
陈毅凭着睿智目光、战略智慧,通过各种渠道,在苏北集中了大批来自上海、香港、重庆、桂林的专家学者。经济学家薛暮桥、孙冶方,国际问题专家钱俊瑞,作家贝叶、黄源,教育家白桃,医学专家沈其震,自然科学家孙克定,名记者范长江,作曲家贺綠汀、孟波、何士德,画家胡考……陈毅为他们设置文化村,建立了文化工作委员会,创办报纸、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