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前期铸钱工业成本及利润考察

2016-09-19 06:23张海鹏
河北开放大学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雍正利润成本

许 可,张海鹏

(河北民族师范学院,河北 承德 067000)



【学人论坛】

清前期铸钱工业成本及利润考察

许可,张海鹏

(河北民族师范学院,河北 承德067000)

清代铸钱业的发展规模受到铸币成本的极大制约。铸币成本低廉,各铸局利润丰厚,铸钱事业则兴旺,反之,铸钱事业就停滞。铸钱成本的主体是币材价格,在清代的不同阶段,由于币材来源与价格的多变性,造成不同时期各铸局铸钱成本的多样性。顺治时期币材供应充裕且价格低廉,各钱局获得大量的铸息。康熙年间,洋铜成为币材的主要来源。但随着其价格持续上涨,加之日本限制洋铜输出数量,铸钱成本居高不下,各铸局亏损严重。雍正时期滇铜开发,滇省的铸钱利润有所提升,但其他铸局依旧处于亏损的状态。

铸局;铸息;币材;制钱

清代基本上实行的是一种银钱“相权而行”的货币制度,白银主要用于政府征纳税赋、远距离商品交易和大宗买卖,而民间零星日用、小额交易则以制钱为主。但是清代国内产银较少,流通中的白银主要来自海外贸易,政府并不能控制其供需和在市场的流通,而且在其使用过程中必须鉴定成色、秤重、折算,远不如以个数计算的制钱便利。制钱由是担任了广泛的货币职能,铸钱业成为关系朝廷生存命脉的重要政治、经济活动。顺治御极当年(1644年)即开设宝泉、宝源二局,“宝泉局岁铸钱解交户部,库配银给发兵饷。宝源局岁铸钱解交工部节慎库,以备给发各工之用”。*《皇朝文献通考》卷十三,钱币考一,考4965。此后随着清军的节节推进,各地相继设立铸局,鼓铸制钱,就地筹款,以“钱息佐军兴”。康雍时期,为满足商品经济的发展,亦于各省镇广开铸局,大量鼓铸制钱。因此,通过鼓铸制钱获得利润(铸息)成为清前期政府增加财源的重要手段之一。

但是铸钱业的发展规模受到铸钱成本的极大制约,铸钱成本主要包括币材(铜铅等)价值以及物料、工食等费用。铸钱成本低廉,各铸局利润丰厚,铸钱事业则兴旺,反之,铸钱事业就停滞。深入研究清前期的铸币成本及利润,不仅可以观察清前期铸钱工业的发展变动趋势,而且能够反映出清前期的市场规模和经济发展水平。

一、顺治朝的铸钱成本与利润

顺治朝对于铸钱的成本与利润有着严格的管理和控制,中央地方各铸局每年岁末都需将开铸炉数、采买币材数量、价值、铸钱量、获息数额以及物料工本费用,按季造出四柱清册报部,年终汇报,以凭查核。虽然由于战争原因,各军镇铸局资料已然无存,但通过现存中央及部分地方铸局的题本档案,大致可以推算出顺治朝鼓铸制钱的成本及利润情况。

1.宝泉局

顺治朝中央宝泉、宝源局鼓铸所需铜材主要来自前代旧钱和民间废铜器皿,获取方式为部拨、各关和各州县采办,其中各关办铜的比重最大,尤其是顺治十一年(1654年)、顺治十二年(1655年)、顺治十七年(1660年)三年各关办铜的数额分别占当年局收铜料总量的84%、90%和96%(见表1)。起初关差所办之铜大都解往户部宝泉局,而工部宝源局鼓铸所需铜料由部派司员携部帑,赴各省督买,实则购自商贩之手。随着对铜材需求的增加,个别盐差亦承担办铜的重任,顺治十七年(1660年)工部奏请,“令芜湖、龙江、南新、荆州四关差及芦政差动支岁课银办铜解局”。*《皇朝文献通考》卷十三,钱币考一,考4970。

不过,终顺治一朝,币材总不能依限足额,“鼓铸乏铜”“炉虽多而铜实少”的局面始终未能有效缓解。究其原因,则在于铜源未开导致办铜成本逐年加增,顺治朝中期(1654-1655年)宝泉局鼓铸用铜的价格为每斤0.065-0.066两之间,顺治十七年(1660年)增至每斤0.07两,增幅约7.7%,此种趋势,亦反映在宝泉局年终清册中,不论旧管还是新收项下,大部分铜材的收购价格由中期的每斤0.065两增至末期的0.07两(见表1)。

表1 宝泉局收购铜料价格表

表中数据来源于《顺治年间制钱的鼓铸》,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清代档案史料丛编》(第七辑),中华书局,1981年。

币材数量和价格的波动直接影响铸钱成本(币材价格、工匠物料之和)和利润(铸息、串绳钱、轻钱之和),宝泉局顺治朝中期每串制钱工本银约为0.78-0.82两,末期涨至0.96两;成本激增导致铸钱利润的减少,顺治二年(1645年)五月至七年(1650年)十二月共获钱息银1 012 671.9两,平均每年184 122两,以后则逐年降低,顺治十七年(1660年)降至8 983两,跌幅95%(见表2)。

表2 顺治朝宝泉局鼓铸成本及利润构成表

表中数据来源于《顺治年间制钱的鼓铸》,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清代档案史料丛编》(第七辑),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版。

2.各省局

顺治御极之后,清政府相继在各地设立铸局,鼓铸制钱,就地筹款,以“钱息佐军兴”,所谓“有一镇之兵,便有一镇之局,各就其所铸以佐粮饷之不时,既免挹彼注此之劳,又无偏枯底滞之病”。*《顺治年间制钱的鼓铸》,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清代档案史料丛编》(第七辑),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165页。一时不论省、府,还是宣、大、蓟、密等军事重镇,纷纷开炉鼓铸。各地方铸局鼓铸所需铜料初期大多就地取材,包括搜集民间废旧铜器、库贮旧遗铜器、废钱等,尽化而为铜,价格较为低廉,又因铸局不多,铸钱利润丰厚,陕西铸局顺治三年(1646年)七月至九月,工本银25 658两,铸息20 202两(该地银钱比价为1∶700)*同上书,第162页。,利润率为79%,江宁铸局顺治七年(1650年)工本银191 545两,铸息116 625两*同上书,第170页。,利润率为61%。

但是,自顺治八年(1651年)以后,各地旧存币材基本搜罗殆尽,鼓铸原料渐趋匮乏,江南“鼓铸所需铜料,原出于川广云贵等处,目今商贾未通,日愈稀少,铸厂员役采办维艰,臣加意督催,远近收买,拼凑鼓铸,颇费拮据”。*同上书,第170页。河南“先年怀庆有铜,就于本府附近收买足供鼓铸,是以铜多而息不缺。迄今数年搜买已尽,势不得不取给于别府,……况各府相去近或三四百里,远或五七百里,载钱而去,运铜而来,盘费脚价又将奚出”。*同上书,第204-205页。加之清政府将制钱重量由每文一钱、一钱二分、一钱二分五厘增至一钱四分,导致鼓铸成本居高不下,铸息骤降。以江南铸局和福建铸局为例,顺治七年(1650年)铸息分别为116 625两和13 849两,顺治八年(1651年)铸息分别为72 103两和10 785两,降幅分别达38%和22%,两省铸局停炉前的铸息则为14 352两和3 462两*同上书,第170页、第180页、第182页、第183页、第199页。,铸息较顺治七年(1650年)已降至88%和75%。

二、康雍时期铸钱成本与利润

鉴于顺治朝大开鼓铸,市面制钱渐趋壅塞,钱价低落,因此康雍时期鼓铸主要的任务是通过调试制钱重量、铜铅配比等各项铸钱制度,稳定钱法,探索权衡得中的鼓铸原则,但是,此时期币材匮乏的问题依旧没有得到有效缓解,开局鼓铸则亏损甚重;减重分量转致私铸私销;停铸减卯又增昂钱价。因此,各铸局铸钱成本居高不下,亏损严重。

1.币材来源

康雍年间,开炉铸局不多,鼓铸数量亦较前代为少,但此时期的币材来源却更为多样。除了收买铜器及前代旧钱、僭号伪钱外,洋铜、滇铜、黔铅开始成为币材的主要来源。

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清政府积极鼓励商人出洋办铜,建立了官商办铜的制度。*《清朝文献通考》卷十四,钱币二,考4976。据宝永六年(1709年)长崎奉行报告,自宽文二年(1662年)至宝永五年(1708年)四十六年间,日本输出铜1亿余斤,为了防止贵金属的枯竭,德川幕府颁行正德新令,开始限制中日贸易额。正德新令的实施,使内务府铜商采购东洋铜的数额急剧下降,自宝历五年(1755年)至天保十年(1839年)八十五年间,日本仅输出铜710万斤左右。*李金明:《清初中日长崎贸易》,《经济史》,中国人民大学书报资料中心,2006年第1期。清政府不得已开始尝试调整办铜方式,先后施行了八省分办、江浙两省总办、五省分办、江浙海关办铜,但并未能缓解铜材短缺的压力。

雍正初年,滇省铜产量迅速增长,雍正二年(1724年),云南产铜一百多万斤,雍正五年(1727年)增至三百多万斤,*云南大学历史系、云南省历史研究所云南地方史研究室编:《云南冶金史》,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51页。除了本省鼓铸外,尚可供京局及其他省份采办。同时,随着湖南铅矿的日渐衰竭,贵州地方的铅矿得以开采。贵州地方铅矿矿厂主要分布在黔西、黔西北等区域,而在黔北等区域也有零散分布。黔西北、黔西地区较早得到开发的铅矿有小洪关、柞子、大鸡、马鬃岭、齐家湾、羊角等处,其中以大定府属为多,出产尤盛。雍正七年(1729年)黔西北“马鬃岭厂每年约可出铅一百万斤,大鸡厂约可出铅一百五六十万斤,砂朱厂约可出铅二三十万斤,江西沟厂约可出铅一二十万斤,四厂共计三百万斤。照例二八抽课,每年可得课铅五六十万斤。……又丁头山一厂可出铅十余万斤,柞子一厂可出铅一百余万斤”。*杨伟兵:《云贵高原的土地利用与生态变迁(1659-1912)》,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41页。鉴于贵州地方铅产较盛,雍正十二年(1734年),朝廷停止采买商办之铅,令贵州巡抚遴委贤员,照各厂定价,每年以三百六十六万余斤为率,分解宝泉宝源二局*(清)崑冈:《钦定大清会典事例》,载《续修四库全书(801)》,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520页。。至此铜材短缺的问题才逐步得到缓解。

2.铸钱成本和利润

康熙初年,清廷议定重开地方鼓铸,但是,此时币材不继,价格持续上扬,地方鼓铸赔累不堪,“民间每斤价值银一钱,江南省册报开销八分,部定每斤止六分零,即此买铜之值,每万斤亏至三四百两”。*“刑科给事中张登选为请停各省铸钱事题本”,康熙八年十一月十一日,方裕谨:《康熙八至十二年有关鼓铸的御史奏章》,《历史档案》,1984年第1期。广东省“铸出新钱七十二万一千文,值银七百二十一两,遵照部例销算,止应开销铸本银五百九十三两,尚获息银一百二十八两,若照地方时值工本计算,实用过铸本银一千四十三两,除照部例销算外,局官实包赔铸本银四百五十两”。*“户科给事中姚文然为陈鼓铸事题本”,康熙九年二月二十四日,方裕谨:《康熙八至十二年有关鼓铸的御史奏章》,《历史档案》,1984年第1期。

迫于压力,康熙中后期调整了钱法制度。一方面逐步停止各省鼓铸,一方面通过制钱减重(由一钱四分改为一钱)、增加部给铜价(每斤增至一钱)、改变铜铅配比(由铜七铅三改为铜六铅四)等手段稳定钱价。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更定钱制。每文重一钱。令宝泉局每年开铸四十卯,总计宝泉宝源二局,每年各处动税课银二十五万三千两,办铜三百八十九万二千三百七斤有奇,内除耗铜三十五万三百七斤有奇,净铜三百五十四万二千斤,见铸钱四十万四千八百串,今若改每文重一钱,计每年可多铸钱十六万一千九百二十串*《皇朝文献通考》卷十四,钱币考二,考4974。16”。调整后,每一千文用铜铅约为7斤,其中铜约4.2斤,铅约2.8斤,部给铜价银0.1两/斤,铅价银0.092 5两/斤,按上述部给价银计算,每铸钱一千铜铅价格约为0.68两,京局炉座炭工费用较地方为省,约为0.2两,铸钱一千文共计约费银0.88两,铸息仅为0.12两,与顺治末期利润相当。但是,在币材采办中,其价格往往高于部给价银,因此,康熙年间京局鼓铸仍然有所亏损。

雍正年间仍然面对铜源未开、铜价高昂的问题,尽管再次调整钱法,但收效甚微。

宝泉局雍正四年(1726年)共铸钱四十卯,用铜二百四十万斤,铅一百六十万斤,废铜八十万斤,内除耗铜耗铅外,共铸每文一钱四分重钱四十九万九千二百串文,炉匠工料钱九万四千七百五十二串文。*“总督仓场户部右侍郎托时题核销宝泉局收买器皿废铜给过价银及铸得钱文支存各项本”,雍正五年五月二十九日,《雍正朝内阁六科史书·户科(三十七)》,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90页。每一千文用铜铅约为9斤,其中铜约5.4斤,铅约3.6斤,部给铜价银0.145两/斤,废铜价银0.119 9两/斤,铅价银0.112 5两/斤,按上述部给价银计算,每铸钱一千铜铅价格约为1.154 两,京局炉匠工料钱约为0.19两,铸钱一千文共计约费银1.344两,亏损0.344两,铸钱499 200串总计亏折约17万两。此后,京局鼓铸陷于长期亏损的状态,雍正十一年(1733年),“宝泉、宝源二局每年额铸钱文,每串需工本银一两四钱,岁计亏折银约三十万两*雍正十一年十一月十六日上谕,转引自彭泽益:《清代采铜铸钱工业的铸息和铜息问题考察》,《中国古代史论丛》(第一辑),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40页。”。

值得注意的是云南省,因滇铜的开发,币材成本较京局和其他省份为低,因此利润较高。雍正四年(1726年),滇省昆明、沾益、临安、大理四局设炉四十七座,每炉各铸三十六卯,用铜六百斤,每百斤价银九两二钱,共铜一百一万五千二百斤,用铅四百斤,每百斤价银四两五钱,共铅六十七万六千八百斤,共铜铅一百六十九万二千斤,每百斤折耗九斤,共折耗十五万二千二百八十斤,净铜铅一百五十三万九千七百二十斤,铸钱一文重一钱四分,共铸钱十七万五千九百六十八串,内除工本钱十二万三千八百五十四串四百文外,息钱五万二千一百十三串六百文。铸钱一千文共计约费银0.7两,利润率为42%。*“总理户部事务怡亲王允祥等题查核滇省上年鼓铸钱文用过工料铜铅银两及息钱数目本”,雍正五年九月初三日,《雍正朝内阁六科史书·户科(四十)》,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09-110页。

三、小结

纵观清前期的铸钱成本及利润, 顺治八年(1651年)以前,中央地方各铸局由于币材采办相对较易,价格低廉,铸息丰盈。顺治八年(1651年)以后,旧遗铜器、废钱等铜材日益匮乏,新的铜源又未开辟,铸钱成本开始增加,利润降低,清政府不得不大规模停炉减铸。康雍时期,币材价格高昂与货币供应数量之间的矛盾依旧突出,尽管政府一再试图通过整顿钱法(铜铅配比、制钱重量)来控制制钱流通,但“铜重则滋销毁,本轻则多私铸”的趋势仍反复出现,京局鼓铸利润低薄甚至严重亏折,只有滇省因币材采办成本较低,盈利较多。

Investigation on the Cost and Profit of Casting MoneyIndustryintheEarlyQingDynasty

XU Ke, ZHANG Haipeng

(Hebei Normal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 Chengde, Hebei 067000, China )

ThedevelopmentscaleofthecastingmoneyindustryinQingDynastywasrestrictedenormouslybythecostofcastingmoneyindustry.Whenthecostwaslow,mintbureausgotgoodprofits,andthemoneycastingindustrywasveryprosperous.Conversely,theindustrywasstandstill.Themainpartofthecostwasthepriceofthematerialtocastmoney.IndifferentstagesoftheQingDynasty,becauseofthechangeabilityoftheresourcesofmaterialandtheprices,thecostofdifferentmintbureauswasvarious.InShunzhiPeriod,thematerialtocastmoneywasinabundantsupplyandinlowprice,sothemintbureausgotmassiveinterests.InKangxiPeriod,themainresourceofthematerialwasnikelsilver.AsitspricecontinuouslywentupandJapanrestrictedthequantityofoutputofnickelsilver,thecostofcastingmoneystayedinahighpositionwithoutgoingdown.Mintbureauslostseriously.InYongzhengPeriod,thecopperdevelopmentinYunnanallowedtheprofitofmintcoinstogetimproved.However,theothermintbureauswerestillinloss.

mintbureaus;theinterestofcastingmoney;thematerialtocastmoney;standardcoppercoins

2016-06-05

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清前期铸钱成本研究》(HB14LS010)

许可(1978-),男,河北承德人,历史学博士,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近代经济史研究。

F822.9

A

1008-469X(2016)04-009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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