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加码”：败坏实事求是作风

何建华

当前，党中央治国理政的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正在各地各部门各领域层层推进。总结历史的经验教训，为促进经济社会的健康发展，应高度警惕古已有之、且于今未减的一种政治痼疾，即层层加码这一官僚政治的衍生物。

层层加码现象由来已久，主要表现为在上级规定的基础上加数量、增速度、扩内容、提标准。南宋诗人杨万里在《民政上》中写道：“上赋其民以十，则吏因以赋其百。朝廷喜其办而不知有破家鬻子之民。”形象地刻画了在皇权专制统治下层层加码的官场生态以及由此给民众带来的深重苦难。

新中国成立后，在现代化建设中就表现出来层层加码、摊大盘子等现象。毛泽东同志在1961年1月18日的八届九中全会闭幕式上明确提出：“今年不搞两本帐了，就是一本帐，决不要层层加码，中央是一个盘子，到省、市又是一个盘子，到地、县又是一个盘子，到群众又是一个盘子。”毛泽东同志这里所指的“盘子”，其中包含的主要就是标准、方案、数量、速度等。不搞两本帐、不弄几个盘子，反对层层加码。

然而，时至今日，层层加码这一政治痼疾并未销声匿迹，它经常会在经济增长目标的制定、社会稳定和发展的要求、思想文化的教育以及环境保护与治理等工作中表现出来。例如，向下传达工作任务，一级一级不断压缩完成时间，使得下级单位疲于赶进度、抢时间；再如，税收指标、经济增长指标等自上而下一个比一个要求高，落到县一级时远远高于中央要求，等等。就其存在和影响的长期性、广泛性、深刻性而言，层层加码可谓中国政治生态的一大顽疾，会对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构成严峻挑战。

历史和现实的经验教训告诉我们，层层加码对政治生态危害极大，绝不可等闲视之。一是败坏实事求是的作风，助长唯上的风气。在具体实践中，无论是被动或者主动的层层加码，其实质都是置当地的客观事实于不顾，置经济社会发展的规律于不顾，置人民群众的实际需求于不顾，为了迎合上级、邀功取宠，或者本末倒置，重指标忘记实际，抓形式忘记根本，主观主义地在指标、数量、形式上搞一些花拳绣腿、表面文章，忽视乃至损害人民的根本利益；或者拔苗助长、急于求成、寅吃卯粮、竭泽而渔，重眼前忘记长远，违背经济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以牺牲环境资源、后人利益为代价，搞片面发展、畸形发展，结果是欲速则不达，发展之路越走越窄；或者瞒天过海、弄虚作假、形式主义泛滥，重自我忘记人民，在编造数字上下功夫，出现“上级压下级，层层加码，马到功成；下级骗上级，层层掺水，水到渠成”等现象。

二是导致基层干部疲于奔命，极大地损伤地方的积极性。在层层加码这一现象背后，折射出的是上下级之间存在的权力与责任的不匹配、不对称。能够传导、分解和卸载责任的上层，拥有巨大的权力却无需承担相应的责任；而被层层加码的基层，却没有被赋予与责任相匹配的权力。正所谓“上面千条线，下面一针挑”，基层挑起的是与自身权力不对称的巨大的责任。过高的标准、过重的责任、过多的指标，导致基层干部不堪重负、苦不堪言，久而久之就会心生怨言，对上级失去信任，对工作丧失信心，服务人民的水平自然就要受影响、打折扣。

三是变相鼓励人治思维，缺乏科学的数字管理，阻碍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进程。

（作者为中共中央党校哲学教研部教授、博导；中共中央党校博士黄自立对本文亦有贡献）

责编/高骊 美编/李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