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五”规划背景下香港与内地的协同转型

2016-09-12 08:27马莉莉
港澳研究 2016年2期
关键词:十三五香港

马莉莉

“十三五”规划背景下香港与内地的协同转型

马莉莉

[提要]香港世界城市的发展使其在东亚产品内分工网络基础上与内地形成紧密的协同关系。2008年金融危机后出现的各种挑战和风险,让香港与内地共同面对协同转型的迫切形势。2016年3月,“十三五”规划正式发布,它勾勒出国家未来一段时间的具体战略思路和政策路径,由此给香港与内地实现协同转型提供了广阔空间。香港需要结合自身情况,善用自身优势,积极融入“十三五”规划,抓住内地经济转型升级的机遇,在创新中谋求出路,实现与内地的协同转型与可持续发展。

香港“十三五”规划网络化发展机制协同转型

自20世纪90年代初内地明确市场化的改革开放路向以来,以自由经济体著称的香港与周边成长速度最快的内地市场间的分工联系日趋紧密。2008年次贷危机以来,全球经济进入了漫长而深刻的调整过程,已经跻身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更是面临转型升级的严峻挑战。2016年3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纲要》(简称“十三五”规划)正式发布,它详尽阐明了国家未来一段时间的战略意图为适应经济新常态,以“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为发展理念,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以积极应对新一轮科技产业革命兴起、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努力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等现实考验。作为与内地紧密联系的香港,不仅有必要,也有可能融入国家“十三五”规划,从而在重构自身优势与分工关系的过程中,实现与内地的协同转型。

一、协同转型背景:香港世界城市的发展模式

世界城市是集聚先进产业或环节并在全球产生广泛经济联系的城市载体,它在所辐射或关联的产业链体系中占据中心或领先地位,其世界性取决于所依托产业链体系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①香港作为一个港口城市,自内地改革开放以来,就不断加强与内地的分工协作;特别是在20世纪末21世纪初以后,香港助推内地成为东亚区域生产网络的加工制造中心,自身也成为与内地不可分割的服务经济体,并跻身东亚首要世界城市。②

20世纪末以来,面对跨国公司调整在东亚的投资布局以及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提高开放程度等形势变化,香港积极发挥自身优势,成为内地融入区域分工网络的助推器。

首先,香港是服务于内地商品贸易的中转平台。作为自由港,香港的外贸依赖度一直较高,20世纪90年代的平均水平为230%。2003年CEPA签署以后,香港的外贸依赖度迅速攀升至300%以上,2013年达到422%的峰值,转口份额接近总出口的99%。在香港的进出口中,面向内地的比重不断攀升,1995年33.3%的出口流向内地,2013年升至最高峰59.9%;进口自内地的比重则由35.6%升至2015年47.1%的最高水平。1995年,香港向内地出口的53.9%是半成品,其次19.2%是零部件;内地向香港出口的42.8%是消费品,其次33.1%是半成品。到2013年,香港向内地出口的48.6%是零部件,其次34%是半成品;内地则首要向香港出口零部件,占到35.9%。③香港成为服务于内地的零部件等中间产品的中转贸易平台。

其次,香港是主要展开内地业务的跨国机构集聚平台。由于香港毗邻内地的优越地理位置以及自由开放的营商环境,大量跨国公司选择以香港为基地展开面向内地的业务。2001年,在港经营的地区总部、地区办事处和当地办事处分别为944家、2293家和1230家。到2015年驻港公司总数达到7904家,总就业达42.2万人,达历史最高水平;它们中的44.1%从事进出口贸易、批发和零售业务,其次是金融及银行业。在外国总部和办事处中,80%左右的跨国机构负责拓展内地市场。④

再次,香港是国际资金投资内地的重要平台。港内外机构积极开拓内地业务,使香港成为面向内地的投资平台。1998年,香港对外直接投资(FDI)存量的31.6%和流量的41.1%均流向内地。到2014年,香港FDI存量是1998年的5倍,FDI流量增至7.2倍;其中流向内地的比重分别升到52.6%和77.8%。

最后,香港是重要的中资企业筹融资平台和人民币离岸金融中心。21世纪以来,中资企业通过H股和红筹股在香港主板和创业板快速扩大筹融资规模。2000-2009年,中资企业在主板H股年均筹资885亿港元,2015年创历史新高达3304亿港元;红筹股筹资则于2014年达到3649亿港元的峰值。从市值规模来看,2015年,中资H股和红筹股合计占到主板总市值的42.2%,成交量合计占到主板总成交量的54%。基于其庞大的资金池和活跃的金融市场,随着人民币国际化改革的推进,香港在人民币贸易结算、人民币债券、人民币流动性管理等方面取得显著进展,并已成为最大的离岸人民币市场。

总体来看,香港所扮演的角色,就是搭建起内地与全球市场之间商品和要素流动的渠道及桥梁。随着内地贸易规模和经济总量的快速攀升,香港在助推内地深入参与国际分工体系的过程中,实现经济稳定与增长,同时经济结构趋向高度服务化。

从香港经济总量变化来看,地区生产总值由2000年的1.3万亿港元增至2015年的2.25万亿港元,⑤部分年份经济增速受“911”“非典”“次贷危机”等影响而显著下滑,其余年份则保持了一定幅度的增长。

从香港经济结构看,2000年,香港工业比重为12.6%,服务业比重为87.3%。到2013年,工业占比仅6.7%,服务业占比达93.2%。其中,以贸易、物流为主的流通性服务业在2000年仍然占据地区生产总值和吸纳就业的首要位置。到2014年,以金融和专业服务等为主的生产性服务业所占产值比重为29%,超越流通性服务业产值占比的23.4%;生产性服务业的就业占比也以19.8%的水平接近于流通性服务业20.4%的比重。两大类产业分别占到地区生产总值的52.4%和总就业的40.2%,构成驱动香港经济运转的主导力量;其中,以金融为代表的生产性服务业正日益上升为首要产业,如图1所示。可见,香港在发挥平台作用助推内地融入全球化过程中,正由国际贸易中心向国际金融中心转型发展。

图1 2000-2014年香港生产与流通性服务产值和就业比重

二、协同转型动因:香港与内地共同面对严峻发展形势

当前香港的经济转型与发展,是在新兴生产方式崛起、区域和全球生产格局变迁过程中完成的,由此形成与内地不可分割的紧密联系。2008年金融危机后出现的各种挑战和风险,又让两者共同面对协同转型的迫切形势。

1.香港与内地趋向协同的经济基础

21世纪以来,全球分工最显著的变化是东亚产品内分工网络的崛起。产品内分工即生产流程内部的分工,是基于模块分解的网络化生产方式发展的产物。网络化机制的兴起,首先基于满足信息时代日益增长、差异化、快速变化的消费需求,厂商由标准化产品的规模化生产转向模块化生产,即将生产流程进行模块分解,各模块开展规模化生产,模块组合产出差异化产品,模块并行运作缩短市场响应时间,由此利用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效应提高市场竞争力。其次基于各模块专业化方向不同、兼顾所有模块所背负的资源和成本压力,本在厂商内部完成的完整生产流程,转为分散到相对独立的不同模块企业间共同完成,即形成既分散又联结的网络组织。最后是网络组织中模块企业面临提高专业化程度、进行敏捷生产的压力,转为各自对上游供应商提出更为苛刻的定制和敏捷供给要求,累积表现为整体市场需求的更趋多样化和快速变化,这最终迫使模块企业开始新一轮的模块分解。由此,基于模块分解的网络化成为循环累积、不可逆转的发展机制。由于东亚地区战后形成多层次的要素禀赋格局,地域临近、日趋开放,以及在东亚金融危机促使跨国公司调整生产布局的时间节点下,网络化机制率先在东亚表现为生产流程在国家间的分解,继而形成产品内国际分工。频繁的中间产品往来使更多东亚国家和地区转向区域内贸易,整体在世界贸易中的比重上升。

1998至2013年间,东亚10国和地区除中国内地的进出口、中国香港和新加坡的进口之外,其他均提高了区域内贸易的比重。从整体来看,1998年东亚区域内出口占到世界总出口的8.2%,区域内进口占到世界总进口的7.9%,2013年分别攀升至13.3%和10.9%;东亚10国和地区总出口占世界比重则由21.7%升至27.2%,总进口比重由17.1%升至26.6%。在东亚区域内贸易构成中,2013年东亚10国和地区区域内出口的32.4%是半成品,31.5%是零部件,中间产品贸易占据主导地位。⑥从东亚区域内商品流向来看,2013年中国内地成为零部件、初级产品和半成品的首要流入地以及消费品、资本品、零部件和半成品的第一流出地,中国内地成为东亚区域生产网络的加工制造轴心。该年,中国香港84.2%的区域内出口流向中国内地,72.6%的区域内进口源自中国内地,在东亚整体中成为服务于中国内地的第二大零部件、资本品和消费品中转贸易中心,如表1所示。

表1 2013年东亚10国和地区区域内商品流向(%)

可见,香港扮演资金和商品中转平台的角色,既是促使产品内分工在内地和东亚兴起的原因,更是网络化生产方式发展的必然结果;后者还进一步表明,基于生产流程内部的分工联结,是香港和内地形成不可分割的协同关系的物质基础和经济根源。

2.香港与内地共同面对风险与挑战

2008年次贷危机后,世界经济发展放缓,各主要区域着力推动结构性调整,这给中国带来了诸多风险和挑战。

第一,全球消费需求疲软,中国的粗放发展模式备受冲击。在网络化机制驱使中国及东亚区域生产网络兴起的过程中,中国不仅是东亚亦成为全球首要加工制造基地,欧美对最终消费品形成强大消费力,并驱动全球经济运转。由于局部地区人口的消费力上升是有限的,这种生产力量和消费力量的地区分离,是新兴全球分工格局不可持续的内在症结。2008年开始,美国金融市场泡沫破灭,欧洲陷入债务危机,发达国家消费力大幅度下滑;作为全球加工制造基地的中国,不仅面临生产要求的急剧萎缩,而且背负出清过剩产能的沉重压力,转型升级已经刻不容缓。

第二,新科技产业革命蓬勃发展,考验各国适应能力。20世纪后期以来,互联网、人工智能、新材料、新能源、新制造、生命探知、宇宙演化等各领域取得显著进展。面对全球经济下滑、新产业革命兴起等形势,美国提出再工业化战略以力图实现“制造业复兴”,德国的“工业4.0”旨在推动智能制造等先进生产和设计研发等高端服务的发展。抢夺新科技、新生产的制高点主要服务于奠定未来的国际竞争地位,对于大国来说尤其如此。中国作为经济总量已经达到一定规模的人口大国,抓住新产业革命契机,实现竞争实力的显著提升,是不得不肩负的战略使命。

第三,新贸易规则正在建构,发展中国家的参与方式有待探索。网络化机制的兴起使生产流程内部的分工越趋细化,大量服务衍生,这些使未来国际经贸交往中,除商品贸易规模继续扩大外,服务贸易、直接投资、间接投资、权利保护等的比重必然显著上升。与此相适应,美国积极主导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和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协定(TTIP)等新型贸易与投资规则的谈判,一方面旨在抢夺规则制定主导权,另一方面也是其顺应全球新兴生产方式变革的现实要求。对于后发国家而言,在新旧产业都需发展的背景下,如何推进贸易与投资领域的便利化、自由化、规制化是需要积极应对的现实课题。

第四,国际关系格局发生深刻变化。2010年美国宣布“重返亚太”,“阿拉伯之春”后中东形势更趋混乱,欧洲难民问题凸显,俄、美、欧三方角力不止,这些重大事件深刻改变了冷战后形成的国际地缘关系版图。钓鱼岛、南海、新疆、西藏、台湾,乃至香港“占领运动”等受国内外因素影响的新旧问题,共同挑战着中国的内政外交。

第五,全球治理结构和秩序面临重构,后起国家推进不易。21世纪以来,发展中国家经济总量占世界的比重由世纪初的21%左右,迅猛攀升至2014年的37.7%;发达国家则由77%左右下降至58.9%。⑦经济力量对比的变化客观上要求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形成的全球治理机制相应变革,如表现为20国集团(G20)、金砖国家、气候谈判等国际正式与非正式组织的发展。治理机制是重要的磋商与利益协调机制,后起国家要参与全球事务的治理,不得不面对能力不足与力量博弈等多重挑战。

近几年,内地经济增长逐年下滑,2015年创下25年来新低,年均增长6.9%。与内地紧密联系的香港也发展低迷,经济增速由2000-2008年间平均4.4%,滑落至2014年和2015年地区生产总值年均增长分别为2.3%和2.4%。⑧如何应对环境考验和时代挑战,成为内在联结的内地和香港必须共同面对的现实课题。

三、协同转型基础:国家提出“十三五”规划思路

面对严峻的内外形势,党的“十八大”以来,国家逐步提出适应“经济新常态”、建设“国家治理体系”、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等一系列重要的改革与发展理念;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上,这些思想被系统纳入《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的建议》;据此,“十三五”规划全面制定,主要勾勒出国家未来一段时间的发展思路与蓝图。

从“十三五”规划的基本思路来看:第一,提出“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并把创新摆在五大发展理念之首;第二,通过基础设施网络建设和拓展网络经济空间,为现代产业体系转型升级提供基础和支撑,再结合城乡协调、区域协调,推进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同步发展;第三,通过改善生态环境和构建新型开放格局,促使社会生产系统与自然环境和外部环境相协同,并强调深化内地和港澳地区合作发展;第四,以培育和开发人力资源为核心,实施脱贫攻坚、提升全民教育与健康水平和加强民生保障,为产业转型升级提供人力支持;第五,从加强精神文明建设、创新社会治理、推进民主法治、统筹国防建设以及强化规划实施保障等入手,促使政治、社会、文化、组织领导等与经济建设相协同。

1.“十三五”规划或将驱动网络化机制的发展

“十三五”规划明确提出建设信息网络和促使“互联网+”的深度广泛应用,这一基础设施建设或将加速驱动网络化机制的兴起。

一方面,互联网技术的应用,将重构供给端和需求端。基于互联网的展示、支付等功能的开发,大大便利受时空阻隔的生产与消费之间的信息流动和资金流动,从而更易完成交易即商流,涉及实物流动则转由专业化物流体系来递送。更为重要的是,互联网应用促使交易成本下降,使以往难以对接的生产与消费有可能联结,一方面突破时空界限,另一方面突破交易标的、交易主体的限制,即单个个体的单个产品也可以在地球两端的供求双方间完成低成本的交易。因此,以往由厂商占据的供给端,可以纳入规模庞大的曾经作为消费者的供应商;单个主体的生产能力毕竟有限,但不妨碍他们进行采购,从而转为采购商纳入需求端。可见,交易成本下降将大幅度增加潜在交易规模。

另一方面,网络化机制提供互联网驱动生产力发展的现实路径。信息技术普及使潜在消费需求大幅度攀升,且更趋多样化、差异化和要求快速响应,除少量自制产品外,其更需利用社会化生产组织方式来满足。模块分解和网络联结的网络化生产方式,一是促使模块专业化提升技术水平,二是模块组合满足大量、多样、差异化的需求,三是模块并行运作使敏捷响应成为可能,四是对接真实需求的延迟生产可以减少无效供给。由于不同模块厂商加剧需求异质化的循环累积效应,产品链模块被驱使不断进行专业化分解,于是,为确保供给有效,需要通过“大数据”和“平台”获得并对接分散的真实需求;模块间需要协同生产,就有必要使用“互联网+”;微而专的模块厂商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指明道路;制造领域的分工深化使“中国制造2025”成为可能;联结各制造模块、联结生产与消费的生产性服务和流通性服务,也需要以模块分解和网络联结的方式来提供;对创新的要求使人力资源开发越趋重要,这依赖于大量、差异化、定制化的公共服务能够有效供给。由此,通过层级递进的模块分解和网络联结,网络化机制促使分工深化和产业演进,由此构成供给侧改革的核心内容。

2.“十三五”规划勾勒出转型升级的推进路线图

网络化机制提供了社会生产体系在互联网基础上分工细化和演进升级的内在动力,是市场发挥资源配置决定性作用的意义所在。与此相适应,“十三五”规划勾勒出系统性推进路线与方案。

从内部发展机制而言,首先,促使生产与消费更便利联结,需要改革政府行政管理方式与体制,去除不当规管造成的交易成本攀升,并提高公共服务和市场监管的效率;其次,促使产业与空间相协调,推进“四化同步”;再次,以京津冀和长江经济带为重点区域,驱动新兴生产方式率先发展;最后,配合经济发展需要,改革市场、政府与社会关系,强化法治,重构国家治理体系。可见,供给侧改革的实施有助于促进生产体系的网络化建构。

网络化机制的驱动除了依赖于国内的消费需求攀升和生产能力增长外,还有必要充分利用国外资源和市场;“十三五”规划强调以“一带一路”为主要内容展开对外拓展。“一带一路”并非对既往美欧市场联系的替代,而是增量式拓展亚非拉新兴市场,设计定制方案,从合作基础好、意愿强的重点国家和地区入手,以点带面,经贸与人文协同推进。从具体建设方式来看,一是推进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建设,构筑便利商贸往来的硬件环境;二是推动达成双边与多边经贸协议,提供要素与商品自由流动的软件环境;三是在国内设立自由贸易试验区,通过推进贸易与投资便利化,加快行政管理体制改革,吸引国外先进技术、服务及投资流入,促进商品与服务贸易往来,带动地区产业转型升级;四是在国外设立国际产能合作园区,助推国内资本与货币“走出去”,以满足更大范围的国际市场需求。

由此,“十三五”规划勾勒出内外机制互动作用下国家转型升级的蓝图,这为香港进一步协同内地实现可持续发展奠定了重要基础。

四、协同转型空间:香港融入“十三五”规划的可行方式

“十三五”规划的实施,将大幅度推进中国的对外交往,由此促使商品贸易、服务贸易、国际投资、国际经济与金融治理以及国际关系的深化发展,这可能给香港与内地既有的经济联系带来一定冲击,但也提供了更多的合作空间。作为与内地紧密联系的华南沿海自由港,以及拥有简单税制及低税率、资讯自由、廉洁政府、法治与司法独立、制度体系与国际接轨、商业网络发达等条件与优势,香港有必要积极融入“十三五”规划,以与内地实现协同转型。

1.提升贸易、物流与航运平台

在内地开放不足、物流效率低下的时期,香港作为内地对外贸易的中转平台,获得了长足发展。随着新型开放格局的建设,内地循序设立自由贸易园区,提升贸易便利化水平,改进物流基础设施,从而有助于各区域自主展开对外贸易。从静态角度看,这会分流部分经过香港的中转贸易,但贸易形势的变化给香港创造更多新的机遇。

首先,网络化机制的发展使生产流程更为细碎化,中国与外部世界的商品贸易将进一步扩大,华南地区是中国重要的外向型生产基地,东亚是产品内分工发展最为领先的区域,特别是“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将从华南向欧亚沿海地区延伸,这都为香港提供了强大的腹地支撑和充足货源;其次,电商、跨境电商等互联网商业模式的发展,使商流和物流进一步分离,并且对物流的敏捷反应能力提出更高要求,香港位于国际主航道,在海运物流和空运物流方面都具有显著的效率优势,因此,即使商流发生地区转移,香港仍然可以凭借自身优势奠定东南亚重要物流节点的地位;最后,贸易商集聚、商业网络遍布全球是香港的竞争优势,在互联网促使商贸活动越来越摆脱地域限制的背景下,继续发挥香港资讯与制度自由等优势,由在岸贸易转向离岸贸易是香港的一大适应性选择,由此带动商业服务等服务贸易的发展。

20世纪90年代初,内地向香港出口占到其总出口的约25%;2008年,这一比重降至13.3%的历史低点,香港在内地出口贸易中的地位有显著下滑;但随后又缓慢回升,2010-2014年间的平均水平为15.3%。从香港的离岸贸易发展来看,其从2006年开始超过转口贸易,2014年离岸贸易额为5.2万亿港元,是转口贸易额3.6万亿港元的1.4倍。⑨由此,随着内地贸易规模的整体上升,香港的在岸与离岸中转贸易、继而物流与航运服务均有显著提升空间。

2.发展双向生产性服务平台

香港一直是外部资金流入内地的重要中转平台,随着新型开放格局的推进,香港可以进一步发展以金融为核心的双向生产性服务平台。

第一,面向内地的投资平台升级。在内地新设自由贸易试验区提高投资便利化程度的背景下,不少国际投资可以不经中转,直接进入内地市场;然而,内地各区域吸引外资水平的提高,使外资的区域协调和管理需求继续上升;并且随着投资项目的技术含量提高,要求区域协调功能亦相应升级。也就是说,作为面向内地的投资运营总部或管理中心,香港的功能和地位并不是削弱,反而需要向更高服务层级演进。

第二,发展面向国际的投融资及生产性服务平台。“一带一路”建设将带动内地企业走向更广阔的国际市场,它们从资金筹措、资讯服务、投融资管理、法律、会计等专业服务等各方面都需要与国际市场相对接,在缺乏国际拓展经验和能力的初期,以及外部投资网络建立起来后,香港均可以充分发挥内地和国际市场的联结枢纽优势,成为内地企业向外投资的投融资运营与管理平台。

第三,建设人民币离岸金融中心。随着中国经济规模的提升与对外经贸联系的拓展,人民币国际化成为大势所趋。目前,内地已逐步推进金融市场改革与开放、汇率改革以及人民币加入特别提款权货币篮子。然而,2016新年前后股市、汇市的巨幅波动,也表明内地在经济基本面疲软、金融市场不健全等背景下,人民币国际化仍有较长的道路要走。因此,香港作为深度融入国际金融市场的平台,可以着力建设人民币离岸金融中心,发展相关的资讯、管理、专业服务等,一方面服务于内地在自身条件不够成熟背景下利用国际市场实现转型升级,另一方面亦为香港本身打开新的发展空间。

3.建构国际经济治理平台

随着“一带一路”的推进,内地将积极参与国际经济与金融治理体系的重构;然而,基本经济与政治制度的独特性,以及法律法规体系与很多国家并不一致,使各方达成共识和解决争议需要一定时间和过程。一方面,随着流入内地的外国资金的技术含量提升,它们对知识产权保护的要求相应提高;另一方面,内地资本“走出去”过程中面临与各国政治和法律体系打交道的问题。由此,如何应对分歧和争端,成为相关各方都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

香港是现代市场制度较为成熟的地区,继承了英美法系传统,具有比较完备的法律制度和享有公信力的司法机构,这使香港可以成为企业或者政府处理与内地相关的国际事务的重要平台,如国际经济治理机构驻扎、区域性经贸协议磋商、经济争端处理以及国际仲裁等。由此为双向资本流动提供服务与支撑。

4.关联性创新及科技产业发展

当前,与内地一样,香港也需要应对新一轮科技产业革命的挑战,特别是互联网革命正在催生生产制造、商贸流通、服务与组织等各领域的创新与突破,香港作为资金充裕、资讯发达、人才汇聚的国际化大都市,完全有可能也有必要寻求新兴科技的创新切入点。

面对“十三五”规划带来的发展机遇,香港在进一步扩张生产性、流通性服务网络和提高服务层级的过程中,迫切需要在相关基础设施建设、软件服务配备等领域提高技术含量,以强化竞争优势,这都给香港发展关联性的创新科技指明了发展道路。

总而言之,“十三五”规划的实施将推动内地的转型升级,经济结构和对外联系方式的变化,使香港可以和内地在新的领域实现更高层次的协同发展。

五、协同转型路径:香港的政策选择

“一国两制”是香港实现繁荣稳定的重要制度保障。受内外因素影响,近年来,香港社会政治经济形势均不容乐观,如何抓住机遇、应对挑战,极大地考验着特区政府与民众以及中央政府的智慧和决心。

从香港所面对的内部挑战来看,由于香港长期以来秉持“积极不干预”的施政理念,并没有实行积极有效的产业转型升级战略,社会福利与民生保障有限,再加上地域狭小、人口老龄化等因素影响,香港的社会分化、住房、教育等问题日益凸显,这给社会矛盾激化埋下诸多隐患。从经济发展来看,香港不仅与曾经同为“亚洲四小龙”的韩国、新加坡之间的差距在拉大,而且还被内地的上海、北京等城市超越,民众的优越心理受到一定影响。2008年全球经济形势下滑以来,香港经济增速下降显著,民怨加剧。在此过程中,香港各政治与社会力量团体对本地民主发展产生重大分歧,再加上香港对于内地的独特意义,外部力量也积极介入,导致极端派别不惜发动“占领运动”“旺角暴乱”等,破坏社会稳定和民主法治,将香港作为利益博弈的角力场。这些都给香港的前景带来诸多变数。2011-2015年,驻港公司认为香港营商环境变差的比重由17%提升至26%;虽然仅有3%的公司计划未来三年终止在港业务,但计划扩充在港业务的公司占比由24%降至2015年的18%;其中,员工与租金成本虽然是驻港公司最为关注的问题,但担心政治问题的公司比重由7%升至17%。⑩

面对这一系列问题,抓住并推进内地经济转型,自身在发展中谋求出路,成为香港的现实选择。

第一,明确定位,为新兴产业聚集提供优良的基础设施和营商环境。“十三五”规划指出,支持香港建设双向的国际金融、贸易、航运中心和亚太区国际法律及争议服务中心等,这也是香港与内地实现协同发展的可拓展空间。网络化机制的发展使生产流程日趋细碎化,不仅生产制造环节,而且生产性服务与流通性服务环节,甚至提供人力资源培育、基础设施建设、海关监管、争端解决等社会性服务环节,也需要纳入产业链网,各模块环节紧密协作、共同作出敏捷反应。作为成熟的市场经济体,特区政府不需要着力于产业规划,但有必要以公共服务融入产业链网的方式,在产业基础设施、营商环境、法律法规等方面展开定制化建设,为目标企业聚集创造动态化的条件和基础。

第二,双向公共服务网络的拓展。在网络化跨越国界展开分工细化的过程中,跨境公共服务同样需要对接产业链网,以服务于企业,共同提高对市场需求的敏捷反应程度。由此,香港在聚集服务于资本双向流动的专业化企业过程中,有必要为其业务向更广阔市场拓展提供及时敏捷的跨境公共服务。为此,香港有必要一方面向内地的区域开放中心城市拓展合作网络,另一方面除了在欧美等传统市场建立海外服务基地外,还需要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拓展合作网络。由于中亚、西亚等“一带一路”国家与香港的传统联系较少,且发展水平不高、国内形势复杂,香港可以通过与上海合作组织、欧亚经济联盟等地区国际组织与机构建立合作联系,为促进贸易与投资便利化和经贸往来建立必要的国际治理机制,提供企业海外拓展所需的国际公共服务。

第三,深化粤港澳、泛珠三角及东盟合作。世界城市在产业聚集到一定程度后,需要与周边城市群形成分工协作关系,既分散中心区域的空间压力,为新兴产业进一步聚集减少拥挤效应;又与周边聚集区形成产业支撑,扩大整体规模经济效应。香港世界城市的转型升级,一是迫切需要与粤澳深化合作,以重构城市群分工关系;二是相对于长江三角洲及长江经济带的建设,珠江三角洲的腹地纵深有限,制约了中心城市的产业演进,由此,香港有必要协同内地相关省份优化泛珠三角的集疏运体系,拓展经济腹地,增强产业支撑;三是香港有必要发挥位于中国与东盟联结枢纽的地理优势,促进中国-东盟自贸区升级议定书的贯彻落实,使东盟生产网络为自身服务拓展提供有力的分工体系支持。

第四,创新与发展公共治理。经济转型升级依赖于大量技术创新,由此,人的心智开发、继而人力资源培育变得日趋重要。人的成长依赖于家庭,并经历较为漫长的过程,由此,教育、医疗、住房、卫生、环境等公共服务的差异化需求将不断攀升,这需要由政府及社会组织共同参与,通过网络化组织方式,提高专业化水平,实现敏捷、定制化供给。香港业已形成特区政府、慈善机构等共同组成的公共服务供给体系,但面对日趋突出的社会问题,香港有必要创新公共服务的融资市场、运作模式、组织体系等治理机制,以提高公共服务供给效率。

第五,培养建设转型香港的青年中坚力量。当前,以年轻人居多的“本土派”和“港独”势力不断兴起,对于“一国两制”和香港安定团结都造成一定冲击。香港经济转型的重任,以及诸多内部问题的解决,最终还是需要落在本地青年身上,因此,通过打开视野、引入整体的问题意识、加强在实践中历练等方式,培养具有国际视野、爱国爱港意识、创新思想、专业素养和开拓能力的青年中坚力量,成为特区政府和中央都必须正视的现实问题。

①马莉莉:《世界城市:全球分工视角的发展与香港的选择》,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年。

②全球化及世界城市研究网络,http://www.lboro.ac. uk/gawc/,最后访问时间:2016年3月28日。

③根据联合国商品贸易统计数据库(UNCOMTRADE)的数据计算。

④⑩香港特区政府统计处:《代表香港境外母公司的驻港公司按年统计调查》,2001-2015年。

⑤参见香港特区政府统计处资料。地区生产总值按2013年环比物量计算,2015年为初步数字。

⑥参见UNCOMTRADE资料。商品贸易分析基于Françoise Lemoine和Deniz Ünal-Kesenci(2002)提出的五阶段BEC分类,区分初级产品(111+21+31),含半成品(121+22+32)和零部件(42+53)的中间产品,含资本品(41+521)和消费品(112+122+51+ 522+61+62+63)的最终产品。

⑦根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数据库(UNCTADSTAT)的数据计算。

⑧参见中国国家统计局、香港特区政府统计处资料。

⑨参见UNCTADSTAT、香港特区政府统计处资料。

[责任编辑胡荣荣张群]

F127

A

1000-7687(2016)02-0041-10

马莉莉,西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世界经济与贸易系主任、教授。西安710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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