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洪川,张 晶
(信息工程大学 地理空间信息学院,河南 郑州 130001)
地缘文化因素对乌克兰危机的影响
麻洪川,张晶
(信息工程大学 地理空间信息学院,河南 郑州 130001)
乌克兰危机已经从一个单纯的国内抗议事件演变成一场没有休止的国家内战。除了大国博弈、历史渊源、政策失误等原因外,地缘文化也是引发乌克兰危机的一个重要因素。地缘文化是同一空间区域内的社会群体因受其所处的地理环境影响而形成的具有共同内容和特征的文化系统。这种文化系统包括历史、语言、信仰、民族、道德、风俗、艺术等。通过剖析乌克兰地缘文化因素,可以认清地缘文化因素对乌克兰危机所产生的内在影响。
乌克兰危机;地缘文化;危机走向
自2013年11月乌克兰反对派举行抗议示威活动以来,乌克兰政局已陷入持续危机,引发总统亚努科维奇下台。随后,克里米亚的俄罗斯族居民举行了反对新政权的抗议活动,并于2014年3月加入俄罗斯联邦。紧接着,俄罗斯族居民聚居的乌克兰东南部地区相继爆发武装冲突,使该地区陷入动荡状态,其中,哈尔科夫州、敖德萨州的亲政府势力与亲俄势力于2014年4月发生冲突,顿涅茨克州、卢甘斯克州则于2014年5月宣布“独立”。2015年1月,乌克兰东部再度爆发多次激烈武装冲突,最严重的交火发生在顿涅茨克机场,双方甚至使用了火箭炮、坦克等重型武器。
(一)民族基本情况
2001年乌克兰人口普查结果显示,乌克兰共有130多个民族,主体民族是乌克兰族,人口为3754.17万,占全国总人口的77.8%[1]。其次是俄罗斯族,人口为833.41万,占全国总人口的17.3%。在乌克兰少数民族中,白俄罗斯族共有27.58万人,占全国总人口的0.6%。此外,还有25.86万的摩尔多瓦人,24.82万的克里米亚鞑靼人,以及数量更少的保加利亚人、匈牙利人、波兰人、犹太人等。
乌克兰族属欧罗巴人种的中欧类型,起源于基辅罗斯。10世纪至11世纪中叶是基辅罗斯的鼎盛时期,其版图囊括西北、东北、西南罗斯。从13世纪蒙古鞑靼人占领乌克兰开始,乌克兰便一直被外族所统治,其中,被波兰—立陶宛、沙俄统治的时间均达数百年之久。直到1991年苏联解体,乌克兰才宣布独立。乌克兰族大多信仰东正教,但在波兰统治期间天主教在乌克兰西部地区得到发展。目前,乌克兰有3个主要的东正教教会:莫斯科牧首区(UOC-MP)、基辅主教区(UOC-KP)、独立正教会(UAOC)。莫斯科牧首区的教会礼仪使用俄语,在俄裔居民聚居的东部较为流行,而后两者使用乌克兰语,信徒则集中在西部。
俄罗斯族属欧罗巴人种,同样起源于基辅罗斯,其中,北方俄罗斯族属白海-波罗的海类型,南方俄罗斯族属中欧类型,乌克兰境内的俄罗斯族居民就是中欧类型。俄罗斯族居民信仰东正教,属于莫斯科牧首区(UOC-MP)。俄罗斯与乌克兰曾有过两次结盟。第一次结盟是在1654年,哥萨克首领赫梅利尼茨基接受了沙俄对乌克兰的统治;第二次则是1922年12月乌克兰加入苏联。
在少数民族中,白俄罗斯族属欧罗巴人种东欧类型,信仰东正教,与乌克兰族、俄罗斯族共同构成了古罗斯部族。克里米亚鞑靼人在乌克兰的民族地位较为特殊,信仰伊斯兰教,故乡为克里米亚半岛,曾被斯大林强制迁移,于1991年乌克兰独立后才纷纷返回故乡。此外,保加利亚族和罗马尼亚族信仰东正教,匈牙利族和波兰族信仰天主教,犹太人则信仰犹太教。
(二)语言基本情况
在历史上乌克兰曾经受到俄罗斯化影响,语言使用状况呈现双语现象[2]。以乌克兰语为母语的居民占乌克兰总人口的67.5%,以俄语为母语的居民占总人口的29.6%[3],俄语和乌克兰语的使用比例高达97.1%。在乌克兰选择乌克兰语还是选择俄语作为母语,人们不仅是对民族文化的认同,而且带有强烈的政治色彩。
乌克兰语属于斯拉夫语族的东斯拉夫语支,起源于6世纪至11世纪中叶。由于乌克兰在历史上长期被殖民者统治,乌克兰语的地位一直由外族决定。尤其是乌克兰被沙俄兼并之后,俄语一直是乌克兰的官方语言,直到1989年乌克兰语才被正式确定为官方语言。文化的挤压使乌克兰语的使用群体自然地排斥俄语使用群体,甚至排斥俄罗斯联邦。乌克兰语的使用者希望与西方建立密切的联系,强调去俄罗斯化。其诉求不但包括乌克兰语使用者的个人利益,而且包括整个国家的利益。
俄语属于斯拉夫语族的东斯拉夫语支,与乌克兰语拥有共同的起源。17世纪中叶,沙俄将乌克兰纳入自己的版图,在乌克兰推行全面俄罗斯化政策。即使乌克兰成为苏联的成员后,苏联政府依旧只将俄语作为官方语言。俄语主导了行政、商业和教育等领域,许多俄罗斯人只把乌克兰语当作一种民间方言。乌克兰独立之后,在去俄罗斯化的过程中通过一系列政策缩小俄语的使用范围、减少俄语在乌克兰的影响力、降低俄语在乌克兰的法律地位,损害了俄语居民的利益,加深了乌克兰语和俄语使用群体之间的矛盾。俄语使用群体将其民权作为政治诉求,要求政府在全国推行双语制度,使俄语拥有与乌克兰语平等的法律地位。
(一)民族分布的特征
以算术人口密度作为衡量标准进行统计,乌克兰共有13个乌克兰族人口稠密区(见图1)[1]。其中,有5个在乌克兰西部,4个在中部,3个在东部,1个在南部,其算术密度平均值为63人/km2。而俄族居民的算术密度平均值仅为14人/km2,人口稠密区则位于乌克兰首都基辅和东南部(见图2)[1]。
图1 乌克兰各州乌克兰族居民人口密度图
图2 乌克兰各州俄罗斯族居民人口密度图
从1922年至1991年,俄罗斯和乌克兰两族的居民普遍混居、相互通婚,形成了由不同民族组成的混合家庭。在20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这种混合家庭约占当时全国新婚家庭总数的30%。乌克兰独立后,虽有近300万的俄罗斯族居民回到俄罗斯联邦,但俄罗斯族仍然是乌克兰的第二大民族,并在乌克兰东部和南部地区继续生活(见表1)[1]。其中,原属俄罗斯联邦的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和塞瓦斯托波尔市,俄罗斯族居民比例过半,分别达到58.3%和71.6%。克里米亚半岛上的俄罗斯族居民担心其利益会被亲西方的基辅当局剥夺,主张与俄罗斯加强联系。
表1 乌克兰民族构成状况
此外,乌克兰族也有跨界民族。乌克兰族人口在俄罗斯有196万,占其总人口的1.4%;在哈萨克斯坦有35.1万,占其总人口的2.1%;在摩尔多瓦有29.9万,占其总人口的8.4%;在白俄罗斯有22.7万,占其总人口的2.4%;在罗马尼亚有5.7万,占其总人口的0.3%;在波兰有3.8万,占其总人口的0.1%;在吉尔吉斯斯坦有2.2万,占其总人口的0.4%。俄罗斯族、白俄罗斯族、摩尔多瓦族、保加利亚族、匈牙利族、波兰族等跨界民族在乌克兰分布相对集中,但在母国分布较为广泛。其中,俄罗斯族、白俄罗斯族分别占母国总人口的79.8%和81.2%,摩尔多瓦族、保加利亚族分别占母国总人口的75.8%和84%,匈牙利族占母国总人口的90%,波兰族占母国总人口的98%。
(二)语言分布的特征
在乌克兰境内,以乌克兰语为母语的算术人口密度平均值为54人/km2,高于密度平均值的州有12个,这些地区几乎都位于乌克兰西部和中部(见图3)[3]。而以俄语为母语的算术人口密度平均值为24人/km2,超过平均值的州均在乌克兰的东部和南部以及首都基辅(见图4)[3],并且在乌克兰东南部的省份中,仅有尼古拉耶夫州(15人/km2)和赫尔松州(10人/km2)低于平均值。
图3 乌克兰各州以乌克兰语为母语的居民人口密度图
图4 乌克兰各州以俄罗斯语为母语的居民人口密度图
语言的传播属于迁移扩散而非扩展扩散,主要基于人群的流动,从而达到文化扩散的目的。俄罗斯人迁徙乌克兰无疑是俄语在乌克兰流行的重要因素,但起根本作用的是沙俄和苏联政府推广俄语的强制政策。在乌克兰独立之前,居民使用乌克兰语和俄语的人数极不对称,俄语已是乌克兰的主要语言,导致了乌克兰民族和语言并不存在一一对应的关系。1989年制定的语言法规定乌克兰语是乌克兰的官方语言,之后,其地位才在法律上得到认可。2001年的人口普查结果显示,以乌克兰语作为母语的人数比1989年增加了3%。这样一来,乌克兰西部和中部的居民多以乌克兰语为母语,而东部和南部的居民则大多以俄语为母语(见表2)[3]。
表2 乌克兰语言使用状况
(一)乌克兰地缘文化对总统大选的影响
从乌克兰最近的两次总统大选来看,文化属性对选举结果具有决定性的影响,文化对立现象清晰地反映在不同地区总统候选人的得票率上。
通过分析不同文化属性地区的居民数量与总统候选人得票率的关系(见表3[4]、表4[4]),不难看出:使用乌克兰语居民的比例与两次大选中亲西方总统候选人的相关性达到0.892和0.888,乌克兰族居民比例与其相关性为0.813和0.803;使用俄语居民的比例与两次大选中亲俄总统候选人相关性分别为0.890和0.892,俄罗斯族居民的比例与其相关性为0.824和0.812。这种显著的相关性表明:在乌克兰文化属性越强的地区,亲西方的总统候选人得票率越高;在俄罗斯文化属性强的地区,居民更愿意将选票投给亲俄总统候选人。
表3 乌克兰各州文化属性与亲西方总统候选人支持率的相关性(基于SPSS19.0)
注:**表示在0.01的水平上显著相关。
表4 乌克兰各州文化属性与亲俄总统候选人支持率的相关性(基于SPSS19.0)
注:**表示在0.01的水平上显著相关。
此外,从两次总统大选候选人支持率的统计数据中发现:若使用俄语居民的比例不小于24.9%且使用乌克兰语的居民不大于73.2%,则亚努科维奇得票率较高;若使用俄语的居民小于24.9%且使用乌克兰语的居民大于73.2%,则亲西方的总统候选人得票率较高。但基辅市和基洛沃格勒州较为特殊,不能满足上述结论。基辅市作为乌克兰的首都,是振兴乌克兰民族主义的政治中心,大多数民众仍支持亲西方的总统候选人。而基洛沃格勒州是乌克兰唯一在2004年和2010年的总统大选中投票结果迥异的省份,因其紧邻敖德萨州和尼古拉耶夫州等分离势力猖獗的地区,选民难免会在政治倾向上摇摆不定。
(二)乌克兰地缘文化对地区独立倾向的影响
2014年2月乌克兰反对派夺取政权后,俄罗斯族居民聚居的东部和南部诸多省份相继发生了反对新政权的抗议活动。更为严重的是,这些抗议活动逐渐演变成了分裂国家的内战。
2014年3月21日,俄罗斯完成克里米亚脱乌入俄的法律程序,标志着克里米亚从乌克兰分离出去。在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和塞瓦斯托波尔市,俄罗斯族居民分别占当地人口的58.3%和71.6%。加之克里米亚半岛曾经是俄罗斯联邦的一部分,当地居民对俄罗斯具有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因而岛上的俄罗斯族居民不承认反对派政权的合法性,仍将亚努科维奇视为总统。此外,克里米亚很多居民厌倦了乌克兰平时的政治斗争,渴望生活质量得到改善,并且认为加入俄罗斯能提升自己的生活水平。
2014年5月12日,顿涅茨克州和卢甘斯克州根据90%以上投票者同意独立的公投结果,正式宣布“独立”。在上述两州,以俄语为母语居民的比例分别为74.9%和68.8%。但波罗申科上台伊始,便在一些州取消俄语的官方语言地位,此举立即引起使用俄语居民的不满,认为其自身利益受到损害。此外,亚努科维奇的故乡是顿涅茨克州,并长期在该地任职,因而东部居民同情亚努科维奇的遭遇,且支持其回国执政。紧接着,亲俄分子在占领顿涅茨克州政府大楼后,宣布顿巴斯地区将举行独立公投。
(三)乌克兰地缘文化对反政府武装的影响
从目前公开的资料可知,具有一定影响的反政府武装或组织有“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顿巴斯人民军”“东南军”。据估计,反政府武装的兵员数量为1万至2万人,其构成大致包括俄罗斯族退伍老兵及当地年轻人、倒戈军警、境外武装等。其中,很多俄罗斯族退伍老兵曾参加过阿富汗战争,拥有实战经验。在倒戈军警中不乏“金雕”特种部队成员,除一部分效忠俄罗斯外,不少人加入了反政府武装。境外武装成员从俄罗斯、白俄罗斯、摩尔多瓦甚至哈萨克斯坦集结,被外界认为从俄罗斯向乌克兰进行渗透。武装成员的族别大多是俄罗斯族,他们与基辅新政权积怨已久,具有明确的政治诉求——脱乌入俄。因此,这些人作战勇敢,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通过从地缘文化视角研究乌克兰危机可以发现,复杂的多民族、多语言状况,以及强烈的区域主义对乌克兰危机产生了重要影响。地缘文化是在特定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经济环境中孕育成长的,具有地域性;它又是随着不同历史阶段而发展成长的,具有历史延续性[5]。根植于乌克兰东西部人民血液中异质文化的对立,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除。只有加强乌克兰东西部文化的交流和对话,避免东西部两地发生冲突,实现东西部人民的相互认同,才能使乌克兰政局平稳发展。
[1]乌克兰统计委员会[EB/OL].[2016-01-05].http://2001.ukrcensus.gov.ua/eng/results/general/nationality/.
[2]戴曼纯.乌克兰语言政治与乌克兰化[J].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13(2):26-35.
[3]乌克兰统计委员会[EB/OL].[2016-01-05].http://2001.ukrcensus.gov.ua/eng/results/general/language/.
[4]乌克兰中央选举委员会[EB/OL].[2016-01-05].http://www.cvk.gov.ua/pls/vp2004/wp0011.
[5]颜志斌.国际地缘文化与中国区域经济发展[J].衡阳师范学院学报,2001(2):43-47.
【责任编辑李敬】
2016-01-26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41301125)
麻洪川(1990—),男,辽宁本溪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地缘文化及区域地理。
G112
A
2095-7726(2016)05-002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