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娃传》中李娃的婚恋观探析

张正线+阮崇友

摘要：李娃是唐传奇中获得美满爱情并受封为汧国夫人的唯一的一名妓女。她渴望从良，渴望获得真正的爱情，但她与其他妓女不同，她从不乞求爱情。她为爱付出，帮心上人成名后，她关心对方的感受，体谅他的难处，最后她以自己的聪明睿智获得了对方家族的认可，并以其宽容大度的心胸得到了社会的称颂。

关键词：《李娃传》；李娃；婚恋观

《李娃传》描写了李娃与荥阳生的爱情、婚姻关系。美貌的妓女李娃和荥阳生相爱之后，由于自己是妓女，与荥阳生门第相差悬殊，感觉婚姻无望。在鸨母的挑唆之下，骗得荥阳生金尽囊空。后荥阳生遭其父毒打，在冻饿濒死的时候遇到李娃，李娃十分痛心、悔限，她不顾一切来抚养荥阳生，恢复他的健康，并资助他读书，荥阳生终于如愿以偿地做官。李娃明白以自己低贱的身份地位会使荥阳生难堪，出于对荥阳生前途的考虑，她毅然决定离开荥阳生，让他另娶高门。同时李娃也为自己考虑，如果自己不能被荥阳生的家族接受，那么她和荥阳生的地位是不平等的，这与她理想的爱情生活背道而驰，她所追求的爱情是平等和谐的婚姻生活。李娃和其他女子一样，她渴望爱情，也希望自己能嫁给一个门第高的士人，但她又不乞求爱情，她追求的是平等和睦的婚姻家庭生活。与其他女子和妓女相比，李娃显得更加练达睿智，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婚恋观。

一、练达理智的婚恋观

李娃对荥阳公子有感情，但她不是纯情至性的少女。李娃凭借着多年的生活经验，阅人无数，理智练达。她很清楚，在唐朝的社会，妓女和士子的爱情得来总是很艰难的，炽烈的爱情并不总是能得到温暖的回报。她与荥阳生的迷人的、充满美好和幸福的爱情，可能得到的是冷漠，甚至是嘲笑。许多女性的不幸境遇与其社会地位、社会要求等等紧密相关。再加之荥阳生当初是见色而悦，为美色所俘获，更易于移情别恋，见异思迁。所以当荥阳公子在妓院中“资财仆马荡然，迩来姥意渐怠”之时，她主动将荥阳公子抛弃，显得既理智又果断，决不沉溺于爱河而难以自拔。

多年以后，大雪天遇到了即将受冻饿而死的荥阳生，受良心的谴责，她不顾其姥的反对，挽救荥阳生于危难之际并帮荥阳生恢复了士子的身份。当荥阳生授官上任时，她果断地提出和荥阳生分手，对荥阳生说：“君当结媛鼎族，以奉蒸尝。中外婚媾，无自黩也。勉思自爱，某从此去矣。”李娃对于唐朝的爱情和婚姻有着清醒的认识，她的心态是健康的，活泼的，充满生机的，她既热烈执着，又豁达大方，充满了女性的自尊自爱自强意识，她决不会因为失去荥阳生而悲怨。她明白，如果荥阳生因为自己地位低下，听从家族的意见，对自己感情不专一和真诚的话，还不如分离。李娃的明智与自尊是实现她自身理想爱情的保证。正因为李娃练达而理智，她成为了情感的真正的主人。

只有真正健康、高雅、有主见的女性，才能造就成绩卓越的男子。对她来说，与其把幸福寄托在不知是否能靠得住的男子身上，还不如干脆决绝，过自己独立的生活，总比以后让荥阳生抛弃自己要好。李娃对唐代的婚姻制度很清楚，如果荥阳生真的娶了她，在唐代的门第观念和特定的仕进条件下，某种意义上意味着使荥阳生自动放弃了仕进资格。陈寅恪曾说：“唐代社会承南北朝旧俗，通以二事评量人品之高下。此二事，一日婚，二日宦。凡婚不娶名家女，与仕不由清望官，俱为社会所不齿。”李娃既不想使自己难堪，也不想使荥阳生受到耻笑，所以她理智而果断地决定离开荥阳生。“结婚是一种政治行为，是一种借新的联姻来扩大自己势力的机会，起决定作用的是家庭利益，而决不是个人的意愿。”李娃阅历很深，清醒地认识到社会流俗以及自己所处的地位。而她又比其他人更善良，更聪明，道德上更纯洁，她还成为荥阳生所不可或缺的人，她理解并接受他的精神世界，他的兴趣和喜怒哀乐，那她更可能获得成功。真正的爱情，即使得不到回报，也仍旧是爱情，甚至是更伟大的爱情。

二、追求平等的婚恋观

妓女与士子之浪漫情爱，在唐朝社会非常正常甚至被传为美谈。双方无伦理纲常之约束，聚合自由。其间或许有爱情因素，但其本质还是钱色交易，对大多数士子而言尤是如此。荥阳生初次见到李娃，见其“妖姿要妙，绝代未有”，即心生爱慕，故意把马鞭掉在地上拖延时间，久久不愿离去。可见，荥阳生当初对于李娃的感情，源于一见钟情，为李娃的美色所俘获。荥阳生对李娃的爱慕之情应该和许多贵戚豪族对李娃的情感大同小异，这绝对不是李娃所希望的恋爱观。李娃所需要的婚恋思想正像其姥所说的那样：“男女之际，大欲存焉。情苟相得，虽父母之命，不能制也。”“爱情是人性的自由表露的形式，是生活隐秘领域中美好和高尚、理性和善的观念的实际体现。爱情容不得强制和命令，从外部对人施加暴力是不会产生爱情的。爱情的实质是精神的自由振奋，是主体的自我实现。”李娃的婚恋观以男女平等为基础，以爱情为婚姻纽带。虽然自己是妓女，可自己有独立的人格，她追求在爱情婚姻生活中男女地位平等，自由恋爱。她决不使自己在婚姻中处于屈辱的依附地位。她对婚姻情感的重视超过了礼教纲常，她决不会因自己的美貌而被男子买取，她决不会成为男子的财产和繁衍子息的工具，她不会给人做“小”。所以她和荥阳生相交一年多，尚无孕嗣。

李娃用其微弱的力量和真诚的温情，对荥阳生发迹起了关键的作用，使荥阳生一举成名，没有李娃就没有荥阳生之今日。她对荥阳生不仅只是感情的付出，更是恩情的付出，她默默付出，不向荥阳生索取回报，不要求和荥阳生共享富贵。她知道，男子富贵后，无视女子的辛劳与付出，富而易妻的现象在社会上比比皆是。她不愿苟活着过日子，更不愿以后一味向男子哀求而玷辱了自己的爱情理想。所以她不会让荥阳生难堪，她就以主动的决绝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她不仰视男子，苦苦哀求，更不自怨自艾，沉溺不返，更无意以往日的恩爱情谊和自己的辛苦付出而要求荥阳生必须娶她，必须来报恩于她，而是干脆主动表示决绝，以保持自己不卑不亢的品格。她明白，金钱、地位和面子，是男人非常在意的东西。男子如果意志薄弱，经受不住，就会变心。她追求的是情谊的深笃，追求的是和睦美满的幸福，而男人更多时追求是女子的容貌和女子的家族地位。她是一个能自己来把握自己命运的女子，为了追求平等的爱情，她有胆有识，拿得起，也能放得下。她不愿在家中沦为自己丈夫的奴隶，成为没有个人尊严，只是为了丈夫享乐和生儿育女的生物。

李娃洞悉，唐代社会是建立在男权制基础上的“家”和“国”的社会，男女之情只能迎合于“家国”，不能有所对抗。一旦“情”与“家国”发生冲突，牺牲的只能是“情”。所以甚至当郑生说出“子若弃我，当自刭以就死”的痛切之言时，她也“固辞不从”。她很明白，即使夫妻情深意长，只要他们的婚姻不被荥阳生的家族所认可，她在家中就没有地位。如果不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私下相悦，就会被社会所鄙视。男女私奔是不能获得婚姻的法律地位的，“聘则为妻，奔则为妾”（《礼记·内则》），古代青年男女的爱情悲剧大多始于此。李娃认为之所以荥阳生未担任官职时与她关系和谐，是因为她和荥阳生当时地位平等，一旦荥阳生做了官，两人地位之悬殊会使荥阳生处境很尴尬，而且自己曾经是妓女，也会遭到非议，她和荥阳生是没有平等的爱情可言的，与其这样，则不如干脆决绝。她独立的人格、高洁的志向，使须眉男儿为之肃然起敬。李娃明白，如果荥阳生对她是真正的爱情的话，那么真正的感情是拆不散的，逼着荥阳生去爱，她是做不到的。

三、注重门第观念的婚恋观

李娃是妓女，但不是一般之妓女。“李氏颇赡，前与通之者，多贵戚豪族，所得甚广，非累百万，不能动其志也。”李娃是京城中颇有身价之名妓，她很富有，而且她所交往的多是门第很高的富家公子。可见李娃是一个非常看重门第和金钱的妓女。荥阳生正是因为其门第高，有钱，才得到了李娃的垂爱，和李娃慢慢接触之后产生了爱情。虽然她和荥阳生产生了爱情，但是自己妓女的地位，是不可能得到荥阳生家族的认可的。在荥阳生为她花尽了金钱之后，她抛弃了荥阳生，使荥阳生沦为了乞丐。荥阳生虽是乞丐，但毕竟还有显赫的家族地位，况且自己对荥阳生动了真情。在良知、道德和感情的驱使下，她决定帮助荥阳生，还他本来的士族身份。

李娃之后使荥阳生脱离困境，帮其成名时。她面对假母“当逐之”的建议，李娃是有自责，但是更多的还是考虑到了荥阳生的门第。对于荥阳生，李娃更是精心照顾、百般为之筹划，李娃的运筹帷幄让荥阳生成为封建政治集团中的精英，李娃的帮助使荥阳生得以进入仕途且渐居高位。

李娃嫁入高门后，她在“教子”方面也能体现其门第观念，“有四子，皆为大官，其卑者犹为太原尹。弟兄姻媾皆甲门，内外隆盛，莫之与京”。可见，李娃对于孩子的要求也是希望他们与门第高的女子婚配，李娃的思想及所为均表明她对当时社会思想及门第观念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