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芳
(1.河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24;2.石家庄市艺术学校,河北 石家庄 050024)
追寻译者们的美丽足音
——《吉檀迦利》中译本比较窥微
梁芳1,2
(1.河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河北 石家庄050024;2.石家庄市艺术学校,河北 石家庄050024)
[摘要]《吉檀迦利》是使泰戈尔荣获诺贝尔奖的享誉世界之经典,在中国拥有众多中译本,并不断地被重版或复译。但学界对之进行翻译研究的成果较少,文章选取谢冰心、吴岩与白开元三个有重大影响的中译本,就第一首诗进行比较研究,旨在管窥各译者独具特色的翻译艺术。
[关键词]《吉檀迦利》;中译本;翻译研究;比较研究
《吉檀迦利》是泰戈尔中期诗歌创作的高峰,泰戈尔也因之成为东方诺贝尔奖第一人。英文版《吉檀迦利》在我国的译介可以从1949年为界分为两个阶段:此前出现了11种中译本,其中9种均为选译,其余两种无从考证。最早的译作可追溯到1915年陈独秀在《青年杂志》第1卷2期上发表的《赞歌》四首;此后,随着译介学的蓬勃发展,涌现了众多《吉檀迦利》中译本,尽管质量良莠不齐,但几乎均为103首英文诗之全译。1955年初版的谢冰心译作《吉檀迦利》,是流传最广泛也最具权威性的译本;1986年出版的吴岩译作《吉檀迦利》也是一部广有影响之版本;2006年出版的白开元译作《吉檀迦利:泰戈尔抒情诗赏析》是近年一部较高质量的版本。“鉴于目前学界对《吉檀迦利》进行翻译研究的成果较少,已有成果主要针对的也是英汉《吉檀迦利》的对照,而对于中译本进行比较研究的成果不多。”[1]所以本文选取上述三个有代表性的中译本,旨在比较并管窥各译者独具特色的翻译艺术。《吉檀迦利》第一首位于颂神序曲的开端,是各译本的开山之作。此首虽不能尽显译者风采,但也颇能代表其风格,因此本文从文本和非文本因素两方面对此诗进行比较研究,希望具有管中窥豹之效。
译本的语言、意象、韵律、文体及风格等要素被称为文本因素。文本因素属于翻译的内部研究,也是译作研究的基础。笔者将用量化统计和比较分析两种方法对三个中译本进行研究。
英文原版:
诗节1:(1)Thouhastmade me endless,(2)such isthypleasure.(3)This frail vesslethouemptiest again and again,(4)andfillestit ever with fresh life.
诗节2:(1)This little flute of a reedthouhastcarried over hills and dales,(2)and has breathed through it melodies eternally new.
诗节3:(1)At the immortal touch ofthyhand my little heart loses it limits in joy and gives birth to utterance ineffable.
诗节4:(1)Thy infinite gifts come to me only on these very small hands of mine.(2)Age passes,(3)and stillthoupourest,(4)and still there is room to fill.
冰心译本:
诗节1:(1)你已经使我永生,(2)这样做是你的快乐。(3)这脆薄的杯儿,(4)你不断地把它倒空,(5)又不断地以新生命来充满。
诗节2:(1)这小小的苇笛,(2)你携带着它逾山越谷,(3)从笛管里吹出永新的音乐。
诗节3:(1)在你双手的不朽的按抚下,(2)我的小小的心,(3)消融在无边快乐之中,(4)发出不可言说的词调。
诗节4:(1)你的无穷的赐予只倾入我小小的手里。(2)时代过去了,(3)你还在倾注,(4)而我的手里还有余量待充满。[2]
吴岩译本:
诗节1:(1)你已经使我臻于无穷无尽的境界,(2)你乐于如此。(3)这薄而脆的酒杯,(4)你再三地饮尽,(5)总是重新斟满新的生命。
诗节2:(1)你翻过山岭,(2)越过溪谷带来这小小芦笛,(3)用它吹出永远新鲜的曲调。
诗节3:(1)在你双手不朽的按抚下,(2)我小小的心里乐无止境,(3)发出的乐声亦非笔墨所能形容。
诗节4:(1)你无穷的赐予只送到我这双小之又小的手里,(2)许多时代消逝了,(3)你的赐予依旧在倾注,(4)而我的手里还有余地可以充满。[3]
白开元译本:
诗节1:(1)你使我万世永生,(2)这是你的快乐,(3)你一再倒空我的心杯,(4)又一再斟满崭新的生命。
诗节2:(1)你携带这小巧的苇笛,(2)翻过高山,(3)越过深谷,(4)吹出永远新鲜的乐章。
诗节3:(1)在你甘露般的抚摩下,(2)我这颗小小的心,(3)在欢乐中突破局限,(4)唱出难以言喻的歌词。
诗节4:(1)你无穷的赐予,(2)只放在我小小的手中,(3)一个个时代消逝,(4)你不停地赐予,(5)我的手总可以受纳。[4]
1.量化统计
量化统计的方法不仅可以使一些不引人注目或捉摸不定的语言习惯得以呈现和突出,而且能够避免研究的随意性和主观性,使统计更加精准、明确。
表1
表2
表1显示:在诗歌节数上,中译本都与英文版保持了一致,均为四节。从字数来看,中文版字数都高于原版,但白开元的版本最短,冰心版本居中,吴岩版本最长。笔者又随机抽取对比了《吉檀迦利》其他几首诗的翻译(见表2),冰心和白开元版本仍都低于吴岩版本字数。英文原版有六个整句,冰心译本与之一致,但吴岩与白开元译本都只有四个整句。冰心译本与原文一样,停顿有长有短,错落有致,有音乐性。而吴岩和白开元的版本由于句号删减在朗读时气息略显急促。
三个中文版分句数目都明显高于英文版,其中白开元版本分句最多,冰心版本居中,而吴岩版本分句最少。英语句式多采用葡萄藤句式,即一个主句附带一个或几个较长的分句,如同一根被枝叶缠绕的不断蔓延的葡萄藤,而汉语句式多采用竹节句,一个接一个的短句如同竹子的竹节一样一节连一节地排列,很少有分支蔓延旁生。葡萄藤句式的特点是逻辑性强、结构紧凑,而竹节句式则在句意表达的清晰性上更胜一筹。中文版译文分句较多是因为各译者对原文都采用了分译法,如将原文第二个句子冰心和吴岩都将两个分句拆分成了三个分句,从而使语意更加连贯。但白开元只将之拆分为两个分句,同时信息含量也有所降低,原文“frail”的意义在译本中缺失。
“四字格词语的形式对称、语义丰富、节奏明快、铿锵有力、感染力极强,与中华民族长期以来积淀下来的对称美学观相谐一致。在中国,对称代表规整、平衡、和谐美好、吉祥如意。”[5](P231)三译者都不约而同地采用四字格这种富有中国特色的语言结构来释解英文原义。(在原文中以横线标出)其中吴岩用四字格词语的频率最大,从而使译文呈现浓重的中国色彩和显示出异化的趋向。
“词汇密度是实词与总词数的比值,以百分比为单位,是衡量文本信息含量大小的一个标准”,[6]实词比例越大,则译文信息量越大,难度也相应增加。“Bider等认为实词包括名词、实义动词、形容词和副词四类”;[7]“但王力、吕叔湘与朱德熙先生认为实词只包括名词、动词和形容词三类,不包括副词”。[8]依照两种标准分别做出统计(见表3)。
表3
表4
不同标准得出的结果绝对值不同,但相对来说,规律还是得到了凸显:
首先,英文原版的词汇密度以绝对优势高于众多中译本。这一点符合Baker[9]、Laviosa[10]等提出的翻译共性假设中的简化假设观点:“即中译本词汇密度明显低于英语原版,可能是因为译者有意或无意地使译语更容易地被读者所理解的意图所致。”“胡显耀也通过对汉语翻译小说的研究证实汉语版本翻译确实存在词汇密度降低的趋势,[11]但同时也发现了一些违背简化原则的证据”,[12]此诗原文及译本的比较研究是支持简化假设的。其次,无论哪种标准衡量,三个中译本的词汇密度都是吴岩版本为最高,其余两种版本以第一种标准衡量旗鼓相当,以第二种方法衡量则白开元版本略高一筹。词汇密度高并不一定代表译文质量高,但说明吴岩的版本信息量较大,理解的难度也相应增加,而冰心与白开元的版本则相对易于理解。另外,表4显示名词、形容词、动词和副词在各版本中具体的个数。吴岩版本实义动词的密度明显高于其他版本,使诗作呈现流动的特征,富有动感与活力。
2.比较分析
翻译是文字的艺术,对译文的比较分析不应止于量化统计的数字,还应用比较分析的方法进一步解读。
纵观全诗,英文版中的“Thou”“hast”“thy”“emptiest”“fillest”等(用斜体在原文标出)均为古英语,在现代汉语中分别为“you”“have”“your”“emptied”“filled”。这些古英语词汇给原作增添了古朴典雅的气息,但在所有中译本中都由于两种语言的不对等性而不可避免地缺失了。吴岩版本第一句将“make”译为“臻于”这个现代汉语不常用的词汇,也是为了追求古香古色的典雅意味,力图最大程度地再现原作的神韵。
泰戈尔在将孟加拉语诗翻译为英文诗时,原来的格律诗被变为散文诗,形式上更为自由。但仍富含音乐性。近似韵中的行内韵、辅音韵、元音韵、头韵、尾韵等配合精巧,和谐悦耳。尤其是辅音韵/f/,/t/,/s/,/z/,/l/遍布各诗节,(诗中以不同的符号标识)韵韵相合,萦回反复,错落有致,既暗示了各个诗节的联系,又体现了节奏上的变化。时而疾若雷电,时而徐如流水。但这些韵也由于英汉两种语言的不对等性而无法在译文中完全复现,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在原文2、3、4诗节中分别出现了“little”“little”“small”三个意思相同或相近的单词,押的都是尾韵/l/,词汇既有重复也有变化。冰心版本都译为了“小小的”,略显单调;吴岩则分别译为“小小”“小小的”和“小而又小的”;白开元则译为了“小巧的”“小小的”“小小的”。后两个版本都在重复中又发生了一定的变化,既与原作呼应又体现了词汇的丰富性。
根据表5按诗节逐一分析:在第一诗节中,对于“endless”冰心采用二字格词语简洁准确地传达了原义,吴岩和白开元均采用了四字格词语。但白开元的“万世永生”与“永生”相比略显啰嗦,而无穷无尽是ABAB型的重复,重复可以丰富语言的音美,不仅可以增强语言的生动性而且可以丰富情感的表达,使诗作更富韵律感。
对于“such is thy pleasure”冰心与白开元的版本几乎一致,而吴岩又用了一个四字格词语“乐于如此”表示,不仅忠于原文,而且简洁优美,可谓匠心独具。
表5
冰心与白开元对于“frail”的翻译都忠实准确,但白开元的版本此词义缺失。
对于“vessel”一词,各翻译主体在理解上有所差异,其中冰心版本最忠实于原文,而且采用了儿化语言,显得亲切自然。而后两个版本都是译者对该词义进行了引申。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在第二诗节中,“hills and dales”押的尾韵/z/在汉语中无法再现,但冰心巧妙地将之翻译为“逾山越谷”,结构也是并列结构,但改成了押头韵/y/,既简洁又琅琅上口。冰心敏锐地捕捉到这首诗中出现的韵律并最大限度地加以复现。另两位译者处理方法都是改为两个四字格词语的并列,用词准确但略显繁复。
“through it”在英文版上下分句间起到了衔接与连贯的作用。“it”用以指代上分句中的“his little flute of a reed”,是回指照应。因为英语是形合的语言,一般借助显性的衔接手段实现衔接与连贯的目的,照应是其重要衔接手段之一;而汉语是意合的语言,凭借上下文逻辑联系即可使二分句相连,所以白开元版本中将之进行了省略,既不影响理解,又使译文简洁达意。
“melodies”在英文中文体色彩是比较正式的,而“music”则比较随便普通一些,将之翻译成“音乐”似乎不如翻译为“曲调”或“乐章”在词汇的文体色彩上与原文更加贴切。
在第三诗节中:“immortal”在白开元版本中被翻译为“甘露般的”,疑似引申太多。因为白开元通晓孟加拉语,是译者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还是孟加拉语版本与英语版本在措词上又有新创和改写还需考证。
对于“loses its limits in joy”的翻译,冰心的版本非常忠实、准确与达意,吴岩的版本用一个四字格短语传神地表达了原义,而白开元的版本则难以理解,与原文意思出入较大,“突破局限”有科学用语的色彩,缺少诗意与散文诗文体不符。
对于“pass”,冰心的翻译是明显的直译,白开元与吴岩则用了更为书面化的“消逝”一词。
在第四诗节中,对于“fill”的翻译,冰心与吴岩的版本大同小异,但白开元版本将之翻译成“受纳”,意思虽准确,但语言色彩欠缺诗意。
非文本因素并没有确切的定义,通常指文本之外的因素,诸如:社会、经济、政治、文化、价值观与意识形态等因素。但译作受非文本因素的影响却是学界共识的。相应于文本因素研究被归入“内部研究”,非文本因素研究则属于“外部研究”。现有研究不应仅停留在文本因素分析上,也应兼顾对非文本因素的分析,因为非文本因素是作品产生的催化剂。
三个版本中,冰心译本一直享有盛誉,不断地被再版和重印,被誉为是难以超越的巅峰。冰心译本出版于1955年,此时正是意识形态压倒一切的时期,翻译的重点除了前苏联社会主义现实作品就是对人民民主国家和亚非拉国家文学的翻译。那时也是中印交往的蜜月期,中国翻译印度文学的热情十分高涨,翻译《吉檀迦利》是增进两国友谊和促进政治互信的有力手段。冰心译本受到“革命文学”赞助人(国家)的鼎力支持也是译本成功的一个因素。另外,冰心对泰戈尔是发自内心的热爱:冰心曾出访印度:“我是那样地喜欢泰戈尔,也到过孟加拉他的家,在他坐过的七叶树下站了许久…… ”[2](P7)冰心被徐志摩称为:“最有名的神形毕肖的泰戈尔的私淑弟子。”[13]她说“我只懂一门外文——英语,还不精通,尤其译诗”,“但我非常喜爱,而又愿意和读者共同享受,而翻译出来的书,只有两本,那就是《先知》和《吉檀迦利》”。[2](P8)冰心由于对泰戈尔和《吉檀迦利》的衷心热爱而使翻译的欲望喷薄而出,两人在思想艺术追求上的共鸣使译作散发出恒久的魅力。“泰戈尔用使人目眩心摇的诗的语言,来歌唱他所热爱的大自然和人类,为了要尽情传达出作者这‘歌鸟’般的飞跃鸣啭的心情,使译者在中国的诗歌词汇的丛林中,奔走了好长的道路!”[2](P9)尽管如此用心地诠释偶像的作品,但她仍谦虚地说“《吉檀迦利》是我从英译本转译的,既不能摩拟出孟加拉语原文极富音乐性的有韵律的民歌形式,也没有能够传达出英译文热情美妙的诗情”。[2](P5)在翻译中,冰心极为遵守“信”的原则。“纪伯伦和泰戈尔的作品,都是他们自己用英文写的,而不是经别人从孟加拉文和阿拉伯文译成英文的,所以我译起来在‘信’字上可以自己负责。”[14](P1-2)冰心还请通晓孟加拉语的石素贞女士替她根据孟加拉原作校阅译稿,并说:“没有她,我是没有胆量来翻译的。”[2](P5)她也非常重视翻译时的词汇采颉:“我觉得要译好外国文学作品,对本国的文学词汇必须丰富地掌握。词汇多了才有酙酌选择的余地。当选择到一个适当的字眼来移译某一个好句的时候,往往使我欢欣累日。这快乐比自己写出一篇满意的作品还大,可惜这种快乐的享受并不常有!”[15](P253-254)有人赞扬冰心的翻译尽显女性的柔美和诗人对于文字超强的驾驭能力;也有人指责她的翻译因加入了太多的再创造成分而不够忠实;还有人评说她的翻译像一道甜点,读得太多就有些腻。但就这首诗翻译来看,译本用词简洁、朴实、清新、细腻和柔美,在句式、语序、措辞等方面都尽量与原作亦步亦趋,显示出极高的忠实度和归化倾向。
当历史进入20世纪80年代,随着我国译介事业的蓬勃发展,对经典的重新诠释也提上了日程。众多《吉檀迦利》的复译本在此时涌现,但质量参差不齐,有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粗制滥造。此时译本的意识形态、诗学、赞助人等非文本因素已发生巨大变化,中印关系也早已降温。与20世纪50年代相比,此时的译者和读者都开始用更理性的眼光来审视泰戈尔作品与译作。同时期众多译本中,上海译文出版社前社长孙家晋(笔名吴岩)作品虽广有影响力,但无法复现当年冰心译本的盛极一时。吴岩曾翻译过许多著名的文学作品,其中对泰戈尔作品的翻译尤被广受赞誉,他翻译的《泰戈尔抒情诗选》曾获全国优秀外国文学图书奖一等奖。吴岩对泰戈尔非常崇敬:“他是个真正的诗人,而且是个新型的诗人,他能使东方和西方的想象相互理解。他的天才是抒情性的。”[3](P11)吴岩感激前辈冰心等给自己的启发和教益,还很谦虚地说:“除了不懂孟加拉文,掌握的资料不多之外,我在欣赏、理解、采择和表达等等方面,都有我的局限性和力不从心的地方。”[3](P11)有冰心版本珠玉在前,吴岩如果不力图在某些方面有所超越,则复译就无任何价值。因此,吴岩既追寻着前辈们的美丽足音,又力图开辟自己的道路。他的译本略显冗长,但词汇密度较大,富含更多的信息量;四字格成语应用最多,用词有较浓重的中国色彩,其中“乐于如此”“乐无止境”用比原文还少的单词贴切地表达了原意,堪称妙译。
作为通晓孟加拉语和英语的双语翻译专家,白开元将《吉檀迦利》的译介从英译汉阶段推进到孟加拉语和英语双语译汉阶段,为中国读者拓宽了通向《吉檀迦利》的桥梁。他的译作简洁、流畅;但用词稍显生硬,缺乏诗意;最引人注目的是与英译本在个别地方有所缺失或出入,但查阅对比了他由孟加拉语翻译的此诗后,许多疑问就迎刃而解了。
“你神奇的游戏,使我万世永生。你斟满我倒空的心杯,以崭新的生命。
你携带小巧的情笛,跨过山冈,越过流水。你吹了多少支乐曲,我告诉哪一个人?
在你甘露般的抚摸下,我这颗心,消失于无边的欢乐,发出欢快的乐音。
你日夜不停的赐予,只装在我一只手里。一个个时代消逝,赐予仍注入我手中。”[16]
冰心把“Thou hast made me endless”译作“你已经使我永生”,白开元却译为“你使我万世永生”;“Ages pass”冰心译为“时代”,白开元却将其译为“一个个时代”。表面看白开元的译本显得啰嗦,其实是借鉴了孟加拉语原文版本含义,着力表现了泰戈尔丧妻之后,仍坚信在人生的下一个轮回能与亡妻重逢并再续前生缘份;“frail”一词在孟加拉语版本中缺失,在白开元英译本中也缺失;对于“vessel”一词,白开元翻译为“心杯”,不同于其他两译本,也是借鉴了孟加拉语版本的原意;“At the immortal touch of thy hands”,冰心和吴岩都翻译为“不朽的”,唯有白开元翻译为“甘露般的”,显得不够忠实和引申太多,但查阅孟加拉语版本后发现,泰戈尔因在英语中不好找到“甘露般”的对应词,才退而求其次,用了“不朽的”来代替,而白开元对比两种版本认为“甘露般的”更符合泰戈尔愿意,所以又启用了孟加拉版本的词意。因为译者知道,当初泰戈尔把孟加拉语译为英文作品时,考虑到西方读者的接受,所以对作品无论就形式还是内容都进行了一定的再创造;而且由于两种语言的不对等性以及个人对于英语不如母语驾驭熟练等因素影响,他既放弃了原文的格律,又改写了一部分内容。所以泰戈尔自译英文版与孟加拉语原版的不同有时是有意为之,有时是不得已而为之。白开元借助自己双语翻译的优势,既扎根于孟加拉原作又与英译本融会贯通,力图让读者更全面地了解作品,使译本显示出独特的价值。因此他的版本与其他中译本有所不同也在情理之中,
巴斯内特认为评价翻译作品不存在绝对的标准,因为标准和准则都是依附于特定文化和时间,因此她赞同梅特·乔伊特的观点:“不同时代的翻译产生于不同的条件下,译本也就不尽相同。不是因为它们孰优孰劣,而是因为不同译本都是为了满足不同的要求。不同时代不同译本的产生不是对绝对标准的背叛,而是根本没有这种纯粹的,简单的标准。”[17]三译本产生于不同的时代,所处的历史语境不同,各自代表当时时代的诉求,[18]因而也具有各自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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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魏乐娇
[文章编号]1004—5856(2016)08—0081—06
[收稿日期]2015-09-24
[作者简介]梁芳(1975-),女,石家庄人,副教授,硕士,主要从事西方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H059;I046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004-5856.2016.08.020
Comparative Study on the Chinese Version of “Gitanjali”
LIANG Fang1,2
(1. Hebei Normal University,Shijiazhuang 050024,China;2. Shijiazhuang Art School,Shijiazhuang 050024,China)
Abstract:Gitanjali is a world-famous classic by which Tagore won the Noble Prize for Literature in 1913. Gitanjali has been translated and published again and again in China. There are not enough studies on translation. The Chinese versions by Bingxin,Wu Yan and Bai Kaiyuan are chosen as subjects to do comparative study so as to see various translation arts.
Key words:Gitanjali;Chinese Version;translation study;comparative stu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