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政策、产业布局的福利效应

谭　鑫，皮亚彬



区域政策、产业布局的福利效应

谭鑫，皮亚彬①

摘要：由于经济活动空间不平衡和空间交易成本的存在，通过区域一体化以及产业空间布局的优化，能够促进消费者福利的改善。而地方政府之间为了地区经济增长、税收收入等进行着激烈的竞争，阻碍了区域一体化的推进，故此，中央政府可以通过一系列手段激励地方政府支持区域一体化，比如在对地方政府官员政绩进行考核时，将考核重点从辖区GDP的增长，转移到居民福利的改善上。

关键词：区域一体化；集聚经济；区域政策；社会福利

一、经济活动空间分布不平衡

(一)经济活动空间分布不平衡是空间经济的基本特征

受到人口流动等因素的影响，我国区域经济的总体差异通常伴随着人均收入水平的差距。*朱希伟，陶永亮：《经济集聚与区域协调》，《世界经济文汇》2011年第3期。新经济地理学基于企业层面的报酬递增、垄断竞争和冰山贸易成本，在一般均衡框架下解释了经济活动在空间上的集聚。商品在地区间的贸易成本是影响经济活动集聚和分散的重要因素。*Krugman,P.,“Increasing returns and economic geography”，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991，vol.99,pp.483～499.随着区际商品贸易成本的下降，产业的空间布局会出现一个从分散到集聚、从集聚到再分散的过程。*Pflüger M,Südekum J,“Integration,agglomeration and welfare”,Journal of Urban Economics,vol.63,no.2,pp.544～566.影响区际贸易成本的因素中，包括地理距离、交通基础设施、制度等因素，其中，除地理距离外，其他因素都受居民和政府的行为影响。在我国，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有能力通过基础设施建设乃至行政手段来影响区际贸易成本，从而影响经济空间分布模式。*邓明：《中国地区间市场分割的策略互动研究》，《中国工业经济》2014年第2期。反过来，经济集聚也会对居民福利和地方政府产生影响，这又会影响地方政府对区域一体化的态度。因而，有必要分析经济活动空间布局对经济主体的福利影响，并进一步分析居民和政府在区域一体化中的利益格局演变及其应对策略。

(二)城市群是集聚经济的重要空间表现形态

经济集聚是指经济活动在空间上的集中，克鲁格曼曾指出，“经济活动最明显的地理特征是什么？一个简洁的答案肯定是集中。”根据经济集聚的空间范围，可以将经济集聚分为三种形式：产业集群、城市和城市群。经济的空间集聚产生的原因可以归纳为两大类因素，第一类因素是由于某一地区存在发展相关产业的资源禀赋优势；第二类因素是由于在居民和企业的经济活动中，存在彼此间的相互影响，即经济外部性。经济外部性又可以进一步区分为“技术外部性”和“货币外部性”。*Krugman,P.,“Increasing returns and economic geography”，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991，vol.99,pp.483～499.技术外部性是指一个企业从其他企业的知识资本中获得知识溢出，知识溢出的渠道可能包括劳动力在企业间的流动、劳动力之间面对面的交流,以及观察其他企业的生产过程等。技术溢出机制在创新密集型的生产活动集中的过程中尤其重要。空间经济学理论则更强调由于市场价格机制而产生的“货币外部性”，在规模收益递增和不完全竞争框架下，一个企业的利润受到其他企业决策的影响，集聚将有助于企业间的投入和产出相联系。在产业集群、城市、城市群三种集聚形式中，如果产业集群和城市还可以使用技术外部性来解释的话，那么，城市群只有在货币外部性的框架下才能够获得较合理的解释。

(三)从空间成本的视角理解经济活动的集聚与扩散

经济活动的空间布局，要权衡区际贸易城市和城市内部成本两类空间成本。产业分散布局面临距离产生的区际运输成本，会造成效率损失；产业集中在中心城市则会产生较高的城市内部成本。而城市群发展模式有助于解决这一矛盾，城市群内城市间地理距离较近时，区际运输成本较低，有利于产业从中心城市向临近城市扩散。当然，城市群不只是若干个地理临近城市的简单组合，更是城市密切联系而形成的城市整体。区域一体化水平越高，城市间的协调机制越完善，城市群内部的联系越紧密，城市群发展水平越高，城市群内大城市和周边城市的发展差距越小。

区域一体化对经济活动空间分布的效果是非线性的，从一体化中获益还是受损，取决于该城市的区位特征。对于距中心城市较近的城市来说，区域一体化使其产业份额增加；对于与中心城市距离较远的城市来说，区域一体化则可能使其产业份额进一步下降。随着区域一体化水平的提高，距离中心城市较近的中小城市产业份额差距也会随之缩小。换言之，区域一体化能够扩大中心城市的辐射强度及辐射的地理范围。因而，可将区域一体化水平作为城市群发展阶段的重要指标。

二、区域政策对产业布局产生的影响

(一)政府在经济活动空间布局中的作用

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通常使用行政手段对微观经济活动的空间布局进行干预，以期实现城乡和区域协调发展。相对于其他国家，我国地方政府在推动经济发展中发挥着更强的作用，地方政府的高度竞争，导致了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张五常：《中国的经济制度》，北京：中信出版社，2009年。地方政府通常会采取包括直接投资、税收减免、财政补贴、土地供给和信贷优惠等在内的干预行为，这些措施在带动当地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增加了地区间商品和要素的流通成本，阻碍了区域一体化进程。对劳动力和要素流动、产业区位分布以及地区差距均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赵勇，魏后凯：《政府干预、城市群空间功能分工与地区差距——兼论中国区域政策的有效性》，《管理世界》2015年第8期。而且，政治集权和经济分权使得地方政府有强烈的动力保护本地市场和本地企业，对外地商品实施更严格的质检、技检标准和重复检验等手段，增加外地商品进入当地市场的成本。*周业安，赵晓男：《地方政府竞争模式研究——构建地方政府间良性竞争秩序的理论和政策分析》，《管理世界》2002年第12期。究其原因，嵌入在经济竞争当中的政治锦标赛，是导致地区市场分割的重要因素。*周黎安：《晋升博弈中政府官员的激励与合作——兼论我国地方保护主义和重复建设问题长期存在的原因》，《经济研究》2004年第6期。而这也导致了欠发达地区政府会通过对地区间自由贸易设置障碍，以保护本地企业并阻止产业向外迁移。*宋华盛，何力力等：《二重开放、产业集聚与区域协调》，《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5期。尽管从短期和局部利益来看，采取市场分割策略能够在短期内促进本地经济增长，但从整体上看，地区市场分割会使中国经济发展面临规模不经济的代价。*陆铭，陈钊：《分割市场的经济增长——为什么经济开放可能加剧地方保护?》，《经济研究》2009年第3期。

政府、企业和居民的决策都会对经济活动的空间分布格局产生影响，但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经济活动的空间分布是企业和劳动力根据自身利益最大化原则进行空间迁移决策的结果。企业，或者企业家，在决定区位时，更关注在不同地区间所能获得的利益之间的差异。企业家倾向于将企业迁往能够获利多的区域，而不会关注对其他主体的福利影响。政府想要影响经济活动空间布局，必须通过影响企业的区位选择行为来实现，否则就会造成效率损失，甚至达不到预期的政策目标。

我国政府通常采取以下几种政策手段影响经济活动的空间分布。首先，政府可以通过行政命令等手段影响国有企业的选址决策；其次，地方政府通过税收优惠、补贴、低价出让土地等手段来吸引外地企业到本地区落户，并可能采取市场分割措施保护本地企业；最后，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可以通过改善交通基础设施、降低区际贸易壁垒等手段影响区际贸易成本，进而影响企业和劳动力在地区间的迁移行为。但应该注意到，由于所处的地位和视角不同，三类经济主体(政府、居民、企业)的决策目标存在不一致。

(二)区际竞争对区域一体化进程的阻碍

地方政府之间为了地区经济增长、税收收入等进行着激烈的竞争，尤其是以往地方政府追求经济高速增长，不仅要实现本地区经济的高速增长，更要保证本地区经济增长高于其他地区的水平，因而，地方政府更关注本地区产业份额的增加。*周黎安：《晋升博弈中政府官员的激励与合作——兼论我国地方保护主义和重复建设问题长期存在的原因》，《经济研究》2004年第6期。当一体化能够导致本地区产业份额增加时，该地区政府官员就倾向于实施区域一体化政策；当一体化导致本地区产业份额下降时，地方政府就倾向于阻碍区域一体化的推进。由于一体化总是导致地区间相对产业份额的变化，总存在一些地区的产业份额在一体化进程中的相对下降，这些地区的政府就有动力去采取地方保护主义等措施阻碍一体化的推进。

区际竞争对区域一体化进程的阻碍，造成了区域在产业布局中存在很多问题，如产业结构趋同现象严重、城市相互之间缺乏产业合作、配套产业建设落后等，这些问题都制约着整个地区经济的发展。一般来说，区域中城市都有各自的特色产业，但特色产业却大多没能转化为各地的优势产业，而且，相互之间的产业同质化现象非常严重，导致产业关联度低、产业结构趋同等问题，在区域经济合作上，各方也缺乏深层次的产业合作，尤其是有些产业之间落差非常大，在经济圈内难以发展成熟的产业群落，使得区域中大城市难以发挥中心辐射作用。

当贸易成本值较高时，产业不可能形成地理集聚，产业在两个地区内均有分布；只有当贸易成本足够小时，产业的地理集聚才是可能的和可持续的。区域一体化对产业集聚的影响是非线性的，随着区域一体化水平从低到高，经济活动集聚程度和中心外围区域发展差距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随着一个区域内，推进区域一体化的政策落实，区域内的贸易成本会下降，从而，促进区域一体化的进一步形成。伴随较高的贸易成本下降的同时，区域经济将演化出“核心—边缘”结构，产业向核心地区集中。然而，当核心地区的劳动力和由于拥挤而带来的成本逐渐增加，区际贸易成本下降到一定程度时，区域集聚作用将会减弱，经济活动出现扩散。所以，在区际贸易成本较高时，发达地区希望通过进一步的区域一体化降低贸易成本，增强集聚效应。欠发达地区则会采取地方保护措施，保护本土产业流失；而在区际贸易成本处于较低水平时，经济活动会出现扩散现象，欠发达地区希望通过区域一体化承接核心地区的产业转移，而发达地区则反对区域一体化来阻止经济活动扩散造成的产业外迁。比如，在长三角的一体化进程初期阶段，南京和杭州相对于上海属于欠发达地区，面临着来自上海的激烈竞争，本地经济发展受到抑制。但随着区域一体化进程的持续推进，地区之间贸易成本降低到临界值以下时，南京、杭州就开始从一体化中受益，并开始积极响应一体化。上海则为防止本土企业外迁采取了一系列政策措施，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区域一体化的进程。因此，区际竞争对区域一体化的进程产生了阻碍，从而影响了区域内经济的可持续健康发展。

(三)“一亩三分地”的发展战略未必能够达到预期效果

城市之间的基础设施水平存在明显差异，通过改善城市内部基础设施来吸引产业和人口已经成为地方政府的一项重要战略选择。基础设施建设可以分为两种：降低区际贸易成本的基础设施和城市内部基础设施。前者包括城市间高速铁路、高速公路以及完善的物流运输系统，这类基础设施的建设和完善，有助于降低地区间商品贸易成本，并对城市群发展格局产生关键影响。后者包括城市内部轨道交通、市内公路和住房开发等，通过拓展城市空间，降低城市拥挤和市内通勤成本。两类基础设施都有助于降低空间成本造成的福利损失。在实践中，究竟应将资源投向何处，需要综合考查两类基础设施的潜在成本和收益。

与此相关的现实问题是，一些中小城市进行超前的城市土地开发和市内基础设施建设，却未能吸引来足够的产业和人口而成为“空城”“死城”。中小城市吸引不到产业和人口，未必是当地基础设施不完善所致。地方政府间为经济增长而进行竞争，除了通过降低税率或补贴来吸引企业以外，往往还直接通过城市基础设施来进行竞争。基础设施建设至少能给当地带来以下收益：一方面，基础设施建设本身带来的大量投资，有助于GDP增长；另一方面，改善城市基础设施，降低了城市的拥挤成本，能够吸引产业和人口流入。受到城市财力、地方政府努力等因素的影响，不同城市内部的基础设施水平存在很大差异。一些城市集中了大量的产业和人口，但受到土地资源和环境承载力等方面的束缚，城市成本过高，居民生活水平下降；与此同时，另一些由地方政府主导建设的小城市或新城区，则面临着难以吸引产业和人口入驻的困境。地方政府主导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与人口和产业空间布局的未来趋势之间若存在不一致，则会造成公共资源的错配和浪费。因此，中小城市改善城市基础设施能否吸引产业和人口，是关系到城市布局和产业布局协调的一个重要问题。

另一方面，北京、上海等中心城市则面临着由于人口和产业集中而产生的城市拥堵、房价高涨等压力，中心城市改善城市基础设施以降低城市成本的措施，反而导致了“路越修越堵”的局面，产生“大城市病”。*范红忠：《交通住房政策效应与生产和人口的过度集中》，《经济研究》2008年第6期。大城市改善交通住房条件的政策会导致人口和产业的进一步涌入，使这类政策无效，应当采取其他政策手段相配合。城市内部基础设施建设必须与区域一体化政策相配合。不仅要改善城市内部基础设施，也要加强城市之间的基础设施建设，降低大中小城市间的商品贸易成本，才能够促进产业向中小城市的有序扩散，形成大中小城市间的合理分工。这样，既解决了大城市的拥堵问题，也解决了中小城市难以吸引产业的困境。

当区位条件不利或区际贸易成本较高时，小城市改善市内基础设施未必能吸引到产业和人口；同样，大城市单方面改善本地基础设施，也未必能够解决城市拥挤和高房价问题。随着城市之间联系越来越紧密，局限于“一亩三分地”的发展思维，城市未必能够达到自身发展目标。通过区域一体化，优化产业在城市间空间配置，有利于中心城市解决“大城市病”问题，且有利于小城市吸引产业。

其实，无论是长三角都市圈，还是珠三角都市圈，在发展过程中，都存在产业错位布局、配套发展的现象，这样在区域中，每个城市都有自己重点发展的优势产业，并和域内的其他城市形成产业梯度，并逐渐发展成一个发达的都市圈。

三、经济空间分布的福利分析

区域一体化对居民福利的影响分为两个方面：一是区域一体化降低商品贸易成本，降低消费者面临的商品价格指数，提高消费者福利水平；二是区域一体化会导致产业空间布局调整，产业分布会影响到居民消费价格水平，进而影响其福利水平。

(一)基本模型的构建

1．空间成本

本文中，考虑两种类型的空间成本：一是劳动力在城市内部需要支付的通勤成本和住房成本；二是商品在地区间流动需要支付的运输成本。这两类成本都是影响经济活动空间集聚和扩散的重要力量。

(1)

所以一方面，内部交通基础设施改善时，城市成本会下降。另一方面，城市人口规模越大，城市居民承担的通勤成本和住房成本就越高。城市成本是导致经济扩散的力量。

第二，商品在区域间的运输成本。假设经济系统中存在两大部门：农业部门和工业部门。假定农产品在区域之间可以无成本地自由流动。因而，我们可以将农产品的价格标准化为1作为计价单位。每单位劳动力投入获得一单位的农产品，非熟练工人的工资水平为w=1。本文假设工业品在跨区域销售时存在“冰山型”运输成本。具体而言，当厂商把τ>1单位货物从本地区运送其他地区区时，实际到达目的地的只有1单位，τ-1单位的商品在运输过程中损耗。

2．消费者

假设所有消费者具有相同的偏好，代表性消费者的福利函数由以下拟线性福利函数表示(参考了Pflüger和Südekum(2008)对福利函数的设定形式)：

(2)

其中，CM为CES不变替代弹性函数，表示代表性消费者对差异化工业品组合的消费量，CA是对同质的农产品的消费量。α为消费者对差异化工业品组合需求的系数，α越大表示消费者越偏好工业品消费，每个消费者对本地(外地)代表性企业生产的工业品消费量为

xi(xj)，σ表示任意两种工业品之间的替代弹性，且σ>1。其中，N为地区1企业数量，N*为地区2企业数量，则经济体系内企业的总数量为：nw=N+N*

消费者的当期消费支出和收入相等，其面临的预算约束为：

(3)

其中，Y是代表性消费者的总收入水平，非熟练劳动力的收入来源于工资或农业收入，熟练工人的收入来源为企业利润。假设所有消费者的收入水平都足够高，以保证其能够同时消费工业品和农产品。PM是工业品消费的总体价格指数，地区1消费者消费的本地生产的产品价格为pi，由于产品跨地区销售存在“冰山型”交易成本，地区1消费者消费地区2商品的价格为τpj，其中pj为地区2厂商生产的商品在地区2销售的价格。

根据消费者福利最大化条件，可得消费者对工业品和农产品的需求以及消费者的间接福利函数。

CM=α/PM，CA=Y-α-UC

(4)

代表性消费者的福利水平受收入水平、工业品价格指数和城市成本的影响：

(5)

3.生产者和短期均衡

(6)

假设差异化产品的种类足够多，每种工业品的需求弹性为σ。厂商根据利润最大化原则，采取边际成本加成定价，厂商对销往地区1和地区2的产品出厂价相等：

(7)

企业的超额利润为零，熟练工人获得企业的全部剩余。根据式(6)、(7)，企业的产出量Xi与熟练工人的收入之间满足以下关系：

(8)

(9)

(10)

根据式(5)，地区1熟练劳动力的福利水平为：

(11)

同理，地区2熟练劳动力的福利水平为：

(12)

其中，R为熟练工人获得的收入，UC为熟练工人在城市的城市成本。

(二)劳动力和企业的空间迁移决策存在外部性

企业家会根据实际福利水平差异在不同地区自由流动，但企业家的流动不仅影响自身福利变化，还通过改变经济活动空间布局对其他经济主体的福利产生间接影响。

由模型推导可知，熟练工人(企业家)在地区1和地区2的福利水平差异为：

(13)

当存在地区间实际福利水平差异时，实际收入水平较低地区的企业家会迁往实际收入水平较高的地区。企业家选择集聚或是扩散，受到四种效应的综合影响：本地市场效应、价格指数效应、市场竞争效应和城市拥挤效应。前两种是推动集聚的力量，本地市场效应是指本地市场规模越大，企业获得的利润越高，核心区的企业家的收入越高；价格指数效应指在核心区商品支付的运费更低，在同等支出水平下，核心区消费者获得的福利水平更高。后两种是促进扩散的力量，市场竞争效应是指核心区企业数量多，企业面临的市场竞争也越激烈；城市拥挤效应是指由于核心区城市人口数量多，导致城市通勤成本和住房成本上升，降低消费者实际收入。本地市场效应、价格指数效应和市场竞争效应，都会随着区际贸易成本的变化而此消彼长。因而，区域一体化的提高会影响经济活动的空间布局，进而影响居民的福利。

另一方面，集聚的发生是企业家根据自身福利最大化做出的区位选择，但他们的选择不可避免地产生外部性，影响不可流动工人的福利水平。由于劳动力在地区间不能自由流动，落后地区的居民不仅不能享受集聚带来的收益，反而可能因经济集聚而福利受损。这种企业和劳动力之间的外部性，是实施区域平衡发展战略的重要因素。

(三)区域一体化对社会福利的影响

区域一体化会打破城市间的贸易壁垒，导致贸易自由度的提高，同时造成区域内产业区位的变化。区域一体化的过程中，影响居民的福利效应主要体现为两个方面：第一，区域一体化的过程导致地区间产业相对份额的变化，如果中心区域的相对产业份额变高，那么产业会出现多样性的特征。由于中心区域生产商品在本地区销售时，厂商只需承担低廉的运输成本，所以中心地区产业份额越高，生产的商品就可以进一步满足本地居民的消费产品多样化以及同质产品低廉化的需求，提高本地居民的福利水平。第二，当区域内地区间相对产业份额不变时，由于各地区普遍具有本地的特色优势产业，所以随着区域内贸易自由度的提高，贸易成本的下降，商品可以增强在区域内的流通性，商品的价格指数会进一步降低，居民的福利水平提高。区域一体化过程中贸易自由度的提高，对普通工人福利的影响也取决于上面两种效应的相对大小。在贸易自由度提高的同时，某一地区的产业份额也相对提高，该地区的普通工人的福利将会增加。当贸易自由度提高导致某地区产业份额下降时，对普通工人福利的影响取决于总成本的增加或减少。

下面我们从福利视角分析一体化对居民的影响。由于非熟练工人在地区间不能流动，两地区的非熟练工人从一体化中的获得的收益(或损失)可能是不一致的。在此基础上，本文将构建社会福利函数，分析居民总体福利与区域一体化的关系。

设地区1和地区2的非熟练劳动力工资收入水平都为I，则地区1非熟练工人的实际福利水平为：

(14)

地区2非熟练工人的实际福利水平为：

(15)

由于模型中假设两地区非熟练工人的收入水平不变，所以，商品价格指数的变化是影响非熟练工人福利水平的主要因素。商品价格指数的变化对非熟练工人(不可流动工人)福利的影响分为两方面：第一，本地区产业份额越高，所提供的商品就更加多样性，由于假设本地商品在本地销售时不需支付运输成本，本地区就可以进一步满足本地区非熟练工人的消费产品多样化以及同质产品低廉化的需求，提高其福利水平。第二，当地区间产业份额不变时，随着区域内贸易自由度的提高，贸易成本的下降，商品可以增强在区域内的流通性，从而提高区域内非熟练工人的福利水平。另外，贸易自由度的提高对非熟练工人福利的作用是通过影响地区产业相对份额实现的。当贸易自由度提高同时提高了某一地区的产业份额时，该地区的非熟练工人受益。当贸易自由度提高导致某地区产业份额下降，且带来的成本节约超过了产业份额减少带来的成本增加时，则该地区非熟练工人仍能从一体化中受益；反之，其福利受损。

此外，需求弹性σ，对工业品的偏好α，不可流动劳动力消费占总消费的比重(ρ1+ρ2)都会对经济集聚产生影响，σ的值越小、α值越大、(ρ1+ρ2)值越小，聚集力就越强，边缘区的非熟练工人福利受损就越大。

下面，我们采用数值模拟方法来分析在不同贸易自由度下，消费者的福利水平变化情形。熟练工人能够在地区间自由流动，所以，在均衡时两地区熟练工人的福利水平相等。熟练工人、地区1和地区2非熟练工人的福利水平分别为式(13)、(14)、(15)。

图1：聚集力较强时的福利效应

参数设置：α=0.5，σ=4，ρ1=1.5，ρ2=1，θ=0.2

图1和图2分别给出了在聚集力较强(α=0.5，ρ1=1.5，ρ2=1)和聚集力较弱(α=0.3，ρ1=3，ρ2=2)时，各地区消费者的福利水平变化。下面首先分析核心区(地区1)非熟练劳动力的福利变化情况，在图2和图3中，核心区的非熟练劳动力福利水平变化趋势基本一致。随着区域一体化和核心区产业份额增加，核心区消费者面临的工业品价格指数下降，福利水平上升；当所有产业集中在核心区时，核心区消费者的福利水平不随贸易自由度的增加而增加；当产业开始从核心区向外扩散时，由于核心区产业份额减少，核心区的工业品价格指数上升，核心区消费者的福利水平下降；最后，当贸易自由度趋于1时，尽管产业份额减少，但运输成本下降给消费者带来的福利效应更大，核心区消费者的福利水平又重新上升。实际上，当贸易自由度为1时，消费者在消费外地商品时承担的贸易成本为零，无论产业如何分布，消费者面临的工业品价格指数都是最低的。总体上，随着贸易自由度提高，核心区的非熟练劳动力实际福利水平先上升、后下降、最后再上升。

边缘区(地区2)非熟练劳动力的福利水平变化则与聚集力的强弱有非常大的关系。边缘区的非熟练劳动力福利水平取决于贸易成本降低带来的好处，以及产业迁出带来的损失两种力量的对比。当聚集力很弱时(如图2)，随着贸易自由度上升，边缘区的价格指数持续下降，ø=0时，边缘区的非熟练工人福利水平最小；当ø=1时，边缘区的非熟练工人福利水平达到最大。这是因为，当聚集力较弱时，贸易自由度上升导致边缘区产业流失的速度较慢，工人从贸易成本降低中获得的好处超过了产业份额下降带来的损失。当聚集力很强时(如图2)，随着贸易自由度上升，边缘区非熟练劳动力的福利水平先下降后上升。在核心—边缘结构形成之前，边缘区商品价格指数上升；当核心—边缘结构稳定时，边缘区商品价格指数随贸易自由度提高而下降；当产业开始从核心区向边缘区扩散时，边缘区的产业份额增加，消费核心区商品所需支付的成本也下降，价格指数下降，非熟练工人福利水平上升。

由此可见，区域一体化对企业家和普通工人的福利效应存在差异。随着区域一体化水平提高，边缘区普通工人福利水平变化取决于聚集力的强度，当聚集力较弱时，边缘区普通工人的福利水平持续上升；而当聚集力较强时，边缘区普通工人福利水平先下降后上升。因而，边缘区普通工人在区域一体化水平较高的阶段总是支持一体化的；而在一体化的初期阶段，当聚集力较强时，边缘区普通工人反对一体化，因为此时欠发达地区的劳动力即无法通过向发达地区迁移提高收入水平，又因为远离市场而难以享受到多样化廉价的商品。随着贸易自由度上升，企业家的福利水平持续上升，企业家总是支持区域一体化。当企业家在社会体系中的话语权更强时，支持一体化的力量会增强，因而，在市场经济发达的地区，区域一体化程度可能会更高。

当地区之间企业利润存在差异时，企业家可以通过空间流动进行套利。企业家能够在地区之间流动，在长期均衡时，企业家的福利水平相等。我们发现，无论在聚集力较弱还是聚集力较强的情况下，随着贸易自由度的提高，企业家的福利水平总能够提高。当贸易自由度较低时，随着一体化水平提高，企业家可以通过集聚享受前后向关联，提高实际福利；当贸易自由度较高时，企业家城市成本降低，而产业转移造成的价格指数变化较小，企业家的福利随之提高。因而，企业家为了自身利益，总能激励自身推动区域一体化。随着贸易自由度上升，企业家的福利水平持续上升，因而企业家总是支持区域一体化。当企业家在社会体系中的话语权更强时，支持一体化的力量会增强。因而，在市场经济发达的地区，区域一体化程度可能会更高。

图2：聚集力较弱时的福利效应

参数设置：α=0.3，σ=4，ρ1=3，ρ2=2，θ=0.2

(四)中央政府应加强地方政府推动一体化的激励

对中央政府来说，其关注的重点是居民总体福利的改进，不仅要关注核心区域的发展，也要关注欠发达地区的发展，不仅关注企业家的福利改进，也要关注普通工人的福利水平，如果区域一体化能够导致所有居民的总体福利水平上升，那么，中央政府就应采取措施推进区域一体化，如果区域一体化导致部分居民总体福利水平下降，那么中央政府就不应盲目推进一体化。同时，中央政府在关注全体居民总福利的同时，也应注意到区域发展差距带来的负面影响。

在某些条件下，区域一体化能够同时提高所有消费者的福利。在地方政府放弃“晋升锦标赛”模式，而以居民的实际福利增长为基本决策目标时，更可能采取区域一体化策略。中央政府应改变地方政府官员考核方式，促使其在促进经济增长的同时，更注重民生改善，这样更有利于区域间以及城市群内部各城市之间的合作与协调。

社会总体福利水平是贸易自由度、地区产业份额的函数，经济系统达到长期均衡时，地区产业份额由贸易自由度内生决定。社会总体福利函数的表达式如下：

(16)

(17)

根据式(17)仍然无法直观地看出区域一体化和社会总体福利的函数关系，因而采取数值模拟，结果如图3所示。同时，作者还尝试了α和σ在不同取值时的情形，虽然社会总体福利水平发生变化，但社会总体福利水平随贸易自由度变化的趋势基本相同，不再一一列出。

图3：区域一体化与社会总体福利

参数设置：α=0.4，σ=4，ρ1=1.5，ρ2=1，

由于贸易自由度变化会导致地区产业份额发生变化，经济活动区位的变化往往使某些地区居民受损，而使另一些地区居民收益，因而很难实现帕累托视角的福利改进。帕累托福利改进的一个要求，就是在不降低其他经济人的福利水平下，提高特定个体的福利水平。如果将社会总体福利函数视为中央政府的目标函数的话，中央政府在制定区域发展战略时，应以社会总体福利最大为目标，制定合理的激励措施，消除地方政府恶性竞争带来的负面影响。随着贸易自由度的提高，社会总体福利水平总是上升的。这意味着中央政府为了居民总体福利的改善，应该积极推进区域一体化进程。但是，在区际基础设施建设和区域一体化水平提高的过程中，必然会经历一个区域发展差距扩大的阵痛期。只有区域一体化水平达到更高的水平时，中西部地区在劳动力成本和土地成本等方面的优势才会凸显出来，产业才会向中西部地区的扩散，从而，缩小区域发展差距。区域一体化的大趋势是不可逆转的，要真正缩小区际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需要实现区际基础设施的跨越式发展，使区际贸易成本降低至较低的水平。同时，中央政府可以通过转移支付等手段，减轻欠发达地区的损失，减小区域一体化的阻力。

中央政府可以通过一系列手段激励地方政府支持区域一体化，比如，在对地方政府官员进行考核时，将考核重点从辖区GDP的增长，转移到居民福利的改善上，而这有待于一系列新考核指标的构建。此外，在区域一体化的开始阶段，区域发展差距会扩大，欠发达地区居民福利受损，此时，中央政府或区际协调机构应对欠发达地区的居民进行补贴，从而减少欠发达地区对区域一体化发展的阻力，增进区域间以及城市群内部各城市之间的合作与协调。

四、结 语

京津冀协调发展、长江经济带等城市群发展战略，是我国推动区域平衡发展的重要举措，其关键就在于如何通过加强区域一体化，促进区域内城市间产业分工与区域协调，激励地方政府放弃市场分割策略。鉴于地方政府行为对区际贸易成本有着重要的影响力，在推进区域一体化过程中，必须考虑地方政府的利益变化，解决好对地方政府的激励问题。

区域一体化是解决大城市病和小城市问题的出路之一，论证区域一体化在促进城市空间结构优化和产业合理布局中具有核心地位。在经济活动空间分布中，存在分散布局和集中布局的二难选择。如果经济活动集聚在一个城市，则受到资源环境承载力的限制，大城市拥挤成本越来越大，会抵消集聚经济的收益；而分散布局尽管降低了城市拥挤成本，但由于地区间存在贸易成本，产业间存在上下游关联导致企业支付额外的运输成本。而区域一体化协同发展模式，则降低了城市间的商品和要素流动成本，同时，避免了单个大城市内部过度拥挤，可实现城市资源环境承载力和集聚经济之间矛盾的调和。

地方政府局限于“一亩三分地”的政策既不利于城市间协调发展，也可能无法带动本地发展。对大城市来说，单靠市内交通住房投资不能解决城市群内大都市的拥挤问题，因为这类措施可能导致劳动力和产业的进一步涌入，因此，必须借助区域一体化政策。而对区域内的小城市来说，单纯进行本地基础设施建设而忽视与大城市和其他城市的网络连接，则发展产业的外部基础不具备，盲目进行土地和城镇开发，容易形成“空城”“鬼城”。在区位条件不利的情形下，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投入越多，城市陷入债务风险的可能性就越大。

推进一体化、促进区域协调的着力点具有多个维度，包括：商品贸易成本降低、要素流动障碍清除、降低劳动力转移成本、技术和知识的地域扩散、区际转移支付政策、加强区域和城市间政策协调等。这类协调措施不是仅通过单纯的转移支付实现城市间的协调，也非仅通过行政命令推动产业转移，而是通过推动一体化，发挥市场作用来实现地区间协调。

政府应该制定区域发展规划，对区域内的产业布局调整进行合理指导。区域政策要综合考虑整个区域的产业集群和产业链，注重对整个区域内中小城市的分工协调，带动各个城市的积极性，加快一体化发展。此外，要想加速区域内要素的自由流动，促进产业合作和产业布局的优化，必须要加快基础设施的建设，尤其是区域交通运输网络的建设。这样可以有效地促使商品贸易成本降低，加快区域一体化的形成，提高社会福利水平。

(责任编辑甘霆浩)

基金项目：①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西部弱生态地区产业转型升级的路径研究”阶段性成果(14BJL099)

作者简介：谭鑫，中共云南省委党校经济学教研部副教授、博士；皮亚彬，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博士后流动站驻站研究人员(云南 昆明，650111)。

中图分类号：F26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778X(2016)04—0163—10

The Welfare Effects of Regional Policies and Industrial Layout

TAN Xin,PI Yabin

Abstract:In view of the spatial imbalance in economic activities and the existence of spatial transaction costs, optimizing regional integration and industrial spatial layout can promote the improvement of consumers’welfare. The fierce competition among the local governments to strive for regional economic growth and tax revenue has hindered the furtherance of regional integration. The central government can take a series of measures to motivate the local governments to support regional integration. For instance, the emphasis in evaluating the achievement records of local government officials can be shifted from the growth in local GDP to the improvement of the residents’welfare.

Key words:regional integration,agglomeration economy,regional policy,social welf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