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识猷
如何养育出一个想死的小孩?诀窍包括,小孩考得好,叫他不要骄傲自满;考得差,叫他转出重点免得浪费钱;夹菜姿势不对扇耳光、电脑中毒扇耳光、闹着要喝花生牛奶扇耳光……
这是小斯的经历。6月13日,四川渠江上,小斯的尸体被一名造船工发现。他不到18岁,刚高考完。自杀前,他在网络空间写下了对父亲的愤怒、对未来的无所期待以及心里那个无法填满的空洞,他说,“我宁愿从未在这世上出现。”
人类婴儿,是仰赖照料者才能活下去的。有天生不爱孩子的家长,却没有天生不爱家长的孩子。美国心理学家哈利·哈洛(Harry Harlow)曾将刚出生的恒河猴和两只母猴模型放在一起,一只是提供奶水的铁丝模型,一只是没有奶水的绒布模型。结果小猴一直搂着绒布母猴,只在亟需进食时才去找铁丝母猴,吃饱后又立刻回到绒布母猴身边——年幼的灵长类,只在饥饿时需要食物,却时刻需要抚慰和依恋。
年幼的人类也一样。幸运的孩子,能从家长那里得到“无条件的接纳”(unconditional accepted)。家长会关注孩子的情绪,回应孩子的依恋,宽容孩子的独特,引导孩子独立思考,教会小孩应对挫折、调节自我。孩子因此能获得安全感、归属感和自我价值感,成年后,这就是他们展开人生的基石。
有些孩子则经历了另一种童年,体罚殴打、侮辱人格、伤害情感、泯灭自主意志……假如这世上最应该爱你、关注你、保护你的人都会伤害你,你不会相信自己值得被爱,会将真我隐藏起来,会在其他人接近时不觉欢喜、只觉恐惧。
我们那些与生俱来不受拘束的欲望、情感和创造力,加上与他人交往中受过的挫败、焦虑与痛楚,以及弱小的我们在这些伤痛面前的逃避、压抑和自贬……所有这一切,改变了大脑的结构与功能,最终形成我们的“内在小孩”(inner child)。内在小孩是我们的本能反应、我们的默认回路,是真切存在的实体。有些内在小孩与外在大人沟通良好,有些则伤痛难愈因此自我封闭,但自闭的内在小孩依然存在,而且会更为隐秘地发挥影响。假如你有一些其他人难以理解、但一碰就跳一点就着的“痛点”,那是你的过往经历改写了你的神经回路,让一些本无关联的神经元变得同步放电。假如你难以体会他人的善意,却总能敏锐察觉哪怕最细微的挑剔,那是你的大脑背侧前扣带回(dACC)在持续激活。
我们无法选择遗传,无法选择父母,也无法选择大脑预埋了怎样的回路。然而,命运也给那些不幸的内在小孩留下了一丝微光,只要活着,大脑就是可塑的。在坏关系中受伤的大脑,在好关系中可以被治愈。治愈的关键在于真实。假如你隐藏苦痛、耻辱和本来面目,你就是在对自己说“假如人们知道我真实的样子,就会离我而去”。停止这样的自言自语,停止建立虚假的关系。你要相信,真实的自我,能被无条件地爱与接纳。接纳你的对方,或许是人,或许是宠物,又或许,是你自己。
找出最有希望接纳“真正的你”的那个人
一.在你周围,你和谁在一起时感觉比较舒服?写出5个名字 (宠物可包括在内)
二.根据和ta在一起的感觉,给下面6条陈述打分
根本不符 不太相符 说不准 有点相符 完全符合
1 分 2 分 3 分 4 分 5 分
1.当我和ta在一起时,我感到我们是同类
2.我们彼此平等相待
3.我感觉在ta眼里,我是有价值的
4.在这段关系中,我们彼此都有付出,也都有收获
5.我们敢于表达自己,即使意见不同
6.和ta在一起,我的心会安宁下来
三.总分最高的,就是有希望安抚你的背侧前扣带回脑区的人(或宠物)。在你心底空洞浮现的时刻,不矫饰、不伪装,用你的本来面目,和ta静静待在一起。
编辑 翁倩 rwzkhouchua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