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早期日本社会主义思潮在我国的译介和传播

2016-08-02 19:40仲玉花
卷宗 2016年6期
关键词:译介传播

仲玉花

摘 要:异文化的传播,取决于传播者(译者)的努力,同时也取决于接受者的摄取或反应。思潮的的翻译过程也是传播的过程,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留日知识分子肩负救亡图存的历史使命,积极承担了将日本社会主义思潮和马克思主义理论相关书籍等译介并传入中国的责任,其译介活动也起到了社会主义思潮在我国的传播作用。

关键词:早期日本社会主义思潮;译介;传播

1 引言

腐朽的清政府在鸦片战争中的失败以及《南京条约》的签订,使得中国社会的性质发生了变化,同时也使得先进知识分子对世界的认识发生了变化。鸦片战争后,一批具有先进意识的封建官僚通过积极学习西方的思想文化、社会制度以及先进技术而发动了救亡图存的洋务运动。洋务运动中随着西方先进技术以及思想文化等内容的传入,西方社会主义思潮也不可避免地逐渐开始进入了中国。从《普法战记》,到《西国近世汇编》等,这些书籍和报刊都为当时的中国人带来了最早的西方社会主义思潮。随着戊戌变法的的开展,西方社会主义思潮开始大规模传入中国,特别是到了二十世纪初,例如《近世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神髓》等介绍社会主义的书籍开始通过译介的方式大量传入中国。

然而,正如王克非所说:“异文化的传播,取决于传播者(译者)的努力,同时也取决于接受者的摄取或反应”。从洋务运动到维新变法,再到辛亥革命,伴随其中的先进思潮,尤其是社会主义思潮作为一种思想启蒙活动,其传播的过程中自然少不了翻译这种再创作活动,并且,可以说在社会主义思潮传播的过程中,翻译这种手段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日本社会主义思潮”的研究一直是我国学界的一个研究热点,然而,在众多研究当中,有关“传播”的研究仍然是重中之重,尤其就留日知识分子的“译介”相关研的究,笔者认为仍有全面深入研究和回顾的必要,而且,这方面的研究对系统地研究“日本社会主义思潮”在近代中国的传播研究来说也极其重要,因此笔者希望能够主要从“译介”着手,对早期日本社会主义思潮在中国的译介和传播进行简单的探讨。

2 译介与传播

2.1 译介的背景

腐朽的清政府在鸦片战争中战败后中国社会性质的剧烈变革、领土和主权受到严重侵犯,以及屡屡发生的农民起义等内外交困的局面,成为了晚清统治阶级内部的进步人士和一批有识之士最早开始“睁眼看世界”,并认识到学习西方和进行改革的必要性的一个客观条件。

1839年,林则徐主持编译《四洲志》并主持翻译了瑞典法学家和外交家瓦特尔所著《国际法》的部分而题为《各国律例》进行刊印,其好友魏源也编辑了《海国图志》。林则徐和魏源的编译活动为近代中国的文化输入和译介活动开启了探索之旅。继而,为拯救危机四伏的清政府统治,一批具有先进意识的封建官僚和知识分子发起了洋务运动,主张学习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科技、军事、文化等。在洋务运动的推动之下,19世纪六十年代先后开设了江南制造总局和京师同文馆,并下设翻译馆。洋务运动中官办的翻译馆主编和出版了《西国近事汇编》等先进书籍和报刊,硕果累累。同时,与洋务派来往较为密切的传教士们创办了时常刊登西方社会主义思想的报刊《万国公报》等。此外,洋务运动还使得中国和西方的交往有所加强,一批学者和外交官的出访活动,也为当时的中国社会带来了新的认识和视角,例如从游历欧洲归来的王韬根据西方报纸对普法战争的报道,编撰了《普法战记》。

始于19世纪末期的戊戌维新变法,进一步推动了西方先进思潮在中国的译介和传播。维新派人士认为随着关于书籍翻译,不能仅限于法律和洋务方面的兵政类书籍,应该全面翻译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等方面的书籍,尤其是经济、教育和政治方面的书籍。客观上,由于当时留日学生数量的增多和翻译日文的速效性,以及留日知识分子与来自俄国等国的社会主义思潮书籍和日本社会主义者之间的接触,促成了译自西方各国的日文书籍被大量地转译和翻译,由此,西方社会主义思潮也开始大规模传入我国。

2.2 譯介的主体

在社会主义思潮传入中国的渠道当中,日本是最重要,也是影响最大的一条渠道。五四运动之前,传入中国的社会主义思潮大部分来自日本,在这个客观的背景之下,留日知识分子自然充当了思潮传播的主体。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赴日留学生人数不断增加,他们在学习专业的同时,更加努力汲取新的社会科学,以期许能够救国救民、振兴中华。因此,众多的留日学生和数十种留学生团体在接触到西方先进思潮和日本社会主义思潮之后,积极选译各种日本书籍、报刊和文章,并且将译文刊登在国内的进步报刊上。投身于翻译工作的留学生们,逐渐形成了一个以传播社会主义思潮和马克思主义的译者群体,他们的译介活动,也从最初的接触和翻译社会小说和政治小说开始,到全面而大量地译介宣传社会主义思潮的作品。早在十九世纪末的时候,梁启超就曾翻译过《《经国美谈》、《佳人奇遇》等政治小说,一九零一年以来,仅留日知识分子所译的日本社会主义相关著作及文章就有数十种之多,例如,一九零一年《译书汇编》社员所译(日)有贺长雄著《近世政治史》、一九零二年罗大维译(日)村井知至著《社会主义》、一九零二年赵必振译(日)幸德秋水著《广长舌》、一九零三年赵必振译(日)福井凖造著《加陆马陆科斯及其主义》、一九零三年杜世珍译(日)久松义典著《近世社会主义评论》、同年,周子高译(日)西川光次郎著《德意志之社会党》以及中国达识译社译(日)幸德秋水著《社会主义神髓》、一九零六年《民报》社员译(日)巡耕社稿《社会主义》、一九零七年创生译《社会主义神髓译序》,以及一九一九年渊泉译(日)河上肇著《马克思的唯物史观》等相关著作。

从这一时期的译介活动可以看出,留日知识分子和留日学生团体积极关注世界政治动态,并带着敏锐的嗅觉选译和介绍相关论著给国人,他们基于原文选择和译文需要的译介活动,可以说是带着强烈的主观性的。留日学生积极的译介活动,不仅将来自欧洲的包含社会主义思潮倾向的政治小说介绍给了国人,更加使得源自欧洲的早期日本社会主义思潮和马克思主义作品大量传入了中国。

2.3 译介的方法

留日知识分子这一译者群体在不同的译书阶段,根据具体的历史文化语境以及自身对原作的选择和译文的需要,采取了不同的翻译策略,他们通过节译、转译、摘译、重译等手段,构建了早期社会主义思潮在近代中国传播的可能性,也使得社会主义思潮在中国化的进程中迈出了最初的一步。

关于译介的方法,笔者想主要以幸德秋水著、中国达识译社译《社会主义神髓》为例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简单探讨和分析。首先,从翻译材料的选择来看。在众多的翻译材料当中,充当翻译主体的译者鉴于国内外的客观社会背景,主观上对翻译材料也进行了选取。从被誉达到日本社会主义理论研究高峰的著作《社会主义神髓》这部作品来看,该著作的日文原本出版于一九零三年七月,该书当时引起了留学生的高度关注,进而,在原著一经出版的数月之内,该书即迅速被中国达识译社所翻译并由《浙江潮》编辑所出版。继而,在一九零六年十二月,该作品由被蜀魂重译,东京中国留学生会馆社会主义研究社再版;一九零七年三月,又由创生重译,东京奎文馆书局三版。从该作品在问世后短短四年之内被翻译、出版、重译、再版的情况来看,当时的留学生译者必定是认识到该著作的重要性,以及意识到该译作必定能被目的语语境所接受,因此才出现了如此情况。此外,就其作者幸德秋水来看,他作为日本近代社会主义运动的著名先驱者,中国早期的革命家曾受到过他的影响,仅从其作品《广长舌》和《二十世纪之怪物帝国主义》早在一九零二年就被译成中文出版的情况来看,幸德秋水在中国就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影响力。因此,可以说,当时的留日学生译者团体以及个人翻译和重译幸德秋水作品这一行为,是译者基于客观环境和主观认识的基础上所作出的翻译材料的选择。

其次,从翻译的方法来看。译者在翻译活动当中,发挥其主体性而进行的再创作固然离不开采取什么样的翻译策略,或使用什么样的翻译方法。例如,在《社会主义神髓》译文第一章绪论中,“近世文明之特质,光辉如彼,多数人类之幸福,偏枯若此!然则所谓一切进步者,果有几何之价值否乎?”从原文和译文对比来看,译者使用减译的方法省略了原文中“人類の幸福、平和、進歩に於いて”中的“平和、進歩”两个词语,并通过加译“然则所谓一切进步者”而添加了句子的主语而使得译文更符合汉语的用语的习惯。而译文“呜呼!是谓近世文明之特质也。吾人生得为文明之民,仰瞻绝大空前之伟观,窃所自庆而自夸者。虽然,其然岂其然乎?”则采取了缩译的方式,而将原文两段文字缩成了一段,并且通过省略其中重复的部分而凝练了原文表达的意思。此外,原文中“管敬仲云へる有り、倉廩實而知禮節”的译文,译者处理成了“古人有言:‘衣食足而后知廉耻”。以上翻译处理在作为受众的中国人来看,无论译者采取了什么样的翻译方法,其译文都是符合中文语境并且被受众所欣然接受的。

最后,从译名的选择来看。在一系列有关社会主义思潮著作当中,都不同程度地提及或介绍了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学说以及政治经济学原理。因此,针对各种相关著作或者文章中出现的“马克思”的名字,据粗略统计,不同译者、不同年代的译作中的译法也是各种各样的。仅选取其中的一部分来看,一九零三年赵必振翻译的福井凖造《加陆马陆科斯及其主义》一文当中,就将“马克思”的名字音译成“加陆马陆科斯”,而在同年中国达识译社所译的幸德秋水《社会主义神髓》当中,则将“马克思”译成“凯洛·马尔克斯”,一九零四年《民报》社员译的《社会主义》一文中,则译成“卡玛”并标注了英文Karlmarx,其后,在留日知识分子的各种译作和文章当中,有关“马克思”的译名,出现了马尔克、麦喀氏、马尔克斯等名称,直到一九一九年,渊泉介绍马克思及其生平的文章《近世社会主义鼻祖马克思之奋斗生涯》中才出现了沿用至今的“马克思”这个说法。同年,渊泉所译河上肇《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当中,依然采用了“马克思”这个译名,此后出现的著作、文章或者译文当中,针对英文”Karlmarx”或者日文“カル·マルクス”,基本上都沿用了“马克思”一词,并且该译名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后期的《共产党宣言》以及马克思主义相关著作中的译名选择。此外,在《社会主义神髓》译文中出现的“株券”、“政府”、“殖产革命”、“生产机关”等译名的选择,无不受到了来自日文的影响,可以说,这些名称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中国文化语境下的新词语的创造活动。

3 传播

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承担了译介的责任,但是翻译过程本身也是一种传播,从留日知识分子对早期日本社会主义相关著作所进行的包括选译、节译、改译、重译活动来看,译者对原文进行的翻译重构所产生的各种译名都不可避免地随着译作而进入了中国,并且被国人所接受而建立起了相关思潮的文化语境。此外,无论译者个体还是 “中国达识译社”等译者群体在译介早期日本社会主义相关著作过程中,也在一定程度上依据当时的国际国内形势,带着敏锐的嗅觉选取了译介的内容。例如,赵必振于一九零三年翻译了被认为是最早系统介绍《资本论》的福井準造著作《近世社会主义》,该书首次系统地介绍了马克思的生平和思想,由此,该书也被看做是我国系统译介马克思主义学说的第一部作品。幸德秋水所著《社会主义神髓》在出版后即被迅速翻译,并且该译作在刊登出版后起到了中国的社会主义启蒙的宣传作用。继而,1904年刊登在日本报刊《平民新闻》上的幸德秋水和堺利彦合译的作品《共产党宣言》作为日本社会主义思潮传播中的掀起巨浪的一部著作,更是对留日学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因此,相继出现了多种节译、选译的版本,例如,《德意志社会革命家小传》、《共产党宣言》序言等。

出自留日知识分子之手的日本社会主义思潮相关译作,不但受到国人的接纳并逐渐融入到中国文化语境当中,而且还促成了思潮及其他各种社会主义书籍的译介和传播,更加对对中国早期的共产主义者接受和传播日本马克思主义也带了极大的影响。

4 结语

正如前文所述“异文化的传播也取决于传播者(译者)的努力”,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留日学生肩负救亡图存的历史使命,积极承担了将日本社会主义思潮和马克思主义理论相关书籍等译介并传入中国的责任。充当翻譯主体的留日知识分子译介的过程,即使翻译的过程,也是传播的过程,并且,无论是内容上的节译还是选译,还是主体上的译者个体或者译者群体,经由其选择、认同直至重构起来的译文不仅向国人介绍了早期日本社会主思潮,而且还向国人呼吁了进行新的变革的主张,更加为社会主义思潮和马克思主义学说在我国的传播起到了先行的作用。因此,探讨和研究早期留日学生作为翻译主体在日本社会主义思潮过程中在不同的历史阶段从翻译选择到译文重构这一历史活动,对全面把握和系统研究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进程,以及更好地理解和研究我国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都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注释

[1]姜义华 1984 《社会主义学说在中国的初期传播》 复旦大学出版社 第279页

[2]1986 《五四运动前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介绍与传播》 湖南人民出版社 第150页

[3]昭和五十七年『幸徳秋水全集』第四巻 日本図書センター 第460页

[4]1986 《五四运动前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介绍与传播》 湖南人民出版社 第150页

[5]昭和五十七年『幸徳秋水全集』第四巻 日本図書センター 第460页

[6]1986 《五四运动前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介绍与传播》 湖南人民出版社 第150页

参考文献

中文文献

1. 姜义华《社会主义学说在中国的初期传播》 复旦大学出版社

2. 王克非《中日近代对西方政治哲学思想的摄取》----严复与日本启蒙学者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3. 邹振环《影响中国近代社会的一百种译作》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

4.《五四运动前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介绍与传播》 湖南人民出版社

日文文献

[1]『幸徳秋水全集』第四巻·第五巻 日本図書センター

[2]王克非1996 《中日近代对西方政治哲学思想的摄取》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第1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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