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进/文
三渡口·古驿站·欧阳修
●柴进/文
宋仁宗皇佑二年(1050)七月,一条木船沿颍水逆流而上。
岸边,汗流浃背的纤夫呼着高昂的号子,在沙土地上踏出深深的脚印。船上的船夫,用力地划动船桨。而那个头戴高装巾子,身着宽博白色直裰的中年人,端坐在船头的木椅上,巡视着两岸的景色。
当太阳斜斜挂于远处的林木之上,从船舱里走出的青衣家人,恭敬地禀告中年人,已经到了界沟馆驿,在前面的渡口,可以下船,登岸歇息。
那就暂且在此歇息,明日再登程吧。
纤夫收纤,木船靠岸。船上众人在中年人的带领下,缓步登上台阶。而岸上,早已远远望见船头飘扬旗帜的馆驿中人,在驿前列队相迎。馆长在查验了青衣家人递过的勘合文书后,神色中透出敬意,恭请中年人入馆驿安歇,吩咐手下安置好船上随员及纤夫。
晚间用餐之时,桌上菜肴虽不算丰盛,但盘筷干净,又有一小坛酒,让中年人露出了笑容。
“此酒何来?”
“大人。”旁边侍立的小吏答道:“界沟民间素有酿酒传统。此为去岁所酿,略显醨薄,大人莫怪。”
“你们有心了。”中年人取下高装巾子,露出了花白的头发,“谢谢!”
他是欧阳修,天下闻名的醉翁。
是岁七月丙戌,44岁的颍州知府欧阳修改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事。接到任命后,他启程赴任。对于颍州边界的界沟,后来他在跟好友的信中说:“相聚逾年,别来岂胜思恋。道涂无阻,行已及陈。时时得雨,舟中不热。自过界沟,地土卑薄,桑柘萧条,始知颍真乐土,益令人眷眷尔。”当时颍?州有西湖之胜景,民风淳和,醉翁已有卜居之心,于界沟的路过,更增加了他定居颍州的决心。
翌日,木舟继续应天府之行。
光阴荏苒……
民国27年(1938),国民革命军为阻滞日寇侵攻,炸开花园口黄河大堤,已经更名为界首的界沟因其地处黄泛区中,甚为安全,兼有水路交通之便利,成为衔接、沟通平、津、京、沪的交通孔道,各地商户和难民一涌而至,使之迅速发展成小有名气的消费城市“小上海”。此前,界首仅有大义门下私人渡口一个 (后为第一渡口),民国28年(1939)起先后开辟有二、三、四、五、六、附一、交通、博爱、和平、曹庄等12个渡口。其中,由于第三渡口位置适中,为界首颍水两岸交通之唯一要道。《界首一览》称:民国31年(1942)夏四月,将该渡口重新修建,两岸倾斜,使之平缓。渡口宽四丈余,两旁制台阶,为行人道,中间为行车道,渡口上修建砖门,绘以党徽,书以忠孝仁爱信义和平等美术字样。晚上挂以斗大之明灯,若在中渡仰望,见其庄严堂皇之渡门,差与汉口之江汉码头相媲美。
新中国成立后,随着水位下降,水运不复昔日之繁华。1975年,三渡口也只是一个较大的渡口而已,河堤上渡门早已拆除无踪。至1979年10月1日,界首县首座斜杆式多孔桁架拱桥沙河大桥建成通车,后又陆续建起裕民大桥、界临郸公路大桥、徐寨公路大桥等多座桥梁。随着交通的改善,界首境内颍河各个人工渡口逐渐消失。
要定位已经消失的三渡口这个地方其实很容易,因为在原三渡口北岸就是界首市的清真南寺。经界首市文物工作者实地勘察调研确认,三渡口南岸即为界沟古驿站遗址,并于此地收集了宋代砖瓦。1938年黄水泛滥时,遗址被叠压在底下三四米处,千禧年前,从河床断面仍清晰可辩。后为保护堤坝,坡面以水泥加固,随着水位上扬,遗址已不复可见。
河堤坡面不算陡,行走在当年醉翁经过之路,心中自有一番感受。临近河边,略平之处被附近居民种上了小青菜,向下看,清澈的河水中水草缓缓飘荡,水面上几只船儿静静地浮在水面上。抬头向北岸看,雄伟壮观的三层男女大殿和高达25米的宣礼塔和绿色鼓顶在沙颍河畔极其引人注目。
沙颍河水位上涨了,昔日水路运输盛况也逐渐恢复。河道内来来往往的,少量是传统的捕鱼木船,更多的是机动运输船只。以“皖北居先进、全省进一流、重振界首雄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为战略目标的界首,已经不复当年醉翁笔下的 “地土卑薄,桑柘萧条”窘况了。
醉翁先辈,您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