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艳娥
【摘 要】 新添堡回族自治乡是白银市唯一的回族自治乡,在以汉族为主体的区域内形成了回族文化孤岛,本文就当地的回汉民族关系进行了考察。对于当地的回汉民族关系采取了从语言使用、宗教生活习俗差异、人口迁移、居住格局、交友、族际通婚、族群意识等7个变量综合分析,最后得出当地回汉民族关系处于和谐共生的状态。
【关键词】 民族关系;边界;和谐
民族关系是民族学研究非常重要的内容。吴仕民认为“民族关系是以民族因素为内涵的特殊的社会关系,是各民族之间在政治、经济、文化、思想上的交往联系状态。”[1]金炳镐则认为“民族关系是一种社会关系,是民族发展过程中相关民族之间的相互交往、联系和作用、影响的关系。它是双向的、动态的。民族关系中的突出问题是民族权利、民族利益和民族发展。”[2]吴仕民是从静态的角度分析民族关系,而金炳镐则强调民族关系动态发展的过程。本文选取了语言使用、宗教生活习俗差异、人口迁移、居住格局、交友、族际通婚以及族群意识七个变量考察新添堡回族乡的回汉民族关系的个案。
一、田野点的介绍
新添堡回族乡是甘肃省白银市唯一的少数民族乡,在以汉族为主体的区域内形成了一块回族文化的孤岛。下面对新添堡乡的状况以及当地回族的历史与现状进行简要介绍。
新添堡回族乡位于华家岭北麓,会宁县城南部。新添堡回族乡主要有回、汉两个民族,还有少量的东乡族。其中有8个纯回族村,分别为新添、道口、芦岔、沙湾、三合、大寺、三岔、苦水等村;纯汉族村 2个,即河屲、回河;回、汉、东乡族杂居村3个,即彭湾、炭山、涝池。新添堡乡自然环境恶劣,不利于农业的发展。当地严重缺水,只能靠天吃饭,农作物收成很低,一旦遇到大旱,便颗粒无收。农民以种玉米为生,辅以养牛(只是家里养几头,没有大型的养殖场)。当地人均年收入非常低,只有3400元左右。青年劳动力一般外出打工,只有50岁以上的老年人和孩子在村庄留守。新添堡乡居住环境亦十分恶劣,居住地分为川里和山上。有一条泊油路横贯川里,能够直接通县城,交通相对方便。而山上基本上没有硬化路,进出不便,一旦下雪就会封山。山里资源缺乏,生活用品必去乡上购买,甚至人畜引用水都靠车从乡上拉进去。
新添堡回族乡的回族主要是同治年间反清起义失败后被安插的陕西回族迁移的后代。据记载,同治十年(1781年)、同治十一年(1782年)、同治十二年(1783年)有大批陕西回族迁到定西、平凉等地。其中最多的一次记载是同治十二年十月,清政府将河州的陕回三万迁移到平凉、会宁、静宁、定西等地,其中有一部分在会宁县新添堡乡定居。[3]在民国以后期间,陆续又有宁夏、陕西及甘肃张家川、临夏、通渭等地的少量回族迁徙至此。这就是新添堡乡回族族源的基本状况。新添堡乡的回族有三个门宦和一个教派。三个门宦为哲赫忍耶、虎夫耶、嘎德忍耶,一个教派为格底目。其中格底目人数最多,这些人多是陕西迁到此处的回族后裔。信奉哲赫忍耶的人数占到了第二位,信奉其他门宦的人数极少。
二、回汉民族关系的考察
1、语言使用与民族关系
回族使用的语言就是汉语。马通先生曾经对回族的特征进行过如下总结:(1)信仰伊斯兰教;(2)讲汉语。回顾回族发展的历史我们就会明白,回族没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全国各地的回族都用其居住地的方言或者普通话,因为回族信仰伊斯兰教,所以在日常的语言交流过程中会夹杂一些波斯语和阿拉伯语。新添堡乡的回族大多数祖上来源自陕西,和其交流的过程中偶尔能听出一些陕西方言,但是绝大多数语言和会宁县当地的方言一致,没有差别。回族和汉族在语言交流方面没有任何障碍。
2、宗教生活习俗差异与民族关系
宗教生活习俗方面的差异是新添堡乡的回族与当地汉族差别最大的地方。回族信仰伊斯兰教,坚守着五桩天命和六大信仰。在饮食方面,回族只吃“清真”食品,清真的标志就是星月标志和阿拉伯语字母的“海俩里”。在服饰方面,回族男性青穿多穿白色对襟汗褂,外套黑色马夹,头戴白帽。回族女性多穿长衫,带盖头,女子9岁出幼后戴绿色盖头,成年女子戴黑色盖头,老年妇女戴白色盖头。现在中青年回族男女服饰日趋时髦,基本上和汉族无异。在节日方面,回族有开斋节、宰牲节和圣纪。在禁忌方面,回族忌食不反刍动物之肉及猛禽兽肉,不食动物的血和自死牲畜之肉,宰牲要请阿訇或懂教规的人。吃馍要掰开后吃。禁抽烟、喝酒。
而当地农村汉族除了祖先崇拜之外,还有地方神崇拜。在笔者走访期间发现每个自然村都有一个地方神庙。里面供奉的是道教的神仙,有关羽、太上老君、孙悟空、黄飞虎、姜子牙等等。平时,家里有大事小情都会去庙里进香。在当地汉族群众心里,庙里的神仙“神通广大”,啥事都能管。人们可以求风调雨顺,可以求金榜题名,可以求身体康健,还可以求早生贵子等等。在过年的时候,对神庙的祭祀仪式最为隆重。每当大年三十的晚上,每家每户都抱着一只公鸡到神庙里宰杀,进行血祭。杀掉的公鸡抱回家,然后炖熟了给家人分食,能够保佑一家人一年的平安。当地的汉族在饮食、服饰、节日以及禁忌方面和西北其他地方的汉族没有太大区别,不在此赘述。
回族和汉族虽然宗教生活习俗方面存在较大差异,但这并不影响双方交往。双方互相尊重各自的信仰和生活习惯。在回族的节日,回族人会请自己当地汉族的朋友尤其是邻居去家里做客,共同享受节日的快乐。在汉族过节的时候,回族也会参其中。
3、人口迁移、居住格局、交友与民族关系
由于新添堡乡比较贫穷落后,很少有汉族人会迁到新添堡居住,在当地居住的只有土生土长的汉族人,据调查他们在此居住了至少有100年的历史。新添堡乡的回族群众有不少迁到会宁县城居住,居住的社区和汉族人杂居在一起,不会刻意迁到城里的回族小区。
在新添堡乡,有回、汉杂居村3个,即彭湾、炭山、涝池。村里回汉居民的住房混在一起,没有回汉分界线,大家相处的也比较融洽,没有发生大的矛盾和冲突。下面是笔者在调研的过程中采访的彭湾村的一位H姓老人。
笔者问:“你们村回族和汉族的住房为什么都混在一起?这样会不会发生矛盾?”
H姓老人答道:“从我记事那天起,大家就是这样住的,估计至少也有100年的历史了吧。大家都很好,不管你是回族和汉族,大家都是好邻居,村里偶尔也有一些摩擦,但是这和民族没有关系,都是一些村里的事情。”
交友是民族关系的另外一个变量。在笔者调研的过程中,当地人并不会因为民族不同而排斥交往。无论是回汉杂居的村落,还是纯回民村落,当地回族都有汉族的朋友,而汉族人也有回族朋友。在生产方面,双方互帮互助,尤其是回汉杂居的村落。由于某些农具比较昂贵,因此每家只买部分农具,其他的农具可以向邻居借着使用。在这个过程中,回汉双方频繁互动,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在生活交往的过程中,回族与汉族一直礼尚往来,回族家庭过节日时,一般都会给汉族邻居送去炸制的油香、馓子等清真食品,而汉族过春节也会给回族邻居送去礼品。年青人的交往更是频繁,由于他们在一起出生、成长、上学,甚至到一个地方打工,双方之间的友谊更加深厚。
4、族际通婚
上面关于民族关系研究基本上处于表层研究,而族际通婚是衡量民族关系的一个深层次的指标。由于回族实行民族、宗教内婚制,回汉通婚的状况在当地并不普遍。整个回汉通婚的家庭只有28户,这个比例是非常小的。大多数回汉通婚的家庭都是汉族女孩嫁到了回族家庭。回族姑娘嫁给汉族的只有5户。在当地,对一些回族人的访谈过程中发现,他们虽然认可婚姻自由,但并不认可回汉通婚。当然汉族女孩嫁到回族家庭里改信了伊斯兰教还可以接受,而对于回族女孩嫁给汉族,他们持坚决反对的态度。从夫居的传统,使得回族女孩嫁到汉族家庭之后,很难再遵守伊斯兰教的规矩,这是他们反对的根源。
虽然当地回汉族际通婚状况并不多,但是这并不能表明回汉民族关系不好,因为族际通婚在衡量宗教信仰差异较大且无兼容性的不同民族之间需要谨慎使用,这是研究民族关系非常关键的原则,尤其是针对信仰伊斯兰教的民族和其他民族之间的关系。
5、民族意识
民族意识也是测量民族关系深层次的一个变量。在新添堡乡,当地回族对自己的认同是分几个层次的。首先,他们都认可自己是回族。然后,由于当地的回族族源不同,他们会根据族源进行认同。在他们的口中,他们会用“陕西人”和“甘肃人”来区别。陕西人就是陕西回民起义之后,迁到当地的回族后裔,这些人在新添堡乡占了绝大多数。他们信仰格底目。甘肃人是指从甘肃各地迁到此处的回族,他们多数是哲赫忍耶的教徒,还有一些信奉虎夫耶和嘎德忍耶。
由于当地是一块回族居住的文化孤岛,当地回族自我认同感很强。他们谈起自己是回族的时候会有一种骄傲的感觉。当然除了对回族本身的认同之外,他们对于自己会宁人身份的认同也尤为强烈。可见当地回族的地域认同和民族认同共同构成了他们对于自己身份的认同。
三、结论
通过对新添堡回族自治乡的考察,笔者发现,新添堡乡回汉民族关系基本上处于一种和谐共生的状态。共同的区域和共同的语言(或者说是方言)是民族关系和谐的基础,相互尊重各自的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是民族关系和谐的关键,而在共同的生产生活当中相互了解、相互帮助、共同发展则促成了和谐民族关系的生成。弗雷德里克·巴斯认为族群的边界不是指土地的边界,而是社会边界。不同的族群有不同的文化,产生了不同的行为,从而形成了不同族群的边界。[4]在新添堡乡回汉民族之间,虽然存在一些差异,但是没有形成明显的社会边界。费孝通先生的“你来我去、我来你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几句经典民族关系的论述,用在新添堡乡回汉民族关系非常适合。
【参考文献】
[1] 吴仕民.中国民族理论新编[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6.
[2] 金炳镐.民族理论通论[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4.
[3] 张奇,杨三佛.浅探甘肃回族的源流与变迁[J].社科纵横,1999.5.
[4] (挪威)弗雷德里克·巴斯著,高崇译.族群与边界[J].广西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