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分权，再分责

李希责

当领导的大都喜欢跟下属签“责任状”，我们有点过于迷信那张纸的力量。其实，现实的情况常常是，如果我们不给下属们履行责任相应的权力，“责任状”大都是空头支票。

比较管用的做法是，先分给下属们权力，然后把应该履行的责任带过去。

经典的管理学家一定不会同意这种有点荒谬的逻辑，因为科学的授权有着明确的步骤。首先，管理者应该分配任务或交代下属一项工作，第二步才是赋予他们相应的职权，最后则要明确他们的责任。

如此简单的道理谁都明白。我之所以要你反其道而行之，是因为当下学校里客观存在着的问题：我们的权力过于集中，而且我们从来也没有认真想过，我们到底有多少权力，我们的下属该有什么权力。

只要你不去有意识地分权，那么事到临头，所有拍板定案的事情就很容易集中到你的手上，如果你又很乐于这样做，权力就越来越集中到最高管理层，这样的决策结构不仅带来领导的日理万机甚至焦头烂额，更大的可能是，会造成大量的决策失误。道理很简单，任何决策都必须放在信息获取最充分的层级进行决策，领导者尽管有智慧，却永远不可能對所有事情都拥有最为充分的信息，何况学校是一个知识型组织，在许多专业领域，校长不仅是外行，有些时候压根儿就无知。如此情况之下的决策，该有多大风险你大概可以体会到。

因此，当一位校长与自己的下属们为了责、权、利去博弈的时候，我建议的策略是：先与他们分权。

分权的过程首先给校长带来最大的价值，就是可以借机重新认识校长这个岗位：校长应该干什么和不该干什么，特别是不该干什么。只有弄清了你不该干什么，才可以知道你应该把哪些权力分配给你的下属。

一说到权力，大部分人都首先会想到人、财、物，我们也从人、财、物的权力分配说起。

可能你会说，校长本身就没有多大人事权，学校内部再去分配人事权，岂不是无米之炊？错了，即使有些地区的政府没有给学校太多的人事权，学校这个由人组成的群体里，自然会产生人力资源的配置方式、流动方式、评价方式等诸多领域，谁来决定这种模式就构成了权力的配置方式。

在我曾经担任校长的3所学校里，都有意把关于人的权力弄得很大，校长的权力当然很大，可以聘任干部，确定各个年级和各个部门的编制与薪酬总量；年级主任和部门主管的权力也很大，他们可以根据学校确定的编制聘任教职工，还可以根据相关标准确定每位教职工的薪酬待遇；每一位教职工的权力也同样不小，他们不再像传统学校那样被动接受学校安排的工作，而是自主选择工作岗位，他们在与各年级、各部门的双向选择中寻找自己每一个学年的工作，同时也在与年级、部门的协商中确定自己的薪酬。这些权力都是在分权的结构下才产生的，而且这种权力结构自然形成了权力之间相互制约的体制。

财务权也同样需要分配。分配的原则之一，就是不让有权的人理财，不让理财的人有权。校长地位决定了他的权力很容易在校园里畅通无阻，于是，我们规定，校长只有领导批准并监督年度财务预算的权力。每年10月开始，我们用3个月的时间编制下一年度财务预算，各部门、各年级全员参与，几上几下，最终形成第二年的消费计划。其实，编制预算的过程恰恰是制订工作计划的过程，你只有想清楚明年做什么事情了，你才会明了如何花钱。这个预算一旦经过校务会审议，校长批准，接下来执行预算，也就是按计划花钱的事，就与校长无关了，每一个部门、每一个年级只要严格按照预算去消费，只要主管签字，财务就可以报销，无需校长或分管的副校长批准，因为都是早就批准过的。你可能要说，财务管理不是“一支笔”制度吗？可以。你可以委托一个财务人员“一支笔”把关，但只是对报销的范围是不是预算之内的、发票是不是符合财务规定的等方面进行把关而已。这样带来的结果是，年级和部门做起事来特别便当，他们对未来的规划，每一步应该有怎样的流程，都会想得很清楚，不会因为每一笔大大小小的开支去找那个并不了解情况的校长费口舌。

其实，在学校里绝不可仅仅关注入、财、物这些显性的权力分配，作为学校的中心工作，教育教学更应该研究权力的分配。

在当下的中小学校，一方面，我们埋怨政府侵占校长的权力；另一方面，校长在校园里又不自觉地在蚕食着教师的权力。尤以目前一些学校推动课堂教学改革的风潮为甚。一位校长或从自己脑袋里想出，或从外校经验复制，搞出一个花里胡哨的教学模式，或“369”或“625”，让所有老师、所有学科照此办理，让一个思想在所有的课堂里横行，要是这样的改革不违背教育教学规律才叫奇怪呢。

课堂教学改革的权力是老师的，至少也应该给各个学科。因为学科之间、教师之间、课型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这是一个脑袋无法指挥的事情。当然，课堂教学改革，校长也不是无所作为。那校长在这个领域的权力是什么？首先是课程规划，按照国家的课程方案和学校的育人目标，确定一个什么样的课程体系和实施方式，这是任何学科、任何年级不能随意更改的。因为无论各个学科及各位老师如何改革，其价值追求和改革的大方向必须明确，这是校长的责任，也是校长的权力。在十一学校，我们为课堂改革确定了5条原则，第一条就是“课堂是学生学习的地方，不是老师展示自我的舞台”。在这5条之下，老师们有着广阔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