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学习，让学习自然生长

周振宇

项目为学习提供“知识的全部复杂性”

哈佛大学教授、教学论专家达克沃斯说过：“如果知识领域对学习者是可获得的，它们必须以其全部复杂性呈现出来。当我们过于简化了课程，我们也就消除了学习者与之建立联系的具体方面。”

项目学习的魅力恰恰在于为学生的学习提供了知识的全部复杂性，让学习基于项目自然生长。

究竟什么是项目学习呢？

基于项目的学习（Project-based learning，简称PBL，也译作项目学习）顾名思义，是一种通过项目、任务或课题来帮助学习者学习的方式。这些项目是包含着富有挑战性的问题或议题的任务，需要学习者进行设计、问题解决、决策或是参与探究活动；教师给予学习者较长一段时间的自主学习机会；最终学习者将创作出实际成果或是进行报告展示。知识内容、知识的组织形式、知识储存和提取方式、知识应用等方面的复杂性都体现在这些项目之中。

例如，我们把数学中关于“物体长度的测量”知识的学习融入到“桥”的项目研究中。学生要简介一座桥，却没有现成的资料可查，就需要测量出它的长度、高度等信息。这时，长度测量知识在真实的问题情境中出现了，它混合着高度测量、较大物体长度测量、长度单位、尺的应用等一系列相关联的知识，这些知识彼此交错，呈现为复杂的网状。而在学科教学中，知识呈现则相对简单，通常按照“先学习长度单位，再学习测量”的线性逻辑或者是“分单元学习长度测量和高度测量”把知识割裂开来分块学习。同时，在项目学习中，知识的深度和广度都有进一步扩展。学生会特别深入到与测量桥相关的知识中去，甚至会碰到一些与数学课上测量无关但却必须解决的问题。比如，桥的长度和跨度的区别是什么？如何根据测量目标选择合适的测量工具？当站在桥上使软尺下垂测量桥的高度时，遇到风，影响尺的自然下垂怎么办？这些问题既有对测量知识的深化，也有跨学科知识的扩展。

知识的全部复杂性尤其存在于知识的实际应用中。从知识学习的可应用性来看，项目学习一开始就是以问题解决为动机，建构合作小组，寻找解决方案，积累研究成果。项目学习的内容和方式更贴近生活实际、更接近科学研究的真实情境，学生在参与项目学习过程中形成和积累的知识和核心素养不是人为训练出来的，而是基于知识的全部复杂性自主建构生长出来的，孩子们长大以后，面对与项目学习情境相似的真实的生活和研究情境的时候，更容易被唤醒，更容易参与到研究中去。

如何设计出一个好的学习项目？

一个完整的项目学习活动常常包括问题设计、项目推进和成果展示三个部分。也就是说，项目学习必须以问题来驱动。项目学习的驱动问题一般不是单一学科领域内、知识性的、可以直接得出答案的具体问题，而是需要长时间进行思考和探索的大问题。

例如，江苏省海安县实验小学已经连续3年在5年级开展“桥”项目研究，提出的第一个问题都是：关于桥，你们最想研究的是什么？学生小组在这个大问题框架下进一步讨论提出各种设想，例如：研究桥的种类，研究某一座具体的桥，研究人类造桥的历史发展过程，等等。这些设想往往会成为接下来的研究主题。学习小组确定了研究主题后，组织者需要和他们一起继续追问，例如，如果选择研究一座具体的桥，需要研究这座桥的哪些方面？可能包括要研究桥的长度、高度，桥的外形、力学结构，桥的交通流量，桥的历史、传说，等等。这就把研究主题具体化为几个支撑性的研究领域。接下来，还要进一步将问题引向操作层面，例如：我们是通过查资料还是实际测量的方式得知桥的长度？如果需要实际测量，适宜用什么工具，需要几个人参与，测量时要注意哪些问题……

由此可以看出，项目学习的问题是由一个大问题开始，逐步分解、层层推进，最终形成一个倒树形的结构化问题链。学习者就是在这样不断提出和解决一个个小问题的过程中使自己的认识得到深化，理解变得深刻。在整个过程中，只要哪一个问题还没有具体化到可以研究的程度，老师就需要适时介入，追问学生，引发思考。还有一些问题，完全超出了学生的最近发展区，无法解决，则需要及时删除。

需要说明的是，项目学习最初的大问题应该由学校或老师来确定，这个项目（问题）的水平取决于组织者的教育视野以及对于学生年龄特点、学习水平层次的把握能力。例如，感觉到了西方文化的冲击，我们设计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项目“元旦狂欢节”，以期引导学生的文化价值回归；发现了学生的家乡观念淡薄，我们设计了“舌尖上的海安”项目学习；我们还挖掘出南通是“全国四大风筝产地之一”这一特色，设计了“风筝”项目学习。

在最初的大问题确定后，我们需要对项目的难度做出预评估，目的是使项目与学生相匹配。例如，“飞行物”项目的研究必然会涉及空气阻力、反冲力、重力等诸多力学知识背景，探究难度较大，所以安排在 6 年级进行；“元旦狂欢节”项目中的“帽子节”活动是从世界各地不同风格的帽子中挖掘不同民族、地域的服饰文化，重点需要学生的信息检索能力、审美意识、动手制作能力等，与其他项目难度比照后考虑放在 4 年级实施。如果一些项目需要在全校同时开展，则要根据学生的年龄特点和认知结构、各学科学习水平状况等，针对不同年级提出不同的要求，制定不同的评价标准。

需要注意的是，对于项目学习开展以后会涉及哪些学科领域，每个领域中会涉及哪些知识点，会锻炼和培养到学生哪些方面的能力，某一个具体的问题学生最终会研究到什么样的深度，这些方面在项目学习活动设计之初组织者可以有所期待，却绝不应该事先设定。孩子们会往哪里走，能走多远，应该是基于项目本身自然生长出来的。

推 进 项 目 学 习 主 要 靠“协作”

项目学习的推进既是基于问题的，也一定是协作共生的。项目学习鼓励学生以团队形式应对复杂的问题，并且在问题逐步深入的过程中，可以随时调整和增补学习团队的成员，包括老师、家长、社区志愿者、有关专家都有可能被邀请加入到相关的学习团队中，共同解决問题。

学生进行项目学习主要有两种方式——尝试、交流。生生协作进行尝试、交流的过程是不断循环往复的，每次交流和尝试的时间并无限制，而以项目解决或确认项目在能力范围内已无法进一步深入为终止依据。因此，项目学习活动时间带有不确定性，根据研究的进程，一天、一周或者一个月、一学期都有可能。学生有可能打乱班级的限制，重新构建合作学习小组，甚至可能有不同年级的学生加入同一小组。

为了实现生生之间顺畅协作，项目学习的组织形式就需要打破传统班级、课时等限制。海安实小常常用两种方式来组织项目学习：一种是以“项目活动周”的方式，学校集中拿出几天时间，不按课表、班级上课，让孩子们自由组成学习小组，学习进程究竟推进到哪里由各个学习小组自行把控；另一种贯穿学期始终，每个星期拿出两节课或半天的时间，作为项目学习的集中研讨时间，具体的研究和实践则由各个学习小组自行安排在课余时间进行。

在项目学习当中，师生协作重点在于老师的“收”。项目学习中的一切都带有不确定性，项目的推进是在讨论、思考和实施中不断生长、不断修正的。教师团队和学生通过商讨确定了大的项目内容，接下来研究的方向、需要的时间和支持、可能遇到的困难等都不在老师的掌控之下。老师只是一个学习的同行者，一个敏锐的旁观者，在学习进程陷入泥沼的时候及时给予鼓励，根据需要给予学生一些解决问题的参考思路。

在项目学习实际推进过程中，容易出现师生协作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方面，有的老师在初步确定研究问题后，代替学生规划最终项目成果展示的方案，主导项目学习进程。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消解了原本应該由学生自由讨论、确定研究方向、经历研究历程的自主生长式学习过程，使项目学习演变成一种另类的表演。另一方面，很多学生更喜欢通过老师或者网络搜索提供的间接经验进行项目研究，不愿意从事开创性的劳动，通过亲身的实践和体验获得第一手资料。这两方面问题都是项目学习的组织者在项目实施过程中应该重点关注和及时指导的。

基于项目的开放性，项目学习有时需要借助更为专业的力量协作深入推进。例如，在“桥”的项目学习中，有的学习小组为了测量桥的载重量，最终和全国有名的桥梁专家进行了视频通话；有的小组为了对比不同时段的车流量，到交警大队调用了桥头的监控视频，和交通局的技术人员一起反复测算不同时段的车流量。这些跨年龄、跨领域、跨地界的协作，拓宽了学生们的思路，增强了他们的合作意识和能力。

项目学习评价的两个维度

项目学习一般以成果的展示作为活动的结束。在项目结束时，学习者以团队的方式展示他们的活动，展示的方式因项目活动的内容而异，由项目组织者和学习者讨论商定，展示的对象可以是其他小组的学习伙伴，也可以是家长、社会人士等学校以外的人员。学习小组的研究成果是否可信，是否得到大家的认可，是衡量其项目学习效果的重要标志。

例如，“桥”项目学习的成果展示是多种形式的。我们在学校的主干道两侧搭起近百个展位，学生可以向老师、同学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包括关于桥的书法、诗歌、歌曲、模型，甚至有的小组拍出了关于桥的微电影。每个展位设置了一个评价板，看展的来宾每人发20张“点赞卡”，可以选贴在自己认为最好的展位评价板上，这是一种评价。学生们把项目学习成果上传互联网，有的小组制作的某座桥的简介通过了百度百科的审核，可供所有人阅读下载，这也可以作为评价依据。

当然，除了对于学习成果的评价，项目学习还需要对每一个参与者的表现作出精细化的评价，关键考查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的参与程度、在团队中的贡献程度、有没有独特的精彩观点和重要的贡献等。

例如，针对“飞行物”项目，我们设计了《介绍飞行物评价量表》，包括研究和介绍设计、交流、协作、项目管理四个指标。对于每个指标都要明确告诉学习者什么是“需要避免的错误或行为”，什么是小组学习应该达到的“基本要求”，什么是可以获得加分的“优秀水平”。比如在“协作”方面，“没有为所有成员创造分享想法的机会”“没有公平地分配工作”“没能充分利用委派任务的机会”是需要避免的错误或行为；“倾听并尊重每个人的观点”“相对公平地分配工作”“根据成员各自的强项委派任务”是基本要求；“整个过程中保持富有成效的合作关系”“在合适的情况下，考虑到每个人的需求”“团队协作所创造的成果远远超过任何个人所创造的成果”被视为优秀水平。

学习者将带着评价量表开始学习，学习过程中根据量表的要求随时调整自己的研究态度和努力方向，最终评价结果将结合自评、组内他评和成果展示的情况综合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