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艋胛》的二元对立叙事结构分析

2016-07-12 06:51肖爱云西安工程大学艺术工程学院710048
大众文艺 2016年10期
关键词:二元对立叙事结构

肖爱云 (西安工程大学 艺术工程学院 710048)



电影《艋胛》的二元对立叙事结构分析

肖爱云(西安工程大学 艺术工程学院710048)

摘要:二元对立的创作原则在电影中被广泛应用。台湾导演钮承泽在黑帮青春电影《艋胛》中将二元对立充分运用到了主题内涵、人物设置、情节发展、场景关系中,强烈地增加了故事的冲突性、内涵的丰富性,并使意义表现上产生了蒙太奇的效果,是二元对立叙事结构的一部典范作品。

关键词:《艋胛》;二元对立;叙事结构

一、关于二元对立

二元对立是一个哲学范畴的概念,被广泛应用于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进行问题分析,百度百科定义其为:“是解释人类基层思想、文化与语言的一种相当有力的工具”。关于二元对立的原则在中西方文化当中均有深刻表现和阐释,例如古希腊神话中关于美与丑、爱与恨、黑暗与光明、压迫与反抗、勇敢与怯懦等问题的探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阴阳、美丑、善恶、高下、道与非道、有为与无为等哲学问题的形成,均系对二元对立思想的哲学认识与阐释,传播最为广泛的成语故事所反映的二元对立思想也非常充分,如南辕北辙、舍近求远、舍生取义、瞻前顾后、有无相生、长短相形、否极泰来、仰观俯察等都饱含着深刻的意蕴与哲思。

电影中二元对立原则的应用,主要体现在加强电影冲突,使电影视听语言更具有表现力。二元对立原则在电影中的应用通常具有以下几种形式:

1.主题内涵:爱与恨、忠诚与背叛、承担与逃避、接受与拒绝等;

2.对照关系:个人与历史、个人与集体、现实与梦想、现实与虚幻等;

3.人物性格:好与坏、红与黑、正义与非正义、正面势力与反面势力、本地或原住民

与外来者、年长者与年少者、白人与黑人、弱者与强者等;

4.场面调度:远与近、动与静、多与少等;

5.技术语言:冷与暖、黑与白、有色与无色、方言与普通话等;

6.道具应用:被禁锢的心灵与天空自由飞翔的小鸟;风筝与被束缚的人;镜子内外的虚幻与现实等。

诸多层面上的表现,使二元对立成为影视剧创作和电影拍摄中不可少的重要元素,成就了大批优秀电影,反之优秀电影对二元对立原则的不断创新使用则使之更丰富、更深刻。结合电影的进一步分析则可以更清晰地解读其表现力之强大。

二、电影《艋舺》中的二元对立

电影《艋舺》就由台湾导演钮承泽执导一部青春动作片,也是一部以台湾黑道为题材的影片,2010年正式公映。黑道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具有张力的题材,导演用“文艺”的气质表现了一群个性鲜明的青年、一个剧烈转变中的戏剧化时代、一个欢乐与悲情浓浓地交织在一起的悲剧故事。故事深深地打动观众的不仅仅是阮经天、赵又廷、凤小岳和钮承泽的倾情演出,其特的表现艺术更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如浓烈而俗艳的色彩、生动而嘈杂的市井生活、奇特的黑道规则,背景时代特有的台湾时尚文化……在浪漫而浓烈的、让人动情的兄弟情义中,穿插进现实而残酷的、让人唏嘘的恩怨仇恨。这部青春动作片与闻名的香港同题材动作片有相似之处,但浓郁的台湾地方风情使它与香港青春黑帮动作片有了明显的区分。如果说香港黑帮电影以英雄气概取胜的话,那么台湾的黑帮电影则以细腻情怀让观众不能释怀。这部影片中大量应用了二元对立原则进行整体建构和细节刻画,作品的张力在多个角度、多个层面上以细致入微的表现手法取得了令人震撼的叙事效果。

(一)主题的二元对立

这是一个关于“黑道”的故事。黑道这个题材在世界电影史上有诸多精彩表现,如美国的《教父》、巴西的《上帝之城》、南非的《黑帮暴徒》、香港的《英雄本色》等。作为类型片中的动作片,黑道故事不仅突出了“情义”“忠诚”、惊心动魄的生死相赌、落拓潇洒的年少时光,而且把黑道英雄打造成为观众心目中义薄云天的偶像,把青春的美好与热血表现得淋漓尽致,也令影迷(尤其是青春少年)们热血沸腾。好的黑道电影不仅注重人物形象的塑造,更重要的是通常将人物的命运与时代、与社会、与政治紧密地关联在一起,使观众充分领略理想的美好、现实的残酷、人性的复杂、命运的嘲弄和种种交织在一起所表现的生的激烈与死的悲壮,是平凡的人生不可企及的梦,也是《艋舺》导演钮承泽的梦。在接受采访时,钮承泽说:“为什么黑帮电影会吸引我,因为那是男人的家家酒,是男人的欲望城市,因为那些黑帮中人的独特价值观。跟一般人比起来,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犹豫地伤害你的身体,甚至是他自己的身体,他们处在一种没有明天的生命状态之中,这种状态是一种很有张力的戏剧空间,在里面你就看到了人性,这是一个很好说故事的场所,这个东西也是我觉得有趣的地方。”

在这部黑帮青春动作片中,导演将人物设置在生活化的场景中去演绎他们黑道人生,有评论说是因为它的爆烈与温柔相济打动了许多人,其实更打动人的是人物纠缠于忠诚与背叛、黑道与义气、传统与现代这些复杂主题之中,人生的选择和最终的结局永远悖离初衷,是在时代机器快速运转过程中无法逃避的种种冲突。

(二)人物关系的二元对立

1.个体与集体的二元对立

个体与集体是较为典型的二元对立概念组。电影《艋舺》通过蚊子与太子帮、蚊子与庙口黑帮、和尚与庙口黑帮等几组人物关系,将个体与集体的对立关系以不同形式和意义表现出来,展示了人生与人性的复杂。

蚊子是外省来的插班生,作为个体,他是孤独的,外部环境的孤独与他无父的内心孤独交织在一起,奠定了这一人物的悲剧底色。作为无组织的个体,他受到了狗仔孩帮的欺负,因为他打架时的机敏,被太子帮接收,自此他开始产生归属感。他问和尚为什么要让他进太子帮,和尚说:“因为五个指头合起来才是一个拳头”。蚊子进了太子帮后,他的青春才有了新的光彩。太子帮为他报仇狠揍了狗仔孩;在他过生日的时候,朋友们给他买新衣服;和尚撞坏了他的悠悠球,精心地为他买了新的;他们甚至还带他去妓院……这一切使他走出个体困境,走向集体温暖。蚊子坚定地认为一旦踏入黑道,就一定要忠诚于自己的老大,虽然他是胆小的人,但他内心将混黑道必须的忠诚与黑道内外共有的义气理解成为统一的信念。最终和尚杀死了Geta,与蚊子所在的集体以及他内心的归属感形成对立,于是他在痛苦的情感纠结和自我保护的强烈意识驱使下杀了和尚。他因为一支鸡腿踏入黑道,这支鸡腿恰好印证了他个体的单纯。当他的单纯与复杂的现实发生冲突时,单纯所表现出来的不仅是忠诚,还有坚强和坚定。在个人与集体利益发生冲突时,他毅然选择了集体。

与蚊子形成对比的则是和尚。电影一开始,就专门对和尚与庙口的密切关系、与志龙的亲密关系做了介绍,从而巩固了他作为庙口黑帮一员的身份,无疑他是生活在集体中的个体。但是随着故事的推进,他与这个集体的冲突逐渐升级,先是他被Geta打得半死,随后是父亲与Geta的恩仇浮出,文谦和灰狼的出现则为他实现个人理想和复仇提供了最好的契机,于是他果断地从庙口黑帮中游离出来,加入了新的利益集团。这一切似乎合乎情理的个体发展恰恰形成了他与整个庙口的对立。他的悲剧恰好说明,黑道中失去集体的个体终将毁灭。

2.强与弱的二元对立

这一组对立关系以志龙与和尚、蚊子与灰狼、志龙与Geta、蚊子与小玲姐四组人物关系加以呈现。

(1)志龙与和尚

志龙是黑帮老大的儿子,也是太子帮的大哥。他表现上象一个大哥一样带着自己的兄弟们招摇过市混世界,但骨子里却非常懦弱,狗仔孩的死是他失去理智的结果,但他没有能气出来担当;父亲的死需要他站出来为支撑混乱局面,但他只会躲在仓库里哭;混战中受伤的他再次躲在仓库里哭,表现出极度的恐惧和惊慌;甚至连他的理想也是“空洞”的当大哥。他的大哥人生是靠和尚来拼的。与志龙相比,和尚有理想、有智慧、有勇气、有担当。在这一对大哥与小弟的组合中,强弱关系呈逆向表现。

(2)蚊子与灰狼

“灰狼”是蚊子母亲的前男友,是“罩着”他母亲的人。他们都来自外省,但“灰狼”是一匹来扩张势力的恶狼,不管受不受欢迎,他都要强势进入;与灰狼完全不同,蚊子虽然也来自外省,但他就是一个蚊子一样的小人物,一个连安全感都没有的小人物,加入当地黑帮使他得以立足,被吸纳进庙口黑帮后他的外省身份被掩盖起来。加之灰狼当年对小玲姐“不负责任”的离开,使他在帮派立场和私人情感上都与之形成对立。当他的同伴以羡慕的口气谈论着灰狼的气派时,他甚至不屑一顾。但他也分明感受到灰狼的强大,希望在自己“跑路”后他能照顾自己的母亲,从托付这一行为看,他对灰狼开始产生信任。当灰狼告诉他:“风往哪边吹,草就往哪边倒。年轻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是风,等到遍体鳞伤以后,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是草”,他因满怀仇恨并没有理解灰狼话中寄寓的深意,再次表明他们之间的同而不和。强大的灰狼与弱小的蚊子形成了强烈对比,一个是要来侵占庙口的黑社会老大,一个却是混入本地黑社会的小弟;一个有着强烈的现代观念和现代管理手段,一个却思想保守,忠诚于自己的帮派。成熟与幼稚、现代与保守、父与子、爱与恨这些二元对立在他们的身上浓烈地交织在一起。

(3)志龙和Geta

作为老大的儿子,志龙从小就被认定为未来的老大,但实际上的他并不具有老大的胆识和气魄。当他们五人一起谈理想时,他的理想是当和尚说自己的志向是当大哥,他追问“你是要造反吗?”和尚说:“我要是当了大哥,你就是大哥的大哥”,他即释然,也就是说他只要当和尚的大哥就够了,真正的天下是要和尚去替他拼的;他的女朋友被狗仔孩凌辱,他极度愤怒,非要置其于死地。当狗仔孩真的死掉后,他却表现出极度恐慌;Geta盛怒,他没有像和尚一样勇敢地站出来担当;父亲死后,他不是激愤报仇,而是因惧怕仇家斩草除根,按母亲的意愿躲在仓库里哭泣。志龙的懦弱通过细节充分展示,这与他父亲的强与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4)蚊子与小玲姐

蚊子看上去很强大,很勇猛,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可以为Geta报仇,可以给小凝未来,但最终他的誓言在幼稚的冲动和残酷的现实中迅速烟消云散。蚊子的母亲小玲姐平凡得像一棵草,但她却顽强地用一生去爱一个人、等待一个人。她将生活的苦难埋于内心,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静静地等待儿子的长大,甚至隐瞒灰狼与儿子的关系。她以内心的宁静包容了一切波澜壮阔的世事纷争。与母亲相比,蚊子显得苍白而虚弱。

3.忠诚与背叛的二元对立关系

这一对立主题是通过和尚与Geta、和尚与蚊子两组关系进行诠释的。在这两组关系中,又贯穿着现实与理想的二元思想。

(1)和尚与Geta

在整部电影中,和尚与Geta之间的二元对立体现得最为鲜明和突出。Geta作为庙口老大,平时表现得随和、敦厚,一旦遇到事情,却表现出超人的胆识。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具有传统思想的老大:不允许手下人用枪,认为那是下等人的武器;不接受外省帮的加入,认为只需要管好自己的地盘就可以很好地生存;不接受现代管理思想并且没有面对时代变化的意识,当外省帮提出可以一起做生意时,他说:“我们窝在艋胛做点小生意就够了,外面的事我们也不懂”。和尚是庙口黑社会成长起来的新人,他有胆有识、智勇双全,讲义气、有谋略,敢于承担、勇于创新,一心想做大哥。Geta就杀死狗仔孩一事对他们进行惩罚时,他表现出与Geta的强烈对抗,这也预示他们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获知父亲被Geta砍掉了胳膊且夺去了老大的位子这一恩怨历史则成为他杀掉Geta最好的理由。在和尚的Geta的对比中,传统与现代是最突出的二元对立。Geta因为保守排斥现代化的武器——枪,最后却死在枪下。和尚锐意现代变革,却殒命于蚊子手中的“扁钻”(黑帮传统刀具中最不起眼的武器)。他们在传统与现代相互纠缠,最终都淹没在巨大而残酷的时代、社会洪流之中。Geta忠于传统,但也死于传统的保守,他背叛的是兄弟之情,没有当日对和尚父亲的残害,也没有日后和尚的复仇。和尚忠于理想,因为理想他背叛了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帮派,为追求理想而丧生。

(2)和尚与蚊子

影片中和尚与蚊子是一对关系密切的二元组。他们两个具有诸多的共性特征:脑子灵活、身手敏捷,有明确的人生理想,有自己独立的思想。这些共性使他们很快成为最好的兄弟。和尚将蚊子引入黑道,并将黑道的生存法则倾心传授,他的开拓精神和变革思想以及与Geta之间力量的较量促使他迅速成长,同时也成为他背叛庙口、背叛兄弟的反力,将他推向了悲剧的深渊。蚊子与他有太多的不同,没有野心,没有在帮派里争取个人利益的目标,他只想安稳地做一个小弟,在庙口黑帮温暖的大世界里安然地追寻他温柔的樱花梦,加之对Geta在精神上的“认父”仪式的完成,内心的单纯成就了他的忠诚。初次见面,蚊子还是一个玩溜溜球的单纯的高中生,而和尚已然是黑社会成长中的实力派,小小的溜溜球见证了他们友情的建立与破灭。

除了以上三个角度多层面的二元对立结构分析,电影中还有多个二元对立组,如色彩使用上,青、白、灰与桔、黄、粉形成冷暖色彩的强烈对比,为残酷的青春点染了丝丝温情,把外部世界同心灵世界通过色彩加以区隔,呈现出完全相反的两种面向,丰富了电影的意义;语言的使用上,闽南语和国语分别表达着不同身份、不同帮派、不同群体之间利益的纠葛,通过语言的对立建构起新的空间,表达着人物与人物、人物与环境之间复杂的对立关系;人物性格塑造时,则注重每一个重要角色丰富人格魅力的展示,Geta的亲切与残酷、灰狼的柔情与无情、和尚的温情与冷面、蚊子的柔弱与坚强等等。多个二元对立组建构了整个作品的多维空间,并在其中发挥着各自的表意功能,使整个作品刚柔相济,与其它丰富的艺术表现手法共同成就了一部具有浓郁地方色彩的经典黑帮片,是台湾新生代电影的一个里程碑。

参考文献:

雪风,娄军.《艋舺》导演钮承泽专访——我有一个很大的梦,我难以言说[J].电影世界,2010(6):129.

基金项目:西安工程大学博士科研基金启动项目(BS1328);西安工程大学2014年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4ZXSK15)。

作者简介 :

肖爱云,女,陕西铜川人,文学博士,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博士后科研人员,西安工程大学艺术工程学院播音与主持艺术系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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