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踪侠影录异龙湖环湖游记

2016-07-12 19:35
云南画报 2016年5期
关键词:龙湖

作为湖泊本身,异龙湖在整个云南湖泊体系中并非特别,然而当这座湖与石屏这座云南人文鼎盛之城一旦结合,这个湖便具有了与众不同的气质。

初夏时节,我们决定环湖一周,去探访湖光山色,寻找背后隐藏的文化遗迹。

行程从湖中央开始

异龙湖是云南最大的湿地,湖中芦苇荡面积高达数万亩,如此广阔的芦苇荡堪比白洋淀,在整个西南地区湿地中首屈一指。为了赶上异龙湖的第一缕阳光,我们在清晨出发了。乘坐巡航快艇,缓慢驶入异龙湖的腹地。穿过茂盛芦苇荡,异龙湖慢慢揭开了面纱。

晨光中的异龙湖水面很柔和,呈现淡淡的蓝灰色,波澜不惊。距离水面一米的高度有一层薄薄的雾。这幅景象框入画中就是中国古典国画最常见的三段式构图,前景是清晰明确的芦苇荡,中间大幅水面留白,最后再来一抹远山。

早晨的空气中弥漫着异龙湖的湿气,随着快艇马达的翻搅,还不时能闻到湖底的泥土味,在一处广阔的水面上,我们停止了快艇马达,静静地等待阳光,很快随着一缕金丝的出现,太阳慢慢出来了。异龙湖顷刻被一层金色所笼罩,这金色就像是一种唤醒湖水的魔法,湖面开始闪烁,湖浪开始缓慢涌动,湖面上的残荷也随风摇曳。 就在此时,远处飘来一嗓子海菜腔,一位当地村民划着木船也来到这里,湖水被木船划出了一个剪刀型,原来他是来搜寻一种天然的食物——草芽。草芽是过桥米线必备的辅料,在整个云南省仅产于建水、石屏等地,传统上多为人工种植,其味鲜美,乳白色,其形似象牙,又被称为“水中象牙”,然而这种珍贵的“象牙”在异龙湖湿地深处几乎可以用“野蛮生长,漫无边际”来形容。村民停下木船,随手拔起一颗草芽树,根部顿时露出白色的芽苞,他直接把芽苞放进口中,咀嚼起来。看他吃得那么香,我们也按耐不住,纷纷强烈要求也要拔几株亲口尝尝。野生草芽口感确实不一样,细细咀嚼就像在品味整个异龙湖的味道,柔和,清甜……

亭台楼榭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整个异龙湖畔亭台楼榭不少,著名的有罗色庙、水月寺、回澜阁、来鹤亭等。其中多处为国家级、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年代均在数百年之久。

我们先到了南岸的罗色庙,罗色庙地理位置险要,坐落于湖南岸一座小山之巅,该小山名叫五爪山,五爪深入湖水,当面是风景绝佳之地。在这一地区,传统上居住的是彝族,历史上以打渔为生,这在云南彝族传统生活方式里极为罕见。据信,这些彝族人在异龙湖定居的时间远早于明初到达的汉人。这也正是当年传说里所提到的:汉人至此,询问当地人,此湖叫什么名字?答:邑罗黑。邑罗黑本为彝语,意为大片水域之地。而不谙彝语的汉人则误以为“异龙湖”,并由此给湖泊定名直至今日。

五爪山如今果园遍地,唯独罗色庙四周仍保留古树参天。这座不大的罗色庙内,供奉有一位将军,将军身后的墙壁上画有三面壁画,画面人物栩栩如生,十分引人注目,这就是云南有名的罗色庙壁画。不知者或许只图好奇,只看到画面生动,殊不知这些壁画与这位将军,却牵扯着一段不寻常的往事。

据史书记载,元朝末年,统治石屏的土知州就是五爪山上的彝族头领马黑奴,民称“罗色”(彝族称呼头领的意思)。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正月,明朝军队占领临安(建水)各州,石屏头领马黑奴与江外五土司亏容、思陀、瓦渣、落恐、左能均投诚明朝。同年三月,明朝将石坪州改为石屏州,并将地方行政长官改“土”归“流”,石屏开始设立流官。洪武十六年(1383年),随着明王朝在云南政权的巩固,部分地区开始改土归流,土知州马黑奴被夺职,大怒,遂联合蒙自阿也、通海观音奴、宁州吉台等土官联兵反明,马黑奴首先率领本部人马,在异龙湖东部的海东扎下七座营盘,欲待其他各部人马汇集,共同进兵,直取临安府城。但是,不等马黑奴进攻临安,镇守临安的明将先发制人,击败马黑奴,追至五爪山,夜晚,明军在异龙湖上点纸灯,马黑奴见湖面上火炬遍起,疑是明军乘船来攻,眼看大势已去,难挽大局,自缢而死。

道光年间绘制的罗色庙壁画就是用连环画的形式,再现了这一场面,内容分为“出师”“拒敌”“凯旋”三个部分。遗憾的是,这么珍贵的壁画,却在几十年前的特殊年代被石灰覆盖,当石灰剥落,画面也遭到了严重毁损,令人不胜唏嘘。

离罗色庙往东南数公里处,同样在湖湾之中,坐落着一座“水月寺”。水月寺仅从名字判断,便令人遐想联翩。苏轼曾有诗名《水月寺》,诗云:“千尺长松挂薜萝,梯云岭上一声歌。湖山深秀有何处,水月池中桂影多。”可以想象一下,当年湖水丰盈之时,水月寺的僧众每逢月明,遥望湖面,见波光中玉盘摇曳,情况也大抵如此吧。 据寺僧透露,水月寺为临安(今建水)僧人曾倬和尚(广度禅师)于明万历戊戌年所建。建寺时选址在湖中央一处高地,这是一块神奇的高地,据说水涨会跟着水平线升高,异龙湖数次发大水,而寺院安然无恙。寺院与湖岸之间有石板路连接,僧人进进出出,如同走梅花桩,又像凌空微步,如正好遇到满月时分,僧敲月下门,此情此景,大有妙不可言的写意,可惜景致虽绝胜,却缺少一位丹青圣手将它为后人绘出。

但透过古人的联句诗文,仍能依稀捕捉到这座古老寺院的几丝真气。袁嘉谷胞弟袁家谟在水月寺题有对联:蛟龙水涸暗中隐,蟾兔月明分外忙。意蕴极佳。滇西著名文人张瑞亮曾经写过一首赞美水月寺的诗:“万顷波澄一镜空,精蓝岛上落伽同。人来地少天多处,僧在鸥眠鹭宿中。低浪也随高浪白,渔灯兼射佛灯红。棹歌夜转芙蓉岸,露冷香台月正东。” 石屏进士何朗也有一诗赞水月寺:“精蓝倒影浸寒空,云景天光万不同。尘世避他三舍外,上方宛在一泓中。鬼轮摇浪风添白,渔火烧舟晚更红。此境依稀何处是,金山古寺大江东。”如今站在水月寺前,面对当年湖水,如今阡陌,再读这些词句,颇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今时今日,我们手持单反相机慕名而来,可以随便为水月寺拍几十个G的风景写生,只可惜,梅花桩是踪迹全无,渔舟灯火远去,虽寺院依旧,也几度沧桑;僧人也有,却几拨轮转。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世间沧海桑田,莫不如此。只能与年轻的禅师感慨一二,怅然离去。

沿湖岸一路向东,是建水方向,也是异龙湖的出水口方向,有河流奔袭蜿蜒,一路投向珠江。在湖东岸的坝心地界,湖水从前肆虐无常,古人反复疏浚河道,依然无法制服水患,于是在乾隆初年投巨资建了一座三孔石桥,以便两岸来往。光绪三十年(1904年),石桥毁损,地方重修时创意爆棚,直接在桥上加建楼阁,楼高19米,长19米,气魄宏大,造型精美。登楼可遥望异龙烟波浩渺,衔远山,吞海河,大有范仲淹登岳阳楼的心境。很多年以后,河流改道,湖水下落,甚至慢慢地整个河道都消失了,桥孔都被泥土淤积掩盖了。沧海桑田,莫过于此。当年指望“波澜不惊”的水上亭台回澜阁,如今成为了荒野中的一座建筑。每天空对夕阳红遍,路过的游人都想不起它的存在。

与回澜阁隔湖遥相对应的,是十几公里外的海山亭,也称来鹤亭。来鹤亭是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始建于明朝崇祯年间,在石屏赫赫有名。

来鹤亭建于当年徐霞客游览时所见到的三个岛屿中的“未束岛”上。未束小岛不过万余平米之大,高不过三十米,却是整个异龙湖文化遗迹的精华所在。岛上有小村名叫小瑞城,村子最高处雄踞着两幢飞檐翘角,亦显古旧的房屋,最高一幢的东面依偎着一个檐角高翘,琉璃金黄、造型别致的亭子,这就是被称为“一海三山共,风光聚一亭”的来鹤亭。来鹤亭之所以名为“来鹤”,实际上是源自中国文化由来已久的文化理想,一个地方有鹤来朝,意味着文风鼎盛,物阜民丰。来鹤亭始建于明朝崇祯年间,当时原名海山亭。海山亭改名来鹤亭,源于一段飘逸着仙气的传说。康熙年间,知州王光鼎泛舟游湖,欣然登上海山亭,游玩赏景。当他走下海山亭时,忽见一位身着青衣,腰插玉笛的秀才;坐在亭台石桌边,独自饮酒。秀才见王光鼎走来,便相邀同饮。王光鼎见秀才胸襟坦荡,气宇不凡,就同他对坐同饮,谈诗论对。由于两人兴趣相投,只顾吟诗饮酒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王光鼎抬头一看,太阳当空,好似未动,不觉惊异,便想寻问秀才究竟何人。却见秀才取下玉笛,轻轻一吹,太阳就流星般落了下去,天色渐暗,一只白鹤自天而降。秀才跨上鹤背,腾空而去。王光鼎恍然醒悟过来,原来是遇上八仙中的吕洞宾。事后,他请来塑匠,在亭内塑了一尊吕仙驾鹤吹笛的彩像,并将海山寺改名为来鹤亭。

今日,吕洞宾塑像仍端坐亭中,而且不止一尊。亭内上方一尊是吕洞宾驾鹤腾空,下面一尊是吕洞宾醉卧牙床。两尊彩塑色彩鲜明,栩栩如生,寄意深远。亭柱上垂挂着五副木刻对联,其中一副是“忆旧游三岛,愿与轻鹭飞鸥订南山北山之约;让西湖一步,试看春芦秋柳比苏堤白堤何如。”委婉道出异龙湖景色之奇美堪与杭州西湖相比。

站在来鹤亭上,凭栏远眺,异龙湖景尽收眼底。时光若倒流三十年,还可见眼前秋水长天一色,落霞孤鹜齐飞。所有心境,莫不如来鹤亭碑记中这句“怀美人,凭栏凝眺,鹤氅纶巾,襟怀明月,富贵行云。”不愧云南绝胜之境。

芦花飞处 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们没忘了前往异龙湖附近保留最完好的古村芦子沟苏家寨去看一看。世人都知道建水团山村保留了云南最完整、最精美的民居群落,却不知仅在离团山村十几公里外的异龙湖东岸不远处,赫然也暗藏着苏家寨这座低调奢华的精美村落。

苏家寨以苏姓定居而得名。早在明初,苏氏从南京老埂脚迁居云南通海县,苏氏第三世孙苏涧又从通海迁居到芦子沟定居。以地理条件而言,苏家寨因地处偏僻,并未沾得异龙湖鱼米之乡的半点便宜,这也直接导致了晚清、民国期间,当地诸多村民为求得家业壮大,不得不离开妻儿老小,到个旧、老厂等矿山挖矿,到普洱一带经商。当他们衣锦还乡后,便按照中国人传统的光宗耀祖理念,把血汗财富运回山里,聘请能工巧匠,建造出一座座风格鲜明的民居,将无法计数、无法言说的光荣与梦想,血泪与欢乐,浸润在巨型建筑物的木雕、石雕、彩绘艺术里。

苏家寨大部是清中期到民国年间的建筑群,每间房屋都依然住着当年主人的后人们。民居多为典型四合院式建筑:有“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四马推车”、“三间六耳下花厅”等。其院内皆为雕梁画栋、屏门花窗、彩绘描金等布满板壁、木柱、房檐、门头,无处不透出山村的儒雅文风。

恰逢春季,村里的丁香花开了一丛又一丛,花香伴随着脚步时远时近。在最高处的一座两进四合院里,爱干净的苏大爹把苏家大院收拾得井井有条,整洁干净。据他陈述,当年他的爷爷在个旧矿山起家,有了财富之后,便用马帮把银元驼回山村,由苏夫人亲自请人设计建造房屋,苏夫人是乡村罕见的奇女子,居然一人做总指挥,主持建造了一个占地上千平米、两层院落带后花园的庞大宅院,宅院的用料之考究、木雕之精美,彩绘之雅致,在苏家寨十几座精美院落中堪为典范。据说房屋落成之后,有土匪闻风赶来抢劫,苏夫人竟然一人固守,依托宅邸高耸地势,持枪与贼人周旋,令贼人知难而退,宅第得以保全。

百年转瞬即逝,苏家大院依然充满生机。院里,两棵橙子树正在开花,一阵阵幽香随着微风扑鼻而来,白色的小花随风摆动。搬一张藤椅,在橙花树下静静看着光阴流逝,墙上的彩绘上正描述了此刻的感受:“花开一院香。”苏大爹慢慢吸上一口水烟,任由照相机的快门响彻院中。这就是当地居民日常的生活写照。

慢慢地走,细细地看,苏家寨,昔日的生活气息仍在村中浓浓的弥漫。曲折幽静的青石巷,寂寞苍老的古水井,牛马漫步的石拱桥,斑驳沧桑的石阶梯和那光滑油亮的鹅卵石路,闲庭信步中,延续了数百年的生活,依旧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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